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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何不敢？”唯有那立在空中的少女扬声反问道。
无人知道，江盼盼心中此刻的激荡与澎湃，起初，她是紧张的，也带了几分害怕，可是，卫沉已经将所有修为都给了她，所以她不能退缩，必须要迎面而上。
但等她真的与雷电缠斗在一起的那一刻，她竟忽然不怕了，充斥在心中的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豪情，天子犯法，尚能与庶民同罪，为何苍天作恶，却不能与人同罪？
若这天是作恶的天，那就掀了这天！
人群之中，卫沉仰头望着那口出狂言的少女，她明明离他很远，但她的面容，却陡然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平静的胸腔中再次清晰地浮现出猛烈的跳动声。
混混沌沌的三千年，他早已腻了厌了，但这一刻，他仿佛窥到了天光。
天已经被江盼盼劈开了一道口子，江盼盼没有犹豫，而是趁热打铁，打算把这天给直接劈个彻底，她磕了一瓶丹药，又往身上补了几张无感符，屏蔽掉白头蛊的干扰，随后她捏碎了一堆灵石，补充完灵力后，她再度挥剑腾空，冲着刚刚被她劈开的口子，一剑接一剑，猛劈起来。
而在她挥剑的过程中，粗壮的雷电便如箭雨一般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她的身影如游龙般在雷电之中穿梭，一如当年在上古剑阵时。
她想，这世间诸事，果然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若她没有在上古剑阵中锻炼那三年，此刻，哪怕她修为高深，也未必能在这雷电的密集攻击下坚持这么久。
终于，她劈满了一百剑，天上裂开的口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长，几乎半边的天都裂开了。而她的身上也被雷电击中不知多少次，浑身都染满了血，连剑也拿不稳了。
终于，雷声渐渐消散。
江盼盼撑着一口气，落到了卫沉面前，此时的她浑身狼狈，连衣服都被雷给劈得焦黑，有鲜血透过焦黑的衣服渗出来，她拿着剑的手仍在不自觉地颤抖，但她的唇角却露出一个骄傲的笑来，她看着卫沉的眼睛，带着丝期待问道：“夫君，我厉害吗？”
卫沉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带着又酸又涩的疼，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骄傲。
江盼盼没等到卫沉的回复，她身子一晃，正要倒到地上，一只手突然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揽进怀里。
“厉害。”卫沉悦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只听他重复道：“你很厉害。”
江盼盼的心里骤然便浮现出细细密密的喜悦来，她扬起一个笑容，道：“我终于也能保护你一次了。”
从前都是他保护她，无数次从旁人手里救下她的命，一百年她也没能护在他面前，而现在，她终于也能护他一次了。
江盼盼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只凭一口气强撑着，天道降下的雷电，伤的绝不仅仅是身体，她的神魂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的眼睛已经阵阵发黑，但她不敢倒下，她轻声问道：“巫梦瑶死了吗？”
“我带你去看。”卫沉打横抱起江盼盼，带着她快步走到巫梦瑶面前。
刚刚巫梦瑶被一剑贯穿心脏，此时正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但卫沉只看了一眼，便道：“还剩一口气。”
“我要杀了她，天道有可能会降临到她身上。”此方世界的天道既已成魔，自然不会甘心就这么远离尘世，它要的不是无形的权力，而是有形的，就像他曾经想以她的身体做容器降临人间，这个想法，它不可能会放弃。
在搜神记忆中，江盼盼发现，巫梦瑶也是极阴之体。所以巫梦瑶被它选中，又被它花三千年的时间改造体质，只能说明，巫梦瑶的身体，是他的备选。
“我来。”卫沉拿过她手中的剑，对着巫梦瑶的脖子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剑，鲜血喷涌出来，不远处传来巫梦瑶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瑶儿！不……”
江盼盼看着彻底没了声息的巫梦瑶，仍然不放心，卫沉似看懂了她的目光，率先开口道：“我来烧了她。”
巫梦瑶用特殊火油燃起的火焰并未灭掉，卫沉将江盼盼放在地上，让她靠着一处栏杆，自己则捡了一段正在燃烧的竹条，慢慢朝巫梦瑶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异常粗壮的天雷突然落下，直直地劈到了巫梦瑶的身上，下一刻，本该死透了的巫梦瑶突然睁开了眼，卫沉脚步一顿，清楚地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口以飞快的速度开始愈合。
卫沉眉心一跳，几乎第一时间拿起江盼盼的剑，冲过去用力一刺，剑尖直接钉进了巫梦瑶的脖子，彻底阻止了她的伤口愈合。
长剑贯穿了她的脖子，鲜血流了一地，但她却仍然没死，睁着一双愤怒又不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卫沉，嘴巴里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嘶吼声。
“这么难杀？”卫沉挑了挑眉，明明是个凡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却波澜不惊。
“吾乃掌控此方世界的天道，不死不灭，你替我杀了江盼盼，我予你长生不老，巅峰力量，如何？”
“无上力量？你是指你如今这般？”卫沉笑了，他用凤鸣剑搅动了下巫梦瑶的脖子，那纤细的脖颈顿时血肉模糊，“巫梦瑶”露出痛苦的表情。
江盼盼看到这一幕，简直要垂死病中惊坐起，她强撑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往“巫梦瑶”扔了一堆定身符，又扔了一堆禁锢性的法器，让她动弹不得。
“得杀了它，现在一定是杀它的最好时机！”江盼盼着急地对卫沉说道。
天道没有形体，它也许是一团雾，也许是一阵风，这样无形的东西，是最难杀的，哪怕她捅破了天，也不知道要把天捅破到什么程度它才会死。
可是它如今就在巫梦瑶的体内，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第81章
“巫梦瑶”发出呵呵冷笑，“吾乃天道，不死不灭，谁能杀我？”
说完，它又立刻看向卫沉，道：“我知你想要力量，只有我能给你力量，你还不动手？”
“这就动手。”卫沉懒懒地回了一句，手中凤鸣剑迅速拔起，然后又迅速朝下劈去，只听“巫梦瑶”惨叫一声，左臂竟被卫沉砍了下来，砍下来的手臂在地上跳动了一下，试图和肩膀连接回去，但被卫沉一脚踩住。
“你敢伤我？！”“巫梦瑶”暴怒瞪向卫沉。
“你不是说你不死不灭？我总要试试看。”卫沉从怀里掏出一张从江盼盼那儿搜刮来的定身符，定了一张到左臂上，那条左臂顿时就消停了。
随后，卫沉如法炮制，顷刻间就将“巫梦瑶”的四肢和头颅都砍了下来，各贴了张定身符。
江盼盼：“……”杀人这种事果然还是她家卫郎更擅长一些！
可即便如此，“巫梦瑶”也还没死，只是显然比刚才更加暴怒了，就连江盼盼都能看出他的无能狂怒。
卫沉唇角噙着笑，看着被“五马分尸”的“巫梦瑶”，这一幕看在其他巫族人眼里，简直就如修罗恶鬼，巫梦瑶的父母早已被吓晕过去，其他人也在看到这一幕后纷纷作鸟兽散。
天地寂静，这一刻，只余他们三人。
当然，“巫梦瑶”不算人。
“你看到了，即便把我五马分尸，我也死不了，如此你还不信我？”“巫梦瑶”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暴怒，看着卫沉说道。
“急什么？”卫沉慢条斯理地说道。
巫梦瑶引燃的火并未被灭，她身后的寨子已经几乎要被烈火燃烧殆尽，之所以没有蔓延到其他地方，是江盼盼扔下了一个防御法器。
那火油果真特殊，即便是落在水里也在水面上熊熊燃烧，之前被火星撩上的黑衣人，此刻已被火焰燃烧成灰烬。
卫沉将手上燃烧着的竹条凑到了“巫梦瑶”的头颅前面，如愿看到“巫梦瑶”瞳孔一震，大惊失色，也许这是它第一次降临到人的身上，还不能伪装自己的表情，那一刻卫沉知道，它也畏惧这火。
火焰越凑越近，它终于慌了，脸色大变，“你到底想做什么？”
“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它急了。
卫沉勾了勾唇，将火把挪开了一点，“你是天道分身还是真身？”
它表情一顿，快速开口：“自然是分身！”
卫沉轻笑一声，直接用火把点燃了它的左臂，左臂燃烧的速度比黑衣人的速度慢好多，但终究是在一点点烧了起来。
“你做什么？”如果此刻“巫梦瑶”能动，它一定已经跳了起来，只见它表情惊怒交加，有恐惧和懊悔从眼眸中溢出。
“你说一次假话，我便烧你一截身体。”卫沉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只有六次机会。”
“巫梦瑶”：“……”
确定它听进去了，卫沉继续道：“现在，重新回答我的问题。”
“巫梦瑶”沉默许久，终于回答：“吾乃天道真身。”
“为何你会降临在巫梦瑶身上？”卫沉又问。
“她是极阴之体，而且经过了三千年的调理，足以承受我的力量。”这回天道明显老实多了。
它有些遗憾地看了眼江盼盼，其实她才是最好的容器，天生仙骨，生来就拥有无上仙力，只可惜，偏偏那一日卫沉飞升，牵绊了他的力量，江望和卫清霜趁此机会截断了它的降临。
否则，它早已是这世间最无敌的存在。
卫沉敏感地捕捉到了“三千年”这个字眼，他静默了一瞬，继续问道：“今日之前，她分明是普通人，何来的调理三千年？”
天道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用了天道之力，将时光回溯了三千年，虽然她没了记忆和修为，但身体没有变，仍能为我所用。”
天道此言一出，江盼盼隐约觉得加在自己身上的禁锢被打开了，她伸手抓住卫沉的手，连忙道：“它说得没错，我们俱是来自三千年之后，我们本在诛杀巫梦瑶，但却被天道送回了三千年之前，它抹去了你们的记忆和修为，才导致你不认识我。”
“不对。”卫沉微微蹙眉，摇头道。
“哪儿不对了？”江盼盼一愣。
“若真是时间倒流，记忆和身体应当都是三千年前的状态，不可能记忆是三千年前的，身体却是三千年后的。”卫沉思忖片刻，似想通了什么，目光如炬地看向天道，“除非，这世上有一种术法，可以营造出时光回溯的假象，你能通过术法抹杀人的记忆和修为。”
天道久久沉默，但江盼盼一看它那副被人说中了的表情，就知道卫沉的猜测是真的。
若是江望夫妇在此，就会知道，这是一种逆天之法，此术法能让人回到过去，但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过去，只是真实与虚妄相结合的过去，通过此术，人的容貌外形会与过去那个节点一样，记忆和修为也会回到那时候，甚至储物戒这些不该在过去那个时段出现的外物也会在术法实施的过程中短暂消失，而且他们所在的地点，也确确实实是三千年前的人间，只是那些人，不过是天道收罗的一缕残魂，术法结束也就烟消云散了。
此法非同凡响，即便是天道要行此法，也要损耗颇多，可以说这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术法，若不是万不得已，天道也不会动用此术法。
“那为何我的记忆和修为都还在？”江盼盼疑惑道。
卫沉将火把凑近天道的脸，冷冰冰吐出一个字，“说。”
“……她是仙体，不受我操控，她本不会卷进来，然而你们已经结了同心契，身上又有白头蛊，她便跟着进来了。”天道说到此处，心中恨恨，若不是江盼盼也卷了进来，此刻卫沉早已被诛杀，卫沉一死，这世上再无能杀他之人，哪怕是仙。
“同心契？”卫沉皱了皱眉，“白头蛊？”
顿了下，他似有所悟，侧头看向站在他身旁的江盼盼，她满身血污不曾清理，然而一双漂亮的眼睛干净又明亮，她朝他露出个略带羞涩的笑来，“都说了你是我夫君了，道侣之间当然会结同心契啊。”
卫沉的胸腔里似是被什么震了一下，“白头蛊呢？”
“你怕我跑了，所以给我下了白头蛊，我不能离开你三丈之内。”江盼盼说这话时，表情略显无奈，但却没有丝毫埋怨之意。
卫沉：“……若离开三丈会如何？”
“会痛不欲生，最后爆体而亡。”江盼盼的表情更无语了。
“刚刚你挥剑时，不止离我三丈。”
“所以我贴了很多无感符，能暂时屏蔽痛觉。”
“……所以，我爱你，也恨你？”卫沉沉默良久，终于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不能想象这是他会干出来的事，但这也并非不可能，而如果他真的干了，那么……他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少女，说明他确实爱她，爱到想要独占她、永远拥有她，但也恨她，可恨她什么呢？
“你离开过我。”卫沉只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他说的甚至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他了解他自己，他不可能会原谅一个背叛者，既然她没死在他的手里，说明她没有背叛过他。
“……”江盼盼一噎，怎么这人都失忆了还这么敏锐？
她沉默片刻，心虚地解释道：“我就是回了趟家……”
卫沉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感慨，原来时光的流逝并非毫无意义，他本体无心，本该无情，却在漫长的岁月中学会了爱一个人。
还惦记着让卫沉杀江盼盼的天道见状不由急了，它看向卫沉，急急开口：“你怎么可能爱一个人？你忘了你是石头修成的灵体，根本没有心！你不过是被这个女人操控了！只有无心无情者才能得到无上力量！杀了她，抽了她的根骨，她的修为她的力量都将成为你的。”
“我的修为本来就是他的啊……”江盼盼看天道急眼的样子，颇为无语，她拉了拉卫沉的胳膊，说道：“时光回流之时，你将修为渡给了我，等回头解决了它，我就会还给你的。”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别被她骗了！她只会耽误你称霸天下！”也不知天道是在哪里学到的话，让江盼盼很是无语。
卫沉充耳不闻，手里的竹条已经被烧成了灰烬，他又做了一根火把，抵到天道面前，道：“是否杀了你，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这话问得太突兀，天道一愣，“什么？”
它跳脚道：“当然不是！吾乃天道，你若杀了我，此方世界便会坍塌。”
“是吗？”卫沉挑了挑眉，他看向江盼盼，问道：“你怕吗？”
江盼盼微微一愣，已猜到卫沉要做什么，但她的心里竟一点都不怕，这样的天道留着，也只是为祸人间，还不如杀了，博一个朗朗乾坤。
“我不怕。”她伸出手，牵住了卫沉的手。
卫沉的眸光微微一动，并没有甩开她，反而微微握紧了些，他用火把点燃天道剩下的肢体和躯干，半点不带犹豫。
天道的脸上顿时浮现惊恐的神色，“你们疯了？你们竟敢如此！就不怕与我一起，灰飞烟灭吗？！”
卫沉将火把凑到天道的脸上，笑了，“看来你是第一次当人，还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可惜我当了三千年的人，一眼便能看穿你说的真假。”
“灰飞烟灭的，应当只有你一个。”卫沉的手微微往前，燃烧着的烈焰便要席卷到天道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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