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边总爱长些杂草,即使拔出来也是还会再长的那种。但是这些野草,在这里,在这火炉边,只剩光秃秃的地面,寸草不生!
克里斯特头也没抬,就说:“目前不接单。请三个月后再来!”
结果他却没有等到面前人的任何反应,有些奇怪,抬起头来,手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停了下来。
“我也不行么,克里斯特叔叔?”伊芙琳笑语盈盈,“我都不能插个队吗?”
“我的小伊芙琳,你今日这么没有穿上你那身黑衣服了?”打铁匠克里斯特很震惊。
他皱起了眉,“你真的和南希家族的那小子离婚了?你这样是自暴自弃了吗?”
“好了,叔叔,不要再说这些了,这些是我找来的一些材料,都给您,您给我弄个最好的武器,价格不是问题。”
伊芙琳生硬地转移着话题。
“你……”最后,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轻轻叹了口气,“好了,我不问,但是你有事一定不要忘记我。”
“放心,克里斯特叔叔,我能有什么事呢?”伊芙琳赶紧指着这堆材料,“您快看看这些材料怎么样?可以打造一把好武器吗?”
克里斯特仔细看着,问着伊芙琳:“你想要个什么武器?这里材料很多,省着点用,甚至可以打造两把武器。”
“一把匕首就好,不用省,剩下的材料就都都给您了。除此之外,我再给你十枚金币。”
“行!”克里斯特也不扭捏,爽快地应下了。
就当伊芙琳要离开这里,回到学校时,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叫住了她。
“伊芙琳·莫尔顿!”
伊芙琳转过头去,却发现一道力度极重的巴掌就要落下来。
在实战里锻炼过的伊芙琳,立马舞动着魔法棒:“不动如山!”
而一旁站着的克里斯特看见有人要打自己的小客人,也是马上伸出手,抓住对方。
结果,“咔嚓”一声,对方的手臂骨折了。
伊芙琳这才看见,这个叫住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生理意义上的父亲——休·莫尔顿。
她不情不愿地解开魔法,而休·莫尔顿甚至还想用另一只手来扇伊芙琳一巴掌,幸好她后退一步,躲开了。
“你这个逆女——竟然真的和这群底层人一起鬼混!”
“跟我走,你给我好好说说你和尤安是怎么回事!”休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他从来都不把女儿当人,只当作一件件联姻的物品。在尤安娶了伊芙琳后,他不知从中获取了多少利益。
伊芙琳没有搭理自己的父亲,从此次魔法中,她发现他只是个纸老虎,酒肉和情色掏空了他的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厉害的魔法术,现在也不知下降到了什么水平。
伊芙琳先对克里斯特道了谢,感激他的出手相助,后面再携礼相报。
之后,她顺从地坐上莫尔顿家的马车,而她那父亲有恢复了一向的目中无人,吩咐车夫赶紧去医馆。
第37章
在马车里,休·莫尔顿看着已经这样大的女儿,他们面对面坐着,他好似又失去了教训她的一种力量,而重新沉寂下来。
伊芙琳自从上了马车,就没有再看这人一眼。
她的目光投向车窗外,看着窗框的木纹,看着熙攘的人群,看着远处高飞的鸟儿……她的眼睛装得下全世界,却装不下面前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
马车行进着,时不时碾压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引起一点小小的颠簸……
休·莫尔顿也开了口,但是还不如别说话。
他的第一句话,又是一句质问:“你不知道我的手受伤了吗?一点关心的话都不说,是哑巴了吗?”
“父亲,您的手臂还好吗?您千万不要移动手臂呀,小心造成二次伤害。”伊芙琳面无表情地说完了这些关心的话语。
休·莫尔顿却觉得她虽然按自己的要求做了,但是还是有种莫名地不爽。
马车停下了,侍从的声音也从外传来,“老爷,医馆已经到了。”
听见这句话,休·莫尔顿还是更关心自己的胳膊,没有再和伊芙琳计较什么,赶紧去找了医生。
医生的一句“没有大碍”才让这个老头放下心来,他喊来伊芙琳陪在身边,不然他害怕一个转身,她就又消失不见。
伊芙琳便站在旁边,看着医生处理休·莫尔顿的胳膊。
她没想到这个幼时看起来无比威风的父亲,现如今竟这样不堪一击。
一个拉扯就能扭了胳膊,呵,伊芙琳冷笑一声。这次就让自己先收点利息,如果他再说些自己不爱听的话,那就让这位老莫尔顿好好动动筋骨!
不一会儿,胳膊就包扎好了,扎眼的白布裹满了整条手臂,看起来十分夸张。
.
随后,他们就从医馆回到了莫尔顿家的公寓里。
莫尔顿之家位于拉丁区与梭尔城关之间的日内新维街上,是一栋三层楼高兼小园的公寓。屋子正面和小园之间有条中间微凹的小石子路,小园的宽度正好等于屋子正面的长度。
各处墙上都钉着果树和葡萄藤,瘦小而灰土密布的果实。原来的花坛中也是种有一些娇贵的花朵,但是失去了魔法的浇灌,它们很快就衰败了。只剩下这些死不掉的植物们……
休·莫尔顿是一个十分喜爱与人交际的贵族,他没有儿子,所以他热衷于推销自己的女儿,就在那一场场宴会里,决定了伊芙琳的姐姐和妹妹的婚姻。
他热衷于钻营,显摆他那已然落寞的贵族家世,然后凭此进入上流家族的宴会里。
家中没有一位女主人,伊芙琳的母亲早就因为自己妹妹的出生而去世了。
而休·莫尔顿后来娶了一个妻子,一个商人的女儿,但是她发现这个男人的恶劣本性,同时隐瞒了家中三位女孩的存在,所以她当机立断地和他离婚了。
从此之后,休·莫尔顿就没有再找到一个新的“保姆”,一直独身到了现在。
伊芙琳跟着已经有些佝偻的老头,从小石子路上走过去,进了她在这里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容室的景象再凄凉没有:几张沙发和椅子,上面包的马鬃布满是一条条忽而暗淡忽而发光的纹缕,饭厅全部装着护壁,漆的颜色已经无从分辨,只有一块块油迹画出奇奇怪怪的形状。
休·莫尔顿一向不在意这些细节,之前是她们姐妹几个还待在家中,时不时还做些家务,从而保持房屋的整洁的。
毕竟,唯一的父亲不事生产,不能雇佣很多的佣人,所以雇佣了一个老妇负责每天的饭食,还有一个半大的小男孩来赶车。
此外,公寓阴暗潮湿,不知哪里漏水了,屋子里还有一股难闻的霉味。石砌的壁炉架上有两瓶藏在玻璃罩下的旧纸花,中间放一座恶俗的半蓝不蓝的云石摆钟,红色的地砖,因为擦洗或上色之故,深深浅浅的色块零零散散。
伊芙琳看见这样一团糟的屋子,几乎要两眼一黑,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在意细节,但是没想到他竟把屋子搞得如此乱七八糟的。
她想到自己结婚前,也就才三年,这个家都没有家的样子了。
伊芙琳把视线投向休·莫尔顿,他衣着讲究,也不知是谁给他熨烫的,板板正正,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每一缕花白的头发都用上发油,光滑异常。手里常常捏着一个金制的鼻烟匣。
但凡是不了解他的人,都会以为他是一名多么高傲的贵族。但是他所渴求的更上流的社会,谁又会不知道他的底细呢?只是他们的涵养没有把这个老头赶出去罢了。
伊芙琳就看着这个老头让他的侍从帮他把外套脱了下来,挂在一旁,换上另一件破旧的有些脏的外套,才靠在一个沙发上坐下。
又吩咐侍从端上两杯热茶。
休·莫尔顿看见伊芙琳还在一旁站着,一动不动地,皱起了眉:“你在这里站在干嘛?赶紧坐下,我们好好聊聊关于你离婚的事情!”
伊芙琳的视线不由得在沙发上污渍上扫视了几圈,她好想用魔法给清洗一次啊,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也不知老莫尔顿想到了什么,“呵,嫌弃了,当贵族太太当习惯了,忘记你究竟是从哪儿出生的孩子了?”
他抬起下巴,“你要是想清理就清理吧,随你,赶紧弄完,你再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婚!”
他成了一条气愤的火龙,两道白气从他的鼻孔里喷出。
伊芙琳也赶紧抓住这个机会,用上魔法棒:水球术清理污渍,暖风咒烘干沙发。终于,这个沙发的本来颜色露了出来。
伊芙琳这才施施然坐下。
老莫尔顿点点头,“看看这可是我花大功夫让你们学的礼仪啊——这姿态可跟宴会上的那些贵族没什么两样了。”
随后,他盯着伊芙琳,话题终于落在了自己女儿的婚姻上。
“说吧,你为什么要离婚?”老莫尔顿脸上没了什么笑意,脸色兀然冷了下来,“而且我听说,是你提的离婚?”
“没什么,就是不想当贵太太了。”伊芙琳满不在乎地说着。
之前的她可能会害怕父亲的体罚或者其他手段,但是他那裹满绷带的手,只能让他像拔了牙的老虎。
老莫尔顿一听这话,下意识就要抬手扇她一巴掌,但是手腕的疼痛提醒他要少用手,而现在由于他受伤的是右手,他连魔法都无法使用。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软下来口气。
“怎么了呢?南希家族有钱又有权,而你的丈夫也是一表人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放着这样安稳的日子不过,也不知跑去哪里鬼混了!”
“反正已经离了,结局已定。”伊芙琳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真实想法,有一位侯爵女婿更能让他在宴会中如鱼得水。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老莫尔顿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指着伊芙琳,气得浑身颤动。
伊芙琳依旧不急不缓地说道:“父亲,您别扯着为我好的旗帜了,您只是想要一个有钱有权,让你有脸面的女婿而已。”
老莫尔顿被自己的女儿说中了心思,脸色有些黑。
他换了个话题,“你不喜欢南希家族的继承人,跟他离婚了。那父亲给你介绍一个好男人,这个你也和他相处相处……”
伊芙琳直接站起来,打断了这位老头的白日做梦。
“休·莫尔顿,你觉得我还会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再卖我一次吗?我和你好好坐在这儿,不是为了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话刚一说完,伊芙琳迈步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这位老莫尔顿由于手受伤了,也不敢与伊芙琳直接对上,他只能絮絮叨叨:“你再看看呢?博尔赫斯学校的教授愿意花五千金币娶你! ”
他后来又讲了这位男士的许多好处,伊芙琳没有再管,她停下了脚步。
“博尔赫斯学校?”
老莫尔顿看见伊芙琳停下来,以为她动容了,就赶紧说:“是啊,是阿伊斯国最好的魔法学校——博尔赫斯学校的老师。他是魔药课的老师,外貌也不算差的,而且他没有结过婚。你离婚后能再找一个这样条件的,实在是很不错的。”
这样的条件,让伊芙琳越来越熟悉,于是她问了出来,“普里莫?”
“是啊是啊,没想到你们还认识。”老莫尔顿笑得脸上的褶皱都聚在一起,跟一张老树皮一样。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可能他认为这桩婚事已经稳了吧,这个五千枚金币就要进他的口袋了吧!
伊芙琳心中莫名,这个普里莫来凑什么热闹,就凭她抓住的把柄,足以让这位博尔赫斯学校的教授回到边郡成为一个小农民,这样他居然还要凑上来。
而且,他换脸与各家夫人小姐联络感情的事情一旦暴露,都非常有可能连家都回不了,就直接成为王城上流社会里的一堆白骨。
伊芙琳见不得自己的父亲这样高兴,直接泼了一头冷水,“别想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们有仇。”
看着老头还没有消停的样子,伊芙琳直接威胁他说:“你要是背着我同意了,我就直接让你嫁过去。”
她挥着魔法棒,一个电击术击碎了桌上的茶杯,“我能做到的,你看!”
伊芙琳笑得非常温柔甜美,“所以,父亲大人,你的那些手段对现在的我没用了!”
第38章
伊芙琳心情极好地走出这座困住自己快要二十年的莫尔顿公寓,看到自己的父亲混成这幅样子,心中升腾起一种隐秘的开心。
她不想给这位老人任何机会从她身上吸取财富。他养大了她,仅仅如此。
天边,辉光为丝绒似的云层,镶上了一道金色的边,煞是好看。渐渐地,万簇金箭似的霞光,从云层迸射出来。那片饱吸霞光的云朵,变得鲜红鲜红的,在夜风的徐徐吹送下,轻轻地飘,微微地飘……
她走出这个有些破败的小园,走出她压抑的童年,走向那抹希望,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但是漆黑的影子却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痕迹——
伊芙琳在这间公寓待了太久,还没有吃上晚饭,她抬步向一家酒馆走去。
就是上次她与普里莫吃晚餐的那个地方。
夜风微凉,带来了些许水汽,夜晚会下雨吗?不过,这对魔法师来说,并不是个问题。
伊芙琳继续朝着那里走着,隔着还有一段距离,她就已经听见了酒馆里的喧嚣。平常时候的酒馆是大众沉溺于犯罪行为的舒适聚会场所。
赌/博和招/妓是其中最常见的事,她来得实在太早了,是酒馆里最热闹的一会儿。
这些酒鬼常常讲些夸张的见闻、高声歌唱或是大声嚎哭,这通常是他们输了钱财或是女人的情况。场面满是混乱,就算伊芙琳穿着看不清脸的黑袍,仍有男人想要搭讪。
但凡伊芙琳选择以现在这幅模样进入酒馆,就是朝油锅里滴进了水,而如今她不想卷入混乱里。
所以她又调转了头,突然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了。
上流社会现在多半都以她为谈资,伊芙琳并不想被打扰;而底层的混乱她又无法接受……
呀!雨落下来了——
先是几滴小水珠从天穹落下,随后其他雨滴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召唤似的,纷纷落了下来……
雨,下大了——
伊芙琳步履不停,走在雨幕里,如丝的雨水,仅仅只是给她整个人铺上一层水雾。她穿着简单的姜黄色连衣裙,棕色的发丝披散着,雨滴落在上面,像是一层糖霜。
她感觉雨中的王城是最大限度接近自然的时刻,那些城墙和人类仿佛都消失在雨里,让她想到了几日前在外游历的快乐时光。
雨里人很少,伊芙琳漫无目的地走,路上时不时遇见一个小水坑,她像是一个小女孩一样,提起裙摆,单脚跳了过去,一个接一个……
做一个淑女不该做的事!
伊芙琳似乎觉得这样不够有趣,面对下一个小水坑时,她双腿并起,朝上一蹦,然后向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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