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聿珩知道虞氏存的心思,索性装傻,低头吃菜,可余光总是瞥见那抹雪白。
手指纤细抵着筷子,让他想起那晚攀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若有若无的清香沁入鼻尖,贺聿珩心头烦躁,一拍桌子。
“爷不吃胡荽。”
闻笙专心想事情,突然被吓了一跳,裙裾摆动,撩动心尖。
她伸手想去把胡荽夹出来,却被贺聿珩挡住。
“不用了,被你气饱了。”
闻笙跪在地上,嘴上说着:“奴婢知错。”
心里想着,这人心眼比针尖还小。
贺聿珩看着虞氏看热闹的嘴脸,喊道:“母亲。”
“儿子回去了。”
不等虞氏说什么,贺聿珩已经走了。
“诶,等等。”虞氏招手,“闻笙,三公子爱吃这个翡翠玉饺,你跟着走一趟送去。”
闻笙起身,将盘子装进食盒,跟了上去。
贺聿珩步子很大,闻笙要小跑才能跟上。
听着细碎的脚步声,贺聿珩下意识回头。
闻笙止不住步子,撞了上去,急忙跪了下去,解释道:“奴婢不是有意的。”
贺聿珩见过她这么多次,就没有一次不是低着头的,语气冷淡:“你怕爷?”
闻笙连忙摇头:“不是怕。”
贺聿珩漫不经心说道:“那为何不敢看爷,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第七章 他果然还留着
闻笙眉心一跳,话在嘴里转了几番,面不改色说道:“三爷品貌非凡,奴婢敬畏,不敢直视三爷容貌。”
“呵。”贺聿珩看出她在敷衍他,但也没拆穿,转身轻飘飘说了句,“还不跟上。”
食盒放下后,闻笙本想回去,却被贺聿珩叫住。
“进来伺候爷沐浴。”
闻笙咬了咬唇,闭眼思索一阵,心里已将这人骂了个遍。
再睁眼时,眼里恢复了从前的恭敬,从容道:“奴婢蠢笨,怕伺候不当,再惹了三爷心烦。”
“爷不想说第二遍。”
眼下已是不容她拒绝,闻笙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里面的小厮退下,示意闻笙到里面去。
闻笙小心抬头环视一圈,发现贺聿珩不在这儿。
刚想转身,浴桶里水声哗啦,贺聿珩冒出头,靠在边缘。
水面荡漾,泛起圈圈涟漪,拍打着他的身体。
“有人绑着你的脚了。”贺聿珩背对着她,声音低沉,“过来些。”
闻笙走近蹲下,拿起一旁的帕子,轻轻擦拭着他的背。
她这才发现,那晚挠出来的血痕结痂了,这都快半个月了,怎么还没下去。
闻笙没有多想,手上没有停下动作,但眼神却飘向别处。
她的抹胸会被收到哪里去。
思索间,手突然被人抓住。
她疑惑看去,贺聿珩侧头盯着她的手指,哑声开口:“你这指甲有些长了,倒是能将人抓伤。”
言语中全是试探,她喉头滚落,轻声道:“回三爷,这些日子活计有些多,奴婢还没来得及修剪。”
闻言,贺聿珩回头看她。
水汽氤氲,闻笙面颊被蒸得绯红,领口因为俯身有些松散。
贺聿珩喉头干涩,有些难耐的心痒。
“好了,去取寝衣。”贺聿珩松开手,敛眸正色道,“在东边的柜子里。”
逼仄的气息散去,她起身应道:“是。”
走到架子边,闻笙突然想到什么,将脏衣服一并收走了。
贺聿珩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想看看她要怎么做。
来到寝屋,闻笙将脏衣服放在桌子上,贺聿珩没了衣服,总不能裸着出来,这样她就有大把的时间去寻自己的东西。
她打开柜子,里面整齐叠放着各式各样的衣裳,只是最下层有个小盒子,不像是装了衣裳。
时间过去许久,整个衣柜都没发现,本想去别的地方找找看,猛地瞥见小盒子沿上漏出的一点粉红。
闻笙蹲下拿起那个盒子,盒子并没上锁,她打开看了一眼又猛地合上。
他果然还留着,真是不知道有什么癖好。
许是第一次偷东西,闻笙做了好多心理建设,不断为自己打气,外面的小厮各司其职,没人往这里看。
她小心地抽出抹胸,攥进手里,站起身,拿起一件寝衣,准备回去。
结果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门口。
贺聿珩?
他不是没有衣服。
闻笙走近福身:“奴婢不太熟悉,耽搁了时辰,三爷恕罪。”
“无妨。”贺聿珩缓缓开口。
闻笙认为他应当是没看见,此时迫切地想要离开,“谢三爷,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少顷,贺聿珩抬手摆了一下。
闻笙如释重负,将寝衣放在桌子上退了出去。
她刚走出房门,就听贺聿珩道:“你身上那个好像是爷房里的吧?”
第八章 爷最喜欢有香气的那件
闻笙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贺聿珩却跟了上来,抓住她的胳膊,直接抽走她袖子里的东西。
贺聿珩慢悠悠道:“你要是喜欢跟爷说一声,就送你了。”
当场被捉住是闻笙如何也没想到的,她也不能说那是她的,不然就等于告诉他那晚是她。
“回三爷,屋子里没点灯,应是奴婢一时拿错了,刚刚又忘记放回去了。”闻笙福着身子,继续乖巧道,“还请三爷恕罪。”
雪竹苑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贺聿珩应当不会计较此事。
贺聿珩盯着闻笙,叹气:“原来是爷多想了。”
他嘴角含笑,抖落那东西,一角被他攥在手里,拖着嗓,“爷还以为你喜欢就送你了。”
大面的绣花落入她眼底,闻笙呼吸滞住,指节微微泛白。
见闻笙注意到了,贺聿珩又整齐地将它叠好,准备收进去。
那是娘亲唯一留下的东西,她不受控制的抓住贺聿珩的袖子。
贺聿珩挑眉,“这是?”
这东西留在这儿就是为两人招祸,不如寻个理由要走。
可上次明显贺聿珩不在乎,强行要走更是不合理,如果顺着他的意思呢。
闻笙提着一口气,装作欣喜的模样,扯出一抹笑容:“奴婢喜欢。”
说完静静等待结果。
不知何时院子里只剩两人,闻笙堪堪只到他胸口,又不敢抬头看他的神色。
本以为他不会同意,刚松开手,手腕却被抓住。
“爷成人之美。”贺聿珩把东西放进她的手上,“这颜色与你相衬。”
闻笙怔住,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冲着她那面绣着的正是她的乳名――窈窈。
还来不及欢喜,她注意到这针脚和她娘亲的完全不一样。
此时心里顿时预感不对,还没谢赏便拿起抹胸。
果然,这不是她那个。
“爷房里还有很多,你若不喜欢这个绣花,可以去挑挑别的。”贺聿珩还是笑着,“如何?”
闻笙只觉得他问话就像催命。
只听他又道:“不过有一件爷最喜欢,上面有香气。”
他走近了几步,压下身子:“说来也怪,你身上的香味和那件的一样。”
闻笙说跪就跪,稳住语气:“三爷说笑了,奴婢不敢受三爷赏,既然没什么事,奴婢便退下了。”
她将抹胸就那样放在地上,不等贺聿珩答应就急急走了。
贺聿珩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看去,扯起唇角,真是不经逗弄。
闻笙脚步虚浮,走出雪竹苑才松了一口气,慢下脚步。
他定是知道那晚是她,存心耍她。
可他到底要做什么,自己身上并无可图。
王嬷嬷看着闻笙回了锦绣苑,直接向虞氏禀报。
虞氏坐在梳妆台前,秀发垂落,竟找回几分少女清秀。
她静静听着王嬷嬷回话,摇摇头:“真是猜不透珩儿的心思了。”
闻笙来到锦绣苑后,每日侍弄完花草就无事做了,但她要早点让虞氏看到她的能力。
于是她便找到王嬷嬷,问院里还有什么活计是她能做的。
王嬷嬷知道虞氏的心思,笑迎道:“你来得正好,夫人今天寻到了三公子要的墨,你跑去送一趟。”
闻笙抿唇,虽然不想,但还是接下了。
白天贺聿珩应该不在府里。
这样安慰自己就走到了雪竹苑,小厮见是她,直接将她引到院里。
闻笙不敢踏进书房,拒绝道:“奴婢只是来送墨,送完还要回去做事,劳烦小哥放进去吧。”
“三爷在里面,书房不让旁人进,平常都是王嬷嬷直接送进去的。”小厮偏头看向闻笙,语气感慨,“你是大夫人院里的,进去无碍。”
闻笙怀着忐忑的心还是跨了进去。
她瞄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贺聿珩在作画,应该没工夫搭理她,她将盒子放下转身要走。
贺聿珩却叫住她:“过来研磨。”
第九章 在你心里爷是怎样的人
闻笙安慰自己无事,提着盒子规矩地走过去。
贺聿珩好整以暇地瞧着她一步步走近。
女子将墨锭拿出,执着一端,另一只手往砚里添了些水,沿着砚池边缘打圈,阵阵清香袭来。
窗外墨色的浓云压了下来,这让闻笙不免担心起来,一会儿怕不是要下雨。
她低头的时候扫过贺聿珩的桌案,那上面的画还没做完,可画面却已让她滞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回流。
轰隆――
闪电划破天空,似是劈到了她的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画上只有一个女子,侧着脸看不到神情,动作与那晚的她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画上的人衣衫整齐,可凌乱的发髻却引人遐思。
暴雨骤下,雨水顺着窗被风吹了进来,洇湿画纸。
“糟了。”贺聿珩拿起画纸,放在一旁。
闻笙看到下面那张时,更是浑身发冷,木然地盯着画里的人。
那是她,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可耳后痣的位置和她的一模一样。
雷声轰鸣,让她思绪混乱,研磨的手就停在了那里。
闻笙侧头看向他,对上贺聿珩戏谑的眼神。
“别动。”贺聿珩手里捏着笔,尾部定在她的额头上,故作思索道,“爷最近总是梦到些画面,只是梦里的人看不清脸,今日见到你才发现你这张脸倒是合适。”
若是没发生过那晚的事,闻笙倒是觉得这是调戏,可他明明知道,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她也不必遮掩,弯了弯唇,直勾勾地盯着他,“三爷不用试探了。”
“奴婢那日只是路过,什么都不知道。”
贺聿珩拿起她的手把玩,语气有些失落:“难道在窈窈心里爷就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
闻笙听见他叫自己的乳名,呼吸一滞,后退半步:“三爷出尘般的人,定是不想有污点,奴婢一条贱命......”
“怎么?”贺聿珩打断她,“想以死明志?”
她只是想表表衷心,先稳住他,日后再寻机会拿回抹胸。
“在你心里爷究竟是怎样的人。”
闻笙抓准机会,声音铿锵有力:“自然是金相玉质,百世无匹。”
“读过书?”贺聿珩挑眉问道。
“幼时看过几本。”
他一听眼里兴致更浓,“爷没想杀你,起来吧。”
闻笙还是跪在那儿,斟酌开口:“既然三爷留奴婢一命,可不可以将奴婢的贴身衣物还回来,奴婢怕......”
贺聿珩将画扔进烛台,语气随意:“早就烧了。”
闻笙差点跌坐在地上,但还是强忍着涩意说道:“多谢三爷。”
“奴婢还有些事没做完,就不打扰三爷了。”
说完她起身要退下,还没走出两步,手腕被人抓住。
“爷可是救了你一命,你这谢礼未免太轻。”
她轻轻抬眼,直白问道:“那三爷想要什么?”
闻笙心里难受,丝毫没觉得这句话不妥,但贺聿珩还是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
“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难不成还想让爷留着,日日看着。”
闻笙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此时只觉他太蛮横,垂眼轻声道:“奴婢不敢,三爷是主子,怎么处置奴婢的东西都是应当的。”
第十章 姨娘见红
他眼睫轻颤,久久才轻蔑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别来雪竹苑碍眼......”
闻笙死咬着唇,不敢出声,行了礼就快步离去。
门口那小厮见闻笙出来,将伞递给她:“闻笙姑娘撑伞回去吧。”
闻笙转头,面容有些苍白,推拒道:“多谢小哥,还是不必了。”
她不想再与雪竹苑扯上关系,只想避而远之。
小厮有些为难,三爷刚刚那眼神就是这意思,他还想再劝,就听贺聿珩声音传出:“子墨,你是不是太闲了。”
闻笙不做停留,直接抬脚走了。
子墨呆愣在那儿,难道自己会错意了。
贺聿珩看着雨中的身影,眸底晦暗不明,还以为她没有脾气。
闻笙回去便向小厨房讨了碗姜茶喝,这才没落了病。
她宽慰自己,烧了也好,至少不用整日担惊受怕,不见面贺聿珩肯定就记不起来她了。
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让虞氏看到她的用处,这样才不会被随意送出去。
闻笙忙了一天本就疲惫,又因娘亲遗物被烧伤心痛哭了一场,喝了姜茶后身子发暖,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自从那日虞氏吃了她的药膳,后面每日的膳食都让她做一道药膳。
晚间正布菜的时候,闻笙瞧见一个嬷嬷正与门口侍卫说些什么。
闻笙认得她,那是二房夫人身旁的李嬷嬷,只是她来锦绣苑做什么。
她没有多想,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她端着药膳,立在膳堂外,等着传膳。
不多时听见有人走近,闻笙瞄着几人鞋样,是王嬷嬷将人领了进来,她退到一旁让路。
人进去后不出一会儿功夫,虞氏讥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马上用膳了,请我做什么?”
李嬷嬷语气恭敬,但带着一丝质问:“大夫人今日可是罚了苏姨娘?”
虞氏冷声道:“怎么?这是要为你们院子里的姨娘问我的罪吗?”
“老奴不敢,只是苏姨娘回去后身子不适,身下见了红......”
“我只罚了不到半个时辰。”虞氏声音有些慌,但还是冷哼一声:“身子这么娇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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