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拨浪鼓仿佛也连通着叶泽的心跳,一时间竟跳成了同一频率,越来越快。
“不喜欢?”她问。
“啊?”叶泽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停下手,盯着手中的拨浪鼓叹了口气,眼神忧郁:“这拨浪鼓是炎国每个小孩都玩过的东西,可本宫小时候见都没见过。”
“还有这样”她放下拨浪鼓,两手分别又摸上另两件小玩意,左手拿起一个面塑的宫衣女子,头顶簪满珠花,栩栩如生,右手拎着一个月亮兔子灯笼,纱帐上画着漂亮的桂花树:“不瞒殿下说,这满炎京的官员都知道本宫底细,背后暗讽本宫南蛮子。确实,本宫小时不懂何为教养,曾经在街边要过饭,在乱葬岗翻过尸,跟野狗打过架,只为一口/活人饭。”
她顿了顿,抬眸看见苏叶泽眼中露出同情之色,声调愈发平静而淡然:“本宫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恰逢南疆月下节,街市上许多穿着锦衣华服的漂亮女子游玩,手中提着各色灯笼,其中有一只月亮桂花兔子灯,看的本宫眼睛都直了,竟一直跟着那漂亮姐姐走到进山里,来到一处水边,等再回过神时,那姐姐不见了踪影,本宫也在黑黢黢的山里迷了路。”
苏明卿哽咽了下:“那年本宫才五岁,周围那么黑,我真的好害怕呀。”
叶泽被她说的心中大痛,恨不得现在就将女人抱进怀里安慰,可他一想起那夜苏明卿推开他的冷淡模样,只得忍住,关切问:“现在还会怕黑吗?”
“现在?”苏明卿讶异他的问题,抬眸看他一眼:“这可是本宫的秘密,本宫不能告诉殿下。”
“怕不怕黑也是秘密?”
苏明卿认真的点点头,柔声说:“苏明卿可以怕黑,摄政王不能怕黑。本宫即坐了这个位置,便是打定主意好好辅佐殿下成为炎国的主人,怎么可以让人知道我怕,还是不怕?”
她真的好会绕,可为什么女人这样绕圈子跟他说话的时候,叶泽心底竟涌起一股绵绵的情谊,恨不得听她这样绕着跟他说上一整夜。
苏明卿放下手中的两样东西,又从盘中取了一根用糯纸包裹的糖葫芦,怔然出神:“这个糖葫芦,本宫流浪时就很眼馋,却从没尝过,只能看着别的小孩吃。”她认真盯着一样东西时凤眸那么专注那么美,叶泽一愣,竟然没注意到苏明卿已经将糖葫芦递到了他唇边。
他下意识就张开嘴含住了一颗糖葫芦,酸甜的味道让他的心都要化了,女人松开手时,一整串糖葫芦还挂在他嘴上。
她噗嗤一笑,竟踮起脚尖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呆头鹅,醒醒!”
叶泽回过神顿觉丢脸至极,一张脸涨得通红,忙自己拿了糖葫芦的棍子,将口中咬下的囫囵吞进肚子。
又将余下完好的小心翼翼递到她唇边:“你吃,你多吃几颗。”
“殿下这是什么表情,是在同情本宫吗?”
苏明卿见他眼中微泛泪光,忽然咯咯笑出声来:“本宫刚说那些都是逗你玩呢,瞧把殿下给认真的。还真以为本宫没吃过糖葫芦呀,本宫小时候可厉害,就算流浪也是饿狼一样会抢食。何况一串糖葫芦。”
话及此处,她悠悠叹口气,脸色忽然阴沉了些:“本宫小时候想要的就自己抢,什么都不缺。不过后来被师父捡到了,他教我做人的道理,懂了些礼义廉耻,本宫才知道,原来喜欢的东西不能直接抢,要先问问人家愿不愿意给。”
“原来,本宫之前对世界的认知都是错误的。这个世界没有那么残酷,有人真的能像太阳一样,去温暖一个陌生人,去好好照顾一个小孤儿。走过之处皆能照亮,所有人都信他,服他,崇敬他。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很伟大,很高尚。”
听她提及卓青,叶泽原本鼓噪的心跳终于缓了缓,理智也回复些许,心中莫名泛起一丝苦涩,还有熊熊燃烧的嫉意。
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叶泽突然阴霾的情绪很快被苏明卿察觉,她立刻收敛了所有隐痛的伤感,忙转移话题 ,张开嘴咬下他手中举着的一颗糖葫芦边咀嚼边皱着鼻子点头:“啊,好酸,又酸又甜。”
之后苏明卿又问他要不要一起再用些晚膳,叶泽本来晚上就没有吃什么东西,闻言立刻点头。
两人按往日模样坐在木桌两侧,吃了她从宫外带回的脆皮烤鸭跟辣酱烧鸡,她今日谈兴颇佳,还总给他夹菜,让被冷落了好几日的叶泽受宠若惊,都有些分不着南北。
“千岁,以后我们可不可以天天这样,一起坐着吃饭?”少年人的狗狗眼中闪着期盼的光,透着火热的爱慕:“早饭,中饭,晚饭,好不好?”
苏明卿怔了怔,随即笑得温柔又妩媚:“那就要看殿下的表现了。”
“小侄一定好好表现。小侄,什么都听千岁的。”叶泽这次说的诚心实意,并忽然大胆的伸手一把握住了苏明卿的手:“小侄,我.....”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像是燎原烈焰,又像是堵在喉咙的岩浆,即将喷薄而出。
少年手心滚烫,脸色也开始发红,苏明卿心跳如鼓,心知是离得太近,同心欲又开始起了作用。
这个时候如何摆弄这少年,他都会乖乖听话。
可莫名的,苏明卿就有些恨意,她怎能被欲蛊操纵?
她一把从他手掌下抽出自己的手,猛然站起身去拎桌上茶壶:“殿下今天看上去心火有些重,本宫为殿下倒杯茶润润喉吧。”
“千岁!”叶泽眼巴巴望着她,难道今日她又要逃走:“我不想喝茶。”
是不是只要自己露出一丝半点心意,她就会回避?
“既然殿下不愿意喝茶,那不如喝点别的,这个是葡萄汁。”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大些的竹筒,打开盖子晃了晃,里面叮当水响。
叶泽:......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苏明卿的竹筒里就不会有葡萄汁这种玩意。
“殿下那是什么表情,怕本宫下毒?”
“我喝就是。”情火上脑,就算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谁料接过来一仰脖子,比黄连还苦的清凉汁水让叶泽舌根霎时发麻,他脸色大变,刚要张嘴吐,女人已经俯身一手快速捂住他的嘴,一手掐住他下巴抬起,命令道:“咽下去。”
苦到心窍的汁水被强迫着一口一口咽下,叶泽眼泪都快出来了。
一股寒流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好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凉若冰雪。
此时女人近在咫尺,他定定仰头注视着苏明卿的脸,她精巧的鼻尖微微翘起,睫毛又密又卷,润泽的嘴唇微微分开露出贝齿,嫣红似花瓣,粉嫩诱人。
苏明卿终于松开了捂着他嘴巴手掌:“味道如何?”
“苦”叶泽砸吧了一下嘴唇,恋恋不舍将目光从她嘴唇移开:“千岁刚给我喝的是什么药吗?”
“是一种快速降火的凉药”苏明卿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又凑过去道:“殿下刚才到底想对本宫说什么?”
叶泽的心中涌起一点酸楚,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不愿自己说出什么出格且难以挽回的话,打定了主意要君臣有别,各守其道。
可他就算现在完全冷静,脑子里依旧疯狂想要的是,占有全部的她。
“小侄想要千岁经常来东宫探望我。”
“你放心,本宫会经常来看你,本宫也想着殿下的呢。”
见少年眼神重新恢复清明,举止也稳重起来,苏明卿又来劲了,她伸出手指抚过少年英俊的脸庞,一路向下,落在他外袍的心口之上点了点:“殿下与本宫投缘,上次你在众位大臣们面前替本宫遮掩了受伤一事,本宫都还没好好感谢殿下。殿下想要本宫怎么答谢?”
被那根纤细手指在心口点了几下,叶泽只觉得心底有根弦又被拨弄,明明身体还是凉的,呼吸却意外的又粗重起来。
“我要......”他刚张嘴,一只纤细莹白的手指便贴过来,任由他的唇瓣碰到了她的指尖。
女人:“嘘......”
他的心跳越发快了。
第三十五章
“啊, 我想到如何报答殿下了。”苏明卿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朝他勾手:“过来。”叶泽忙跟上去,跟她一路走到寝室内的梳妆台前被按着坐下。
“手伸出来。”她兴致勃勃的在梳妆台上选了一瓶凤仙花的染甲汁, 让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
叶泽:......虽被她轻轻捏住指骨, 指腹被婆娑的感觉如此荡漾,但当染了甲油的毛刷涂上小指甲的时候, 叶泽忍不住将小手指往回缩。
“怎么, 不喜欢?”她眼神微眯, 有些挑衅的看过来, 一副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听话的模样。
叶泽垂眸,长睫颤了颤, 又慢慢将那根曲起的小指伸直。
苏明卿见状,嘴唇微绽。她这轻轻一笑, 叶泽顿觉得胸口像燃起着一团火焰, 恨不得马上捉住她的手腕, 将她紧紧抱紧怀里。
可他不敢动,上一次就是他太主动,她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次他必须忍耐, 等待她主动靠近!
叶泽乖乖的翘着手指任由她摆弄,心知苏明卿正默默观察他的反应, 他感觉脸颊发烫,额头上也冒出细细的汗珠。
待一根小拇指涂玩, 苏明卿放下毛刷,又捉住他手放到唇边吹了吹:“好了, 就涂了一个指甲,看殿下这般不情愿, 汗都出来了。”说完还伸手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整个过程叶泽的身体都僵硬的像块木头,想看她又不敢看。
他低声道:“我没有不情愿。”只是不习惯,不自在。而且她口中所谓的答谢,就是亲手给他涂指甲油吗?
这个女人也太敷衍了点。
苏明卿轻笑一声,微翘的眼角都带了丝魅惑,声音温柔又撩人:“殿下,我知道,你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女子......”
叶泽猛的抬起头来,正撞进她黑白分明的瞳仁里。
苏明卿伸手掐住他的下巴:“明明是这般英俊又可爱的少年人,连本宫见了都欢喜不已,可惜,唉。”
“可,可惜什么?”叶泽结结巴巴,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女人说话时的样子又俏皮又可爱,还带着一种故意戏弄人的狡黠,怎么看,都像一只正在释放勾魂术的山精野狐,明知道这妖精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却依旧想狠狠的亲亲她。
苏明卿松开他的下巴,正色道:“殿下,你可能不相信,本宫看到您的第一眼就觉得您心善又仁厚,认定您未来会是个好陛下。本宫现在就想好好辅佐殿下,为大炎稳固江山。只是……”
她忽然眉间一蹙,露出些许难过:“炎京的官员都瞧不起本宫,说不准本宫早晚都得被赶回封地。这才一直不敢亲近殿下。”
虽知她在装可怜,叶泽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怎么会?”他慌忙反手捉住她的手腕:“我不让你离开,我会保护你。”
苏明卿被少年这话说的心头一颤,她的目光随即落到苏叶泽抓在自己手腕上那只大手上。
少年的手指纤长,手背皮肤白皙又透明,小拇指上还涂着鲜亮的凤仙花甲油,但下意识用的力气却不小,抓的她有些疼。上一次她这样被一个男人紧紧抓住手腕,还是六年前师父临终时。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在怀里咽了气,那之后,再没有任何男人,敢这样紧紧的抓住她了。
明明是两双截然不同的手,一个粗粝如斧钺,一个细嫩若玉雕,可为什么,都给她同样那般特别的......被禁锢感。
这种感觉,即熟悉又陌生。
一想到卓青,一股针刺的隐痛便自小腹油然而生,苏明卿牙齿微微一颤,惊觉自己似乎又有发病的前兆。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便手腕一别甩开了他的手。
“殿下,这是近期大理寺一件头疼的案件。”她飞快从怀里掏出之前俞三省那本案件笔记,往他怀里一塞,有些狼狈的低下头:“上次殿下在失踪案中给出的意见非常好,这次大理寺的俞少卿还想继续请教你,殿下在东宫若是憋闷,不放看看这些当做消遣吧。本宫就不......”
她刚准备赶紧告辞离开,可话没说完,眼前少年忽然上前一步,一手搂住她的后背,另一手扣住她后脑勺,猛然低头用嘴堵住了她接下来的所有话。
苏明卿震惊的瞪大双眸,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一股极度甘甜的血味忽然自他唇瓣蔓延进她口中,少年嘴唇微凉又柔软,舌尖笨拙的探索她的唇角,贝齿,又试探的伸进来勾缠她的小 舌。
在尝到鲜血的第一刻,苏明卿脑子里就已经炸开烟花,眼眸也逐渐变成了血红色,眼底翻涌的欲念几乎要将她吞噬。
起初她还软软的推拒了下,但少年搂的极紧,吻的强势,血的滋味又太解馋。
理智一点点消亡,只剩下最原始的嗜血本能让她张开嘴吮吸着,吞噬着,像一只饥渴的野兽,贪婪的汲取着属于它的猎物。
这个突如其来的血吻很快由浅到深,逐渐缠绵而激烈。
苏明卿双手情不自禁攀上了少年的脖颈。
叶泽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他感觉到她在回应这个吻,虽然踏出这一步有些冒险,但此刻他喜出望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吻到彼此都快窒息时,终于喘息着松开了对方的嘴唇,叶泽勾首,用脑门抵住她的额头。
两人鼻尖近乎贴着鼻尖,唇齿间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耳畔是对方浓重的喘息。
“殿下,您这是在干什么?”苏明卿面殇眼热,眼底还有血丝未褪尽,却又不愿将失控的罪责揽于自身。
“小侄的嘴角破了,刚才,只是想让千岁帮我吹一吹。”少年十分上道,明明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可说话却有理有据,让苏明卿得了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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