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的表情,试图扮柔弱引人怜惜。
可苏明卿来时就已经听侍卫们说了,当场验尸是皇太女殿下强势要求,俞三省今日都成了陪衬。
“太女殿下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凑的最近,又让仵作将尸体肠子多扯出些,还问了那捕头好些问题。”
苏明卿却没戳破他的谎言,低笑一声:“没想到殿下竟这般勤勉,又如此为本宫着想,那你们今日都有哪些新发现?案件可有眉目了?”
“小侄确实已经有了些头绪......”提起案子,叶泽不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将整个系列案件跟今日的凶案现场做了一番对比,又提出自己的破案思路。
系列凶杀案男青年死前为了逃避婚配都曾配过阴婚,很巧的是他们配阴婚的妻主都是一名容姓女子,正是东林军容大将军早逝的幺妹容芳。容芳十六岁便亡故,是附近几个县郡身份最高的亡女子,生前又未纳正君。
容家每用容芳配一次阴婚,婚配的男子都要向容家缴纳一笔不菲的“正君费”。缴了“正君费”的男青年便相当于有了容家女婿的名分,受容家势力庇护,偶尔再出出力帮容家做些事,便是妥妥的“容家人”。
容家是方圆百里最大户的权贵,容大将军执掌东林军,容太夫人又是个不问世事远近闻名的菩萨心,常年施粥做善事的老好人。因此,附近几县中想要自立门户的男青年们首选的阴婚对象都是容芳。
“头三起案件发生时,几地县衙就已经将目标放在调查容芳身上,又出了些怪力乱神的谣言。可容芳死了已有六年,容家也被县衙查了好几轮,都没有任何破绽。这说明什么呢?”叶泽看向苏明卿,说起案子时,他倒是十分专注,也忽略了苏明卿揉捏着他喉结的手。
“继续说!”苏明卿鼓励的朝他轻轻一笑。
“要么容家是真的毫无嫌疑,要么就是容家那杀人凶手隐藏的太深。不过小侄觉得容家并没有害人的理由。你想,只要结一次阴婚,便能收获一大笔钱,又能得到一个隐形壮年劳动力,容家巴不得多让容芳多当几次妻主。”
叶泽顿了顿又道:“今日白天那新死的孙二全脖颈处有细小伤口,乔仵作还在他肠胃中掏出一种白色蛊虫,那蛊虫应该是潜伏在人身体的经络中吸食血液,经由某些特定刺激突然将人体吸食殆尽。否则无法解释好好的男子,死亡时周边无人,基本都是在夜深人静时,同时又没有目击者看到凶手。”
眼看苏明卿听到蛊虫二字,忽然眉头皱起,叶泽又道:“千岁,您在南疆是否听说过这种可以瞬间将人浑身血脉吸干的蛊虫?”
苏明卿脸色微微一沉,眼神有些闪躲。
叶泽立刻懂了,她不但听说过,只怕还真的见过,甚至她自己手里也有那种玩意,又或者已经清楚的知道下蛊之人是谁。否则苏明卿不会是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但九个死亡案现场均能闻到奇怪的奶水味这点是所有案件另一个共性。所以小侄觉得,除了那配多起阴婚的容家应该继续深入调查,另一个调查重点则应放在奶水的源头。”
叶泽继续说:“小侄在案发现场并未发现盛奶水的容器,却闻到了奶水味。死者都是青壮年男子,早就过了喝奶的年纪。且邻居们都证实,他们并无习惯饮奶的习惯,死者周边街市又没有牵羊卖奶的小贩。小侄怀疑,会不会那些青壮年男子正在交往一位哺乳期的孕妇又或者孕夫?”
炎国国内共有炎胤两族,统治阶层皆为炎族,其中炎族女子可令胤族男子怀孕。而底层的胤族,无论男女皆可孕。胤族百多年前出现过男子反叛军,最终还是被炎族镇压下来。
但胤族底层男子中不少都生有反骨,这样的男子要么参军入伍接受朝廷的改造,要么就想方设法自立门户。而那九名死去的男青年,其身份恰巧都是底层胤族。
苏明卿听完他所说的,点了点头:“殿下说的有道理,尽管去查。”
“若真查到凶手,届时千岁会陪在小侄身边吗?”叶泽忽然眸光一黯,放软语气:“凶手手中说不定还有能将人吸干的蛊虫,防不胜防,小侄着实害怕的狠。”
少年说的可怜兮兮,苏明卿却有些啼笑皆非,他会害怕?他明知自己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保护他,竟还口口声声说怕?
但眼前少年的模样十分认真,说到最后,他眼圈跟鼻尖都红了,竟忽然从被子里伸出双手将她脖子一搂,水汪汪又可怜兮兮的看向她:“千岁现在若借我几分勇气,小侄说不定就不怕了。”
“借你勇气?”苏明卿一愣。
叶泽撅起嘴,做了个吹气的动作,脸也跟着泛起红晕。
苏明卿内心微微纠结,虽早已打定主意不要做个好人,但如果跟他靠的太近,太亲密,日后杀起来恐难以下手。
但少年却先行动起来,他忽然用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一仰脸就将嘴唇碰在她的唇瓣上,唇齿间模糊不清道:“唔,就像这样吹。”
“唔......”
苏明卿瞪大眼睛。
他怎么又?
可少年的吻很温柔,蜻蜓点水一样,小心翼翼中还带着一丝丝的试探与不安。
见苏明卿没有即刻推开,他便又大胆了一些,大手从她后颈滑落至她脸庞,将她整张脸蛋都捧住,又加深了这个吻。
第三十九章
女人的唇柔软而甜美, 令少年一尝再尝,他一边亲还一边从喉咙里挤出喑哑呢喃:“小侄怕,千岁疼疼小侄。”
没有一只老虎能看着小白兔在自己的地盘上这样撒野。哪怕那只白兔又狡猾又甜萌, 但兔子就是兔子。
“殿下就只会这招吗?”苏明卿舔舐了一下被少年啃的水光岑岑的嘴角, 朝他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殿下知道自己在招惹谁吗?”
“唔?”少年微微仰头拉开些距离,眼角绯红的看向她, 喘息着道:“我知道。”
也许是时候履行蛊主的责任, 他似乎已经忍不了太久, 而苏明卿自己, 早在数天前已决定当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殿下在玩火。”她随即低头含住了他的耳珠,在少年耳畔轻轻从齿缝间吹了口气, 模糊道:“殿下,待会记得再难受也不许叫出来, 更不要嫌本宫太粗鲁。”
苏明卿言罢齿间一错, 少年霎时呜咽一声, 耳垂尖立刻渗出一颗殷红血珠。
少年浑身都哆嗦起来,愈发急促喘息。被咬破的耳垂倏地红透,绯红又沿耳廓洇开至雪白脖颈, 渐渐将锁骨都晕染出一片灼热的粉红。
苏明卿一边轻吮少年耳垂间的血珠, 一边用舌尖描摹着他的耳廓,又顺着那软滑脸庞在他下颌轻点了几下, 并淡漠的眯起双眸,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他的表情。
少年的眼眶湿润了, 他紧紧回抱着她的肩膀,将头埋颈她的肩窝, 她肩头的衣料很快被泪水打湿一片,一声声闷哼从他鼻尖溢出。
苏明卿伸手掐住少年的下巴将他脸颊掰向自己, 低头温柔亲吻他脸上的泪珠,又用手掌捂住他的嘴:“殿下......不要叫出声。”
......之后的时间里,叶泽从未如此激动过,他的心脏砰砰乱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癫狂。
夜阑人静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透过朦胧的泪光,叶泽紧紧盯视着头顶那张甜艳入骨又温柔的脸庞,像是要用双眸囚禁这辈子最珍贵的珍宝,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还保持彻底投降的姿势,脸颊滚烫,雪白的皮肤上布满汗珠,身体微微有些抽搐,却十分听话的用一只手掌紧紧捂着自己的嘴。
他不能让苏明卿知道他其实早就喜欢上她,更不能表现的太过欢喜让她觉察到他异常的迷恋与欢喜,否则她肯定不会这样肆无忌惮。
她现在是清醒的,但凡察觉半点风吹草动,她都会逃。
叶泽已经从之前多次相处中摸清了她的性子,她不喜欢太主动的男人,她只接受一切尽在掌控的关系。
她从炎京追到皇都附近这边陲小镇,终究还是顺应了原著剧情与男主俞三省在此汇合。
巨大的危机感笼罩着叶泽,他不能再等了,等下去就会发生很多变数,那些变数会改变很多东西,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
他绝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
这一晚,叶泽从地狱到天堂,又从天堂到地狱,冰火交织辗转难抑,直至天明,他才被允许休息,朦朦胧胧睡去。
......
翌日一大早。
驿馆第一次有关近期九例连环凶杀案会议召开。
会议上,俞三省提出的分析跟“皇太女”的想法几无二致。因昨夜断断续续听了不少“皇太女”边哭边说的案情分析,先入为主,眼下俞少卿的这份分析听在苏明卿耳中便失了惊艳。
俞三省也建议兵分两路,一路查那些男子的阴婚妻主背景入手,一路从死亡现场的奶水来源入手。俞三省是今早才知摄政王从炎京追过来,因苏明卿不欲让更多当地官员知晓此事,对外便让俞三省称呼她为姐姐。
“苏姐姐”此时,俞少卿火热的目光正看向苏明卿:“您是与苏姑娘坐镇驿馆,还是同下官一起外出查案?”
苏明卿一愣,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皇太女”,苏叶泽虽然刚才整个讨论过程都没有说话,但他眼神中那种跃跃欲试却是瞒不过苏明卿。
从保护太女殿下安全的角度,苏叶泽自然是老实呆在驿馆最妙。可苏明卿又想,昨天自己发了兴,有些混蛋过头。今日早上少年不声不响自己清理所有,又换了件高领襦裙,一条厚重的毛绒围脖将尖下巴跟耳朵都藏了进去,还给她端来了热腾腾的洗脸水。
这破驿馆,连烧水的壶都是统一放在后院,来去全都是粗鲁的侍卫。这养尊处优的少年竟这般乖巧,放下身段去为她做了下人该干的活,光是这点,就让苏明卿扫过少年那双渴求的狗狗眼时,多少有些心虚不自在。
苏明卿不喜欢欠别人。
虽然终究是要取苏叶泽一条命,但眼下,她还是希望少年活着的时候能开心点。
“本.....唔,我与苏姑娘一同去查奶水源头,俞大人你同县衙的林捕头他们再去一趟容府。”苏明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分派了这次任务。
商讨过后,叶泽跟苏明卿便出了驿馆登上马车,一路前往泽化镇以西的西同庄,据县衙户籍记录,近几月十来名新生儿凑巧都在西同庄,同时西同庄又在九名死者居住地的中心,只要去容家签阴婚婚书缴纳“正君费”,都要路过西同庄。
熟知当地风俗的林捕头还提供了一个线索,在西同庄的马坪坡还有鬼市存在,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有各州县,以及旅居炎京的外邦人赶赴这里,互相交易些朝廷不允许贩卖的特殊物品,这些买家卖家之中甚至不乏达官贵胄。据说鬼市上的某些宝贝,是连炎京皇宫中都见不到的好玩意。
林捕头:“譬如咱们炎国周边几个附属邦国的入京带的好货,苏娘子以为那些外邦押官就全部敬献了不成?”
苏明卿:“不然呢?”
林捕头一哂,用手指做了个雁过拔毛的动作:“按惯例,鸿胪寺的大人们得先过一遍,礼部往上,又有大人再过一遍,碰到黑心的能抠掉十分之二,押官打配合从贡品里或抽出或偷换,流到黑市上转手就能卖不少钱。”
“十二尺长的红珊瑚,五百年的老山参,还有十几尺长的娃娃鱼......这些好玩意,西同庄的黑市能见到,只怕宫中都不见得有。还有四方边境最新的消息,趣事,鬼市得到消息的速度有时候比炎京更快。”林捕头说起这些八卦可来劲。只是当苏明卿问他知不知道那黑市背后的主持者是谁时,林捕头便支支吾吾点到为止:“下官只知那黑市有个大掌柜,姓花,多半是四大家族的人。”
水至清则无鱼,但苏明卿未曾想到炎京官员暗地捞钱的这些事,就连周边这种小郡县的捕头都能一清二楚。
既然姓花,若是花家人,那花楹透不可能完全被蒙在鼓中。
炎京这帮尸位素餐的家伙真的是油水卡惯,胆子够大,背地里竟已成了规模。
若花楹透只是贪钱,倒还好说。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就当没听过。
马车摇摇晃晃,苏明卿眯起眼睛正盘算着京中那一堆要办的人,要处理的事,还有东林军的老宅容府这几日也必须亲自登门拜访......
正想着,忽然肩膀一沉,竟是坐在身侧的“皇太女”无声无息将脑袋靠上了她肩头。
“千岁,小侄有点晕马车。”少年伸出双手亲昵的搂住她胳膊,又不太安分的顺着她胳膊往下摸,用一只手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腕,往他自己腰上带了带:“腰也疼。”
少年火热的掌心刚好覆在她手背,他用的那只受过伤的手,她能感觉到他掌心愈合后粗粝伤口的婆娑感。
下意识想要抽出的手掌霎时顿了顿,再一想到他为何说腰疼,本来想要耸肩推开他的身体也没有躲闪。
苏明卿深吸一口气,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臊的慌。她安静的坐直了,搂紧少年的腰:“那殿下就靠着本宫歇息一会,待一会儿到了西同庄,本宫再叫醒殿下。”
“唔,多谢千岁。”少年抬首,将下巴搁在她肩窝一笑,嘴角勾出两个小括弧:“千岁最好了。”
苏明卿眉间一簇,这种对话真是腻歪的慌,仿佛吃了十斤大肥肉。
她立刻将脸扭向一边。
好在少年也没有再说些其他的怪话,也安静下来重新靠回她肩膀,还用双手搂住她的腰,一个想要偎依进她怀抱的姿势。
他个子明明比她高,这样刻意佝偻着弯腰缩成一团多少有些可笑,尤其是为了在外人面前维持好“皇太女”的体面,少年今日天不明就自己起来梳洗打扮,还特意擦了粉,画了眉,点了一颗时下最流行的胭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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