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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不过。”
吱呀一声，屋门合上，屋内恢复寂静，眼泪无声滑落。
“大哥。”
江竹一句认错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江野肿胀的半张脸，和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
“大哥，爷爷打你了？”他惨白的小脸因愤怒染上红晕。
江野斜眼看过去，眼底冰寒无情，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怪和一些其他说不清的东西。
又是这样的眼神。
小妹出事时，大哥也是这般看他。
江竹只觉遍体生寒，人像是被钉子钉在原地，一动也不敢不动。
“小孩子，不该管的事，别多问。”
江野留下这么一句话，毫不留情转身走进屋子，关上屋门。
直至“吱呀”的关门声传来，江竹从怔愣中回神。
他红着眼眶，冲进江大刀的屋子。
听见动静，江大刀背过身，擦着脸，用着中气十足的声音掩饰自己的脆弱，“俺都同意了，兔崽子，又回来干嘛？”
“爷爷，咳咳，你为什么打大哥？”
江大刀一愣，转过身，“小兔崽子，老子怎么做事，还需要向你交代？”
若搁以前，江竹见江大刀板着脸，必然吓的不轻，可这一刻，哥控的江竹，想到那一巴掌，体内便有了无穷的胆气。
“咳咳，不需要。”江竹毫不退让，“但打大哥就是你的错，哪怕你是爷爷。”
“咳咳，全家人包括爷爷，都没资格动大哥一根汗毛。”
大的一身反骨，小的也跟着有样学样。
江大刀气的不轻，正准备好好教训江竹时，却被他下面一番话说的哑口无声。
“咳咳，房子没了，是大哥白日上工，夜里不眠盖的，若没有大哥，我们不过是睡在地上，盖着稻草的老弱妇孺；
咳咳，家里没有壮丁，是大哥一人的公分，养活咱们一大家子，若没有大哥，我们早饿死了；
咳咳，爷爷腿断了，爹那娇弱身子骨根本抱不动爷爷，是大哥任劳任怨端屎端尿伺候爷爷；
……”
江竹涨红的脸上，全是为江野的打抱不平，“爷爷，从小教导我，要知恩图报，可爷爷你，却是最忘恩负义之人。”
江大刀被骂的老脸一红，却没斥责江竹。
江竹说的对，他虽无地自容，却也敢作敢当，不耍赖皮。
“咳咳咳，爷爷，从前你虽不待见我，但我敬佩你，咳咳咳，可现在我讨厌你。”
终于等到反驳机会的江大刀，撇撇嘴，“老子稀罕你喜欢？”
“咳咳咳，吵死人了，出去，耽误俺休息。”
江大刀嘴上嫌弃着，眼底却暗藏担忧。
这话落在江竹耳朵，就是另一个味道。
一个病秧子，不在屋里好好呆着，瞎管事。
而且，就你那副破身体能管吗？
江竹咳嗽的更厉害了，眼底爬满红血丝，他像是恶鬼，明明孱弱却叫人毛骨悚然。
“咳咳，你要是再对大哥动手，咳咳，我以后天天给你下巴豆。”
啥？
江大刀有点怀疑耳朵不好使了，他刚刚听到了啥？
他一向胆小，见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二孙子，要天天给他下巴豆？
江大刀怀疑人生时，却听江竹继续悠悠开口。
“咳咳，爷爷放心，你不是嫌弃大哥做的不够好，那么爷爷就亲力亲为，试试自己动手。
大哥那边，我会请大嫂帮忙拦着，绝对不打扰爷爷的自食其力。”
亲力亲为、自食其力，这八个字，江竹咬的极其重。
啥玩意？
江大刀这能忍？必不能忍。
“小兔崽你过来，看老子不打抽你。”
江竹后退一步，躲过江大刀扔来的枕头，抬步跨过门槛，“咳咳，爷爷我说到做到。”
话落，不等江大刀有何反应，利索关门。
看着关紧的屋门，江大刀气的骂娘，拳头愤怒的锤着床板。
可细瞧去，他眼底却无怪罪之意，甚至隐隐有些骄傲。
这才像他江大刀的孙子，有血性。
江竹出了门，绷直的身子，软了下来，后背更是一片濡湿，但江竹却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
大哥说得对，人不能软弱，一再忍让，一退再退，只要他足够强悍，就是爷爷也不惧，更遑论他人。
一阵风吹过，将少年脸上洋溢着重获自信的浅笑，吹向远方。
打开门准备上工的江野，看到这般模样的江竹，有片刻失神。
他看着江竹身后的屋门，眼底晦暗不明。
“咳咳，大，哥…”江竹脸上笑意不再，结巴开口，“咳咳，大哥，我有事跟你说。”
“我去上工。”
“噢。”
大哥拒绝了。
江竹神情难掩失落，巴巴的望着江野离去的背影，像是被抛弃的小可怜，弱小无助。
背后灼热的视线，叫人难以忽视。
江野终是不忍。
“好好想想，晚上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胆敢有所欺瞒，我饶不了你。”
江竹眼睛一亮，“咳咳，大哥，我一定……”看着消失不见的背影，江竹弱弱把话说完，“老实交代。”
第121章 你有的，我都有，俩大老爷们，有什么难为情的
知青点，从江野家吃完饭回来的谢娇娇，有点犯困，索性关上门，躺在床上睡起午觉。
一小时后。
躺在床上的谢娇娇长长眼睫颤动，像是要醒来的样子。
随着双眼缓缓睁开，带着雾气的眼眸，配上谢娇娇还未彻底清醒的模样，呆萌又娇媚。
半晌，理智回笼的谢娇娇，低头看看手表，三点十五。
睡了一个多小时。
谢娇娇原想洗把脸，去去热气，可看到纱布包裹严实的手，顿住，只得歇了心思。
想找本书看看，猛的又想起，下乡匆忙，书本又重，没带。
倒是给爸妈写信了，但收信、寄东西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到。
没书打发时间的谢娇娇，扁扁嘴，有些不太高兴。
不过，谢娇娇不是钻牛角尖的人，郁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算算时间，爸妈应该收到信了吧？
这样，用不了多久，书就能寄过来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带着大伙一起学习，考大学。
想到这个，谢娇娇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她作为老师，带领着江家村人一起考大学的场景，超级有成就感，唇角不自觉弯起。
与谢娇娇的美滋滋不同，谢爸收到谢娇娇寄来的信，尤其是江野那封密信，脸上阴云密布，当即开启了紧急大会。
甭管忙的不忙，全部一通电话吼回家。
谢大哥谢建国率先回来，见面色不好的谢国栋，他聪明的选择没有开口，乖乖找个凳子坐下。
“坐什么坐？”可惜在正怄火的谢国栋眼中，呼吸都是错的，“给老子站着。”
屁股没坐热的谢大哥，讪讪摸摸鼻子，规矩站好。
能让爸气这么狠，除了小妹，便是小弟。
小弟，过两天就要去北边当兵，现在忙着收拾东西，应该不太可能。
所以，是小妹？
理智告诉谢大哥，现在，他老子正在气头上，他保持沉默最好，可从小疼爱谢娇娇的他，知道小妹有事，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爸，小妹出事了？”
啪。
谢国栋一掌拍到桌子上，力道之大，震的桌腿晃荡，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出事？
他看，脑子都被驴踢傻，下乡才几天，便闷不吭声的找个街溜子结婚了。
见谢国栋这反应，谢大哥更担心了，“爸，小妹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啊。”
“她出事？她好得很。”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谢大哥心倒放下一半。
小妹，人八成没事，估计是耍性子。
自觉琢磨明白的谢大哥，屁股挪回凳子上。
“谁让你坐下了？滚犊子，跟老子站起来。”
面对谢国栋的咆哮，谢大哥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爸，小妹吃不了苦，你想个法子，把小妹调回来呗，哪怕不行，多走走关系，叫小妹过的好些。”
“小妹还小，不懂事，你都那么老了，跟小妹一般计较，怪小心眼的。”
“她小？她不懂事？”谢国栋额头青筋凸起，怒到极点，“老子看她懂的很。”
“爸，这就是你不对了。你都五六十了，小妹才十八一枝花，不懂事多正常，您这样是在倚老卖老。”
“去你的倚老卖老。”
谢国栋原就火气大，谢大哥还在煽风点火，惹的谢国栋暴起，抓起身上的凳子，就朝他身上砸去。
谢大哥眉心一跳。
看来小妹这次闹出的事，真不小，居然把老头子气成这样。
谢大哥起身躲开谢国栋实打实的一凳子，“爸，泄泄火，气中风，我妈就被别的老头勾搭走了。”
“……”谢国栋咬牙，“谢建国，你给老子站住，老子今天不抽死你，老子今天不姓谢。”
谢大哥耳尖，隐约听见一声“爷爷”，他一边朝外躲着，一边反击，“爸，你改姓，爷爷知道吗？”
“王八羔子！”谢国栋怒吼一声，追出去打人。
“二弟，怎么是你？”谢大哥得意的眉眼耷拉下来，一句“妈，救救你儿子，爸发疯要打死我”咽了回去。
谢二哥谢建军见这鸡飞狗跳的场景，眉心微皱，“大哥，你又惹爸。”
“二弟，借儿子一用。”谢大哥从谢二哥怀里抢过谢子轩，高举在头顶应对谢国栋的凳子，抽空对谢二哥回一句，“二弟，我才没有，是爸脑子抽疯。”
谢子轩看着朝自己袭来的凳子，眼睛发红，害怕的拽紧衣角，“爷爷。”
谢国栋狠狠瞪了一眼混不吝的大儿子，紧急把凳子撤回，“轩轩，不怕，爷爷不是打你，是揍你大伯那个坏蛋。”
“大哥，过分了。”
谢二哥心疼的抱过谢大哥手里的谢子轩，轻柔的拍拍后背，“轩轩，爸爸在这。”
谢子轩吸吸鼻子，忍着不哭，可小手却紧紧抓着谢二哥的胸前的衣服。
“瞅你看的好事。”谢国栋一脚踹过来。
看着小侄子通红的双眼，谢大哥讪讪摸摸鼻子。
他这不是忘了。
谁能想到二弟媳是背地里是那个样子？
把好好的孩子，教成这模样。
慢一步回来的温柔，看着院子古怪的氛围，“这是怎么了？”
跟随着她后面进来的谢四弟谢建党，把身上大包小包东西扔在地上，瞥了一眼他老子手里的凳子，“还能怎么了？我爸拿凳子打人呗。”
“阿柔，我没有。”刚刚还吊炸天的谢国栋，这会儿子像个委屈的小媳妇，“是乖女儿寄信了。”
就是这信上内容，着实气的人心肝肾疼。
“啥？”谢四弟歪着的身子一下直了，“糟老头子，你咋不早说？”
他快步上前，对着谢国栋就是一阵摸，边摸，边嘴里骂咧道，“糟老头子，信呢？我姐的信呢？”
被当成犯/人搜身对待的江国栋，额头突突，一脚踹在这不是玩意的谢四弟上。
“滚，离老子远点。”
看着谢国栋涨红的老脸，谢四弟不以为然，“怕什么？你有的，我都有，俩大老爷们，有什么难为情的。”
“混账。”
谢国栋举起凳子，就准备砸过去，却被温柔拦住，她瞪了一眼没大没小的谢四弟，“老四，你安生点。”
“走，进屋，快给我说说，乖女儿寄信写什么了？”
谢国栋面色一言难尽。
夫妻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温柔心中咯噔一下。
第122章 谢小四，不要逼我抽你
莫不是娇娇那里出事了？
想到这个可能，温柔脸上的和煦不见，她拧住谢国栋腰间软肉，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
“疼。”谢国栋弯起腰，“媳妇疼，轻点。”
温柔不为所动，厉声开口，“快说，娇娇在信里说什么了？是不是被欺负了？想家了？”
提起这个，谢国栋身上也不疼，脸黑成锅底，冷哼，“她被欺负？她好得很。”
几天后，就要跟人成亲，过两年就要带着小皮猴上门，混里混气喊你外婆。
温柔不乐意听这带着怪味却没什么用的废话，直接一脚踹到谢国栋挺翘的屁股上。
“别说废话，信呢？拿过来，我自个看。”
几个儿子看着平日说一不二的老爸，被老妈训成孙子，抿着嘴角偷笑，连谢建军怀里的谢子轩，这时也不怕了，呲出一排干净的白牙。
谢建党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爸，你快点，别磨磨唧唧的，跟着裹/脚老太太似的。”
“王八羔子，怎么跟你老子…”谢国栋话没说完，屁股上又挨一脚，“老四说的哪不对了？别磨蹭了。”
谢国栋怒瞪谢建党一眼，后者则是不怕事的对他扮了个鬼脸，惹得谢国栋额头突突，化怒气为力气，揉揉屁股，进屋拉开抽屉，把信拿出来。
他一出来，心急的谢建党就要夺信，却被早有防备的谢国栋躲过去，对着跑过头的谢建党屁股狠狠一踹，没防阴招的谢建党，直直撞在柱子上，眼冒金星。
谢国栋舒服了，翘着嘴角，把两封信递给温柔，甚至他十分有心机的把江野那无赖信，放在上面。
温柔没好气白了一眼谢国栋，多大的人了，气性还是这么小，却也没说什么，抽过信封，坐到凳子上，把信铺展开来，默默看起来。
“岳父岳母展信佳…”
这个称呼，温柔眸光一顿，斜了一眼谢国栋，怪不得火气那么大。
“媳妇，那不要脸的鳖孙…”
“闭嘴。”温柔打断谢国栋的话，继续看下去。
温柔虽然很意外，但更多的是好奇。
这字，不是那个苏钰的…
娇娇对那个苏钰用情有多深，她这个当妈的看的清楚，更甚偷摸见过两回，得出的结论，就是跟姐夫一样的凤凰男。
温柔也劝过谢娇娇，但是那丫头是一根筋，没劝动。
有教训在前，温柔生怕逼太急了，谢娇娇跟她姐一样，脑子一热，和人滚被窝了，那就完了。
于是，就想着口上允着，实则等着傻闺女慢慢发现认清苏钰真面目，届时不用多说什么，一切都解决了。
却不曾想苏钰突然下乡，傻闺女哭着闹着也要下乡，他们千防万防，愣是没防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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