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听见她暗讽自己年老,宋奕怒了,面色不善地盯了计云舒一会儿,摔筷离席。
高裕连忙跟上,被宋奕厉声喝住。
“本王去更衣,你跟过来做什么?!”
高裕无端被祸及,躬着身讪讪地回来了。
面对罪魁祸首计云舒,他瞬间变了脸色。
“你满嘴胡沁些什么呢?!王爷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不感恩戴德便罢了,竟还说我们王爷老?!你真是越发反了!”
高裕抖着拂尘,指着计云舒连连骂道。
“呵。”计云舒冷笑一声,一个眼神也懒得给他。
“说王爷老的不是公公自己么?我可没说一个老字。”
计云舒的诡辩将高裕堵得说不出话,他指着计云舒的鼻子,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
“好好好!你牙尖嘴利,咱家说不过你!哼!”
他横眉怒目地撂下这句话,也一甩拂尘走了。
“高公公……”
凌煜挽留的手悬在半空,他看了眼计云舒,又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
站得离宴桌远些的霍临,瞧了一眼那接连气走两人,却一派云淡风轻的素雅背影,他一向冷硬的唇角,不自觉弯了些许弧度。
二楼的小隔间里,宋奕正沉着脸系腰带,许是余怒未消,一向耳聪目明的他竟未听见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就在他系好腰带,欲要转身之际,一双染着朱红蔻丹的玉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腹。
宋奕的身躯僵了一瞬。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果然是一双不属于计云舒的手。
他的脸色更黑了,碰见个不长眼的,本就心绪不顺的他愈发恼怒起来。
他利落转身,将身后穿着戏服的女子一把推开,脸色阴沉地盯着她。
那女子见宋奕并未将她赶走,便觉着他许是见了自己的美貌而改了心思,不由得更大胆起来。
“王爷,我来伺候您更衣罢。”
她露出一个媚惑的笑容,一面娇声说着,一面将手伸向了宋奕的腰带。
第64章 有死人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成功飞上枝头时,脖颈却猛地被攥住,那致死的力道让她几乎窒息。
宋奕眸光阴冷地看着眼前人逐渐变紫的脸色,一阵咿咿呀呀的戏腔传入耳中,想到今日是计云舒的生辰,他心中的杀意似乎淡了些。
罢了,不必在今日给她寻晦气。
宋奕恨恨地松了手,转身出了隔间。
却不料那女子如同着了魔一般,扑上去抱住了宋奕的腿,哭天喊地起来。
“王爷!王爷求您可怜可怜我!把我收了罢!”
凄惨的喊声瞬间吸引了计云舒的注意,她搁下了筷子,循着声音走去,恰好撞见这一幕。
二人视线交汇,宋奕低低地咒骂一声,眼神阴鸷地盯着那狗皮膏药一般的女子。
他方才便该杀了她!现下当着计云舒的面,他反而不好动手了。
不悦的视线落在计云舒身后的两个门神身上,宋奕阴冷发问。
“你们还杵在哪儿做什么?!还不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听见这话,计云舒与那女子皆是一惊。
就在凌煜和霍临准备将那吓呆的女子拖下楼时,计云舒忍不住出声了。
“等等。”
听见计云舒的话,凌煜二人的动作顿了顿。
他们下意识地瞧了眼宋奕的脸色,见他淡淡瞥了眼那女子,而后走向计云舒,二人心中了然,也不再拖拽了。
宋奕牵起计云舒的手,玩味地把玩她柔软的手指,气定神闲道:“怎么?你要替她说情?”
而那女子现下才明白过来那位玉面王爷的可怖,她惊恐的眼神在宋奕和计云舒的身上来回转了转,似乎明白了什么谁能救她。
“姑娘!姑娘救救我!可怜可怜我罢!”她泪流满面,朝计云舒颤声求救。
计云舒收回看她的目光,任由宋奕把玩她的手。
静默片刻,她斟酌着温声开口。
“王爷这是怎么了?为何发这么大火?”
难得见她如此低顺平和地说话,宋奕的怒气消散了些,他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半遮半掩地总结成了一句话。
“她不长眼,冲撞了本王。”
计云舒垂眸,心中有了成算。
“要我说,她既冲撞了王爷,那便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闻言,宋奕惊诧地挑了挑眉,心说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真真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后呢?”
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虽心知肚明她的意图,但他还是甘之如饴,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舒畅。
听见宋奕的反问,计云舒抬眸对上他炽热的眼神,道:“可陛下尚在养伤,打打杀杀的总归不大吉利,王爷不若发发慈悲,饶她一命,也算替陛下积德了。”
计云舒没将看在她的面子上饶她一命这句话说出口,是因为她拿不准她在宋奕心中究竟是个什么份量,若胡乱说了反倒不妥。
还有就是,这话她也着实说不出口。
宋奕幽深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离,对她这个理由不置可否。
以自己对她的情意,她完全可以撒个娇将他哄过去,却拉出父皇这面大旗来堵他。
虽有些不满她的疏离,却也并未拂了她的面子。
“拖下去鞭笞三十。”
宋奕冷冷地吩咐完,牵着计云舒回了席。
经过方才一遭,再看台上那些穿着戏服的戏子们时,他莫名烦躁起来。
“叫他们撤了,让耍百戏的上来。”
计云舒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淡淡弯了弯唇。
将近日落时分,宋奕带着计云舒离开了听雪院,却并未回府,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与闹哄哄的街道仅有一墙之隔的巷子里,凌煜叩响了那扇质朴的木门,叩击的力道一重二轻,似乎是什么接头暗号。
不多时,门内传来门栓动移的声响,一个独眼的中年男子打开了木门。
在瞧见宋奕带了个女子后,他目光愣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
“请王爷安。”
他朝宋奕行了个礼,将几人引了进来。
虽叫藏宝阁,可这外面瞧着像危房似的,里头倒是别有洞天。
计云舒随意打量了一番,不巧正对上那独眼男子向她投来的探究视线。
她坦荡地迎上他的目光,并不畏惧他的打量。
宋奕瞧见这一幕,又冷了脸。
他在计云舒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而后语气不善地问那男子。
“席钊,你瞧哪儿呢?”
听见宋奕略带薄怒的声音,那独眼男子回过神来,赶忙移开了视线。
“没…没什么。”
解释完,他转移话题道:“王爷这次来,是要取什么?”
宋奕冷冷瞥了他一眼,带着计云舒往里走。
“狐白裘。”
“是,属下这便去取。”
那男子才迈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觑了一眼正四处打量的计云舒,附在宋奕耳边悄声道:“王爷,借一步说话。”
宋奕侧头,不悦地瞟了他一眼,而后同他拐进了一处角落。
计云舒回头瞧了一眼,不甚在意。
方才那男子看她的眼神,活脱脱第二个高裕,左不过是要背着说她坏话,或是劝宋奕别跟她纠缠,这不正中她下怀么?
在矮凳上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见二人回来的动静,计云舒百无聊赖地闲逛起来。
凌煜和霍临见计云舒进了园子,几不可察地紧张起来。
见她神色淡然,似乎并未发现异常,二人便松了口气。
高裕却按捺不住了,王爷在跟前时他不能多嘴,王爷不在他还不能说么?
他走到园子台阶上,瞠着目指责计云舒。
“这儿又不是你家,你瞎晃悠什么?”
计云舒白了他一眼,反问道:“这儿也不是公公的家,公公这么大呼小叫的,又是什么意思?”
“你……哼!”
高裕自讨没趣,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生闷气。
计云舒冷嗤一声,又将目光投向眼前的花草上。
在瞧见一株长得像含羞草的植物时,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触碰,却不慎被叶子上的小虫子咬了一口。
微微酸麻的感觉,她没太在意。
视线下移,她瞧见土面上露出了一块类似布帛的东西,再定睛一瞧,那东西旁边赫然是一团头发和一只耳朵。
“啊!!”
骇人的景象吓得计云舒跌坐在地,她蹬着双腿连连后退,声音发颤:“死…死人……”
“怎么了?!”
高裕被计云舒的尖叫声吓一激灵,见她跌倒,他连忙上前搀扶。
冷不丁听见计云舒嘴里正念念有词,他皱眉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计云舒惊恐地指着那片花圃,颤声道:“死人…有死人!”
“啊?!你说那儿有死人?!”
这会子高裕听清了,他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咱家去瞧瞧。”
“公公!”
“高公公!”
凌煜和霍临同时出声,将高裕拦住。
霍临下意识伸出手想搀扶走路虚飘的计云舒,倏而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宋奕闻声赶来,只一眼便明白了缘故。
他将惊魂未定的计云舒揽在怀里,抬眸冷冷地扫了一眼霍临和凌煜。
二人接收到那凌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垂了头,静默不语。
被拦住的高裕似乎不信,还在嚷嚷:“G凌煜!她说有死人,让咱家瞧瞧到底怎么个…”
“闭嘴!”
宋奕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利眸似刀子一般射向他,高裕立时噤了声。
“是真的,我亲眼瞧见的……”
计云舒说完,室内陷入死寂。
宋奕绷着脸,正想着如何将她哄骗过去,却在瞧见她手上细小的伤口那一刹,脸色陡沉。
“在哪儿被咬的?!”他举起计云舒的右手,急声发问。
计云舒被他猛然拔高的声音吓住,意识到咬她的不是普通虫子,她赶忙指了指园子最里面的花圃。
“席钊!快拿失心蛊的解药来!”
那名独眼男子见状,立马放下手中的檀木盒,去密室取解药。
失心……蛊?
计云舒怔住。
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宋奕当她吓傻了。
“有解药的,莫怕。”他抚了抚计云舒苍白的脸,柔声安抚。
没过多久,宋奕将一个瓷瓶递给计云舒,示意她喝下。
计云舒没有犹豫,忍着那股异样的味道,一口闷尽。
宋奕拧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他隐晦地扫了眼计云舒身后的花圃,向她解释道:“这蛊毒致幻,方才你瞧见的,不过是被咬后出现的幻觉罢了。”
计云舒沉吟,是幻觉么?应该是的罢,方才她正是被咬后才瞧见了那番景象。
见她相信了,宋奕恐再生变故,带着她匆匆离去。
回去的路上,宋奕打开檀木盒,将那件狐白裘在计云舒面前摊开。
“瞧瞧,可喜欢?”
计云舒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又低头瞧了瞧那件裘衣。
“这衣裳我不是有一件么?”
宋奕轻笑一声,将狐白裘给她披上,解释道:“那可不一样,这是狐白裘,由一千只白狐腋窝下的绒毛制成,世上只此一件。”
闻言,计云舒又低眸看了眼身上的裘衣,这才发觉它轻软似空气,上身像没穿一般。
感受到一股不容忽视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游离,她抬眸,见宋奕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眼神里似乎还带了些雀跃和希冀。
计云舒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思忖了片刻,轻轻启唇:“多谢王爷。”
宋奕唇角轻扬,俊眉微挑,道:“送便送了,又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
计云舒动了动嘴唇,没再接话。
正准备闭上眼休息会,宋奕倏然起身将她压在软靠上,看她的眸色渐深。
第65章 中毒了
计云舒反应过来,连忙去推他,声音染了些愠怒:“我月信来了!”
“啧。”
宋奕遗憾地咂了一声,将计云舒揽在怀里。
“不应该啊,我日日耕耘,怎到如今还没信儿?”他抵在计云舒耳边,蹭了蹭她的脸。
计云舒身子僵了一瞬,心跳快了些,她压下紧张的情绪,自然地扯开话头。
“方才那人养蛊虫做什么?”
听见她这话,宋奕眸底浮现出一丝戏谑,有意吓唬她。
“是我养的,不止有失心蛊,还有情蛊呢,你若再敢起逃跑的心思,我便让你尝尝情蛊的滋味。”
计云舒惊愕好半晌,被他唬住。
“王爷,莫不是说笑罢?”
宋奕垂眸看了一眼她强装平静的神色,眼神危险道:“呵,自然不是,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计云舒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故作镇定地移开眼神。
宋奕看穿了她的心虚,一想到她还存着这般心思,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冷硬。
他擢住计云舒的下颚,迫使她看向自己,厉声警告。
“事不过三,再跑一次,你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强势的力道逼得计云舒不得不直视他,怎么也扯不开坚实的手腕,她紧紧抿唇,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道:“知!道!了!”
听见她这句话,宋奕脸色才缓和些,他放开了手,但慑人的眼神仍然冷冷注视着计云舒。
他知道她心有不甘,也知道她必定不会轻易打消这个念头。
可那又何妨?不过他多费些心思盯着她罢了。
只要他还活着,她就永远也别想摆脱他。
二人各怀思量地回了府,计云舒一语不发地进了正房,随手解下才上身不久的狐白裘抛在榻上。
宋奕瞧了,脸愈发冷沉起来。
诡寒的气氛令屋里的寒鸦不明所以,她谨慎地看了一眼宋奕,将被计云舒扔下的裘衣小心地收叠好,默默退了出去。
宋奕绷着脸走到计云舒面前,正准备再次对她威胁警示一番,凌煜焦急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殿下,出事了!”
宋奕脸色微变,骤然转身推开了门,见凌煜一脸凝重,他疾声问道:“什么事?”
“方才陛下吃药时,忽然呕血,没多久便昏死过去,太医说是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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