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同族帮忙。”
野兔精一咬牙,化形离开。
他们一路找来,既没发现葛山首,也未发现严洵。
远处的花轿队伍已停下,百姓挤满了百花魁的旧宅。骏马之上的葛山尾已下马,抱着一尊百花魁的玉像,在院中拜堂。
三声高喊过后,一群人推着葛山尾进房。
孟厌带着三人绕到西窗,见轩窗半开,翻窗而入。葛山尾见到她,满是疑惑,“姑娘,你怎会在此?难道你便是百花魁?”
“葛公子,你的兄长去了何处,你知道吗?”孟厌随意扯了一个谎话,“他的箜篌弹得极好,我有一位兄长想拜师学艺。”
葛山尾走到窗前,指指远处的山峰,“他在那处,修有一间木屋。他不在家中,便会在木屋中。”
孟厌道谢后离开,翻窗走前,她打趣道:“葛公子,百花魁定是十分喜欢你,才特意下凡与你洞房。”
房中的葛山尾,面上染上红晕。那片红,一路绵延到耳根子。
阿旁得知百花魁便是九疑仙人,多有羡慕之语,“真是羡慕这些上仙。”
阿防仰天长叹,“春宵一刻值千金,九疑仙人今夜真是潇洒快活啊~”
两人对视苦笑,勾肩搭背朝山上走去。花魄见孟厌停步不前,忙问道:“孟姑娘,怎么了?”
“快把顾一歧喊来,他不是葛山尾!”
语罢,孟厌拔腿往回跑。
阿防拉着花魄跟上去,阿旁留在原地呼喊顾一歧。
万幸他们走的不远,再回去时,葛山尾仍在。
在窗外竹林守了一会儿,顾一歧带着鬼差赶到,“孟厌,怎么回事?”
孟厌低声道:“房中的男子是葛山首。”
“你为何能确定?”
“因他今日熏的香不是罗浮梦。”
顾一歧拧眉,“熏香怎么了?”
孟厌指着漫山遍野的梅树,“百花魁喜欢绿萼梅。他若是真心敬畏百花魁,今日该熏她最喜欢的罗浮梦。”
其余鬼差纳闷道:“熏香而已。”
孟厌急得跺脚,“不是的。葛山尾是一个温柔细心的男子,他连花戚里爱穿粉衣,爱熏鹅梨帐中香这些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今日是见百花魁的日子,他怎会胡乱熏香?”
这世间的香数不胜数,可每个女子喜欢的香却屈指可数。
百花魁既然喜欢罗浮梦,真正的葛山尾便不会在这般重要的日子,照着自己的喜好来。
听完孟厌的推断,顾一歧点了几个鬼差,“你们随我隐身进房抓人。”
孟厌带着阿旁阿防守在竹林。
一炷香后,顾一歧带着鬼差回到竹林,“他好似能分辨神仙。我们一走到窗前,便被他发现。”
他们进房后,房中只剩下一尊玉像。
问了几个百姓,都说没见过有人走出房门。
一行人不知所措之际,野兔精找来,“那间房有暗门。他开门后,往山中跑了。”
顾一歧带着众人追进山中,行到一处空地时,眼前的梅树忽然开始挪动,挡住所有人的去路。
变故丛生,越来越多的梅树挪到空地,以合围之势,将他们死死围在中间。
阿旁护着孟厌与花魄,“这群人,到底是人还是妖,怎会如此邪门的阵法?”
孟厌轻扯顾一歧的衣袖,“你会破阵法吗?”
“不会……”
最大的官不会,其他鬼差更是爱莫能助。
孟厌坐在地上,招呼其余人,“先休息一会儿吧。跑了半日,累死我了。”
阿防依言坐下,沾沾自喜,“幸亏我聪明,追上来前已告知月大人我们的方位。”
“万一月浮玉也不会破阵法呢?”
“那……他可以回地府请阎王大人。”
众人坐在梅树下。
孟厌靠在花魄身边,望着头顶的天空发呆,“你们别说。这阵法虽邪门,但还怪好的呢,我竟看到了姜杌。”
花魄随她看去,一袭红袍的男子,手持一把骨剑从天而降。
耳边剑气嘶鸣,梅花随风而舞。
有细碎的梅花瓣落进孟厌眼睛里,她抬手揉揉眼。
再一睁眼,有人站在她面前,眼底波光微转。孟厌从他的眼中看见自己,笑靥如花的自己。
“孟厌,我回来了。”
“坏了,这阵法迷人心智!”
第98章 百花魁(七)
姜杌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他们进山前,回到城中。
去客栈一打听,才知他们去了城外。一路追到城外,几个花妖为他指路,“野兔精说,他们去了山中找葛山首。”
等好不容易循声找到他们,几棵梅树非要挡在他面前。
他嫌烦,便出手砍光了周遭所有的梅树。
顾一歧走出阵法,入目所及,是一片光秃秃的梅林。
余光中,有红色人影消失在梅林尽头,“葛山首在那里,快追!”
孟厌急着想追过去立功,姜杌伸手拦住她,“放心,无雪去追了,他跑不掉。月浮玉已经抓到严洵,我们先去找他。”
“行!”
月浮玉能抓到严洵,实属巧合。
他带着鬼差隐身在人群中,一个个查看相貌。
原本没有发现严洵,是他无意间看见人群中的一个男子,对着无人的角落面露惊恐。等他走过去,才发现角落处的鬼差拿着巫咸的画像。
他赶忙现身追上男子,男子回头见他追上来,一个飞身,跑进林中。
追了一路,他们最终在山崖处拦住严洵,“你既能看穿本官身份,那本官也无需多言。严洵,束手就擒吧。”
严洵冷冷一笑,“地府小喽,你们抓不住我。”
话音刚落,一阵雾气袭来。
在他们的脚下,百竿绿竹从地底钻出,将所有人困在其中。
月浮玉正欲捏诀破阵法,有女子的声音呼啸而来,“月大人,本仙来救你!”
来人是今日下凡,欲与人间郎君共度春宵的九疑仙人。
不曾想,俊俏的郎君没见着,倒见到了平生最怕的月浮玉。
唯恐被发现下凡一事,她躲进山里,想伺机逃跑。
方才,她坐在山尖,腾云驾雾欲走。眼看月浮玉被阵法所困,她心生一计,便现身美救英雄。
九疑仙人修为甚高,一剑破阵法,再一拳打倒严洵。
等严洵被鬼差制服,她一脸正色走过来,“月大人,本仙今日无意路过此处,竟发现有邪祟作乱,真是人神共愤啊。”
月浮玉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见她一身红衣,便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快走吧,秦大人眼下在南天门等你。”
“月大人,我好歹救了你。”
“你觉得本官不会破阵?再敢私自下凡,本官亲自去天庭找玉帝大人。”
“小仙这就滚。”
九疑仙人走了,走到一半,看见一个俊美雪妖,又不想走了。一路化成梅花瓣,跟着雪妖追人。
谁知,雪妖虽貌美,但下手实在太狠。
譬如适才,凡人男子念咒,挪梅树欲挡雪妖的去路。那雪妖明明可以飞走,偏偏舞个剑花,把梅树砍成三截。
千年的梅树,经风霜雨雪,躲战乱人祸,最后毁在雪妖手上。
那雪妖砍了梅树还不解恨,路过含苞待放的红梅旁边。他一脚踏上去,将红梅碾了个稀碎。
“我叫姜无雪,你叫什么?”
雪妖的语气中,难掩欣喜与激动,“你快跑啊,我马上追上你了。”
葛山首累得气喘吁吁,因未看清前方,一头撞到梅树上。
姜无雪持剑迫近,“你叫什么?”
“葛山首。”
“葛山首,我找你很久了。你把花桅交出来,她今年的上供银子迟迟未交。”
“什么花桅?我不认识她。”葛山首靠在树上,手往树下的土中摸,“你追错人了。”
话音落,他抬手将手中的土撒向姜无雪。
可惜,在挥手的一瞬。他惊慌地发现,他的手掌不见了……
他挥向姜无雪的土,变成了他的血。
须臾,疼痛自腕间传来。他握着手腕,凄声叫喊。
叫喊声引来月浮玉与顾一歧带队的两拨人。月浮玉看看凄惨的葛山首,又看看一脸无辜的姜无雪,“你干的?”
姜无雪点头,“妖主让我千万留他一命,我留了。你瞧,他没死。”
顾一歧大手一挥,“算了。来人,将葛山首抬去木屋,问出消失妖怪与葛山尾的下落。”
几个鬼差上前抬起葛山首,断掌留在一旁,“大人,要一起捡走吗?”
姜无雪上前捡走断掌,“我学过接手掌的法子。”
一行人来到山中木屋,屋子有三间,鬼差将葛山首抬进书房。
严洵与葛山首前后脚被带去书房,两人一见面,便撇过头,装作不相识。月浮玉将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看来这两个是同谋。”
关于消失妖怪与葛山尾的下落,两人抵死不认,闭口不言。
月浮玉失了耐心,吩咐鬼差严刑拷打。
严洵是妖怪身,拷打无用。葛山首闷哼几声后,也再不言语。
一时之间,房中人拿两人颇为无奈。
恰在此时,姜无雪伸手站出来,一脸真诚,“我最会逼供,我帮你们问。”
月浮玉看向姜杌,“他真的会逼供?”
姜杌迟疑地点点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哈哈哈,略知一二吧。”
“行,你来逼供。”
“你们先出去,我怕你们偷师。”
月浮玉吩咐众人离开,在另一间书房等候。
林中寂静,寒气逼人。
隔壁的房中一直没有半点声响传出,一行人焦急地等待了半个时辰,姜无雪才高兴地跑来:“他们愿意说了。”
月浮玉起身前去隔壁,拍着他的肩夸赞道:“好孩子,多谢。”
只是,方一踏进房中,他震惊地大喊,“姜无雪,过来!”
姜无雪老实走过去,“怎么了?”
月浮玉指着形同废人的葛山首,与脸被划花的严洵,“他们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放心,能说话!”
事已至此,月浮玉只能拉过一把椅子,一句句问起来,“葛山尾在何处?”
葛山首哑着嗓子开口,“与那群妖怪关在一起。”
“何处?”
“旁边山上的半山腰,有一处山洞。”
月浮玉唤来几个鬼差,让他们赶去救人。
“你们从何处学到的辨妖辨仙之法?”月浮玉扫视二人,“还有,你们到底是人是妖?”
第一个问题,葛山首应道:“沈修荣教的。事成后,他会带走百岁以上的妖怪,其他无用的妖怪留给我们炼丹药。”
第二个问题,严洵开口了,“从前是人,如今是妖。”
既说到此,月浮玉好奇道:“你为何能夺走巫咸的身子?”
严洵平静地看着房顶,“沈修荣会夺舍的法术,我已换过不少妖怪身子。巫咸这具,算是最好的。”
“夺舍?”
“对,驱除妖怪的魂魄,夺走妖怪的身子,让我们复生。”
“我们?”
“巴郡永安镇。那里的人,从两百年前开始,便用此法活到现在。”
月浮玉问完该问之事,轮到姜杌进房询问,“巫九息在哪里?”
严洵的眼中闪过惊慌,姜杌蹲下身,伸手扼住他的脖颈,“她在哪儿?”
“十年前,我抓住她后,送去永安镇。”严洵喘息着,“沈修荣出面将她带走,之后去了何处,我真的不知。”
“沈修荣是谁?”
“他自称是捉妖师,行踪不定,我只知他从前是巴郡永安镇人士。”
巴郡永安镇。
这个地名,姜杌听山刀叶提过,一个有结界的小镇。
枣精山萦消失前,曾与一女子结伴同行,去了永安镇。自此,消失不见。
书房紧闭,几个上司全在里面。
孟厌稍稍看了一眼,扭头与姜无雪攀谈起来,“你怎么逼供的?”
姜无雪摇头不肯说,崔子玉与白二抱着手在旁劝道:“我们都是好人,不会偷师。”
“你们真想知道?”
“嗯!”
“这事简单。”姜无雪勾起唇角,眸中明净清澈,“我把他的手筋脚筋抽出来,然后变一把钝刀子,一点一点慢慢割。”
阴风阵阵,三人愣在原地。沉默良久,由白二带头,违心夸赞,“你真有法子啊……”
姜无雪:“还没完。我跟他说,我能帮他接断掌接经脉,他便答应交代一切。”
“你真有善心。”
“其实我不会,我骗他的。”
孟厌:“你怎么会来?”
姜无雪指着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花魄,“我没收到花桅的银子,还以为她跑了,结果是有人把她藏起来了。”
他在花桅宅子房顶守了好几日,等来几个鬼鬼祟祟的妖怪。
一问才知,花桅被这些妖怪的主人藏在齐郡,打算永远不交上供银子。
他收了一千年的上供银子,还是头回遇到有妖怪敢不交,自然生气。
若非妖主恰巧回来,他早跑来齐郡要债了。
得知来龙去脉,三人哑然失色,对视一眼后,悄悄挪走。
正巧,月浮玉站在门前招手,“玉娘与孟厌过来。”
崔子玉笑着奔过去,孟厌细细琢磨月浮玉之言,果然发觉不对劲,“崔大人,他为何叫你玉娘啊?”
“我喜欢别人叫我玉娘。”
“是吗?”
两人一进房中,外间响起一阵喧哗之声。
几个鬼差拖着十个妖怪前来,后面是几个相互搀扶的妖怪。走至最后的人,是一对男女。
男子是葛山尾,至于女子?
月浮玉怒气起伏的声音犹在耳边,“九疑仙人,你还没滚?”
九疑仙人扶着葛山尾,眼角泛红,“月大人,若不是本仙出手相助,你的鬼差哪打得过这十个恶妖。”
黑一上前解释,“月大人,下官几人不知洞中有妖怪帮凶。一进洞便被妖怪拖进深潭,是上仙出手制服妖怪,救下我们所有人。”
“救完人,你可以滚了。”
“月浮玉,别以为我怕你。”
嚣张不过片刻,九疑仙人败下阵来,“这就走。你别找玉帝告状,我往后千年的俸禄都快被你罚没了,哪还有银子花。”
月浮玉不欲搭理她,转身进房,重重阖上门。
“该死的月浮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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