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故白的计谋天衣无缝,可他太急了。急在沈知梨身边出现了一个人,急在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他不想再站在黑暗里……
他的目的变了,从觉得自己是个明君为国为民,到执迷不悟。
可他还是信任江无期的,从杨邶死后,从江无期自觉踏入京城之后。
他以为江无期为谢家鸣不平,来助他坐稳江山。
可他一再背叛,甚至在无形中给他下毒,谢故白败就败在,他对所有人警惕,唯独对江无期没来由的信任,许是母亲那层缘故,他总觉得江无期不会逼死他。
直到,前不久江无期留下一句话,吃下了,谢故白最后一瓶禁药出了城,孤身一人杀了城外埋伏的最后一支暗侍。
谢故白知道,再没羁绊,于是将奄奄一息之人从尸山里翻出来,斩了他引以为傲剑客的双臂。
江无期嘴中鲜血狂流不止,嘴角依旧挂笑,“阿白……这个江山你是坐不稳的……”
他开玩笑似的说道:“你爹行军无败绩,在早先,他可不如我……”
谢故白咬牙切齿,一年来他算是领教过,暗中有人屡破他的计谋,江无期假意与他站在一起,反破短胜,再一击即溃!
直到发现是江无期所为!他把京翻了个底朝天!杀了不少暗侍,断了江无期一臂,可惜发觉时已晚!他一步步下子,一步胜,君辞在外追击,于是城池步步后退!
江无期转眸向鹤承渊,“杨邶杀的很对。”
杨邶若没死,江无期的计谋走不到现在。
谢故白:“仙首大人?!不试试我的降魔阵吗?!”
鹤承渊丝毫不惧,君辞横剑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君辞:“谢故白,你已无路可退。”
谢故白:“你又干净得到哪里去?!”
“手刃百姓!杀害无辜!”
“江无期!你最厌恶的不是先皇吗!如今你要辅佐他!辅佐他!他难道就没沾血?他难道就是好人了?!”
江无期:“我没辅佐任何人,路该怎么走,是你们自己选的。”
“阿白……江叔有想过助你的,可你已不同往昔。”
谢故白狂笑不止,“我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是因为谁!”
“是谁害我如此!是你们!是你们计划的夺权!是我要变成这样的吗!”
他疯了般,一股同归于尽的架势,放纵金丹爆裂,打开降魔阵!血色光芒夹杂无数尖锐的雪叶密密麻麻飞射而出!
每一片叶,都足矣取他们性命!
泠川带着魔军护住沈知梨退后百米,鹤承渊等人在前方与魔阵最后的傀儡师对决。
谢故白面色转变,他怒视着降魔阵对鹤承渊只起到细微影响。
他还没堕魔?!
江无期的笑声早已在混乱中戛然而止,高墙之上,寒风刺骨,他望着远方感受着双臂空落落的。
是谁害的这般境地……是他啊,年少轻狂,无知无畏,口无遮拦,是他在阿音生辰那夜醉酒,无意提了一嘴,才害得这般境界,把所有人堆向了深渊……
君辞:“师父!”
江无期话语破碎,在雪叶飞出时,找准一片刺破自己的脖颈从高墙越下,重重摔死在众人面前!
他一双无神的眼,在血泊之中朝他们望来。
留下的那句话语,随风而来。
“她死了。”
他竭尽所能,还是没能救下她。
灵丹……没有用,他的药没有用。
沈知梨傻在原地,完全没反应过来,叶婉铺开的死卷再次在她面前浮现,江无期的名字……在卷轴上。
鹤承渊杀了几只傀儡师,魔阵像一只只无形的黏爪钳制他的内力,用费大量的劲才能破除。
谢故白此时趴在围栏上,显然他也没想到轻功了得的江无期,自由如鸟的人,早把自己困死了,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谢家娘子死在他怀里,在他怀里快速腐败,他救不活她,永远都救不活。
他们的结局注定如此。
他顶着罪恶,试图赎罪……该怪谁呢,怪永宁王把玩笑当真,怪谢家为永宁王鸣不平,还是怪他开了那句玩笑……他其实早该死了,这般死了也好。
众人破阵,杀完傀儡师,北军剩余不足百人,一片尸海,残破不堪。
大火滔天,赶到江无期身边时,他已经没了气,灵气灌不进去,他自己封了筋脉,他生怕自己活下去。
他死的很决绝。
谢故白没了踪影,京中一片混乱。
没人知道谢家娘子的墓在何处,他们甚至不知该把江无期葬在何处。
或许他早就想好了,不再打扰谢家娘子。
破晓将至,君辞枯坐在江无期身边。
江无期的棍杖,他的酒壶,什么都找不到,他还是身着一身布衣,只是死后尸体不全。
沈知梨拖着步伐来到他身侧,江无期走时并不解脱,也不平静,他紧皱着眉。
依稀记得,余江谢府外见到的怪老头,拐杖挂个酒壶,乱糟糟的胡须,嘴里神神叨叨,还怪罪她偷他的酒。
大吵大闹,嘴里不饶人的怪老头。
会教她熬药,给鹤承渊治眼解毒的怪人。
他给所有人都铺好了路,唯独没给他自己。
这几人也不知怎么想的,就着肮脏的地面,盘腿而坐,在所有百姓不受悬丝控制,恢复理智后,他们还是这般坐着,没有人先言,保持默契的安静。
第154章 长风(5)
系统播报,「恭喜宿主,完成第九个剧情任务!」
「获得1000好感度额外加成。」
「正在计算最高爱意值――」
「统计总指数6000好感度,自动兑换爱意值60点。」
「目前爱意值:正301%点!!!」
「目标人物好感度正300点已完成!恭喜宿主攻略任务成功!」
「兑换最终任务通道已开启,请宿主尽快兑换任务。」
「完成最终任务方可即刻离开!」
系统机械的声音在脑海里盘旋,沈知梨滞住,一时没了反应。
从前她只希望快点离开,而如今,任务完成的突然,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沈知梨转眸望去,鹤承渊猩红的眸子杀意褪去,幽深的瞳仁微震,惊慌无措瞪着她。
他开口要说什么,却又在下一刻止了言。
沈知梨不知道,他脑海里也有一道系统声,是道警告。
在鹤承渊几乎脱口而出询问她要去哪时,脑海里的系统冒出警告道。
「请宿主注意,不可将我的存在告知目标人物,否则将原地抹杀目标人物――沈知梨。」
他被莫名蹦在脑海里的东西操控着,甚至不敢反驳,只能遵从。
他试过很多方式让他们摆脱系统的控制,可惜一切努力皆是无果。
她不属于这里,他认清了这个事实,就如他当初说的那般,她是个假郡主,她会离开他,去一个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恐惧像张巨网牢牢困住他,扼住他的咽喉,几乎令他窒息。
不断疯涨的爱意值,是她要离开的倒计时,他无法接受,也不敢去想。
她好不容易才爱上他……
然而最终任务只有她可以兑换,恐惧不断不断在他心中放大。
仅播报在鹤承渊脑海里的系统提醒道:「友情提示,捆绑系统契约为自主行为。」
自主行为?!是他签的系统?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何没有一点印象……
他心中难平,注视着沈知梨,她的记忆和他的记忆,为什么对不上!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可却想不明白。
「请宿主在倒计时完成前,抵达“目标人物更新”数值。」
居然是他的任务?!可要如何提升谁也不知。
是不是只要抵达了,他想知道的答案就能浮现眼前了。
可是……事与愿违,系统似乎催促着他们,强迫他们尽快做出选择。
系统高扬嗓子,对两人道:「距离目标人物更新还差30点,已完成70点。」
「兑换最终任务倒计时已开启。」
沈知梨等待系统的后话,结果系统再无后话,消失无踪了!
什么意思?!倒计时开启,但不知道倒计时的期限!是过时不候,不能再兑换,还是时间一到即刻抹杀她?
鹤承渊眼底的凶狠早已化为恐惧,未知的漩涡拖拽着他,势必将他溺毙其中。
他要赶在倒计时完成前,得到答案,得到留下她的答案。
那只手不可控制越钳越紧,失控将她的手腕捏断。
沈知梨蹙紧眉头,疼白了脸,倒吸一口凉气,就在她喊疼阻止时,便见他眼角湿润,一滴泪颤抖着从脸庞悄然滑落。
她愣了回神,扑上前拥住了他,抱了满怀。
鹤承渊缩在她颈窝里,喉咙酸涩胀痛,抱紧她,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后只哆嗦着哀求一句。
“你答应过,绝对不会离开我。”
沈知梨沉默着靠在他的肩头,半晌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没有答他的话。
她感受到他的无助,无数滚烫的液体滑进她的脖颈,他发着颤恨不得把她摁进骨子里。
沈知梨一直不知,他同样能听见系统声,只以为是江无期的死让他变得如此,让他害怕她有一日也会离开。
那颗凭空出现的铃铛搭在他们的手腕上。
“你捏疼我了。”
话音刚落,鹤承渊反应过来,猛地松开她的手,通红的眼懊悔盯着红肿的手腕。
沈知梨笑了笑,在他眼角轻吻,拭去他的泪痕,拾起掉落的铃铛,擦干净后忍着疼痛系在他的腰带上。
“又是铃铛,虽不知是何作用,但你说既出现便留着。”
“每一颗我都好生保存着,你把它带到幽水城去,我将它们留在了月季花下。”
鹤承渊心中一悸,“阿梨?”
“阿渊,我很爱你。”
“你说过的,你答应过的,你说你不会轻易离开对吗?你说我们要成亲。”
沈知梨垂下眼眸,默然许久。她不打算兑换最终任务,她打算陪他直到最后一刻,是没机会再换也好,是即刻抹杀也罢。
悠悠长路走到现在,他们只有彼此,她给不了他誓言了,她亦不想做抛弃他的选择,就这样往前走,走到再也走不下去为止。
鹤承渊问得小心翼翼,他静静等待她的答案。
周围的人忙碌收拾混乱的街道,君辞正用温水擦拭江无期身上的血迹,他们把空间留给了君辞,坐在高墙另一边,看见天际太阳升起,金光万道,晨风徐徐。
等了又等,等了再等。
他垂下眼帘,托起她的手腕,为她轻揉。
沈知梨终是没答他的话,只道那句:“我很爱你。”
揉腕的手顿住,她不敢看他,他也不再追问,片刻后他继续为她揉着手腕,而她赏着那片黎明……
援军赶到,京城的大门再次敞开,不再是座被围困的血城。城外傀儡被杀,活死人恢复理智被压送入京。
大昭不可无君,君辞登基是在三日后。朝中大臣死伤一片多位空缺,百姓更是乱成了一锅粥,留给君辞的是一堆难处理的烂摊子。
现在局势混乱,鹤承渊不便露面,他们与魔军都被安置在了宫中,鹤承渊见君辞整日忙得焦头烂额,便让泠川带人去搭把手。
他不想去掺和那些事,沈知梨也难得没让他去,每日就拉着他在宫中闲逛,或是去看望江无期。
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
两人心中皆是不安,却强装镇定,强颜欢笑。
……
“阿渊。”沈知梨睡眼朦胧打开房门,便见多日未见的君辞站在门前。
君辞的目光在她与鹤承渊的身上来回打量,一对白花浪衫互穿在身,两人一大一小身着相似的衣服。
“师妹,我做了点早膳。”
大忙人君辞难得抽空,还给他们做好早饭送来。
以前她吃君辞的饭,鹤承渊就气得不行,于是苦研厨艺。她已经很久没吃过君辞做的饭了。
沈知梨瞄了鹤承渊一眼,每日都是他做饭,今日君辞来的早,他还没来得及下厨房,见鹤承渊没说什么,她也就没拒绝君辞的好意,简单梳洗一下,三人围坐在屋外的圆石桌边吃饭。
君辞:“师妹……是在宫中住不惯吗?”
沈知梨视线瞟向鹤承渊。
君辞给他们分别安排了一间屋子,相隔虽不远但也要行一段路。结果从入宫开始,鹤承渊就赖在她的房中,一天没走过。
想必,君辞抽空来多少是来提醒她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同住坏了名声。
可沈知梨早已不在乎这些事,每日不宅在鹤承渊怀里,她根本睡不着,尤其是……身处令她不安的皇宫。
沈知梨支支吾吾道:“我……那什么,现在快入冬了,夜里风大,睡不安稳。”
鹤承渊则是斩钉截铁道:“成亲是早晚的事,不劳师兄担忧。”
君辞淡笑:“倒也不是这事。”
他转言说道:“师妹,明日我带师父与宋安回药谷安葬,等回来,我陪你回永宁王府。”
沈知梨沉默不语,永宁王的尸体至今为止没有找到,君辞加派人手去周边几个村子存在过的红木棺找寻,至今为止仍没下落。
君辞继续道:“现在外头不太平,各大仙家皆在讨伐师弟……大昭国事过多,我暂时无暇顾及,你们二人先在宫中暂住避避风头。”
苏钰几日前便离京回了万剑宗,坐稳天下第一宗的位置,成为君辞不倒的左膀右臂。
君辞一连多日,加倍处理政事,只为早日亲自带江无期回谷。
朝中本就不稳,大伙心里都知,君辞那番为沈知梨着想的话,实则是为了留下鹤承渊暂时坐镇,否则当初也不会允许泠川带人乔装打扮助他处理棘手的政事。
沈知梨点了点脑袋也算是应下了这事。
谢故白不知去向,倒是怕他卷土重来,现下又无余兵追踪。外头追杀鹤承渊的人也不少,他也一时半刻解决不了,留宫坐镇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他们又去瞧了一眼棺中的江无期,他梳洗干净,血迹去除安安静静躺在里面,一头雪白的发铺散在肩。
君辞给他买了不少好酒搁置在他身边。
木棺对他而言有些大了,又或许是怪老头瘦了,没了双臂更是显得人消瘦一圈,酒壶在里面晃晃荡荡,于是只能塞满,将他挤在中间。
这么多酒,怪老头这个酒鬼肯定喜欢得不得了,不得多夸几句他的好徒儿。
等将沈知梨送回宫后,君辞才道出此次前来的目的,“师妹先休息,我与师弟去商谈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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