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浪接一浪,杀不完的敌军。
谢故白:“从不觉得,吾选错了路!大昭的皇位,你可坐的稳?!”
君辞眸中刺出寒芒,灵气在四周壮丽炸燃。
滚滚惊雷震天,黑压压的魔军不知从何腾空而起,朝傀儡军杀去。
红色发带在朦胧的魔气中飞舞,鹤承渊信步闲庭踩过尸体踏过血河,朝他们而来。
魔瞳沉下,辨不出情绪,压迫感十足的寒刀戏弄手腕飘舞的发带。
“谢故白,你还真是叫人一顿好找。”
谢故白蓦然转头,一柄刃刀当即朝他眉心刺来,闪躲时,寒光闪过左眼顿时血光乍现,炽热的血从脸庞滑落。
他的额间不由泛起冷汗,下意识往后退去,穿过血色警惕盯住抬步上前的人。
肉体凡胎怎么比得过发狂的魔种!
他捂住被刺瞎的左眼,快速退到傀儡群后。
鹤承渊目中无人屠尽仙宗,对大昭下达杀令。谢故白如何都没想到,此时的鹤承渊会助君辞一臂之力。
可惜了,鹤承渊这把刀自主意识太强,否则,让他为己所用,天下必将归为己有!当初若不是相中这把利器,谢故白怎会选赌场走歧路。
鹤承渊是谢故白复仇看中的第一把刀!
刃刀飞旋,傀儡应声倒地,谢故白再无处可藏……
小时穿梭在傀儡中,准确找准谢故白的方位,将人轻易抓住。战场有魔军的介入,一刻钟未有,便是碾压式分出胜负。
“师弟!”君辞满身血迹,长枪拦在鹤承渊面前,将他留住,“谢故白乃朝中要犯,该由我等带回处理。”
“魔界踏足人间,你已违约,再带人处死在魔界,是真要与天下为敌!”
鹤承渊冷凝着他,讽刺笑说:“与天下为敌?难道不是吗?”
他推开君辞的长枪,“我早该杀了那些多嘴之人。谈道德太费口舌。”
君辞:“师妹在哪?”
鹤承渊离去的脚步骤然顿住。
沈知梨在哪?在魔界太久,他已然忘了这件事,沈知梨在哪?无人敢提及的名字。
脑海如走马灯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无数逝去的场景冲击着他。
君辞:“我总该去看她一眼……”
画面太乱太杂,掠过太快,鹤承渊捕捉不到关键信息,她去了哪里,他只记得那是一个院子,从破旧到翻新,从荒草到花开,从那片月季……
这是魔界的院子,可又不太像。
他把幽水城与余江已为己有的事忘却了,他只记得要种很多很多的花,种到她心满意足为止。
于是,他潜意识里开辟新土后必须要种花,慌乱的心才能得以平静。
君辞询问道:“她在幽水城吗?”
紧绷的朦胧纱幕突然落地,幽水城……鹤承渊想起来了,她应该是在幽水城的院子里。
他大步朝幽水城赶去,神色慌张,背影仓皇,他想快点见到她。
是啊,他想起来了,他把沈知梨关在幽水城的院子里,不许她出门,而他回魔界厮杀,夺取疆土。
一年了,他回去,她肯定会不开心骂他的,要好生哄哄,她说想过千灯节,他要给她做一盏蓝色的蝴蝶花灯……
……
幽水城的府门打开,刹那间,零碎的画面闪在他的眼前,府门不是被震坏了吗?何时修好了。
小时望着鹤承渊孤寂的背影,不由转眸看向旁边的泠川,“将首,这院子的门是我没修好吗?主君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
沈小姐死后,主君便让泠川夺了幽水城与余江,修缮幽水城王府破损的大门。
泠川望着府中尘灰卷起,淡淡沾上鹤承渊的衣裳,叹息道:“主君忘了很多事。”
鹤承渊的臆想症是给沈知梨入棺后开始的,持续不断,他脑海的记忆错位,记不清她如何死的,在哪死的,甚至不记得……她死了。
惊动的尘灰落地,归于平静,没多久又被惊醒。鹤承渊径直朝后院去,那里太久没来,冬季的雪无人清理,已将花枝压死了大半。
溪流枯竭,月季朦灰,翻新过的长廊再次褪色。
鹤承渊站在门前,这一站便是三个时辰,他在一点点聚集破碎的记忆,被自己强行遗忘的记忆。
永宁王府的人丁册摆在摇摇欲坠半塌的竹帘下,翻开后,所有人的名字皆被划去,鹤承渊几字与沈知梨相同,用血迹抹了一道。
“这院子要是修复一下,与魔宫里的真是一模一样。”小时又不明白了,他拽了拽泠川的衣角,“将首,主君为什么要看一本一字没有的册子,还看的那么入神。”
泠川:“他的眼中,手上那本册子,是放在魔界后院里,同一个位置的永宁王府人丁册,而他看的那一页,正是沈小姐的名字,与他的名字。”
永宁王府的册子,他去魔界后院放鲈鱼的时候看见了,放的位置与这褪墨成白纸的“春宫事集”册一模一样,而鹤承渊的名字,许是他在长廊坐了很久,用血划去的。
摆在长廊下,他忘却了,在幽水城的红廊亭下,他拿着春宫事集逗沈知梨,与她疯狂过一场,那本册子便一直摆在这个位置。
鹤承渊怔神,转首看向垮下的月季藤蔓。
小时这时默默问了一句,“傀儡头子,带回魔界吗?”
画面再次放肆浮现,从后山逃跑的时候,好像晃过一处地牢……
谢故白被丢进了地牢中,那天惨叫声不断,魔军站在地牢外面面相觑,彪悍魁梧的魔一个个发怵抖成筛子。
小时拉着泠川躲了千里之远,“将首你、你你别离我太远,我害怕。”
鹤承渊出来时已是次日,埋葬的悲伤再次挖开,他再一次面对她死亡的事实。
泠川与小时去收尸,意外发现鹤承渊居然给谢故白留了一口气,只不过,谢故白成了个废人,手脚筋被割断,双眼被活生生挖出来,腹部破洞金丹踩碎,小指斩断丢弃在地。
听闻谢故白在大昭皇位的时候,逼迫沈知梨吃下了相情蛊虫,同生共死……鹤承渊忘了他的蛊虫赢过了谢故白,谢故白用蛊虫契约诓骗鹤承渊,从而留下自己的小命,却还是被鹤承渊一刀斩了谢故白小指浮现的相情约。
究竟是鹤承渊忘了,还是他找到了救她的方法。是忘记了,还是想起来了。
是怕要了谢故白的命而危及到吃下过蛊虫的沈知梨。
泠川猜想,鹤承渊因是想起来了,他离开前交代留谢故白一命。
……
鹤承渊冲回院子里,在那片月季花下挖出沈知梨埋入的铃铛,没有铃芯不会响的铃铛被他紧紧攥在手心,衣尾沾上泥浆亦没察觉,他拿上铃铛马不停蹄往药谷的方向奔去。
“主君?!”小时刚处理完谢故白的惨状便瞧见飞驰而去的人,他问泠川,“主君这么着急是去哪?是又要去杀人了吗?”
泠川凝眸想追时,已经看不到鹤承渊的背影了。
鹤承渊想起来些事,他要找到江无期,江无期能救她,他有法子。
可是……江无期死了。
……药谷,面向太阳的斜山披上有两座坟,一座石碑,一座木碑。石碑刻着江无期,木碑刻着宋安。
鹤承渊顿足,他意识到自己在巨大的悲伤之中,短暂性遗忘了所有人的死亡,他也不记得为什么两块碑不同。
江无期死了,鹤承渊找来一壶酒,坐在他的墓碑前独饮,春风拂过,树影斑驳,他在回忆着,把画面一点点汇聚,一点点拼凑。
一壶酒尽又一壶酒,饮空的酒壶顺着斜坡滚到山下,“啪”一声碎了!
鹤承渊闻声看去,所有消失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
药谷大火、宋安断命、江无期坠楼、沈知梨挡剑,一幕幕全部归来。
消失一年的系统不被阻碍,再次响起,「请宿主注意,前期任务已达三次附赠,“预换品”可兑换任何过眼之物。」
鹤承渊:“聚灵丹。”
「已为宿主兑换聚灵丹。」
鹤承渊去到冰洞,冰棺之中的少女身着鲜红嫁衣,墨发铺于肩前,面无血色神情平淡,安安静静躺着,洞中是无数延续她性命的虫蛊花。
虫蛊花……一种禁术,用自命养蛊虫,再用蛊虫之命养花,以保花永不朽,常年养蛊容易出现幻,对周遭事物难辨真假,难明是非。内力不强之人无法养这物,一不留神控制不住被虫吃了,遭遇反噬,走火入魔,损身灭魂。
“阿梨,对不起……我把你忘了……”
是忘了,还是忘不掉,永远记得。
他把她孤苦伶仃丢在这里太久太久。
眼泪止不住砸在冰棺,他俯身虔诚吻棺,“我一无所有,你就是我的所有。阿梨,你很久没说过爱我了。”
他要撑不下去了,失去臆想,她只能无声无息躺在这里,再也不是鲜活的影子,问他今日吃什么,让他推秋千,放纸鸢,回想起才发现,臆想里她从没说过一句她爱他。
鹤承渊挂好她的铃铛,取出唯一的希望“聚灵丹”,当初江无期便是用此救谢家娘子,他倒是知道布何阵法,只是……谢家娘子最终为何没活下来,到底是缺少了哪一步。
是少了哪一步……“聚灵丹”是他最后的希望,若是失败……
系统此时提醒道:「请宿主收集完整人物碎片,将人物更新任务提升至100点,目前指数99点,缺少1%。」
鹤承渊收起魔气。系统这是在暗示他什么事?
99点……还差的一个是什么?
这时,无芯铃被快速收走的魔气触了下,其中一颗铃铛“当啷”一响。
他们一路完成任务,铃铛总会在响了三声后禁声,唯有第十次任务,沈知梨死的时候,铃铛响个不停。
十次任务,现在只有九颗铃铛?!
还有一颗在何处?!
铃铛会是救她的关键吗!
鹤承渊陷入回忆,沈知梨似乎有提过,她第一次见到铃铛是在余江红桃林,只不过当时都不知道铃铛是何作用,她又忙着带他出去,最终,那颗铃铛一直挂在那里,无人问津。
是第十颗铃铛!既出现便留着,是当初他对沈知梨说的话,于是,铃铛在两人相护中保留到了现在。
第163章 梦戏(1)
余江红桃林,如火艳丽,池水边的红桃树下,银铃无风而晃,似乎看到鹤承渊的到来异常兴奋。
它无声摆动,尾穗高翘。
鹤承渊取下铃铛,池中水花飞溅,她的影子再次出现。
当时的他为解夜鸣香引起的情欲泡入水中,一刀刀剜开自己的皮肉让自己清醒。
他失去意识浸泡水中,背靠岸石,好不容易将那团火压下去,她又出现了。
她推开红色纱幔,瞧见他的背景很是担心,没有犹豫淌入水中,与他靠在一起望着树上的银铃发呆。
她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上辈子她记忆里的他,对她一点也不好……总是欺负她,她在想要不要救他……在猜他是否有记忆。
他令她害怕,令她恐惧,可她还是选择救他。
会怕他的眼睛畏光而为他蒙上眼绸,会帮他取出毒针。
她会在他昏迷不醒时,做做恶,报复那个对她一点也不好的人。
“喂,我拿到刀了,可是会杀了你哦。”
……
“那、那我亲你喽。”
……
“这就当……报我上辈子的仇,臭疯子。”
……
“但那十年可不是一刀能抵消的,和你说话呢。”
“喂,我们该走了。”
她闷在水中,陷入不好的记忆里,呢喃细语,“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转瞬即逝。”
她会感慨,其实……“幽水城的花,很漂亮。”
可他不解风情,只道:“花也是无用的东西。”
她不计前嫌带他出去,他还抗拒与她接触,她说服了她自己,对他妥协,“你说的不错,花是最无用的东西,有些时候,刀确实能救一命。”
……
鹤承渊痴痴望着风一吹就散的身影慢慢走远,他追了两步,却被红色纱幔挡了去路,不知何时,泪已滑落。
“阿梨,幽水城的花,很漂亮。”
你何时再回来看一眼。
走到如今,一年之久,刀是无用的东西,花才是最有用的东西,那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念想。
为她种一片粉色月季成了他潜意识里的执念。
他紧紧攥着银铃,孤独立在成群的红桃林中,再也没人搀扶他走出这片桃林,红色桃花飘落砸在他的肩头,最后掉在地上。
红幔垂吊,池水平息。
系统:「请宿主扮演好角色,进入梦戏,完成目标人物更新1%任务。」
“当啷――!”银铃响动。
一阵天旋地转,鹤承渊眼前出现无数熟悉与未知的画面。
他一步步成为梦戏中的鹤承渊看到过往,一步步成为沈知梨记忆里恐惧的模样。
第一世,他生为魔种,为自救意外杀父弑母,被村民架上火架,被人卖入赌场,这一待便是十多年为奴的生活,为人赚钱谋利,成为百战不殆的杀奴。
他被邪宗从赌场买走,成为他们想要的不死将军而受尽折磨……他吸收了那颗暗林中的魔核,他自救逃了出去……
人人喊打喊杀,备受诅咒的人在被追杀的路上,遇见了众人敬重,众人仰望,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苏钰,一手游龙剑震慑仙门百家,坐稳仙首之位。
他们站在正义的一方,将他视为过街老鼠,必将剔骨斩杀,是他们给他定的罪,给他准备的结局。
邪宗毁了他的脸,从此他在所有人口中成了该死的怪物……
魔核起了作用,让他的能力不断变强,让他足矣令他们感到恐惧。
他屠宗杀人,无恶不作,身上压着的是无数诅咒与漫骂。
杀奴摇身一变,成了稳坐高台的魔尊,至高无上的权利,威震四方的压迫,唾骂他的人闭上了嘴,他们跪地求他饶过一命。
他遭到了报应,他受到了反噬。
他寻药,他屠城,他在疮痍满目的幽水城外遇见了她。
一个很怪又很有意思的人,藏不住的心思,怕他又要接近他。
她说要找个小木屋,给他种一院子的花。
是不是系统逼迫她来杀了他,是不是她受到了威胁,是不是她来自另外一个地方,她想回家了……
她在那天给他在漫天雪地里摘来几朵稀疏的野花,想必,她费了不少心思。
她耐心教他辨色,可她还是偷刀杀他。
或许那三个月也不过如此,牵动不了他的心,他们没一起见到下一个春季,她死在荒山野岭的雪地之中无人问津,他继续过他被诅咒的日子……追杀毒师没多久后,他也不知为何,莫名其妙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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