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起冰柱,向前踉跄两步。
坚持不了太久,下次不知能不能寻到这来,他得尽快找药。
他未管身后之人,朝白雾里走去,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嘶嘶――”声,肢节敲打在冰面清脆而响,他别过头去,扭向冰棺的方向,忍着剧痛睁开双眼,一只青背虫正在啃食方才掉在地的蛊花花瓣,随后一点点爬上冰棺覆在冰棺的蓝花上。
“该走了。”
无人回应,就连呼吸声都未传入耳。
鹤承渊蹙起眉头,“沈知梨?”
还是没有回应。
他的心脏没来由颤了一下,骤然移过眼。
冰墙的角落里,少女将头埋在膝间缩成一团,浑身都在抖,她紧挨着角落,避开股股寒流。
几只青背虫从方才的路走出,不知怎得,突然感受到她的方向,展开翅膀飞速向她袭去。
鹤承渊双目涨痛,血泪再次流了下来,死死盯着那几只虫的方向,快步向她去。
青背虫张开带有尖牙的嘴,毒液渗出,在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一柄“冰刀”闪现,将它们统统挥出,随后手起刀落,冰尖击穿它们身体,青色毒液在冰面炸开。
鹤承渊走到她面前用脚尖轻踢两下,“沈知梨。”
“……”
他合上眼睛,蹲下身来,用干净的那只手推了推她的肩膀,身后再次穿来O@声,这次声响比方才要大,移动速度也快了不少,怕是来了一群。
鹤承渊拎起她的手搭到肩上,将人背起,触到手心才察觉,她的手有伤痕。
估摸是扯花开路划伤所致。
她的身子竟招邪祟到如此地步,连这青背虫见血后都止不住靠近。
他活动自己的肩膀,伤口凝固的血冰瞬时碎裂刺入皮肉,血流淌而出滴落在地,掩盖了她的味道。
往前行了段距离,似乎离开风口,没那么冷了,背后的人沉沉靠在肩膀,浑身的颤抖并未停止,呼吸弱到不细听,便如断了……
鹤承渊再次睁开眼,血泪止不住往下流,他费力放眼去,原先只是模糊,如今几次顶着撕裂刀剜的疼痛,已经只剩一片血色。
突然,他嗅见一股淡淡的月季香,想必离出口不远了。
这处冰洞较为宽阔,他抬眼一瞧,陡峭的冰崖上长满各种奇花异草。
他要的东西,不知是否在此,只能找个药引勾出来。
鹤承渊撇向一侧蜷缩起来的人,没有丝毫情绪,握起冰刃在她手心划了一刀,望着没有意识的沈知梨,他默了片刻,卸下自己的腰带,将外衣褪下随手丢给了她,寻药前睨她一眼,随手一丢的外衣严严实实罩住她,这令她的颤抖有所缓和,但却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他走向药群取了几滴自己的血,以她的血来召出他这个邪祟。
短暂驱动魔核显出魔身。
猛然一下,一股力量在他身内翻腾,妄想穿透他的筋脉,却又因其断裂,魔气不断堵住扩大,将要难以压制,周身魔气更是疯狂外扩,更有不受控的魔气朝她而去。
鹤承渊强压着,向那药群靠了几步,方便感受乌苍决所在之地。
这味药,必须夺到手!
血味充斥着整个冰洞,另一股魔气与他产生连接!
冰崖角落冒出一团乌气。
上辈子费尽心思无果,这次非要将它吸食入腹!
他借冰刀之力攀上冰崖……
突然!冰壁一震,轰然垮塌!
……
沈知梨周身寒气褪了些,甚至还感受到一股热流,满鼻的血味。
她翁动结霜的眼睫,苍白的唇蠕动,声音嘶哑道:“鹤承渊?”
所处之处,光线较弱,勉强确认眼前情况,她身处无数冰石之下,巨大的恐惧笼罩她,令她混沌的意识顷刻间清醒。
她用尽全力推开一块冰石。
“咚!”
意外的是轻轻就能推开,这些掉落的冰石虚掩为她搭了个小型庇护所,白茫茫的光闪过她的眼,侧眸一瞧,冰缝之间流淌着一股血迹。
“鹤……鹤承渊!”
沈知梨呆滞住,片刻后终于缓过神来,心脏揪住,连推几块冰石,从里爬了出来。
少年斜依于搭起的冰石,浑身狼狈,身着单衣,贴于肌肤,肩膀的血滴入石隙,他止不住的颤抖,沸腾的魔气令他失去理智,如身处水火交融。
“鹤承渊……”沈知梨被他吓到了,他听到声响,发现她,抬起眼来,杀气侵占他血色的眸,晦暗不明死锁住她。
他怎么?!变成了前世魔头的模样!
周身围绕的魔气更是如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咙。
她跌坐在地,僵硬朝后挪了两步,“你、你怎么了?”
“你冷静一些。”
鹤承渊突然捂住双眼,双手发抖,陷入恐惧之中,“我不受控制了,离我、离我远点……”
他似乎在极力克制,血泪从他指间流出。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快离我远点!”
沈知梨尝试几次,都因手脚冻僵而瘫软在地,她终于爬起,转头不顾一切朝前方跑去。
落石倒了一片,这却被莫名清除一条道来。
身后撕心裂肺传来一声,“阿梨!!!”
沈知梨浑身一僵,双脚被魔气缠绕套住,紧接着双手同样被拷住……
及大之力从后袭来,打在她的后背,她一口血涌了出来。
“咳!鹤、鹤承渊……”
她双脚被扯住,向他的方向拉拽,两股力同时出现,魔气要将她拉过去,又有一股同方向的力将她推开。
鹤承渊发丝凌乱,“我不受控制了,不受控制了……”
他重复着那句话,仿佛是在提醒她不要回头。
沈知梨抓着冰往前爬,冰塌之处清出了一条道,而那留了一道口,她只需要爬出去,爬出去……他便追不上来了。
那他……怎么办,血尽而亡,魔气噬身,还是卸尽余力,寒风封体。
她顿住了,迟疑的瞬间,好似是任由手腕处的魔气怒扯向他。
下一刻,她感受到凌厉的风从后而来,他做出了反应,沈知梨整个人被甩上坚硬的冰壁,四肢的魔气将她禁锢,无法动弹。
少年如一头冲破囚牢的猛兽,掐住她的脖子,将人抵在墙面,“让你不要回头!为什么不听!”
沈知梨面色苍白,气息虚弱,再用点劲,一点劲,捏死蚂蚁那轻轻一下,她就会死在他的手里。
“鹤承渊,今日,若是要死便就一起……”
她没有半点挣扎,眼神坚毅目不转睛盯着他,到最后已发不出声来。
明明是一片血色,他却偏偏看清了她最后一句。
她说:永远都不会弃了他。
鹤承渊怔愣,指骨发白收了丝力。
不知是何原因,魔气弱了一丝,她挣脱了手腕上的魔气,捧上他的脸,拇指拭去一滴血泪。
“毒发了是吗……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从这里……出去,我会……为你解毒……想尽办法……”
鹤承渊骤然松开她,踉跄后退,在与吸收的乌苍决做生死相搏的斗争,在强行掌控它为己所用……
沈知梨蹙紧眉头,四肢魔气在慢慢退去,她无力滑到地上,歪靠着头,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鹤承渊神志不清,不断剜着肩膀的伤试图让自己清醒。
后背遭魔气打了一道,她一口气连带血喷溅而出。
他转过眸来,她的血味令他难以控制自己。
鹤承渊扑到她面前,“我明明、明明把你藏起来了……藏起来了,你出来做什么?!出来做什么!”
“鹤承渊!”
他在做什么?!他急切的在扯她的衣领。
血泪不断掉落,他挣扎着,可挣扎无果,他渴望她的血……原来那些傀儡见到她是这般。
招邪宗的身子,是这般,这般令人兴奋,丧失理智。
“啪!”
沈知梨扬手甩了他一巴掌,前世种种屈辱涌上脑海,
“鹤承渊,我死了,你也出不去!”
“那就一起去死吧!!!一起去死吧!!!沈知梨……”
他钳住她的扬起的手压过头顶,低头一口咬在她的肩膀,血从肩膀渗出。
“啊!!!”
沈知梨一手五指揪住他的发,吃痛的眼泪飙了出来。
她大口喘着气,空洞无神麻木涣散望着远处白雾间摇曳的蓝花。
他不断吸吮,血从他的唇齿间流下,吃饱喝足,慢慢松力,将流出的血吻去,一路带上她的颈窝,贪恋她身上夹杂血味的荼蘼花香。
他松开她的手腕,她揪着他发的手无力垂搭在他肩膀。
“毒抑制住了吗?”
鹤承渊一言不发,细吻她的脖颈,手指玩弄她另一侧的发,发丝已然结了层冰。
可他还觉得不够,远远不够,他想要更多更多……想要她的味道永远围绕在他身边。
“一起痛吧……好不好……”
他张开唇,咬在她的颈窝……
沈知梨倒吸一口气,咬紧唇,只发出几声呜鸣,温热的血液流出身体,他已不再是他,他沉浸在她的世界里……
她眼角滑下一滴泪,顺着脸庞砸在了他的面容上。
第32章 迷雾(10)
滚烫浮动的水流拍打,沈知梨转醒发现自己连带脏兮兮的衣衫泡在浴桶中。
如何离开的冰洞已然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浑身都疼,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声音嘶哑,一声都发不出,二人血液相融,他死扣她的腰肢让她无法挣扎,脖颈处的脑袋在她两眼一黑前抬起,泣着血泪,唇色染血。
再之后,她就没了力气,歪过脑袋靠到他怀里,失去意识。
沈知梨动了下脖子,断掉似的痛,左半身更是产生麻木,手指轻抹,还有血丝。
下嘴真狠啊……冲着咬死她来的……
她长叹口气,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淹没住脖子恢复体温,拨弄着水花。
他居然没把她丢里面,怪事,还给她整了桶滚水泡着,一反常态。
虽然……衣服没脱。
水花拍在她的脖颈,那处的伤口痛痒着……脑海里浮现他埋在那儿的脑袋,用力撕咬、吸吮、蠕动……亲吻。
沈知梨恼羞成怒,脸没来由的红了……疯了真是,她在想什么东西?
上辈子的魔头似乎也是这样,做事对她从不体贴,可是,又与现在的少年不同,魔头会满足私欲弃她而去,而现在……少年会用温柔的吻覆盖痛楚留下的伤痕……
沈知梨挥去莫名其妙的画面,把自己窝入水中,温和的水淹没头顶。
鹤承渊这方也没好到哪去,他沐浴完仰卧在床,窗外刮动树枝烦躁叩响木窗,扰着他难以入眠。
她的痛喊与隐忍的唔鸣环绕在耳边挥之不去,屋里莫名闷得发慌,他索性起身坐到窗榻前支开了窗。
药谷的夜近日愈发的凉,快到寒季了,夜风呼啸掠过窗前,吹动他披散的发,手边是一条沾染血迹边角毛躁的白色布条,上面的冰已然融化,在桌上留下一滩水迹。
他指腹抚过双眼,有所好转的眼如今恶化严重,动两下都觉疼痛难忍……睁开眼血便止不住的流,再如此下去恐怕这双眼要弃了。
突然,一阵风卷来。
“……熬过去,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她的声音那般清晰刺入他的耳膜,鹤承渊怔了一下,发丝勾搭上了手指缠绕的碎布,他微微凝起眉,凉风不断灌入,未将人吹醒,反而除了哪偶尔冒出挥不去的声音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荼靡香,那股掺了血的荼靡香,令他兴奋,不受控制……
他扯开细发与碎布的“缠绵”,没一会儿它们又借着风势纠缠不清。
鹤承渊沉着张脸,分了几次无果,最后将那手中碎布抛掷窗外,碎布顽固,头缠他指,尾扒窗台,十分不悦,粗鲁扯下,丢了出去,由它被风带走。
魔气得以控制,乌苍决也以吸食入腹,现下不能驱使它,待到毒解内力恢复,日后便不会再遭反噬。
一股风又灌了进来搅乱他的发,淡淡的荼靡香乱了他心中的盘算。
“……今日,若是要死便就一起……”
鹤承渊脸色阴沉,屋内聚起蛰伏的飓风,在与窗外树叶的吵闹做着随时爆发的无形斗争。
“沙沙……啪……啪……”树叶似乎在挑衅,N瑟的敲击。
“咚!”
窗户关实,隔绝一切。
屋内压抑的气息却并未得到缓解。
他又起身坐到圆桌前,单手摸索寻到一壶茶,倒了一杯,举到唇前。
“……山泉水有一抹淡花香……”
“咔嚓――”
瓷杯在手里碎成两半……
脑海里的声音源源不断,黑暗的屋里压抑沉闷。
魔气扩散而出,最后得来一句。
她甩了他一巴掌!
房间乌云密布,死气沉沉。
屋门被用力推开,一道身影行至院中,衣摆恼怒乱舞,周身戾气外溢,手聚凶恶魔气,直朝另一头屋子去。
行止门前,风呼呼从后吹来,院里的风大了不少,连手心杀气腾腾的魔气都吹散了,他脚步顿住,放于门上的手落了下来。
摇曳的烛光映照窗门。
沈知梨脑袋混沌,四肢沉重似灌铅,衣裳未褪,长拖在地,留下悠长水迹,赤着双足挪至衣橱边,脑袋晕乎取出一件干衣换上。
舞动的烛光下是她褪衣换衫的灰影,鹤承渊看不见,但他嗅见了真真实实的荼靡香。
真是怪事,他为何会知道荼靡的味道,又何时见过荼靡。
夜静时分,风柔半刻,吹拂怒火……蜡烛熄灭,门外身影走了,不远处推开的门咯吱响动,再次关上。
她还有利用价值……先留着……
这一夜并不安稳,两头屋子里的人翻来覆去……
次日,天还朦胧亮,鹤承渊打开房门走向院子,树下的茶桌上歪倒着两个十分熟悉的茶杯,里面的余茶在一夜风中早已吹干。
他并没急着去敲响她的房门,只独坐院中两指把玩茶杯,听那早晨的鸟叽叽喳喳叫个没完。
和夜里的风声一样,闹人。
这两只茶杯是昨夜从外捡回,魔头一向心思缜密,为防止怪老头的药迷不住太久,万一醒来,于是丢两茶杯在外,掩盖监视他们的两个药谷弟子真正晕厥的原因。
只是,她意外苏醒,追了过来……
“……出了事谁救你!我吗?!我拿什么救你!……”
“……蠢货闭嘴!……”
鹤承渊颦眉。一夜过去,这烦躁的吵闹声,怎么还未从脑子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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