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又不会长腿跑了,你着什么急。”宋安扯住他的胳膊,抄起一坛酒甩他怀里,“喝了!喝完就放你走!我好不容易偷来这么多!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
撒泼的猴缠上难以甩掉,硬是把所有的酒灌完,两个人脚步飘浮往回走。
鹤承渊在半山腰时骤然止步,两间屋子已熄了灯,安静关着门,屋前的石桌上还摆放着白日晒的药草。
宋安摇摇晃晃像个幽鬼越过他往前飘。
就在鹤承渊要抬步离开时,一颗晒干的小药草O@刮响她铺在地的长衫,微弱的声音打消了他离开的想法。
夜里回潮,晒药不正是为了能长期保存药草,怎么夜里不收?
突升不安,心脏似被捏住,太阳穴猛地一跳,鹤承渊没有丝毫犹豫调转方向,一掌推开沈知梨的房门,扑面而来一股浓药与血腥味。
熬好的药连碗一同摔碎在地!地上一滩血迹!
宋安回头一瞧,就见鹤承渊僵于门前脚下不稳,身影一晃,退了半步,随后转头朝山下去,许是因喝了酒,心神恍惚,几次胳膊磕到粗糙树上……
清爽的风寂静的夜,凉了脊背。
“喂!师弟,你去哪?”
宋安连滚带爬晃到沈知梨门前,屋里的一切触目惊心,心一瞬滞了半秒。
“糟了!”
等他回头时,鹤承渊已不见踪迹,宋安一股脑冲向君辞住所。
今日夺首之争后,不少仙家下山回程,人恐怕……!
原来早在那时候事就不对了!他居然还拉着鹤承渊去喝酒!完了完了完了,大师兄追问起来,他的小命要不保了!
鹤承渊站在近水镇繁杂的街道上犯难,酒影响了他的判断,他找不出她的位置,于是孤身一人穿梭在夜色里,将所有怀疑之地踏足一遍。
河水湍急地流,他站在河边,又回到了原地,明知兜圈,仍无质疑……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她,一次又一次,不下十次,每个岔口,兜回原地……
偏远破旧的老院子里,一颗瘦弱的枯树顽强撑着这片鸦天。
“师兄啊,我们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娘的,这婆娘下手真狠,我脑袋都被她打爆了!”
“我看看,哎哟我的天,流这么多血!”
“别拦着我!我非要弄死她!”
“别、别别,那是师父要的人。”
“留口气得了!管那么多,我要弄死她!”
貌似丑鼠的弟子捂着自己流血的后脑勺,挤开其他弟子要往关着门的屋子里冲。
另几个弟子附和道:“搞死得了,悄无声息的,一个小宗门和我们斗,他们还能追究到那里去。”
“就是,夺了仙首在乎颜面的狠,这般不起眼的人,烂在这里也无大事,搞死就搞死,反正师父说要把她拖回宗门,给吴师兄和阿林解毒。”
“解毒,你知道怎么解?”
此人贼眉鼠眼说道:“哈哈哈哈哈,解不了毒,那就解痒呗……”
“我看她那血止不住的流,也快死了,要不……”几人不怀好意相视一笑。
貌如鼠脸的弟子最先做出行动,手向门伸出刹那,刀光闪亮一张阴沉的脸,黑影掠过,紧接着血飞溅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
“咕咚!”
“手!手!手!我的手!啊啊啊啊啊!”
一只断手落了地,血喷洒而出,哗啦啦往地上流。
“什么人!!!”
黑影似风无痕,在院子里手起刀落,惊醒的鸟翅膀还未扑腾,夜再次恢复静悄。
飞扬的红色发带渐渐平落,冷月下一双邪魅的眼低垂,寒光显露,满是厌恶蔑视血河,他转过身,手覆在紧闭的门上,突然顿住了……
“滋啦――”
门慢慢被推开,月色从门隙仓皇挤了进去,那束寒光随着门彻底推开,印着脏兮沉静的屋子。
鹤承渊背光而立,影子在地上拉长……杂草堆积的榻上,一身暖黄衣裳的人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垂闭秀眉微皱,面色惨白犹如死人面向着他,右手垂出床外,手腕处的伤口暴露拉扯,触目惊心的血源源不断流向掌心,顺着指尖滴在地上……
棍棒石块全是血丢弃在地,她殊死搏斗过……她只是没有赢过他们……
僵在门口的人,走进血味刺鼻的屋子,他手捏着门,反手在背后关上,屋子陷入黑暗,那双眼睛竟能在如此暗的环境里,看到她的轮廓。
他的神情始终一片死静,连轻微蹙眉都没有,站在她跟前,愣了会儿神,曲起手指向她鼻息探去,然而,半路,他又收回了手,呆滞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血滴答滴答……在他脚边……
魔气缠身,毒发蔓延,他的脊背发凉,可身体里的力量折磨着,蚀骨般的疼痛,眉眼禁不住轻蹙。
地上那滩血倒映他晦暗不明的面容,视线逐步上移,一滴又一滴血聚集在指尖、细长的血流、张开的血口,止不住的血。
背影修长之人,骤然跪在她的手边,机械抓起袖口擦去她伤口周围的泥渍,他托起她的手,低头将唇覆了上去……
微弱的脉搏在他唇瓣跳动,微醺酒香与血相缠,流满他的唇齿,魔气褪下,毒痛缓解……
夜太静了,静得苍凉,静得沉郁,静得人心慌。
两道凌乱的脚步在院里止步,短暂顿了一会儿,向门靠近,再靠近。
门被打开,光照亮屋子里的两人,鹤承渊平静睨过眼,月色映亮他半脸,猩红的眸戾气深重,他的视线没落在君辞与宋安身上,而是越过他们看向院子。
鲜红的血细长一条自他嘴角溢出……
……
鹤承渊坐在热气腾升的浴桶边,一只白皙的胳膊架出桶沿,手腕已经包扎,浴桶边搭着鹅黄外衫,浴桶内薄纱里衫漂浮在水面,她的面色逐渐恢复,暖意稍微扑红她的脸。
他就这般面无表情呆坐着,没有反应,热气充满浴室,模糊视线,赶走凉意。
许久之后,待到屋子的主人回到被窝里,门才再次打开,鹤承渊无视所有人,低头用沾灰的衣裳擦拭刀血,可那把锋利的刀,越擦越多血,甚至变成了一把血刀,血源自他浸透的衣裳。
宋安撑着脑袋坐在石桌边不敢吱声,小心翼翼瞥看立于门前的君辞。
没一人率先打破宁静。
宋安嘀咕道:“药草……帮她收好了……”
他开口后,君辞声音嘶哑说:“止血药已如数放在她的屋里……”
宋安目光在两人之间晃动,随后又道:“人……已经处理干净了,师弟……”
他欲言又止,最后话由君辞接上,“太长宗宗主还在万剑宗内,如今你的身份特殊,不可在外人面前对仙宗展露杀意,这是盟规。”
第53章 解药(2)
太长宗宗主一大早惬意与弟子下棋,此时因弟子下了一步堵棋,将他几颗棋子废了,顿时冷下脸,凌厉盯着坐对面的弟子。
此弟子极会看眼色,两指夹着白子唯唯诺诺将那步棋妄想退回来。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太长宗主顷刻间切换成副和蔼的面容,欣慰笑道:“下得不错,孺子可教,将来必将青出于蓝。”
弟子紧接拜礼道:“弟子学疏才浅,不及师父。”
叩门之人许久未进,太长宗主就知是自己人了,他眸色一暗,对面的弟子慌忙收走那步堵棋,几颗黑棋“侥幸”活了下来。
太长宗主神情淡定,反吃他一子,“进。”
弟子手攥可入万剑宗的请帖,关上门,匆匆忙忙走到跟前,“师父。”
“说。”
“没找到师兄他们。”
“院子里也没有?”
“都没有。”
“消息呢?”
弟子摇头,“还是没有。”
太长宗主倒是没怀疑什么,真要遇到危险,他们会发信号,这一直未发,因是连夜走了,他不由露出笑来。
“几个人围着个姑娘,怕是找了个地方玩玩。他们不是会误事的人,去召集弟子今日回程。我在这待了这么久,应该给他们打了掩护,也算是聪明,没留信怕被查到。”
“你们学着点,用点脑子。”
弟子:“师父教导的是。”
“那什么千杯不倒宗,可有异样?派人下山了吗?丢了个人不得大张旗鼓的找。”
弟子:“没有动静,估计有动静也只会让一两个弟子在山中查找,况且他们刚赢了仙首,此番该是与他们那师父一样闲散的很,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太长宗主满意点头,手一摆,“下山,回宗。”
然而,这门他们还没开,倒是又有人敲响了。
太长宗主眼神扫视两个弟子,目光询问,是否还有其他的消息?
弟子皆是不明所以摇头。
“进。”
万剑宗传话弟子带着手牌推门而入,他礼貌双手递上刻有仙首二字的金令牌,道:“太长宗主,仙首有请。”
太长宗主愣了一下,在几人身上依次扫过,他起身理了理压皱的衣裳,掩饰不安,挤出抹笑来,“仙首找我……所为何事啊?”
万剑宗弟子道:“金令牌不可问缘由。”
“……”太长宗主对两个弟子使眼色。
万剑宗弟子继而道:“宗主,此为盟规,不能不去。”
太长宗笑说:“既是仙首令诏,是该去。”
万剑宗弟子给他让出道来,他甩袍一挥,抬步前去,与他下棋的弟子紧跟上,被万剑宗弟子抬手拦下,“仙首只请太长宗主一人前往。”
……
万剑宗弟子为太长宗宗主推开门,“宗主,请。”
窗户大敞,鹤承渊蒙着双眼坐在窗边,风搅动他的发,他面前摆着棋盘,旁边放着一把双刃刀,阳光打在刀上,反射的光晃眼。
门在背后关上,屋子里仅剩两个人,炭炉上的壶盖“扑腾”跳着,太长宗主提起茶壶添了两杯茶放到棋盘边。
他找了个话题先开口,“仙首这双眼是怎么瞎的?”
鹤承渊没理他,太长宗主面上难堪,懒得行礼,傲着张脸坐到他对面,把茶杯推过去。
“瞎子日常生活都极为不便,要人照顾。”他暗讽着,“不过仙首倒是厉害,瞎着眼还能赢下此局,倒真是,叫人,甘拜下风。”
“不过吧,将来排兵布阵,难不成瞎子也要摸黑,让人指点?”
“仙首手里握着百家性命,这可不是儿戏,独有个空架子,赢了一局就坐上这个位置,不知仙首怎么看?”
鹤承渊端起茶来,勾唇轻笑,吹凉热茶喝了一口,还是没搭话。
太长宗宗主有些坐不住,把他叫过来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一大仙首之位传给个上不了道的小宗门,我看这万剑宗也是大限将至。”
各自的茶都喝完了,鹤承渊还没开口的打算,窗外暗潮涌动的寒风越来越重,压迫之感也随之而来。
太长宗主突升不安,翻起逃离之意,只是这语气还强硬着,“不知仙首找我来所谓何事?若是没什么事,太长宗今日该回宗了。”
鹤承渊的笑淡了下来,指尖敲点棋面,“听闻太长宗主尤爱下棋,既爱指点,不如指点一二。”
太长宗主一听来劲了,N瑟着冷笑说:“一个瞎子还会下棋?指点你等小辈也没什么不可。”
他下意识去拿黑子,鹤承渊制止道:“黑子归我。”
太长宗主懒得计较,拿取白子,“你还能分得清黑白?下罢,随便摆。”
鹤承渊倒也确实随意,起手便将黑子压在太长宗主面前。
太长宗主讥笑,看着空无一物的中心位,就此作罢,摆上白子,几个回合后顺利吃掉了一颗黑子,这令他信心倍增,他盯着凌乱毫无章法的黑子摆法,待他下轮再下一子,又能吃掉几颗黑子,心里暗自窃喜着。
“不知仙首除邪一事,计划让哪家仙宗打个头阵。”
鹤承渊指夹黑子,落下时峰回路转改了行法,朝旁半移,看似凌乱的棋竟然杀了几颗白子!
他语气微扬,平静又夹杂毋庸置疑的威胁,“不如,就太长宗如何?”
白子一颗颗被他收走,不多不少一共五颗……
五颗子,他那一步若往旁两步下便能多吃几颗,偏偏是五颗。
太长宗宗主心没来由慌了一下,低头一瞧,他吃的那颗黑子正被静放在棋盘边的刀尖指着。
脸上挂不住,强装镇定继续下棋。
“太长宗一向打后手,起头试阵都是由其他宗完成。”
深入敌营,探查路线,试阵踏封,那种危险的事,一不留神就死无葬身之地。
鹤承渊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道:“太长宗重兵之队共有几人?”
太长宗主脸色刷白,咬死一句,“太长宗只打后手。”
与各大宗携手,能减少伤亡,独上只能博命!
棋盘压迫越来越强,鹤承渊轻描淡写吃了一颗又一颗,“几人。”
太长宗主,摩碎后槽牙,“就我一人。”
鹤承渊轻笑扬起头来,“是吗?那就麻烦太长宗主了。”
正常而言,重兵为宗内战里排名一百的弟子组成,他居然还在问几人!这就罢了!何来老宗打头阵,又哪来宗主做重兵!
太长宗主继续下子,子被他步步紧逼至面前,手气得发抖,“仙首刚上任,还挺不懂规矩,不如我来告知一二。”
他手往棋罐里摸索,发现只剩最后一颗了。
“规矩?”鹤承渊:“太长宗主说的不错,不懂规矩的人,是该教育一番。”
太长宗主,“我所言不过告知,何来教育二字。”
鹤承渊再下粒子,碰巧棋局开场下在太长宗主面前,被他嘲讽与忽视的那颗黑子成了围城至关重要的堵子,此一下,苟延残喘的白子死了彻底。
“我所言,为教育。”
“太长宗宗主分明还在山中,偏就有五名弟子贪玩下山,宗主,你说该不该教育一番?”
恐惧蔓延,太长宗主战战兢兢夹着白子继续摆上棋盘,终于回想起对面可是轻而易举拦下了苏钰游龙剑的人,虽未露杀招,可杀招处处蛰伏。
阳光笼罩的人,却不知为何令人心如擂鼓,汗如雨下,湿透后背。
“啪嗒……”
他的汗液滴到了黑子上。
五名弟子……失去消息……恐怕!
鹤承渊:“不必担心,这是我该做的。”
白子还未落下,双刃刀起手一扬,刀光闪烁!
“噗呲!!!”
刀直接贯穿太长宗主的手背,将他的手钉死在棋盘上,棋子轰然炸起,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太长宗主痛苦张嘴,所发无声!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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