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堰算了算时间,道:“一年后,便只剩下不足四个月。设计陷害也需要时间安排罪证,而如今这般巧合的刺杀,或许与你梦中那贪墨案有关。”
滢雪又道:“便是有关系,可父亲为什么要来洛阳?难道是因为我先前让乳娘带信回去,让他提防旁人的陷害,他不放心我,才来的洛阳?”
嵇堰看到她满脸焦急,说:“岳父就是休沐也没有这么长的假,或许有可能是来看你,也有可能是因受命前来。更有可能是因手上有什么要物,又或许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被人追杀。”
滢雪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拿起嵇堰的手,双目灼灼地看着他,迫切的问:“你会相助吗?”
话一落,忽然回神道:“不行,你不能贸然离开洛阳,我有银子,可以另聘高手去救父亲。”
说罢,正要松开嵇堰的手去拿银子,却反手被嵇堰握住。
她扭头不解地看向他。
嵇堰声音沉稳:“我说过会帮你,只要你父亲是无辜的,我便会保下你父亲。”
说到最后,不容置喙的道:“你什么都不要做,现在只需在府中等我消息。”
说罢,从她手中拿回纸团,霍然转身出了屋子。
滢雪看着嵇堰离去,静站了许久后,惴惴不安地走到了妆奁处,按出暗格,从拿出了厚厚的一叠飞钱。
若是高价请能人的话,也是够的。
可又想起方才嵇堰离开前的话,让她试着信他的话。
嵇堰能数百里护送被刺杀的圣人平安回到洛阳,看见也是个本事极大的能人。
好半晌后,滢雪闭上眼,紧紧捏着手中的飞钱。反复深呼吸了几个来回,让自己逐渐平静下来后,才睁开双目,把飞钱放回了妆奁的暗格之中。
落英山离洛阳不过是一日左右的日程,来回两日,再有寻到父亲,至少三日。
便多余一日,若是四日还未有父亲的消息,她到那时再花天价请能人相救。
现而在,她选择相信嵇堰。
*
嵇堰回到书房时,赵秉已经在其中等着了。
他看向赵秉,神色肃严的问:“药铺掌柜是否可信?”
赵秉应:“掌柜原先是安州人,为长史大人效忠了二十年,属下觉得可信。”
嵇堰点了头,随而看向胡邑:“安排十五名高手,以发现突厥细作为由,立刻随我出城搜捕。”
话音一落,胡邑与赵秉面露惊诧之色。
胡邑急道:“二哥,那信息还未验证真假,若是万一有诈呢?!”
说着,暼向赵秉:“你能保证那消息是真的,不是突厥人为了报复我二哥,从而设下的诡计?”
赵秉方才也是惊诧的,他原以为嵇堰还会盘问他一番,再考虑许久后才会下决定。可不曾想只问了掌柜是否可信后便快速下了决定。
嵇堰,似乎确实是个恩怨分明的主。
再听到胡邑的话,赵秉沉稳从容回到:“郎主与姑娘先前关系冷但,只是近期才有所改善的,而且长史大人曾对郎主用了私刑,这些是满洛阳的人都知道的事,那些突厥人不可能不知道?”
“如此,又怎会觉得郎主会为了一个有恩怨的岳父而冒险?”
胡邑闻言,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一时不知怎么反驳,只看向嵇堰。
嵇堰眉眼一沉,利落道:“去找人,一刻后出发。”
胡邑不敢再质疑,立即转身疾步而出。
嵇堰看向赵秉:“府中还有一个戚家的人,你唤上他一同随我前去,再去让胡邑再安排两匹马。”
赵秉闻言,还是多问了一句:“郎主就真愿意救大人?且也不怀疑是否又诈?”
嵇堰下颚一抬,眼神凌厉:“我素来恩怨分明,且我相信我的判断。”
许是嵇堰本就有能让信服的魄力,赵秉忽然就相信了。
不再多言,一拱手也快步退出了屋外。
想到嵇堰真的肯救长史大人,他这紧绷了许久的弦才得松懈一分。
余下九分,未寻到大人前,他松不了。
嵇堰从书房出来,让人把洛管事寻来,把印信给了他
嘱咐:“五日后,我若还没回来,你便把印信交给大娘子,带她去寻禁卫军寻莫统领,至于是为何事,大娘子是明白的。”
“还有,在这五日,看紧大娘子,别让她出府。”
洛管事才应下,主屋的门开了。
嵇堰抬眼望去,便见戚氏披着狐裘,戴着兜帽跨出门槛。tຊ
看她的脸色,除了苍白些,却已然没了方才的惊惶无措,应是已平缓了心绪。
“你出来做什么?”他在廊下不远处喊道。
滢雪往廊下走去,走到了他的跟前,道:“我送你。”
嵇堰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试图想看出她时下的心思。
但也不知是不是她隐藏得好,并未看出些许。
琐事上,她很简单,他一看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在这些大事上,她却是冷静内敛,能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但他却知道她不会什么都不做,只待在府中等消息,她或许另有打算。
他想多嘱咐她几句,而离一刻还有大半时间,便应:“好。”
他按着刀,与她并肩走出鹤院。
行至巷子,他开了口:“至少等我五日,五日后若事不成,我另有安排。”
滢雪听了他的话,咬了咬唇,道:“你离开屋子后,有一瞬间,我想花天价请能人。”
嵇堰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眸色微一亮:“但你还是选择相信我?”
滢雪点了点头,并未说出若四日后还没有消息的打算。
既然选择相信他,他说了五日,那她便再多等一日。
走到前院时,嵇堰忽然停了脚步,她也跟着停下,不解的看向他。
一抬眼,便撞入了他的漆眸认真的眸中。
隐约间,他瞧她的眼神,好似不一样了。
以前有过冷淡,有过愧疚,更有过欲色,但却没见过这幽深认真的眼神。
他待她,应是也有了感情的。
嵇堰拂去她肩上的雪,道:“你身子弱,别往外走了,回去吧。”
滢雪轻点了点头。
嵇堰多瞧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不肖一刻,人马都已经候在了府门外。
嵇堰踩着脚蹬跃身上马,勒住缰绳看向胡邑:“你在洛阳待着,守好嵇府。”
杀手身手狠辣,胡邑身手只能算是一般,带他去也只是累赘。
与胡邑说了话后,嵇堰高喊一声“走”,随即挥鞭往出城的方向而去,身后的十数人也紧跟其后。
第五十章
入了夜, 滢雪坐在床榻上发怔。
父亲因贪墨案被抓,是她一直不想看到的,也一直希望是假的。可现在, 她却是希望是真的,
若是那个梦境是真的,一年后, 父亲会因贪墨案锒铛入狱。
那么是否也代表着父亲此次被追杀,是会化险为夷?
夜色渐深, 起了三个炉子的屋子,依旧冷清。
滢雪抱着汤婆子躺了下来,许久后,双脚都是冷冰冰的。因脚冷而想起了嵇堰那个热烘烘的炉子。
她转头瞧了眼这空荡荡的屋子,微微抿嘴。
不过只是与那个男人睡了几宿,现在身侧没人了,她竟生出了几分不习惯。
*
嵇堰等人快马加鞭赶去, 下半夜赶到了落英山。
嵇堰抬手示意身后人, 全部人都跟着他勒马停了下来。
“山中有杀手, 匿藏好各自的马,暂时休整, 卯时一到再进山。”
就地烧起了火堆。天寒地冻, 冷得慌,众人都拿出了准备好的烧刀子。
为了暖身子而灌一口, 也不会因此误事。
嵇堰抿了一口酒,见赵秉二人似乎都没有准备,嘴唇也因雪中赶路而泛着淡淡的紫色。
他喊了声:“接着。”
赵秉才转过头望去, 一个酒囊就朝着他扔了过来,下意识地接到了手上。
“你们两人也喝一口, 能御寒。”
赵秉一愣,本欲拒绝,但看到众人都在喝酒驱寒后,他也就没有客气,道了声多谢郎主后,便拨开了塞子,仰头张开口灌了一口酒。
喝了一口后,也递给了一旁的沈卫。
酒劲大也很辣喉,酒入了腹中后,身体涌上丝丝暖意,寒气也去了许多。
沈卫把酒囊还给了嵇堰。
嵇堰接过酒囊,把酒囊挂回了腰间。
赵秉往嵇堰的方向观察了一眼。
嵇堰这人,在安州的时候,他也因他的能力而观察过,但并不了解。
今日他坐到了禁卫军统领的位置,和在他做捕头时一样没什么架子。
没有架子,也有本事,还受圣人重用,更是仪表堂堂。
如果大人与嵇堰没有任何过节,大人必然会很满意这个女婿。
只可惜,没有如果。
在嵇堰察觉看过来之时,赵秉立即收回了目光。
嵇堰扫了一眼赵秉,随即扫向其他人,说:“全部集合,商讨救人事宜。”
众人闻言,都有些许的诧异。
出来时,说的抓拿突厥探子,怎就变成了救人?
嵇堰解释:“戚长史被人追杀,以抓拿探子为由,方不会打草惊蛇。”
众人围了过来,商讨救人事宜。
有人对落英山还是较为了解的,在嵇堰准备好的地形图上指出了有可能躲藏的地方。
指出的地方暂时只有六个。
嵇堰安排道:“此处留下三人,其余人随我潜入山中营救。”
除了戚家的两人,其余的都是嵇府精挑细选出来的府卫。
嵇府中有五十人,随着嵇堰在禁卫军当差,但却只听从帝王和嵇堰的调令,旁的禁卫军将领没有权利差遣。
有人询问:“郎主,戚长史是何人?”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的人开口询问。
嵇堰往落英山的方向望去,缓缓开口:“安州戚长史,也就是我的岳父,戚铭鸿。”
十数人闻言,有一瞬的惊诧,但到底是训练有素,很快就消化了这个消息。
十五人分为两拨人,分别循着这地势图的位置寻去。
戚家两个护卫分开,各随一拨人,方便与戚长史的人接头。
卯时一到,天色亮光微弱,无需再多言,三拨人各司其职。
三人留守,两拨人入了山。
山中脚印被大雪遮掩,但却可通过树枝被折断的痕迹与烧过的火堆,以此探寻是否有人待过或是经过。
天气寒冷,小动物甚少出没,山中能吃的东西少,且还有四处觅食的饿狼,对他们来说不算太凶险。
但对于被追杀的戚长史等人来说,却是凶险万分。
得尽快找到人才行。
*
山中深处,几个年轻的男子与两个中年男子一身狼狈的躲藏在山洞之中。
众人围着火堆取暖。
山洞外有人轮番守着,但凡有半点声响,他们都会握着手中的刀器严阵以待。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刚看守回来,冻得身体僵硬,忙挤到火堆偏烤火,双手搓了又搓,嘟囔道:“这洛阳冬天可真是冻死个人了。”
缓和了一会后,低声与身旁的中年男子道:“这求助的信都送出去三四日了,大哥你说能顺利送回洛阳吗?”
被唤作大哥的人,便正是嵇堰来救的戚铭鸿。
约莫四十的年纪,身形中等,一张中年俊脸因赶路而显得沧桑。
戚铭鸿面色肃严,道:“不管是否能顺利送出去,这落英山不能久待了,必须在这两日离开。”
山中天寒地冻,也没有什么御寒的衣物,便是能吃的食物也少之又少,继续待在这山中,不等杀手追来,也会被冻死或是饿死。
戚家二叔啐了一声:“这些杀手到底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我们不过是来一趟洛阳,顺道瞧瞧芃芃,怎就这么倒霉被他们追杀!”
戚家二叔其实也想来一趟这洛阳,瞧一瞧洛阳的繁华,可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糟心事,要是知道,打死他都不来!
这一路,自从遇上追杀后,他们一行二十五人,现在也只剩下了八个人。
那些个杀手和寻常的杀手不同,招式毒辣,也好像是不怕死一样,他们的人完全不是对手。
戚铭鸿沉默了片刻,并未多言。
戚二叔又是一叹:“要是信息送回了洛阳,芃芃自然会找人来救我们。要是信息没能成功送出,靠我们自个也去不了洛阳,大哥,要么我们还是回安州去吧?”
一些杀手都在山脚下守着,他们一旦要下山,就会被发现,怪得很。
戚铭鸿摇了头:“回不去了,回安州有五六日路程,进洛阳只需一日,且是天子脚下,杀手不敢猖狂。”
戚二叔琢磨了一下,也确实如此。
“大哥,你说这些杀手要杀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戚铭鸿面色平静的道:“我也不知。”
戚二叔看着自家大哥的模样,便知他没有说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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