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安平桥下
本书作者: 酸菜仙儿
本书简介: 当王多多再次站在安平桥上,准备跳下去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当年在桥下救她的那个人并不是她看到的那个人,但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当于思野再次见到王多多时,他只想知道,当年在桥下救出王多多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在东北的小城,于思野用物质将王多多捆在身边,却被王多多反手摘去了真心,反正谁也别让谁好过。后来他俩发现,原来他俩面对的是同一个问题,就是关于安平桥下,藏着的那个秘密。
第一章 安平桥上
挂断父母的电话,王多多23岁的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万念俱灰。
催债的那几个大哥就站在不远处,严阵以待地盯着她,等着她最后的结果。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父母面对自己欠下的债务,不仅没有站出来保护她,反而躲到了王多多身后,寻求她的保护,100万,就为了100万,买断了她一直以为坚不可摧的亲情。
就在刚才,他爸最后跟她摊牌:“闺女,我们现在要是露面,他们能把我俩弄死!你一个小姑娘,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帮爸妈再挺一挺,要不,你就帮爸妈还一还,不然怎么办,咱们是一家人,总不能一起去死,对不?”
对不?自然是对的,因为确实不能一起去死,至少,他们不能死,不是吗?
王多多感到绝望,低下头,自嘲地笑笑。
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仅仅100万,她就被父母放弃了,她真受不了这个。
眼前的安平桥下,河水安安静静地流淌着,两岸的杨树将卷曲枯黄的叶子抛弃在冰凉的水中,叶子湿透了身体,乖乖认命,等待被水流带去远方。秋风更冷更硬,强行吹开了王多多的大衣领子,使劲儿往她的衣服里钻,是彻骨的寒。
但她没有收紧领子,甚至她开始好奇,河水、秋风和她的心,到底哪一个更冷。
这种比较的心思一旦生根发芽,王多多就再也控制不住,下意识地扶着安平桥的围栏,迈开了自己的腿。
围栏比15年前要高了很多,更安全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8岁时的那场意外,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现在,要再一次坠下这座桥,心甘情愿。
她爬上去的速度很快,虽然踉踉跄跄,却有一种义无反顾的勇。
可当王多多真的站在了加高后的围栏扶手上,她的惧怕也跟着她一起爬了上来,风更大了,吹得她有些打晃,也吹灭了催债大哥要点烟的火。
“操!”
大哥狠狠地扔掉手里的烟,他们刚才在自顾自地讨论着一会儿要不要去吃早点,现在才发现,这小姑娘要跳桥。
王多多心里突然就慌乱了。
她冲他们大喊:“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
她边喊边一步跨过围栏,整个人翻过去,站在安平桥危险的边缘。
负责催她爸妈债务的大哥立刻停住了脚步,还摆了摆手,让其他债主们也停下来。
是的,债主不止一个。
她王多多大学刚刚毕业,工作没有一个,债主却有一堆。
大哥穿着老式的皮夹克,脸上都是痘印,板寸上也擦了发胶,操着大嗓门跟王多多喊道:“哎呀妹子!你整这事儿干啥呢!你赶紧下来,咱们好说好商量嘛!”
“就是啊!赶紧下来!你真淹死了我们找谁要钱去啊!你父母也找不到人!”大哥手下的年轻小弟沉不住气。
“哎!说这干啥!”大哥忍不住回身抬手怼了小弟已杵子“别搁这儿瞎逼逼!”
“你别听他的,你下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这都是可以商量的!”大哥再说话时,态度更温柔了。
王多多没说话,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快就聚集了起来,桥上桥下,越来越多,她很纳闷,她在这座东北小城躲了三个月,平时大街上也看不见什么人潮涌动的画面,怎么她一要跳桥,人就都出来了,像从地缝里钻出来的一样。
这让王多多越来越慌乱,沸的血碰见冷的风,她忍不住开始发抖,扒着围栏的手也渐渐发白,慢慢酸痛,人们指指点点,好心的大姨拎着刚买的大葱和白菜,劝她珍惜生命,这么年轻,想想父母。
可一提到父母,王多多的鼻子又开始难受了。
“赶紧的妹妹!咋这么不听话呢!这水多凉啊你往里头跳!”几个催债大哥变身也快,就这么轮番劝,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很快,警察就来了。
警车闪烁的车灯晃得王多多更加恐慌,从车上下来三个警察,一位年轻警察救人心切,一下车就皱着眉高声劝道:
“你这小姑娘,你说你这是何苦,你要让你父母知道了……”
王多多一看有人要过来,本能就想躲,一躲,她脚踩的面积就更小了。
旁边的催债大哥赶紧把警察拉住,说:“大哥可别再提父母了,她就是被她父母坑的……”
旁边的老警察认识这个女孩儿,前一阵子她经常报警,他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
但他还是瞅了瞅大哥,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实不相瞒,我是她债主,但是天地良心……”
“来你跟我说说你知道的情况……”老警察赶紧把大哥拉到一边去,现在其他的事情都要放一放,救人要紧。
迅速的说完情况,催债大哥又忍不住再往外摘一摘自己:“真的警察同志,我们是正规催债,只谋财,绝不害命,害命那还咋谋财了你说对不?”
老警察没再搭理大哥,而是迅速转身跟另外两个警察商量,最年轻的那位叫黄明,有点儿急性子,马上提议道:
“要不就硬拽吧,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力气。”
另外一个是女警,叫李丽,她回头又看了看王多多说:“就怕她的速度比你更快,要不我先劝劝?”
三位警察还没达成一致,就听见后面有个年轻的男人笃定地说道:
“这事儿得我去。”
他的声音不大,但刚好。
“于思野?”
黄明寻声转头,颇为意外。
于思野微微仰头,正用一双桃花眼盯着他们看。
他个子很高,腋下夹着皮包,手串挂在左手腕上,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这么冷的天也只穿着衬衫,鼻子很挺,嘴角是刚毅的线条。
“什么意思?你们认识?”黄明问。
“不认识。”于思野答。
“那你这不诚心捣乱吗?”黄明皱了皱眉头,于思野也不是随便捣乱的人啊,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我手里有她的把柄。”于思野也不着急,平静地说“能让她自己下来。”
“什么把柄?”老警察虽然岁数最大,但反应最快。
于思野就凑近老警察,和他说了几句话,老警察也是微微一怔,看着于思野问:“当年就是她?”
于思野点点头。
老警察沉吟了片刻,反问于思野:“你觉得这事儿能让她自己下来?”
“我觉得可以试试。”于思野说,接着又马上补充道“要是失败了,我就跟她一起下去。”
他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她的命我给你保,怎么样,盅叔儿?”
老警察平时爱喝白酒,朋友们私底下都叫他老盅。
听他叫自己私下的称呼,老警又露出了平日里对他恨铁不成钢的态度,他和黄明都跟于思野认识,老警察跟他爸是朋友,黄明跟他是同学,小城就那么大,人口就那么点,于思野做的买卖又得经常跟警察打交道,自然是很熟。
“瞎说啥!”
一只又糙又硬的拳头怼在于思野硬邦邦的肚子上,其实没有多疼,但于思野还是要装出一副吃痛的样子,笑着埋怨到:
“警察又欺负小孩儿。”
老警察没再搭理他,于思野手里的把柄是不是能拿捏住那个女孩儿,这是人性的问题,谁也没有把握,但是于思野确实很擅长冬泳,这一点,他很有把握。
所以老警察松口道:“行了,别得瑟了,你去试试,别给我弄砸锅喽。”
“好。”得了允许,于思野立刻严肃起来,转身就要走,所有人都知道事不宜迟。
可刚走了两步,于思野还是被老警察拽住,他忍不住嘱咐道:
“你俩都得安全,听见没?”
“知道。”大概是嫌老警察磨叽,于思野的回答又轻又浅。
于思野走后,黄明忍不住问了一句:“能行吗?”
老警察没吱声,他看着于思野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从警多年,又看着于思野长大,还有他经手过的那件于家的案子,此刻,他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预感,于思野救人这件事,好像并不只是见义勇为那么简单。
冷风不断,王多多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冻麻了,就在这时,她看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男人,带着手串夹着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王多多立刻就想起来,她是见过他的,就在她躲来这里不久,在养老院里,有过一面之缘,他的长相,漂亮得让人过目不忘。
这个人气定神闲,低着头把手串先摘下来,放在地上,然后向她走了过去,王多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低下头避开视线,盯着他脚上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下意识地重复:
“你别过来……你不能……”
听见王多多的话,于思野停下脚步,双手依然插在裤兜里,微微仰着头对她说:“好,我不过去,但你也不能死。”
就像是在命令她,告知她,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要她忠于自己的指令。
周围似乎都安静了,凑热闹的人们目不转睛,好奇他接下来会亮出什么牌。
“你身上,背着我家的一条人命。”于思野说。
果然,是谁都意想不到的牌。
王多多惊讶地看向于思野,看着他从腋下的皮包里掏出一张日期是15年前的旧报纸,版面的边角上,有一块小小的报道,是关于见义勇为拯救落水儿童的,地点就发生在这座安平桥下,落水儿童就是王多多,而那个拯救她的人,有一张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印在报道的旁边。
“你8岁那年,曾经在这里坠桥获救,对吧?”
王多多微微点头,被冷风吹得发麻的脖颈,动起来好像年久失修的木门。
“但救你那个人,再也没有上来过,这件事你知道吗?”于思野继续说。
王多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本就混乱的大脑被于思野的话击打得更加混乱,那个人,死了?
“那个人,就是我哥。”
于思野把报纸推向王多多,王多多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可两个人的距离还是太远,王多多眯起眼睛仔细看也看不清楚。
于思野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不慌不忙地移动自己的步伐,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可王多多的表情却因为看得越来越清晰而变得越来越迷惑,就好像根本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她的脸,被于思野看得清清楚楚。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于思野在一点一点的靠近,只有王多多,完全被报纸上的照片吸引。
直到王多多反映过来,于思野已经死死地抓住王多多的双臂,他微微发力,就轻而易举地把王多多托起来,重新固定在围栏的扶手上。
一口悬住的气终于落了地,刚才屏息凝神的氛围缓和了不少,已经有围观群众在拍手叫好了,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虚惊时,只见于思野突然对着近在咫尺的王多多笑了笑,轻轻地贴着她的耳朵说道:
“你想跳?我陪你。”
然后他搂紧王多多的腰,双腿借助围栏上的雕花稍稍用力,抱着她纵身一跃,一起坠入冰冷的河水中。
第二章 养老院
三个月前,王多多大学毕业当天就踏上了开往东北老家的火车,开启了自己的逃债之旅。
当她穿着学士服,跟同学们一起,准备把帽子高高抛向空中时,她接到了她爸让她快逃的电话。
一开始,王多多的脑袋一片空白,她甚至没有一丝感觉。
即使她爸告诉她自己投资失败,家底赔光,欠债百万,逃跑躲债。
直到听到她爸带着哭腔跟她说:“闺女,你也跑吧,他们找不到我们肯定会去找你!”
她这才感受到了危险。
王多多以为她会跟爸妈会合,结果她爸妈却向他隐瞒了自己的去向,并让她跑回东北老家,理由是他们全家不能被一锅端了。王多多隐隐地觉得奇怪,但似乎也有道理,时间紧迫,来不及想太多。
那顶学士帽再也没能抛出去就被她退掉了,还有她已经订好的,准备今晚毕业晚会穿的裙子,也被她推掉换成了跑路钱。
王多多只把这件事告诉了白晓,白晓没说什么,只是一直默默地陪着她跑前跑后,直到她即将登上回东北的火车。
她从火车站休息区直起身的那一刻,白晓终于忍不住去拥抱了她,她以为他们就这样完了,因为白晓一直没有说话,但最后他却跟她说,他一定会努力工作,帮她还债,要她等等他。
王多多躲在白晓的怀里,觉得命运还算客气,至少把白晓给她留了下来。
当火车开动的那一刻,王多多已经累得不行了,她的大脑再也无法思考,只希望所有上门找她的厄运,都先等一等,等她睡醒了再说。
到了老家顺阳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靠窗的大哥给她摇醒,对她说:“姑娘,你醒醒吧,快到站了,哥要尿裤子了。”
王多多起身,走到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看顺阳的太阳,照在自己的脸上。她好久没回老家了,小学毕业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看着窗外的风景,就像一个成年人看着婴儿时曾包裹住自己的襁褓,陌生又熟悉,王多多心想,这次,她是真的毕业了。
她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姑姑还住在克俭小区,那里也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她按照爸爸给的地址,找到了姑姑家,结果姑姑却没有给她开门。
不仅没开,还在屋里大声咒骂:“什么完犊子玩意!十多年了不跟俺们联系,让回来都不带回来一趟的,欠债了跑我这儿来了!什么玩意儿!我不管!爱他妈谁管谁管!”
王多多站在门外,一言不发,她知道,她姑姑不欠他们的,他们家好的时候,她姑姑没有借着一点儿光,他们家不好的时候,她姑姑也不必帮她一点儿忙。
她都下了半截楼梯了,身后姑姑的门缝里突然射出一道光,紧接着推出一个人,然后“砰”的一声关门响,她姑父就这样全须全影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姑父看见王多多,一点儿尴尬没有,笑呵呵地问候道:“你就是王多多吧,都长这么大啦,我是谁你还记得不?我是你老姑父!”
她眨了眨眼睛,看见他姑父梳着油头,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衣白裤,跺了跺脚上的黑色豆豆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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