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被拉走,还转回头眼巴巴地看着爹爹,那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嵇堰只能跟过去。
元宵被拉进了屋中,滢雪拿竹板来,说:“手伸出来。”
元宵蓦地把手放到了腰后,眼眶红红的:“娘亲,元宵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别打元宵。”
滢雪没有半点商量:“手。”
元宵不怕高大的爹爹,却怕看着温温柔柔,漂漂亮亮的娘亲。
爹爹看着严肃,可从来就没打过她。
可阿娘看着温柔,每回说打她,就是真的打。
她不敢不伸手,踌踌躇躇地把伸出来,她皱着一张小脸,声音弱弱的说:“娘亲,你轻点打……”
滢雪朝着她的手心打了三下。
嵇堰刚好进来,就看到被打了三下的小姑娘紧紧地咬着嘴唇。虽然红了眼睛,硬是没有哭出来,倒是打人的滢雪,眼里蓄了泪。
滢雪声音哽咽道:“你知不知道方才见你在树上,看着你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娘亲有多担心,腿都吓软了……”
说到最后,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直接转头背对闺女抹泪。
小元宵一下慌了,也顾不得手心的疼,忙上前抱着娘亲腰:“阿娘,元宵知道错了,下回不爬树了……你别哭,你一哭,元宵难受。”
滢雪闷声问:“难道比打你,还难受?”
小元宵点头如捣蒜:“娘亲要是不哭,再打几下出气也是可以的,元宵不哭的。”
嵇堰顿足门口,看着这幅母女情深的画面。
滢雪抹了泪,转过头来,蹲下身子把她抱进怀中,说:“你淘气一些,娘亲都没那么生气,可你不能拿自己的安危来调皮淘气,阿娘不是生气,是害怕。”
小元宵把头趴在娘亲的肩膀上,小手轻轻地拍着娘亲的后背:“娘亲别哭,元宵下回不这么做了。”
嵇堰看着这画面,一时不知是谁在安慰谁。
他适时开口:“我叫人把那个树给砍了。”
滢雪一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就瞪向他,嘴巴一张一合——你的账,一会算。
嵇堰:……
方才在闺女面前委委屈屈的,在他面前倒是横得厉害。
母女俩从未有隔夜仇,有仇有气当时就都说开了。
元宵虽然淘气,但却能讲得通道理,且在她面前装一装委屈,她就会认真认错,再来安慰你。
好一会后,滢雪道:“记着下回别爬树了,太危险了。”
元宵乖乖地点头。
滢雪看她头发和衣裳都有些脏乱,才喊乳母带她整理。
屋中只剩下夫妻二人,滢雪坐着,嵇堰倒是自觉没有坐。
滢雪骂道:“元宵胡闹便算了,你只需伸手就能抱她下来,可你怎么能让她从树上跳下来呢!”
嵇堰:“那个高度不足为惧,我有十成的把握接住她。”
滢雪立马皱了眉头:“不是能不能接住的问题,万一她玩上瘾了,下回还继续这么闹,不小心摔下来了,怎么办?”
嵇堰仔细想想,也有道理,倒是认错了。
“是我考虑不周。”
说着弯腰捧着她的脸,被她打开也不恼,继续捧着,低声说:“别气了,再气这眼角都该长皱纹了。”
滢雪闻言,连忙舒展眉头,立即道:“我还年轻呢,二十三岁的年纪,怎可能长皱纹!要长也是你先长。”
嵇堰点头:“对,要长也是我先长。”
见她眉宇舒展,嵇堰两手揉搓了一下她的脸,见她瞪自己,这才松开双手。
对于惹闹妻子,让她瞪自己,嵇堰每日都乐不知疲。
他在她身边坐下,说:“元宵也不算是调皮,只是好动了一些,喜欢的与寻常大家闺秀不同罢了,不算什么大事。”
滢雪刚舒展下来的眉心又紧蹙了起来:“这还不叫大事,谁家姑娘是大大咧咧的?哪个世家媳不是斯文娴静的?她如此,以后怎么说亲?”
嵇堰可不敢与她说‘孩子还小’这样的话来激她。
只道:“我们元宵便是与众不同,却也能明事理。她虽为女子,却不一定要居于后宅才成,且以后说亲,不是别人挑我们家,而是我们挑别人家,高门大户规矩多,那便只挑她喜欢的,实在不成,招婿也成。”
滢雪听他的话,愣了一下。
好半晌后,才问:“不一定居于后宅,什么意思?”
嵇堰道:“元宵筋骨柔软,挺适合练武的,自古以来,也是有女子为带刀女捕,也有女武将……”
滢雪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我那么香香软软的一个姑娘,你说让她练武?练得和你一样五大三粗?”
嵇堰……
“我这哪里算五大三粗?”
滢雪才不管,直言道:“我不允,就算我允了,你母亲肯定是不允的。”
元宵祖母,巴不得元宵做个大家闺秀。
嵇堰:“不一定让她做什么女将,女捕,而是让她练一练,好把她多余的精力都费在上头,长大以后也能自保。”
“世上歹人那么多,咱们元宵生得这般好,若是有一身本事,也不用怕别人欺负了她。”
嵇堰最后的这一段话,说进了滢雪的心里去。
哪怕身边有人护着,可都不敌自己有本事。
虽说她现在已经不在意在安州被人陷害,与嵇堰发生的那些事了。
可若是那会不是嵇堰,她怎么办?
随便一个寻常男子,她都无法逃脱。她若也有一身本事,她也不会毫无反抗的能力。
沉默了好半晌,她才捏着他硬邦邦的手臂,问:“练武后,会不会似你这般有了肌肉,还这般硬实。”
嵇堰一笑:“我这是时常举重物,做苦活练出来的,没那么高的强度,练武只会略微紧实,你放心罢,不会变得魁梧的。”
滢雪闻言,思索半晌后:“看元宵的意愿,她若愿意,你便带她,若是不愿,不能强迫。”
嵇堰一笑:“自然。”
滢雪:“另外,你阿娘你自己解决,我可是不管的。问到我这里,我就说我反对过了,可你态度坚决。”
他们婆媳关系在这几年里也算是有所缓和可,在外头一致对外的,在府中不咸不淡。
婆母也不会太约束着她,平日里嵇堰在家就一同用饭,不在的话就各自吃各自的,孩子白日里两个院子随意串门,这样相处的方式,滢雪很舒服,不想做太大的改变。
嵇堰点头应:“是我提的,自然是我去说。”
……
嵇堰去说了,免不得挨了母亲一顿训斥。
好说歹说,应允明年一定给元宵添个弟弟妹妹,才劝服了老母亲。
嵇堰晚间回屋,夫妻在榻上敦伦时,才顺口把与母亲说好的事转述给妻子听。
滢雪闻言,冷哼一笑,推开他:“让你答应,要生你自己生去。”
嵇堰眉一挑:“那不行,且前不久你不也说了要再添一个小元宵吗?”
滢雪斜眼睨他,调侃道:“呀,不知是谁说的,元宵还小呢,等元宵再大一些,长大六七岁再要个弟弟妹妹。那事上防得可谓是滴水不漏,愣是让旁人觉得我是个不好生养的,现在想什么,没门!”
可不,成婚都七年多了,就元宵一个闺女,可不让人寻了话头说她吗。
有时候她都想着,赶紧生,生完一个男丁,就不用想孩子的事了。
滢雪也不是非得生个男孩的,毕竟她爹爹也就她一个。可老一辈的人不好说。再说现今嵇堰位高权重,她也不想因男丁的事被其他人碎嘴,且总催着。
她琢磨着最多生三个,实在生不出男孩,她也不打算生了。
总归嵇堰也说了,生不出也不强求,他阿娘那边,他自己来解决。实在不行,到时就说他自己不能生,老夫人也无话可说。
嵇堰都这么与自己说了,滢雪更是没了压力。
只是她想赶紧生,但嵇堰却是不配合,他说着是因为元宵小。可她看,分明就是觉得带孩子要费劲!
元宵越来越大,虽然可爱,但也调皮,嵇堰有时都觉得头疼,但也不能做甩手掌柜。
一个都让他这般难受了,再来一个,他也是怕的。
嵇堰听了滢雪调侃的话,把她抱坐了起来,凑到她耳边笑道:“我可算知道元宵的嘴怎么这么能说了,像她娘,小嘴叭叭叭的,一点也不服输。”
“不仅不服输,还牙尖嘴利得很呢。”说罢就上嘴就在他光着的肩头咬了一口。
嵇堰被咬了一口,撞得便越发的狠了。
*
第二日,元宵听到每天早间和爹爹学武,兴奋得跳了起来,还一直追问:“娘亲,是不是真的?”
滢雪没好气道:“能学武就这么高兴?难道学针黹女红,琴棋书画不好吗?”
元宵虽然对这些不大感兴趣,但还是知道不能全部不学,所以道:“除了针黹女红外,其他的我都学。”
滢雪:“就那么不喜欢针黹女红?”
元宵摇头:“不喜欢,而且外祖父说了,阿娘年幼时也不喜欢。阿娘不喜欢,也不会强迫元宵学的,对不对?”
小机灵鬼竟还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了。
滢雪:“虽然不怎么喜欢,但还是学了基础的。”
元宵:“那元宵也只学一点,会了就好,娘亲你说成不成?”
滢雪点头应:“可以。”
元宵笑容一瞬间灿烂了。
“那我明天早上是不是就可以和爹爹一起练武了?”
滢雪“嗯”了一声,又道:“你跟着学三日,三日后若是坚持不下来,就不学了。但若是三日之后你还要继续学,就不能半途而废了,知道吗?”
元宵愣了愣,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疑惑:“半途而废是什么意思?”
滢雪解释:“就是不能放弃,要一直一直学下去,你可不可以做得到?”
云霄重重点头,拍着胸脯:“能做到!”
*
学武这日,天色才蒙蒙亮,乳娘一喊,元宵就乖乖地爬起来穿好衣裳,洗漱好出屋子外头。
看着站在廊下的爹爹,她声音响亮而清脆的喊:“爹爹!”
嵇堰低头看去,小小的一个人儿穿着她娘亲给准备的红色劲衣,头发也扎成马尾在脑后,缠着两个红穗子一晃一晃的,圆圆的小脸满是朝气蓬勃。
嵇堰面上严肃地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是快化了。
他蹲下身子,把她抱了起来,拉了拉她头上绑着的红绳穗子。
元宵拉了回来,说:“不能扯的,是阿娘给元宵准备的。”
他问:“这般爱美,不若就不练武了?”
元宵一瞪眼,小表情简直和她娘亲一模一样:“不行不行,要练要练,也要美。”
嵇堰一笑,逗她:“要是变丑了怎么办?”
元宵很认真的想了想后,笑着说:“娘亲会让元宵漂漂亮亮的。”
说着,抱着爹爹的脖子说:“爹爹,爹爹,我们快去练武,我要甩鞭子,甩得咻咻咻的!”
嵇堰:“那让你失望了,我们得先扎马步。”
元宵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不知险恶的问:“什么是扎马步,是像马儿那样站着不动吗?”
嵇堰:“很快你就知道了。”
等去了练武的内室,里头已经有两个小姑娘和两个小男童了,都是六七岁左右的年纪。
嵇堰说:“他们是会与你一起练武,也是以后跟在你身边的人。”
虽说滢雪说先学三天,坚持不了就不学了,可嵇堰还是了解自己个闺女的,她性子很坚韧,也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性子。
说服妻子和母亲后,他就立刻去物色了几个还算有灵气的孩子,让元宵有个伴学的同时,也给她培养自己人。
自小培养,也是他亲自培养,他方能放心。
至于以后元宵的弟弟妹妹,他也会如此。
嵇堰把元宵放了下来,与四个稚童道:“这便是你们以后的主子。”
几个人也被调/教过的,朝着比他们矮小了半个头的小姑娘行礼,异口同声喊:“姑娘。”
元宵好奇地看了他们几眼,随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后,抬头看爹爹:“要开始扎马步了吗?”
嵇堰点头:“跟着我来学。”
说着,便动作放缓,稳稳地扎了个马步。
五个孩子都生疏地跟着他练。
元宵身形很稳,一点都没晃。
嵇堰转身看向他们,说:“第一次扎马步,先慢慢来,小半盏茶的时辰休息一次,每天早上做四遍,等一个月后,再开始学其他的。骑射刀剑,我都会教你们,但得循序渐进。”
“我每日早间会教你们小半个时辰,晚间下值也会指点半个时辰,休沐有时间也会教你们。若无时间,会有另外的人教你们。”
说话时,嵇堰余光扫向窗牗处。微微敞开的窗牗,隐约可见站在外头偷看的滢雪。
今日元宵第一日与他学武,她自然不放心。
她平日里爱睡懒觉,今日她得比他还早,还念叨着让他悠着来,别一下子练太狠了。
嵇堰调整了一遍他们的站姿后,嘱咐胡邑盯着后就出了屋子外。
滢雪看得认真,嵇堰走到她身边,她也无所觉。
直至身后忽然传来嵇堰的声音,才吓得她轻抽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他:“你怎不在里头看着,万一元宵受伤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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