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姝同男人点了点头,男人推了下镜框,问了句:“刚下班吗?”
孟姝笑着嗯一声。
秦粤转过脸问她:“怎么这么晚?”
孟姝说:“刚跟了台手术。”
秦粤让肖路扬把车开到孟姝小区单元楼下,秦粤也跟着下车,肖路扬倒是没什么意见,冲秦粤说:“回去给你电话。”
孟姝和秦粤挽着手臂上楼,孟姝打趣了句:“什么情况?”
秦粤语气平平:“我妈给介绍的相亲对象呗。”
孟姝点评了句:“人看着还不错啊,这是你们第一次见面,还是第二次?”
秦粤说:“第二次。”
孟姝开了门,秦粤脱了外套,往床上一扑,低声说:“我今晚碰见了周戈。”
周戈是前年回国的,自从张叔叔那事发生后,孟姝这几年和周戈也不怎么联系,孟姝在床边坐下,看着秦粤问:“他说什么了?”
秦粤撑着下巴:“没说什么,我还以为他看到我和肖路扬在一起,总会有点不舒服。”
孟姝想问秦粤是不是还喜欢周戈,但这话问出来又没有多少意义。
秦粤喃喃道:“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孟姝不知道该说什么,秦粤又一扫刚才的萎靡,从床上爬起来:“我晚上不回去啦,你收留我一晚哈。”
孟姝起身,打开衣柜给秦粤拿睡衣:“只要你不嫌弃房间小就行。”
秦粤又说:“哪能嫌弃啊,今年过年,我妈说了,让你来我们家过。”
孟姝顿了下:“到时候再看吧。”
秦粤拿着衣服进了浴室:“行吧,那看你自己啊,反正我家的门随时为你敞开。”
秦粤在孟姝这里住了两天,周末两天两人就赖在屋里刷剧看电影,饿了就叫外卖。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回到了高中,那个时候她还住在晏海公馆,秦粤周六就来找她,两人也常常这样关着门,躲在在房间里看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大尺度电影。
周一,两人又各自去上班。孟姝在医院停车场碰到了钟倩茹,便停下来等她,钟倩茹停好车,从车里下来,说:“听说我们医院打算和一些律所单位合作,设立个法务部,打算整个法务部外包给律所。”
孟姝疑惑:“以前不是有法律顾问吗?”
“法律顾问能处理的事情还是有限的,毕竟现在医院除了医患矛盾的案子,还有别的事儿。”钟倩茹说,“不过这不是我要说这件事的重点啦,目前接触的几家律所单位,咱们医院有意和其中一家律所合作,你猜猜是哪家。”
孟姝其实能猜到一点,但还是问:“哪家?”
“合成律所。”钟倩茹略显失望,“哎,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平静。”
“能猜到一些。”孟姝说。
那看来今晚的饭局,应该是和张驰他们律所吃的了。孟姝有些心不在焉,又听到钟倩茹嘀咕:“那张驰还蛮厉害的,都能和咱门医院谈合作,毕竟他爸那事对咱门医院影响也挺大的。”
到了下班的时间点,孟姝坐冯主任的车前去饭局。来的新员工中除了她,还有王丛。王丛是跟着副院长和办公室主任来的,见到她,来到她身边,意味深长地问:“你猜猜今晚是什么饭局。”
孟姝早已从钟倩茹那听说,她还未回答,王丛便说:“合成律所,今晚这饭局可有好戏看了。”
孟姝不喜欢他话语里幸灾乐祸的腔调,不动声色的快走几步,同他拉开距离。
几人乘坐电梯上了楼,走到三楼的一处包厢,门开着,孟姝跟在冯主任身后进了包厢,里头有个陌生男人,穿着一身藏青色西服,但没看见张驰的身影,许院长说:“张律师呢?”
严晓东上前,不经意间扫了眼孟姝,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张律师在路上,这不让我先在这等着,各位领导请先入座,我给张律师打个电话,问问到哪了。”
严晓东是张驰的大学舍友,毕业后,便考入一家事业单位,兢兢业业干了两年,顿觉生活没意思,知道张驰在浔城开分所,便马不停蹄辞了铁饭碗,入职合成律所。
严晓东刚出了包厢,掏出手机正欲打电话,张驰就从另一端的电梯里走了出来,严晓东上前几步,松了口气:“你可算来了,人都包厢里候着。”
张驰拍了下严晓东肩:“行,知道了。”
张驰进了屋,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位置的孟姝,他神色微顿,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他笑着打开一瓶白酒往空杯子里倒了杯,缓慢而从容道:“各位领导,我来晚了,先自罚一杯。”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廖主任原本要发作的神色按耐了下来,待张驰喝完那杯酒,这次才不疾不徐道:“张律师,这请人吃饭,哪有客人到了,主人还没到的道理,这喝一杯也说不过去啊。”
张驰笑了下,说:“路上碰上交管严查耽搁了些时间,廖主任,您见谅,那这样吧,我自罚三杯。”
话落,他又拿起白酒,自己倒了三杯。
严晓东见张驰刚来,这肚子里都没填点东西,就连喝三杯白酒,唯恐他吃不消,低语道:“你好歹悠着点儿,别等会胃受不了。”
张驰轻声:“没事。”
许院长这时发话:“先坐下吧,边喝边聊,这一来就把酒喝完,等会还怎么谈事。”
张驰脱了西装外套,随手递给身后的服务员,饭桌上气氛此时才算是和缓了些。
许院长就着医院法务部的问题和张驰谈了起来,许院长的意思要他们律所派三位成员常驻在三院处理一些法律事务,后期还需要合成律所定期派些律师到三院进行法律知识培训,毕竟医务人员对法律这块还是有些薄弱,需要提升,又提起去年有医护人员在手术前夕和病人家属谈话,后来手术失败,又因病人家属在谈话期间服了安定药,造成签的术前同意书无法律效用,为此三院还赔了一笔钱。
张驰:“这没问题。”
谈好了正事,接下来话题就转向其他,张驰起身敬酒时,廖主任冷不丁问了句:“你和张弘文是什么关系?”
张驰脸上的神情僵了一瞬,缓缓道:“他是我爸。”
“你爸。”廖主任流露出讶异的神色来,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们医院当年可是被你爸那事搞得整个三院名声都臭了,现在还能找你合作,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倒杯酒,替你爸赔个不是?”
那人将空杯子伸向张驰,张驰面上毫无不悦,笑了笑:“是应该倒一杯。”
他起身拿过分酒器给廖主任倒了杯,接着又给许院长冯主任一一倒过去,最后给自己倒杯。白酒度数高,他闭了下眼,喉咙吞咽,一口气灌下去,又拿起分酒器接连倒了两杯。
孟姝坐在一旁,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他从进来开始,根本就不怎么吃东西,一直就没停下喝酒。
张驰眉头拧了拧,连喝三杯白酒,放下杯子,他脚下一个踉跄,抬手撑住桌沿借此稳住了身体,轻吐了口气,再抬头时,目光无意间触到孟姝,撞见她眼里的瞠然心疼,他愣怔两秒,很快就收敛了失态,再转向桌上的许院长,面上笑容不减:“这三杯酒,以显示我们合成律所的诚意,希望我们律所和贵院合作愉快。”
第六十九章
69.
饭局结束的时候, 快十点多。张驰明显有了醉意,却还强撑着,手上搭着西服外套, 同严晓东送那些医院领导下楼。王丛和孟姝落在后头, 王丛说了些什么, 孟姝心不在焉, 根本没注意听,左耳进右耳出。
一群人在等电梯,电梯刚下去一趟, 再上来还要等一会。许院长还在同张驰聊天,孟姝从后面看过去, 他身体放松地站着, 一侧的肩膀倾向郑院长, 右手虚虚搭着胃部,还强露出笑脸应付许院长。
直到电梯的门打开, 他们几人先进去,电梯里本就有人。他们几人进去,就已经超载了, 电梯发出一声嘀响,王丛立刻从电梯出来,主动道:“我和孟姝等下一趟。”
冯主任:“王丛, 你等会直接送孟姝回去。”
王丛拿出车钥匙:“好咧, 主任您放心。”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 这时旁边的那部电梯也上来, 王丛冲孟姝道:“走吧, 我们坐旁边的这辆电梯。”
孟姝跟着王丛进去,明明只有七层楼的距离, 孟姝却觉得这趟电梯下行的速度异常缓慢,等到楼层显示器跳到一楼,电梯门打开,她扭头冲王丛道:“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吧,等会我自己打车回去。”
王丛还未来得说话,门外已不见孟姝的身影。孟姝快步跑到饭店门口,扫视了圈,并没有看到张驰的身影,她正准备走时,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找我?”
声音疏懒中又透着几分疲倦。
孟姝回头,这才发现他站在饭店门口将近一人高的圣诞树旁,圣诞树枝叶繁茂,以至于她刚才没第一时间发现。他斜倚着墙壁,手上还拎着西服外套,眼眶发红,一只手往后抵着墙壁,正欲站直身子,整个身体晃了晃,孟姝连忙伸手过去扶住他。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驶到两人跟前,严晓东从副驾驶下来,见张驰身边的孟姝,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打开后座车门,先扶着张驰坐进去,又看向孟姝:“孟医生,我送你。”
孟姝看一眼车里的张驰,点点头,钻进了车里。张驰一上车,便闭上了眼,眉头紧紧皱着,一只手始终搭在胃部,似乎十分难受的样子。车厢里氤氲着他身上的酒气,孟姝摇下了点车窗,严晓东在前座问:“孟医生,住在哪里?”
孟姝收回了视线,看向严晓东:“月湖景。”
严晓东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子看向前方,没再和孟姝交谈。孟姝不时扭头去观察张驰的情况,他这会的脸色还算好,并没有想要呕吐的意思,孟姝暗松了口气。
车子行到一半的时候,严晓东接到了个电话,似乎是那边的人出什么事,严晓东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转头冲孟姝道:“孟医生,我这临时有点事得先走了,路上,能劳烦你稍微看着他点吗。”
孟姝点头说好,严晓东已推开车门下去,跑过人行道,在另一边拦车。
司机把车开出去,孟姝对司机说:“先送张律师吧。”
司机倒没什么意见,全听孟姝的吩咐,将车子开回了合成律所,孟姝怔了下,问:“怎么送到这儿来?”
司机解释说:“张律师喝醉了,一般不回雩水湾。”
张驰此刻酒劲儿上来了,人也不太清醒,孟姝和司机合力将张驰扶出车外,她手上还拿着张驰的外套。乘坐电梯上楼的时候,到了律所门口,却发现律所的大门已经锁上了,张驰身上也没有门卡,司机满头大汗:“这可怎么办?”
孟姝想了想,说:“在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让他休息吧。”
合成律所开在浔城的商圈中心,附近高档酒店不少。孟姝找了家连锁酒店,用自己的证件开了间房间,司机帮张驰送到酒店房间,这才转身跟孟姝道:“孟医生,今晚真是麻烦你了,我送你回去吧。”
孟姝:“不用,你先走吧,我等会自己打车回去。”
司机见她这么说,一时面露犹豫,孟姝说:“我和他认识,你不用担心。”
司机摸了摸后脑勺,讪讪一笑:“这,我担心什么啊,那什么,孟医生,那我先走了,张律师就麻烦你照顾了。”
司机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带上。孟姝走到床尾,将他脚上的皮鞋脱了,放在地毯上。又去卫生间拿毛巾打湿替他擦了把脸,他似乎有些热,伸手去解领口的扣子,另一只手臂横在眉眼处,胸膛起伏,下巴冒着一层浅浅的青色胡茬。
孟姝收回了手,就这么坐在床沿,看着他,低声问:“喝这么多酒,不难受么?”
半夜,张驰口渴醒来,瞥见床边趴的孟姝,他怔愣了两秒,床边的壁灯开着,柔柔光线打在床沿上,她眉眼隐在阴影处。张驰伸手要去抚开她眉眼处的碎发时,她忽然低语了声。
张驰骤然收回了手,放轻动作下了床,他打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冲去嘴里的酒气,又去拿烟和打火机。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户,先前下过一场小雨,夜里冷冽中裹挟着湿意的空气钻了进来。
凌晨三点的夜景,人们都已进入梦乡,楼下的马路冷清寂寥,没有一辆车子经过,唯有两排的路灯照着街道水洼泛着橘色破碎的光。
张驰低头,靠着窗边点了根烟,狠狠地吸了两口,吐出了一口烟雾,他又转过身子,斜倚着窗框,一边慢慢抽着烟,一边盯着床边趴着熟睡的人。
孟姝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只知道醒来时,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孟姝下了床,她趿拉上拖鞋,环视了圈,除了烟灰缸里丢着两颗烟头,并不见张驰的身影。
孟姝去卫生间洗漱完,便到前台办了退房手续。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孟姝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便打车去医院上班。
到了医院,换了白大褂便跟着主任去查房。等查完房,孟姝才有时间垫口肚子。吃完一个面包,她又去给病人换药,一直忙到中午十二点才能喘口气。
孟姝和钟倩茹两人到食堂去吃午饭,打好饭,正在找位置,王丛抬手招呼两人过去。眼下也没有别的位置,两人只好端着餐盘过去。
王丛喝了口汤,抬头看着孟姝:“你昨天突然什么事啊。”
孟姝搪塞了句:“朋友来找我。”
王丛不疑有异,谢子舟说:“昨晚你们是不是陪院长他们跟合成律所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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