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思思沉默了好久,悠悠叹气,睁开眼睛看向对面苦恼的新娘子。
新婚夜不和自己丈夫你侬我侬,跑来骚扰她,也是没谁了。
“要不你就说……”任思思替她想了个说辞,“你就说一直想谢谢他前段时间来南城陪你那几天,所以特意选了个礼物,希望他喜欢。”
温景宜低头沉思了下,感觉还行。
提到南城的约会,不仅可以隐晦表达歉意,又可以把礼物送出去。
温景宜脸上露出笑意:“好。”
那时候他还送了自己玫瑰,想起来她都没有回礼。
任思思有些好笑,感情她真打算新婚夜送礼物,也不怕让人家误会,谢津南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老干部。但她也没想提醒,抬手捂嘴轻轻打了个哈欠:“那我先睡了,新娘子今晚加油。”
温景宜:“……”
怕被乔然调戏,她才找的任思思,没想到任思思也学坏了。
果然是近墨者黑。
…
婚宴场上人来人往,数不清的达官贵人互相交谈,杯里的酒水在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路明安赶来参加婚礼的时候,发现酒桌上只见谢津南,没见新娘子,揽过位置上某位好友的肩膀,同时坐下,皱着眉头问:“新嫂呢?”
谢尧皮笑面不笑,看向对面不紧不慢独自饮酒的男人:“你问问我哥,让他把嫂子带过来一起聊聊天,他偏说人累了,带回婚房休息去了。”
路明安一听就乐了:“津南,你那么宝贝做什么,兄弟们就是想见见认认人,又不会给你抢了。”
谢津南淡淡瞥他一眼:“以后有的是时间。”
谢尧扯嘴笑笑:“明安哥,你听听,我哥这是非得把嫂子藏起来呗。”
婚宴上他是有见到温景宜的模样,就是没机会说上什么话,想着让堂哥找时机把温景宜带过来,发了不少消息过去,结果最后等到的是温景宜已经回了婚房的消息,这不得给他气心肌梗塞。
不就一起聊聊天,认识下,真不明白堂哥为什么那么抗拒。
也不怕嫂子又没了。
路明安身子往后一靠,慵懒地摊开手,笑得像个妖孽:“津南就是这样的性子,温小姐不介意就行。”
有些事能省则省。
以前在医院工作的时候忙得日夜颠倒,回家还要忙着公司上的事,完全没时间和自己未婚妻培养感情。
忙起来的时候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人家姑娘能接受才怪。
“那就后天见一面。”谢尧说完,看向身旁的路明安,得到同意的眼神后,两人同时将视线移向谢津南。
谢津南放下酒杯,嗓音很淡:“看情况。”
谢尧眉头皱了起来:“哥,你不是有三天婚假。明天要回老宅,后天没有事大家见见也没什么影响。”
路明安还没见过温景宜,也刚想说几句,谢津南拿起搁置在椅子上的外套放至左臂弯处,站起身,同时执起酒杯,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片刻后,他放下酒杯,随意挽起的衣袖因为他的动作松了几分,低声道:“你们玩,我先回去了。聚会的事等我问问温景宜,再给你们答复。”
“哥……”
不等谢尧说话,谢津南转身就走。
谢尧眼睁睁看着人走远。
路明安拍了拍他肩膀,笑容意味深长:“春宵一刻值千金。”
谢尧无奈一笑:“也是。”很晚了,总不好让新娘子在新房等太久。
…
夜色浓重,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别墅大门,车灯照亮了前方的路。
谢津南下了车,路过女佣身旁的时候,随口问了句:“温景宜在卧室?”
女佣低眉垂眼:“是的,少爷。”
谢津南嗯了声,迈步朝前走。
主卧在二楼,谢津南虽然来过这里几次,却也没住过。
以前他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因为不适合作为婚房,订婚后就陆续将自己的东西搬来这里。
主卧门关着,谢津南在门口停住脚步,犹豫几秒,才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里面的人没动静。
谢津南等了会儿,拧动门把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原以为温景宜已经躺床睡下了,谢津南刚进卧室,就见身穿睡衣的女孩靠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脑袋,双眼合着,腿面上放着一本名著,显然是看着书的时候睡着了。
在等他么?
谢津南走近温景宜,视线落向她白净的小脸。
女孩的身子侧向一边靠着,顺直的长发披散而下,有些许搭在她肌理分明的锁骨上,宽松的薄款睡衣难掩她清瘦窈窕的身形,深红色,更衬得她皮肤白皙细腻。
卧室一开一合,温景宜隐约察觉到动静,眼皮微微动了下。
下一刻,放在她腿上的书籍就被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手抽了出去。
温景宜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包裹在质地上乘的黑色西裤里,坚定而有力。
视线往上移,是男人俊美刚毅的脸庞,注意到他正低头翻阅着自己的书,温景宜心头一动,下意识站起身:“谢先生……”
一本英文版的魔幻现实小说,书籍因为已经翻看过多次,有些老旧泛黄。
是谢津南高中时候的书,谢老爷子特意让人从老宅那边送过来,拉拉杂杂几十本书收进书房,有几本就放在卧室。
温景宜解释:“我看房间里放着几本书,就随便看了下打发时间。”
谢津南嗯了声,把书递给她:“以后别这么称呼我了。”
温景宜愣住,接过书本。
谢津南单手解开了衬衫几颗扣子,动作随性慵懒,边淡声道:“以后是夫妻,温小姐要一直这么生疏地称呼自己的丈夫么。”
温景宜面颊微热:“抱歉,我会改的。”
他说:“我也一样。”
温景宜见他像是要去浴室洗漱,连忙上前,伸手接过他臂弯处的西服外套,仰头望着他,嗓音温温柔柔:“你要去洗澡吗?睡衣我给你放在床上了。”
谢津南眉头皱了下,因为女孩熟稔的温柔体贴。
他没怎么和女孩子独处过,卧室里就算是佣人都是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才会过来打扫整理,更别提有什么女人能近他身。
现在卧室多了一位女主人,还是即将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以后都要同床共枕,即便不习惯,他也没理由拒绝女孩的靠近。
温景宜转头就将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到了衣帽架上,又去把手上的书本归到原位。
谢津南看着女孩的背影,终是没说什么,拿了睡衣走进浴室。
放好东西,温景宜回过头,刚好见到谢津南进浴室的身影。
浴室门关上,温景宜深深吸了口气,听着浴室里响起水声,她迈步走到床边,伸手将床头柜上巴掌大的礼盒拿了过来,才拉开被子靠坐在床头。
男人洗澡总是比女孩子简单粗暴,几乎没几分钟就吹干头发出来了。
是和她同款的睡衣长裤,不同于往日里的黑白单调色,深红色的单薄睡衣穿在他精瘦颀长的身上,尊贵儒雅之余,更多了几分随性的慵懒。
关掉了主灯,床畔的地台灯昏黄迷离,随着浴室内流淌而出的氤氲热气,充斥着不知名的暧昧。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男人落在她身上的深邃瞳眸情绪很淡,是令人看不清也摸不透的深沉,温景宜原本平静下来的心跳,因为他的出现,忽然快了几分。
就连宽敞偌大的卧室,似乎也莫名变得逼仄起来。
第10章
温景宜占据了大床右侧的位置,为了方便谢津南从浴室出来就能上床,把左侧的位置留着给他。
“怎么还不睡?”男人出来见她还靠坐在床头
,出声询问。
温景宜捻着被角,声音很浅:“我等你。”
谢津南俯身拉被子的动作倏然顿住,抬眸瞥向她的脸,指骨分明的手指还捏着被角,又淡定自若地松开了,直起身,语调是令人看不清的情绪:“困了可以先睡,不用特意等我。”
须臾,他补充:“以后都是。”
温景宜应了声好。
谢津南这才掀开被子上床,刚要关灯躺下,身边的女孩忽然凑近,淡淡的沐浴清香带着女孩特有的气息混入了空气中,源源不断地朝他袭来。
鼻息间充斥着女孩的气息,避无可避,谢津南眉头倏然紧皱,侧过头。
地台灯昏暗,映出男人轮廓分明的脸,清晰地划分出他脸部的明暗线,透出清冷的刚硬。
四目相对,男人的目光寡淡,深邃的瞳眸深处透着不难察觉的疏离冷淡。温景宜原本靠近的身体本能地顿在原地,手上还拿着漂亮精致的礼盒,显然刚刚只是想把东西递给他。
“我……”被谢津南的反应吓了跳,温景宜张张口,早便组织好的语言僵在喉咙,手中的礼物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刚结婚,温景宜其实也不是很想那么快就发生实质性关系,最好能耽搁几天,但也有做好心理准备。
谁能想到,谢津南好像比她还紧张。
不敢贸然揣测,温景宜稍微往后退了下,深深吸了口气,拿起手中的礼盒,若无其事般开口:“上次在南城,你送了我花,我一直也想送你点礼物,最后挑来挑去,选了这个,希望你喜欢。”
礼物?
谢津南难得怔住,望着女孩略显紧张的双眸,还是伸手接过了礼盒,目光落向盒面。礼盒很精美,萦绕着淡淡的香气,看不出放在里面的是什么。
“是香水。”温景宜主动开腔,初次送男人礼物,眸底是掩藏的忐忑,微微红了脸,“我是照着你车上的味道,买的类似香,觉得很适合你。”
车上的味道……
谢津南这才想起前段时间,温景宜问他车载香薰的事。
拙劣的话术,蹩脚的理由。
当时他只当女孩子不知道和自己说什么,所以故意找了个话题搭腔,没想到就是为了在这天送他这瓶香水。
面对女孩期待的目光,谢津南秉着礼貌,只好拆开了礼盒。
是一瓶小巧精致的香水,造型独特优雅,打开盒子的瞬间,些许香水清冷的香气从盒子里散发出来,木质的冷香,淡淡的沁人心脾,像是夏日幽深巷子里吹过的一股干爽凉风。
身份使然,从小到大,谢津南收到过身边人各种各样的礼物,无论天价还是低廉的礼物,应有尽有。
可是送他香水的,温景宜算头一个。
许是他性格的原因,亦或是没见他用过,身边人并不会想到送他香水。
温景宜本就不确定自己这个礼物送对了没有,见他神色复杂,心里更紧张了:“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谢津南把香水放回礼盒。这瓶香味的味道确实和他车上的香薰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更淡,带着深邃的幽冷,符合成年人的木质香。
“喜欢。”谢津南淡淡开腔,缓解了女孩心中的忐忑,把香水放到床头柜。
温景宜松了口气,心里多少还是明白男人不过是和她客气,但也见好就收:“你是不是困了?”
温景宜心里想着,如果他和自己客气一下,委婉表达困意,她就主动提出自己困了,让他休息。
正当她想着措辞,男人低沉清冽的嗓音蓦地响起,不带犹豫:“嗯,是困了。”
温景宜愣了下,回道:“那……快睡吧。”
谢津南低低嗯了声,随即关了灯。
视野里倏然变暗,察觉到身旁的男人躺下了,温景宜确定他今晚确实是不打算做什么,心底悄悄松了口气,也抓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
多年来习惯了独睡,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男人,又换了地方睡觉,难免失眠。
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约摸几分钟,温景宜才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入睡。
忙活了两日,照理来说现在应该立马睡过去,也不知道是刚才在沙发上睡了会儿的原因,还是身边有个不熟悉的男人,双眼泛酸困倦,却怎么也睡不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温景宜辗转反侧,反而觉得自己越来越清醒。
身旁的男人早已没了动静,呼吸均匀,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温景宜小心翼翼地挪动脑袋,翻了个身,打算侧身睡,身后忽然响起男人低哑的、很轻的询问声——
“睡不着?”
温景宜心尖倏地一颤,双眼霍然在黑暗中睁开。
他没睡着啊?
“我……”温景宜转回身子,平躺着望向天花板的位置,双手规矩放在腹前,忽然有些紧张。
“温景宜。”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郑重。
温景宜微怔。
昏暗的视野里,看不清彼此的脸,只有清浅的呼吸声昭示着双方的存在。
若有似无,又难以忽视的。
“人到了某个生命的节点,总要归入下个阶段,”他低哑的语气有所停顿,继续开腔,“我也不例外。”
男人清冽的气息时不时窜入她鼻息,就和此刻的夜色般朦胧缥缈,温景宜内心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下个阶段是指……婚姻?
于他而言,婚姻就是生命中的一项流程,他也没能免俗。
他嗓音很轻,冷静且疏离,更像是生意场上不带情感的谈判官:“今后你就是我的妻子,自然享有作为谢太太应有的一切尊重和庇护。除此之外,我希望我们都不要太贪心。”
这番话来得猝不及防,像平静湖面被用力扔了颗大石块,溅起剧烈的水花,温景宜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被他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
片刻的茫然之后,她回过神来。
开始回味他的这番话。
什么意思?
形婚?
不对。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身为谢氏继承人,做不出形婚这样的事,降低了他的身份,也难免对他们温家造成了损害。
那他什么意思?
生怕会错了意,温景宜很想直接问清楚,话到嘴边,又觉得无话可说。
室内的每处角落充满了一种深深的安静感,时间仿若凝滞,空气中流淌着莫名的冰冷气息……
除了谢太太的身份。
除了他们夫妻的关系,其他都不要奢求太多。
包括她。
也包括他。
是这个意思吗?
女孩安安静静的,除了隐隐能察觉到的清浅呼吸声,几乎没有一点儿声响。这让谢津南摸不准她的态度。
是愤怒。
不解。
还是无法接受?
谢津南薄唇微抿,眉头几乎皱成一团,低沉的语气略缓:“其他你想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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