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大皇子再次雪山消融般地笑了:“所以蟹什么的,还是别想了,偶尔吃一次,殿下养嫩的胃肠也受不了……”
说完,他竟然就这么微笑转身大步而去了。
小萤的脸都要被凤渊的话逼出苦瓜汁了。
她之前在王府里,被这厮,还有王府厨子养得口舌娇贵,骤然入宫哪里能受得了?
宫里那些糊弄人的吃食,除了食材名贵,烹饪法子都是只求不出错的中庸法子啊!
她竟然忘了这茬,这剩下的日子,还是人过的吗?
“凤渊,你明知道我吃不到,还故意说,诚心的是不是!”
说完,她一瘸一拐追出去,等到了东宫门口,顺手拿了鉴湖端着的苹果往外扔。
结果没砸到凤渊,却将刚入东宫寝宫门外的二殿下砸了个正着,疼得凤栖庭哎呦叫出声来。
一旁引路的尽忠一缩脖子,连忙喊道:“二殿下和三殿下来跟太子问安。”
凤栖庭今日其实说不好走的是什么背时运,他原本是要去五里坡相迎太子的。
因着大皇子陈年中毒的案子,商贵妃遭了陛下猜忌。
她知道陛下最重皇子间的兄弟和睦。倒不如让二皇子早早迎一迎太子,顺便探探他的口风,顺便彰显一下二皇子知道错了,懂得珍视兄弟情谊,莫要让陛下因为西宫旧错,牵连了二皇子。
可没想到五里坡这个地方跟二殿下太冲了,他刚赶到那里,就赶上太子历劫归来。
看着被血淋淋抬着的慕寒江,二皇子忍不住后怕。
若不是他临出发时,跟侍妾缠绵磨蹭,再早来一步,倒在血泊里的就是他了。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江浙的暗线明明来报,说太子病入膏肓,别馆里连棺椁寿材都备好了。
怎么老四又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而且啸云山庄那边刚刚也传来信儿,让他探一探太子的虚实,有何异状,都要来报。
凤栖庭琢磨不出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最近啸云山庄对他和西宫的态度骤冷,他还以为啸云山庄的那位主上要见风使舵,转而扶持太子。
可现在看,啸云山庄似乎也拿捏不住老四,还需得他啊!
于是二皇子打着叮叮当当的算盘,故意邀三皇子一起来看看太子。
可没想到,还没入东宫,就被太子一个苹果砸得平平安安。
三皇子在一旁看得直乐,刚想问大皇子怎么得罪太子了,惹得他用苹果砸人。
可待看到久违的太子时,牛三又愣住,忍不住低声道:“这他的,还真像……”
怎么办,他好不容易看萤儿女郎顺眼些,觉得她不再像自己的四弟。
可现在看了四弟,又觉得四弟越发像娘们,就连笑起时,眼睛晶亮的模样,也跟萤儿女郎一模一样!
于是乎,牛三皇子说话时,不自觉变得跟萤儿女郎说话时一般,微微夹起了嗓门,再没有以前对太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蛮横了。
太子跟二皇子赔不是后,二皇子捂着面门,试探道:“大皇兄是又说了什么气人的话,惹了殿下不高兴?”
小萤摆了摆手,示意鉴湖过来扶她,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我们大皇兄什么样子,你们又不是不知,孤哪敢生他的气啊,他可是孤的救命恩人呢。”
凤栖庭压根不信,继续试探:“说起来,殿下怎么在江浙耽搁这么久,没跟大殿下他们一起回来,应该病得不轻。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江浙那边连寿材都备了?若是这样,病情该是恶化了,怎么短短时日,太子又看着生龙活虎的?”
小萤被鉴湖扶到了软椅上坐下,扬眉看着凤栖庭,笑吟吟道:“二哥啊,你还是这么耳聪目明,只怕孤在江浙起夜多少,夜壶有没有满,你都帮孤记着呢吧?”
这话比隔夜的夜壶还冲,二皇子不习惯被怯懦太子挤兑,气得他脸色一变:“你……”
经过这么多教训,凤栖庭总算有些进步,知道在储君面前夹起尾巴,有些做臣兄的样子。
他勉强忍气一笑:“殿下哪里的话,不过是偶尔听到从江浙入京述职的官员说起,我也是关心殿下啊!”
小萤点头:“皇兄的用心,孤领受了。岂止是备了寿材,孤还命令别院一帮奴才们备了纸钱灵棚,躺在棺材里,好好感受了人死后的光景呢!”
这话让两位皇兄听得面面相觑,凤栖庭忍不住道:“什么?人没死就办丧事,太子殿下,您这也太荒唐了!你就不怕谏官参你?”
小萤懒洋洋道:“这法子用来明辨忠奸最管用!那些奴才里,哪些是假哭,哪些是真哭,一目了然。”
一旁的小尽忠自是骄傲地挺起胸脯,原来太子竟然如此识人用心!
还真是人生处处皆是考验!幸好他在灵堂哭得用心用力,堪堪受住了这场大考!
太子忠仆,他受之无愧!
说到这,小萤又是感慨:“你说,孤这一死,魑魅魍魉便也都蹦出来了,这回京的
一路热闹啊!便是那大圣取经,斩不完的妖魔鬼怪……”
说到这,她探身道:“都是自家兄弟,孤“办活丧”也就过了你们俩的耳,谏官如何知?若传出去,便验出你们是真兄弟,还是假兄弟了,对不对?”
说完,小萤拉着武生戏腔,夸张哈哈大笑了起来。
二皇子虽然觉得太子有些发癫,却因为心坏鬼胎,勉强附和跟笑。
三皇子却皱着眉,带着暴殄天物的惋惜,看着太子用肖似女郎的脸,作这般疯笑。
等兄弟俩从东宫出来时,三皇子回头看了看,叹气:“得了,这又疯一个,正好跟大皇兄作伴了!”
哪天他得提醒一下父皇,找人看看皇陵风水,是不是谁砍了凤家智脉,怎么尽出些疯子?
不过他明日得出宫想办法去见嫣嫣。
安庆公主不知为何,如此不待见凤家子弟,居然真的给嫣嫣寻了亲事。
所以慕寒江出事,三皇子听闻他无性命之忧后,松了一口气后,又暗自庆幸。
起码慕公子受伤,安庆公主应该没心情跟别的府宅子换婚书。
明日他得陪着嫣嫣,想法子去瑞祥王府看看慕兄。
顺便再寻萤儿女郎,看看她能不能替自己想些点子,帮帮他和嫣嫣这对苦命的鸳鸯。
三皇子心事重重,二皇子也无心跟他闲扯,敷衍几句后,便匆匆给啸云的主上报信去了。
只是二皇子并不知,此时那位主上,早就得了宫里的消息,甚至三位皇子的闲聊都入了他耳。
主上戴着兜帽,坐在密室的椅子上问:“五里坡怎么生出那样的乱子?不是应该二皇子去迎储君,然后遭到魏人的伏击吗?”
这才是他起初的安排——已是废棋的二皇子被魏人劫杀,造成声势,让大奉与魏国和谈不成。
谁知最后,竟然变成慕寒重伤不醒,而那二皇子却安然无恙!
而回宫的那个的太子,又是从哪里冒出的鬼东西?
那个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谈,分析与魏相争的太子,根本不可能是那个连话都说不出的蠢戏子!
所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范十七听了主上问询,忙道:“原是这般安排的,只是二皇子临出宫时,遇到了侍妾争宠,被临时缠住,耽搁了些时间。没想到慕公子却正碰到了太子,还察觉了他身边人似有不对,开始百般审问。我派人收买的那些魏国盗匪并不认得慕公子和二皇子的样貌。看马车旁来了人,便以为正主到了,急急冲下去厮杀……程琨眼看着无法收场,应该是以为二皇子不会再来。为了不让计策空落,便擅作主张,要杀了慕公子……”
而把风的一个暗探因为被突然杀来的一伙面具人发现,便先胆怯逃跑了。
后来大皇子什么时候来的,他也不知……”
主上听闻到此,震怒地将范十七踹倒:“这些都是那个逃回来的暗卫说的?”
幸好有一个把风的暗卫没有现身,总算回了个活口,不然眼下这盘乱麻,连头绪都找寻不到!
范十七的轮车被踹坏,狼狈趴在地上,紧声道:“是!属下已经将他料理了,再加上程琨他们已死,绝不会外泄……”
“不会外泄?”主上怒极而笑:“那最大的活口,便在瑞祥王府躺着呢!只要他醒来,说出是程琨杀了他,那陛下必定要追查到底!还有那伙面具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你竟然也不知?范十七,你真是叫我失望了!”
范十七的冷汗直流,忍不住道:“属下这边安排……去处理了公子……”
“处理?如何处理?”主上的语气转冷。
范十七察觉不对,立刻转了语气:“总之,需得先将公子接出,万万不可让他落入到瑞祥王的手中。”
主上慢慢坐到桌前,拿起了一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出事的前一天,慕寒江的一日行程。
“他只怕早就落到了凤渊的算计里了。在瑞祥王府呆了将近半个时辰,第二天便入宫跟陛下请示要去五里坡查案。又那么凑巧,正好堵住了太子……你说这里面,有没有大皇子的手笔?”
范十七也是越听越心惊,探头道:“难道太子在江浙真的诈死,办了活丧?那这次回宫的岂不是真太子……”
主上笑了一下:“总归不是你找来的那个蠢戏子!凤栖原?那个皇后养出的废物?十年不见,居然也将养成了人物?有趣,我倒要看看,这两个皇子加在一起,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主上从密室里走了出来,待再走一段路,曲径通幽的私宅变成挂满了裱糊字画的店铺。
他脱了兜帽,将披风扔甩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信步走到了街市上。
此时夜色将晚,只有匆匆而过的小贩客商,还有几家卖宵夜的摊子。
他接过了字画铺主人递来的画轴,带着小厮寻了一处十字路口,管小贩要了一碗汤面,却又不喝,只是坐在简陋木桌旁,慢慢搅动调羹,等着路旁响起马蹄声响。
就在这时,从宫里出来后,前往廷尉府报备了案情的凤渊,正带着侍从,一路骑行路过此处。
他放下调羹,站起身扬声道:“大殿下,请留步!”
第100章
凤渊听到路旁有人喊,闪目望去,却见一温雅中年男子,一身灰衫立在油灯摇曳的面摊木车旁。
他勒住了马缰绳,挑眉问:“定国公,你怎么在此?”
定国公慕甚举了举手里的字画道:“偶得前朝苦禅大师的画,犬子得大殿下所救,又将养在你府上,便将此画赠与大殿下,以示谢意。”
凤渊翻身下马,却并没有接,只是道:“我从小便不喜字画一类,这么名贵的画若是给我,与焚琴煮鹤无异,定国公还是收着自赏吧。”
定国公摇了摇头,微笑道:“我其实也不沾字画许久了,年轻时的许多爱好,都在缠绵病榻时荒废了。倒是你,不是正跟萧三爷习武吗?他的路数有些至刚至阳,若是心无定力,反而短了蓄势待发的后韵,不如多养养心境,这样对你的拳路也大有裨益。”
凤渊笑了一下,问:“三爷爷知道您这么编排他的拳法吗?”
慕甚苦笑一下道:“是我失言,这可是你母亲当年的话,并非我一家之言,别跟你三爷爷传话啊!”
他迎娶了安庆公主,乃是萧天养的侄女婿,不过定国公还是遵从了年轻时的习惯,称呼萧天养为三爷。
既然是一番好意,凤渊便接过画,然后问:“定国公等在这,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定国公点了点头:“我先前从宫里出来,便去你府上,想看看寒江。只是我久不在京城,你府上的人不认得我,没能进门。我便想着你可能去了廷尉府,便在这一边吃面一边等你。”
凤渊似不经意地问:“安庆公主没来看望慕公子吗?”
定国公摇了摇头:“我一直没回去,也没有派人特意告信。当母亲的总是心疼孩子,别没由来吓着她,待我见了寒江,再回去一点点透给她。”
凤渊略带嘲讽一笑。
在五里坡时,有人看见有个暗哨偷偷逃跑,应该是通风报信去了。
那程琨乃是安庆的心腹,一整队的龙鳞暗卫折戟,她应该已经得了信,就算定国公心疼妻子,也是白费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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