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烈……”
施愿犹豫着。
“没关系,他也发泄得差不多了,我和他之间还剩下一点问题需要解决。”
“我不是阿烈那么冲动的人,你应该相信我。”
见黎向衡依旧是一副所有尽在掌握间的态度,施愿才愿意松口。
她有自己的考量,随即询问黎向衡:“你自己进去可以吗?我要留在这里,简单善后一下。”
黎向衡缓慢颔首。
于是施愿让出供他下车的空隙,手还挡在旁边,随时准备搀扶。
黎向衡说到做到,过程中没有一次寻求依靠,他将额头捋下来略略遮住伤口,而后走了进去。
施愿目送他的背影进去雕花大门,才重新掏出手机,拨通电话给家庭医生。
她没怎么替人处理过伤口,新家药箱里的几类药物也是匆匆忙忙随意准备的。
更重要的是,或许外人的加入,能够缓解一下他们三人之间的僵硬气氛。否则只剩一个她来维持黎闻烈和黎向衡之间的和平,万一他们冲昏头脑又打起来,她怕是谁也拦不住。
施愿在外面逗留片刻,迅速跟家庭医生交代了下情况,又分别上车关掉警示系统。
得到家庭医生的承诺,十五分钟后会赶来这里,她的心这才松懈了少许。
然而加快脚步,回到家门口,她还是听见了拳头入肉的声音。
向来靠谱的黎向衡这次也失策了。
自己才没守着几分钟,这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又不顾形象地在她家里上演了“全武行”。
“你配做我大哥吗!”
“怎么能这么卑鄙无耻?!”
黎闻烈大吼着,已经破皮的拳头又往黎向衡脸上招呼。
黎向衡冷静把头往旁边一躲,原本正中眼眶的拳风来不及改变方向,擦到了他的颧骨。
他的眉峰吃痛蹙起,并不言语,又召来黎闻烈更加歇斯底里的控诉:“我现在才明白,你和黎晗影就是一样的货色,不!黎晗影还比你正大光明一点,至少他不会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
黎向衡遵循和施愿的承诺,没有回击,侧闪着身体躲了几次。
只是在黎闻烈变换轨迹的攻势里,他的腹部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击中了。
这次的痛楚来得更加猛烈,黎向衡眼中隐忍的怒意濒临爆发边缘。
“你不觉得你今天太过分了吗?”
“作为公众人物,要时刻记得保持情绪管理。”
整场斗殴中都保持缄默的他,最终沉声开口警告。
却惹来黎闻烈的怒极反笑:“什么狗屁情绪管理——”
“我就是因为太要脸了瞻前顾后,才会次次都输给你和黎晗影——”
他嘶吼着乱七八糟的话题,不肯罢手,场面也从单方面的进攻变成了双向的斗殴。
施愿看得心头邪火不断翻腾。
而随着缠斗在一起的人齐齐向后撞到客厅旁边的装饰台,一只她亲自挑选的古典花瓶跌落在地彻底破碎,忍无可忍的她反手关门,用尽全力把手里的提包砸到他们身上:“你们有完没完!”
“究竟在发什么疯,要打滚出去!”
背带为金属链条的提包不偏不倚砸中了黎闻烈的脊背。
黎闻烈吃痛,手上一抖,被黎向衡一拳打破了唇角。
他感受着血腥味在舌尖散开,气喘吁吁松开黎向闻的领带。
身后有另一道脚步靠近,明显属于他和黎向衡以外的第三个人。
黎闻烈转过身去,唤道:“姐姐——”
后半截字音被巴掌声替代,淹没在喉咙深处。
施愿恶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气得满脸通红:“是谁允许你在我家门口开车撞人的?是谁让你在我的新家里面打架的!你忘了你是什么职业吗,想上新闻头条不要拉上我!”
黎闻烈被打得偏过头去。
他像是已经习惯了施愿说打就打的巴掌,又像是感觉不到左脸颊弥散开来的痛楚。
他不再顾及旁边是否有人,以及那个人是否为黎向衡或者黎晗影,一把抓住施愿打完后来不及收回的腕子,反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肢。
一米九的高挑个子俯落下来,如同冬日渴望温暖巢穴的候鸟一般往她怀抱里钻去:
“姐姐不公平——姐姐一直以来,都对我那么不公平——”
“你愿意和二哥谈恋爱,也不拒大哥的趁人之危,为什么、为什么只对我这么冷酷……”
“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点机会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甩开那些记者,回到酒店,被前台告知没有医生上去,你和黎向衡一整晚都不曾出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哥哥们都可以,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
他无视施愿的反抗,像是要和她融为一体般将她抱紧。
一改不久前开车撞向黎向衡时的暴戾之情,滚烫的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滑落,打湿施愿胸口的布料,黎闻烈控诉着、指责着、告白着……最后又哽咽着哭得梨花带雨。
某个瞬间,黎向衡并不清楚背对着自己的,没发出任何声音的施愿是什么想法。
他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垂头站在原地,冷眼观赏着黎闻烈单独上演的悲情戏。
可内心另一个从不示于人前的他却苦笑起来。
父亲在世时一直强调家庭要和睦,而如今他们一家人的关系沦落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感情不忠造成的报应。
第98章 你会如愿以偿
黎闻烈还在哭诉, 施愿叫来的家庭医生却提前抵达了家里。
见识了别墅门口两辆豪车的惨烈情形,家庭医生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临到被施愿带进家里, 看到两位不复往日体面, 脸上双双挂彩的少爷时, 他还是忍不住瞳孔闪烁, 流露出微妙的吃惊。
“先给大哥治疗吧, 从外面回来的时候, 我们聊着昨天晚宴的事情没太注意前面,一不小心和阿烈的车撞上了, 大哥的额头也被撞破了一个伤口,你快给看看,要不要紧。”
施愿用着欲盖弥彰的理由。
好在医生为黎家服务多年,各种大风大浪见识过,对于怎样离谱的借口都能接受。
“好的,除了额头的伤口,其他看不见的地方我也会检查一下, 防止有任何隐患在里面。”
说着,家庭医生礼貌请求道,“不过还是麻烦大小姐去其他房间回避下,不然可能不太方便。”
言下之意,就是还要脱黎向衡的衣服。
施愿也不想留在这里对着两人——天晓得激烈运动了大半个晚上,到现在水米未进,回来又遇上黎闻烈和黎向衡相互发疯的她,真实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好, 你们慢慢来。”
“我先去楼上休息一下。”
她转身要走,又被一只男人的手掌拉住。
侧过头, 泪痕未干,双眼通红的黎闻烈寸步不离地跟了上来:“在这里,我也不方便。”
他明灭的眸光间,对于黎向衡的抵触情绪未减。
挨了一耳光红起的半边俊脸,又显出十二万分的可怜。
施愿还未答话,没完全读懂气氛的家庭医生又说道:“三少,您可以先找些东西冷敷下脸。”
最后,从冰箱里找了瓶冰矿泉水的黎闻烈,亦步亦趋跟着施愿上了别墅的二楼。
视线里不再出现第三人,施愿立即垮下表情。
她加快步伐,和黎闻烈一前一后拉开距离,进入卧室就要关门把对方拦在外面。
黎闻烈却伸出白皙修长的右手卡在门框里,可怜兮兮地说:“姐姐如果想要废掉我一只手,就直接关门好了,不过没关系,这都是我该受的,谁让我给姐姐添麻烦了呢……”
施愿:“……”
刚才还在楼上一副要跟世界同归于尽的样子,现在又一下子变了副面孔。
过去确诊精神分裂的不该是黎晗影,该是黎闻烈才对吧。
她木着脸,不关门,也不同意黎闻烈进去。
那泛红的眼眶转瞬再次溢出湿漉漉的光泽,黎闻烈抽动着鼻翼,泪水说掉再次掉了下来。
接连不断的遭遇男人的眼泪,施愿只觉得此刻的自己连毛孔都快要渗透出咸涩的液体——这曾经是她拿来达成自己目的百试百灵的工具,现在反倒被黎晗影和黎闻烈活学活用了去。
看着黎闻烈单手拿着矿泉水瓶,微微佝偻身子,在卧室的房门前哭个不停,她终于决定开口说点叫他高兴的事,来堵上他那张自怨自艾的嘴:“我和黎晗影分手了。”
最后一滴眼泪自脸颊滑落,委屈的神色仍然挂在眉眼之间,黎闻烈却是立刻抬起了头。
“啊,是二哥发现了你和大哥……?”
他有的时候让施愿感觉到演技卓绝,有的时候又连掩饰都那么拙劣。
施愿不置可否。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心中随即对于黎晗影和赵善萱开房情形被曝光事件,产生了第二重猜测。
如果考虑到指使此事之人的动机,赵善萱为了通过制造舆论压力,迫使黎晗影对自己负责是一种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不想让她和黎晗影在一起的人,想要利用这件事引发他们之间的争吵。
轻则恋情造成裂痕,重则关系破碎彻底分手。
这两种猜测比较起来,还是后者成功实现的概率更大。
如今再加上黎闻烈听起来略带假惺惺的疑问,施愿基本可以确定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
黎向衡是黎氏的主席,不会拿集团的名誉来玩笑。
唯有黎闻烈,嫉妒着黎晗影和她的关系,又对这类八卦媒体十分熟悉。
施愿打算最后试探一下来进行定论,于是将他带进卧室里,顺手轻轻阖上大门。
她一反常态地改变坚持,让黎闻烈感到些许不安。
他在施愿的床前站定,看着施愿离开自己走到侧畔的茶几边,往玻璃杯中倒了一杯水。
咕咚、咕咚。
她喝下半杯,缓解了高声过后的喉咙干涩,然后用指腹摩挲着杯沿淡声说道:“你想进我的房门,我也让你进来了。不过你不要误会,这不意味着我原谅了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而是怕楼下的两个人听见接下来的对话,以致于你彻底颜面扫地。”
施愿的态度虽然平静,却露出了兴师问罪的征兆。
不安得到印证,黎闻烈将双手背到身后去。
冰凉的矿泉水没有冷敷他的伤口和巴掌印,反而将掌心熨得一片冰凉。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瞬,听见施愿说道:“黎晗影发不发现,你都把他和赵善萱的照片散布得满天飞,现在外面的绯闻八卦闹成这样,你认为我们还有可能会继续在一起吗?”
黎闻烈夸张地瞪大了一双桃花眼:“姐姐怎么会觉得是我找人偷拍了他们?”
还在那里装。
施愿冷笑着把玻璃杯摔到他脚边。
清水晃荡出来打湿了他的鞋面,却因为厚厚的长绒地毯缓冲,而没有化身为无数飞溅的碎片。
她指着黎闻烈的鼻子说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立刻滚出去再也别跟我见面。”
黎闻烈脸上装模作样的无辜表情又变了。
他半扬起的眉峰和眼尾慢慢垂了下来,眸光回到和开车撞向黎向衡时如出一辙的阴郁:“好吧,是我对不起姐姐……可二哥也对不起姐姐,他更应该受到惩罚。”
“我只是找人曝光了二哥做下的事而已,姐姐要为他来怪我吗?”
这个局,当初是施愿一手设立的。
如今黎家三兄弟无一避免,全部参与了进来。
谁伤害了谁,谁失去了什么,谁又从中获利,竟是全部变成了剪不断、理还乱、一团糟。
施愿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缓了几秒,逐渐接受这个事实,而后平静地跟黎闻烈说道:“你做的,你肯承认就好。以后你不用再觉得不公平了,因为所有人都回归了原本的位置,我也不会再跟黎晗影在一起。”
“至于黎向衡,你更可以放心,不过是一次意外互相慰藉而已,他不至于那么失去理智。”
“从此以后我会好好过我的生活,也祝你们各自找到自己的幸福。”
这是她在坐车到家来的路上就想好的结局。
短短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和遭遇。
说到底,她想要的是钱、股份和权力,而不是每一位养兄弟都对她产生爱情。
然而最后一句话被黎闻烈听到耳里,他勉强镇定的情绪又起伏起来:“姐姐就是这么想的吗?”
“得到自己想要的,然后把我们全都抛弃?”
“姐姐还是太不了解二哥,不了解大哥——更不了解我!”
纠缠来纠缠去,折腾这么久,施愿实在不明白他的需求。
她皱着形状精致的眉毛:“那你想怎么样?实在不行,我跟他们都睡过,也跟你睡一次。”
黎闻烈哪里想得到“性”对她而言是这么无足轻重的东西。
她看似在弱化了情事背后象征的意义,实则把他们三个将心掏给她的男人皆一一贬低。
黎闻烈几乎要跳脚,他嘶吼过的沙哑声音再次拔高:“施愿——你以为我就是想跟你上床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想做/爱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怎么能够这么看待我?!”
“所以问你想怎么样啊?”
施愿也跟着有些破罐子破摔,“不是要公平吗?公平就是时至这一秒,没有人得到我的心。”
她不给黎闻烈继续指责自己的时间,径自把话接了下去,“你要是愿意接受我的提议,就自己想个时间,我们做一次就是。如果不愿意接受,那就维持原来的样子,桥归桥,路归路。”
“看你的想法,这两个选择我都能接受。”
她没把“除此之外,其他都不能接受”的话说出来,遭受双重打击的黎闻烈已经气得摔门而去。
……
施愿没有追出去。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过去将杯壁沾染着水痕的玻璃杯缓缓捡起。
另一个人从半开的门口走了进来。
施愿没有起身,她的头顶落下一道属于男人的、微不可闻的呼吸。
“你和阿烈的话,我后面听到了一些。”
“门没有关紧,刻意露着一条缝隙,你就是为了让我听见,对吗?”
施愿维持着姿势不变,静滞两秒后,慢吞吞的、上下点了点头。
黎向衡望着她头顶漆黑的发旋,她蹲在地毯的中间,散开的裙摆仿佛开在风中的无害白栀子。
可就是这样一丛看似无害的白栀子。
却生着密密麻麻,随时能够将他伤到鲜血淋漓的硬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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