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辩下去,只会收获一个谁也不可能获得胜利的无谓结果。
施愿不喜欢陷在既定事实的泥沼里无法自拔,更不喜欢黎向衡言语之间对她的审判。
她不是不会爱人。
只是她的爱情何其珍贵。
没必要对任何人解释内心,过去、现在、未来的路,她只求自己走得开心。
施愿将身体朝车门的方向挪动了一点,空闲的手指在控制升降窗的按钮,和车门的把手之间徘徊:“我们还是说回礼服的问题,至于这些故事观点,大哥还是找个更想你了解她的女人聊吧。”
说完,她当机立断选择了车门把手。
决定今晚哪怕不要放在黎向衡那里的衣服,也要终止这场对她来说充满逾越的单方面谈心。
黎向衡却提前预判了她的计划。
“啊!”
在施愿即将拉开把手的一瞬间,发觉对方要走的他丢弃了自己的风度、理智和得体,像出笼的野兽一般扑了过来,就近抓住施愿的左手摁在靠椅上,另手则将她开门的手一把摁在车门的功能键上。
由于力气过大,按钮的功能被触发,车窗徐徐降下。
在彼此的无言之中,它一降到底,深夜的凉风倒灌进闷热的空间。
施愿被压在身体和车椅中间,耳边除却风声,便是黎向衡不正常的,带着灼热和粗重的喘息。
她有些惊恐地望着黎向衡边缘扩张的瞳孔,再度坚信,不只是黎晗影,黎家每个人都是精神病。
“大哥,你先放开我——”
“没了防窥膜,这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被拍到我该怎么说?”
“传出去对黎氏集团的名称也不好。”
惊叫过后,施愿尽力克制着忐忑的本能,干巴巴劝告几句,便再也说不下去——她意识到黎向衡能夜夜在庭院外窥探她,能对她说出平时绝对不会说出的话,就意味着他现在绝无清醒可言。
她在黎向衡的臂弯中无济于事地挣扎着。直到黎向衡俯低面孔,像是终于有粉末可吸的瘾君子那样,呼吸失去规律,视线颤抖着,沉浸且上瘾地用鼻尖蹭了她的脸颊一下。
“我承认,或许我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变成你喜欢的那个样子。”
“但如果,我愿意给你别的呢?”
“我给你更多的股份,让你成为黎家最有权势的女人,让你真真正正参与到黎氏集团的核心运营中来,让你的手上拥有切实的权力,让你永远站在山顶,接受他人的顶礼膜拜。”
他太懂得施愿的渴求。
太懂得她看似意气用事,实则步步算计,希冀掌控生活和命运的阴暗自我。
他也太懂得她的欲望。
她的不安全感。
前面的温情和表白,就好像是释放出来的,用来吸引注意的烟雾弹。
当遮掩的雾霭尽数散去,黎向衡呈现在她眼前的实质,才让施愿真正心动。
光有钱还不够,她依旧保护不了自己。
依旧要随时恐惧黎晗影对她周边的入侵。
依旧要为了达成目的,被迫与更多的,如赵善萱一般的人合作,过后说不定还要被倒戈一击。
有了权力,面对厌恶的事物,她就能够成为第二个黎向衡,动用手段,干脆利落地叫它们消失。
施愿并不知晓自己随着念头发散而渐次加深的眸光,映在黎向衡的眼中有多么惹人怜爱。
从小到大,他不是没有见过施愿的恶劣行径。
或许在其他同龄的富二代看来,施愿睚眦必报,性格冷酷。
可相比家族、利益和权力,相比他年少就随同黎见煦见过的风雨和阴私,她还是太温柔了。
对待整个世界,总是抱有那么多的不忍。
哪怕知道不彻底了断,自己将永远被黎晗影纠缠下去。
依然有那么多顾虑。
这样的施愿,就算拥有权力,也注定无法成为杀伐决断的君王。
时间点滴流逝,施愿脑海的念头也逐渐累积如山。
黎向衡感知着她同样颤抖起来的吐息,等待着她给出的唯一答案。
而后听见她问:“……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第120章 独占仅存专属
施愿知道黎向衡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
陷入爱情的生意人给出的好处, 同样需要另一方付出代价。
施愿想要这个天大的好处,更想掂量清楚除了虚无缥缈的真心,他究竟还要从她身上拿走什么。
于是她抢先问出交换条件。
而黎向衡为了结束这场暗无天日的单相思, 这次也显得十分有诚意:“我想要得到什么, 那是最后才要考虑的问题——愿愿, 我还是想先说说, 当下为止我能够最大限度给予你的。”
“我会转让给你我手上拥有的百分之六集团股份, 以及亲自带你接触正在规划和进行的各项核心业务, 只要你愿意回来上班,虽然暂时还是助理的岗位, 但等到能够独当一面,我会把兼任的总裁位置交到你手上,让你从此以后在集团内部拥有第二大的话语权。”
从前施愿选择黎晗影,就是认为他好掌控,可以成为自己的棋子,去和黎向衡争夺黎家的权力。后来随着深入接触,她发现黎晗影的威胁性, 才熄灭了这种念头,改为能得到股份、保住富贵就行。
而现在,通过一场漏夜的对话,黎向衡再次将她灵魂深处的野心点燃——不是下位者们的臣服才叫随心所欲的生活,唯有将笼罩在头顶的乌云一片一片摘去,才能仰首欣赏只为一人盛放的天光。
一步一个脚印。
倘若黎向衡口中的承诺真正实现,那么她在黎家的地位,至少已经超过了黎闻烈。
百分之十和百分之十一, 看起来只相差一个数字,却意味着她这个外姓人, 在开股东大会时能够待在黎向衡的左右两侧,而不是凭借过去百分之五的股份,只能坐在姑姑黎见映和三叔黎见曜之后。
这份礼物不可谓不重。
然而经历过第一次股份转让,施愿没有忘记黎见煦在世时设下的隐藏条例。
她眼底的喜色被一层担忧覆盖,不自在地询问:“股份转让这件事,少了你们三兄弟哪一人的配合都无法进行,跟阿烈还算可以商量,可二哥那里,你们把他弄到国外回不来,他怎么愿意答应?”
施愿提到这个近似于一盆冷水的姓名,黎向衡的痴迷和执拗之中终于多了点额外的情绪。
他收回手臂,缓缓将被自己桎梏在车座上的施愿放开,他镶嵌在脖颈间的喉结上下滚动着,那点情绪又转眼即逝,飞速的消逝以至于施愿未曾读懂根本。
“我有办法,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转让协议也能够生效。”
这种听起来近似天方夜谭的回答,如果换做黎向衡之外的任何一人,施愿都会将其判定为对方根本做不到,只是想要凭借空头支票去空手套白狼。
可这个人是黎向衡。
他从来不屑于说谎,更遑论欺骗她。
大刀阔斧地进攻,才是他的人生信条。
迂回百转、机关算尽地窃取,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施愿用舌尖舔了下干涩的唇面,没有说话,又听见黎向衡郑重给出签订协议的时间期限,“转让股份的合同,我会叫何律师加急拟定,一定在《Fad》的慈善晚宴开办之前,拿来给你签字。”
“你放心,只要签下名字,协议就会生效。”
“我既然能够开口向你许诺,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处理妥当。”
施愿看着黎向衡笃定的眼神,想起过去黎闻烈同自己提起的,想要协议生效又岂止开诚布公三人举手同意这一个最笨的办法,她的念头无声滑向某些灰色地带,迟疑一瞬,还是决定装作一无所知。
“好了,能给我的好处说完了——”
“那么,大哥,你的条件呢?”
最后,她又重复起这个内心最在意的重点。
被施愿一瞬不瞬的眼神注视着,没来由地,黎向衡产生了一种此刻自己占据了她全世界的错觉。
有一秒钟他很想脱口而出,无论是姓黎,还是别的什么,把其他男人都抛弃,只留在他的身边。
……他不会再畏惧于世俗的眼光,只要施愿点头,他愿意把妻子的位置倾心奉上。
绝对的理智从来是黎向衡引以为傲的地方。
但极端冲动过后,理智的回归,又令他突然感觉到自身的悲哀。
独占、仅存、专属。
这些词汇目前而言,还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他和黎闻烈就黎晗影的事尚有很深的牵扯,拉黑联系方式暂时不往来,只是黎闻烈这个没长大孩子的赌气做法,实际上,他们还不能彻底把脸撕破。
黎向衡只能退而求其次。
长时间的心理斗争结束,他再度启唇,气息低微、模棱两可地请求着:“……我们只要,恢复正常的往来就好,你别再推开我,也不要再用一副对待陌生人的客气态度面对我。”
施愿不是三岁的孩子,当然明白正常的往来不仅仅是正常的往来。
说到底,不用公开,也无需给名分,接受一个黎闻烈,再接受一个黎向衡,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她不相信黎向衡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哪怕过去热恋的时候,在她眼里像圣人一样无私的黎晗影,也会希望她不要再多看别人一眼。
独断专行的黎向衡,真的能做到这么大度?
交易进行的当下,她将怀疑问出口,得到黎向衡心口不一的答案。
真实的自我在内里阴森森地发誓着,总有一天会将所有碍眼地情敌一一清理干净,而虚假的伪装则遮覆在岿然无改的面孔之上,用退让的姿态低声道:“……我现在所求的,只是这样。”
说完,为了表示自己的内外一致,他假装没有听见心中疯狂叫嚣着的,把她留下,留在这里的呓语,更掩起无穷无止的占有、爱意和欲念,克制而主动地打开施愿手边的车门,“回去吧,愿愿。”
很奇怪。
这一夜黎向衡近乎疯狂的告白言犹在耳。
而宣泄过情感的他,在说完叫她回去的话语后,却仿佛累了一般垂下头颅。
夜风吹散了空调的暖意,暧昧的氛围同样被驱逐大半。
过于明亮的顶灯遍洒之下,黎向衡眼下的倦怠纤毫毕现。
施愿并不知晓这些都是他为了忍耐自己的思念而做出的刻意行为,此刻也难得关心起他的身体状况:“哥哥,你的失眠症去看过医生了吗?吃药能不能缓解,一定要睡在看得到我的地方才行吗?”
“没关系的……相信今夜过后,总能得到缓解。”
黎向衡说出一句实话。
施愿想自己得了好处就这样离开,未免显得有些吝啬,便试探着询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要不,今天你先跟我回家,别墅里客房还是有很多——”
只有天知道“跟我回家”四个字对黎向衡来说杀伤力有多大。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抬起头,眼神如同钉子一般,把施愿钉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有纤细而蜿蜒的红色纹路爬上瞳孔周围的眼白,这种饿狼似的目光,也把施愿吓了一跳。
他来回摇摆,快要爆炸的理智,又在触及施愿略显不安的表情回到正轨了一点。
用最后的镇定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来日方长……我在这里睡到天亮上班就好。”
第121章 人生没有选择
得到黎晗影的拜托, 第一次起草股份转让协议的时候,何应诚还能安慰自己,施小姐也是黎家的一份子, 尽管不是亲身抑或有收养之名, 但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 拿到少许股份也是人之常情。
他将对于未来的担忧不安隐藏在内心深处, 在黎晗影扫清外界阻碍后, 沉默地协助他完成此事。
然而令何应诚没想到的是, 第二次同样的决定会来得这么快。
当他结束通话,乘坐电梯上来迈进黎向衡的办公室, 大脑内部仍有轻微的眩晕感挥之不去。
这种眩晕感曾出现在二十几岁的年纪,他守着笨重的电脑反复刷新网页,等待司法考试结果时。
多年后,他已然成为业界标杆一般的存在,那种忐忑而失措的心境,却猝不及防降临。
“何律师,坐吧。”
黎向衡没有坐在寻常接见下属的办公椅上, 而是选择在沙发旁与何应诚展开对话。
他泡了拍卖级的正山小种,上等的紫砂杯里,色若红珀的茶汤浓郁而清亮。
何应诚没来由地想起那日在黎晗影家里喝的一杯。
尽管见面次数不多,黎晗影却清晰掌握他不为人知的、偏爱金骏眉的喜好。
黎晗影的细心和城府,放在任何一户寻常的富贵人家,都会帮助他成为当之无愧的下任接班者。
可惜的是,他遇到的,是黎向衡。
大约黎向衡也没有猜到, 这样简单的一杯茶,能够在何应诚的心目中起到不小的震慑作用。
他看着何应诚自觉在客人的位置坐下, 将公文包放在一旁,而后毕恭毕敬接过:“谢谢黎总。”
“我的手艺不比专业的泡茶师,只出于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学过几年,你随意尝尝即可。”
一向直奔主题的黎向衡难得说起场面话。
何应诚就着滚烫的茶水小心翼翼抿了一口,只觉得名种茶叶的绵长回甜,也冲不散舌尖的苦涩。
抬眼望去,黎向衡仍在状似专注地品茶。
何应诚只好主动开口:“黎总,您要我准备的转让协议,我已经打印完毕带了过来。”
黎向衡饮茶的姿势不动,微微挑起一侧眉峰。他的声音混合在袅袅上升的热气里,似乎也带上了几分不明真意的缥缈感:“真是辛苦你了何律师,总是为着我家里的事奔波劳碌。”
何应诚没有像试图让施愿知难而退那样,再度提起需要三兄弟举手表决的条例。
面对什么人要用什么方式,他指出另一个要紧的问题:“只是您这么做,施小姐手上的股份加起来就超过了三少爷,不知他的心中会怎么想,还会不会继续支持您成为集团的领导者。”
“以及,成功转让以后,您手上的股份会比二少爷少百分之一。”
黎向衡放下指间的茶杯,从手机里找到一段录音播放给何应诚听——掐头去尾,省略没必要公开的隐秘情事,录音内容正是黎晗影承诺给施愿股份的同时,转让给黎向衡相同的份额。
他把录音拷贝一份,发送到何应诚手机上,又拿出那日书房谈话不欢而散以后,黎晗影为了证明自己承诺的有效性,额外拿来的一份股份出售合同:“我相信这两样东西,足够何律师你不再为我的处境发愁了,确认完毕后,替我尽快完成黎晗影名下百分之五股份出售给我的流程事宜。”
何应诚将合同拿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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