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存在不好解释,姜静行只好将此事模糊过去,将说话重点放在这场还未爆发的洪水上:“我得到一些消息,荆州的水灾远远要比上报的严重,怕是下月就要瞒不住了。”
说到荆州,她双目宛若静水深潭,语气也更冷:“荆州富硕不假,但自前朝就存在官盐私卖的事,当地豪强大族之间联系紧密,与就任的官员也是藕断丝连,所以一直未能肃清,长久以来,已成顽疾大恶!”
陆执徐也皱起眉头,他入朝听事不过一年多,对地方上的民生所知不多,但对于朝政的敏锐,让他本能地想了很多。
姜静行看他明白几分,觉得不妨把事情说的再透彻些。
于是继续道:“若是事情瞒不住了,你父皇定要指派钦差彻查此事。荆州与京中朝臣牵扯颇多,定会人心浮动,到那时,他定会从你们兄弟几个当中选。”
姜静行眼中带上探寻,试探道:“扶摇有什么想法?”
“你想我去。”陆执徐肯定道。
随即皱眉又道:“为何想要我去?我若去了,无论如何做,都是进退两难。若是赈灾,那便是三月来返一趟就好,若是想将顽疾铲除,此去便是无归期。”
姜静行叹息一声,夸道:“扶摇一向聪慧,无需我言,便知我意。”
窗外飘进来雨丝,打在陆执徐那张瓷白的面容上,给人眉眼笼上一层寒意:“你希望我去做他手里那柄刀,你就不怕我出事吗!”
至于他是谁,两个人心知肚明。
武德帝想要铲除荆州世家豪强,收拢盐税,荆州的豪强世家和与之有利益往来的朝臣却不会善罢甘休,一但他扯进去,就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且荆州天高皇帝远,谁也不能将所有情况预料到,他若是处置不当,都可能有去无回!
姜静行抬手摸摸他的脸颊,感觉有些湿凉,便搂着人换个位置,用自己的后背挡住窗外飘来的雨丝。
“生气了?”
陆执徐不语,他知道姜静行不会害他,但他不喜欢她有事瞒着他,这会让他感觉这人就像是飘在天端的云,时刻都有可能从眼中飘走。
姜静行亲亲他低垂的眉眼,满眼都是柔情笑意,低头帮他把玉佩系好。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但小皇子没有拒绝,就说明心里已经在斟酌此事。
虽然去荆州很危险,但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若是能功德圆满地归来,辰王府在朝中的声望定会再次拔高,况且民心这种东西,在关键时候可是有大用的东西。
而且她还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小皇子什么都挺好,文韬武略,深谙人心,该狠的时候也够狠,但是她希望他能再好一点,最起码知道何为执政为民,何为体察民隐。
京都宏伟繁华,四海之物应有尽有,可和外面的天地比起来,也不过弹丸之地。
既然注定要被这地方困一辈子,那自然就要趁着年少多出去走走。
姜静行给出保证:“你尽管放心去做,我与你荣誉与共,还会害了你不成,荆州紧挨扬州,扬州总兵是我心腹,我会去信给他,让他暗中帮你。若是有人伤你,我定让他后悔生在这世上。”
她近乎是哄着人说话,生怕让本就没安全感的人多想,可说到最后一句,眼中却是杀意凛凛。
陆执徐定定看她两眼,最后缓缓埋头在她的肩头,清越的嗓音有些发闷:“我今年二十有一,不是懵懂稚童,别把我当小孩哄。”
可只有小孩才会说自己长大了啊,姜静行但笑不语,只是心里嘲笑道。
还是那句话,小皇子真是哪哪都软,就嘴最硬。
手掌按住柔韧有力的腰身,姜静行将人抱紧,嗓音含笑道:“那扶摇可是下了决心,要去探一探这龙潭虎穴?”
不等人回答,又说道:“你父皇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是能在战场上砍杀敌军了。”
陆执徐倏然抬头,眯眼道:“姜静行,你别拿陆奕炳激将我,你们那些往事我一清二楚。”
姜静行不动如山,拍了拍手下的腰臀,淡定颔首:“既是如此,那我在京都拭目以待扶摇做出一番功绩来。”
陆执徐被她拍的浑身一僵,本不想说话,他不屑与人在言语上争个高低,但年轻气盛的身体那里经得住年长者的撩拨。
陆执徐耳垂红了红,心中羞耻不已,他又想起刚才被人钳制着喊出的那声舅舅,顿时面红耳赤。
可等无措的情绪消退后,那种食髓知味的快感又让他的眼神暗了暗,催他启唇咬住嘴边修长的脖颈,甚至还报复般用牙尖捻了捻。
“嘶——”姜静行痛呼一声,命门被咬住的战栗感袭上心脏,让她下意识仰起头躲闪,无奈给出警告:“扶摇!”
陆执徐不听,只在心里冷嗤一声,他都要去给陆奕炳做刀了,还指望他乖乖被人欺负不成,凭什么每次都是他被人牵着鼻子走。
陆执徐放开嘴里那点皮肉,修长手指放在姜静行的腰带上,学着她之前的动作,慢慢向下滑动。
姜静行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她侧首看向自己的小情郎,果然没有错过他眼底的挑衅。
看出他心里有气,姜静行闷笑出声:“好扶摇,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陆执徐转撇她一眼,清俊的面庞上似笑非笑:“礼尚往来,你我皆是男子,伯屿为何拒绝。”
这回换成姜静行沉默了,不过也仅仅是几息的时间,转瞬便笑的从容淡然。
“好吧。”
她的小情郎刚开荤,正是充满探知欲的时候,她怎么能不鼓励呢。
陆执徐看着她嘴角熟悉的笑容,眉心跳了跳。
果然,姜静行下一句便是:“不过纵欲伤身,我可比不上扶摇青春正健,我们玩点别的。”
还不等陆执徐拒绝,姜静行直接拉着人回到铺满软绒的地台上,顺手从架子拿了一套骰子。
“时光正好,我们玩双陆。”
陆执徐闻言转身便走。
识时务者为俊杰,双陆以掷骰子决定行棋,以姜静行五感的敏锐,他能赢的几率只有三成。
姜静行将人按住,笑道:“我让扶摇两马先行三步。”
陆执徐被拽了回来,姜静行凑近他,悠悠道:“怎么,扶摇怕了?”
陆执徐冷笑一声,淡声道:“有什么可怕的,赌什么?”
要是平常,他绝对不会被旁人三言两语激起好胜心,而是好好思索这背后的用意,可姜静行不是旁人,所以结局便注定了。
顶着陆执徐的冷脸,姜静行差点笑出声,殊不知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做出思考的样子:“暂时想不出来,一会儿再说吧。”
陆执徐被迫开局,半刻钟后,一局开场,满盘皆输。
“脱吧。”
“什么?”陆执徐不可置信道。
“输了的人脱衣服。”
“......姜静行!”
暮色渐浓,泰安楼花灯初上。
今年的生辰,是姜静行过的最心满意足的一次,待她踩着月色回到靖国公府,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消退。
第97章 姜绾:很忙,勿扣
夜色融融, 白日间的大雨转小,天空飘着蒙蒙雨丝。
姜静行收起陆执徐塞给她的竹伞,无遮无拦走在雨幕中, 管家早已在主院廊下等候多时, 角落里的绿阁见她归来,急忙撑开手中油纸伞去接人。
姜静行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出来。
她行至廊下,震了震袖摆上的水珠, 同时对着二人疑惑道:“怎么在这站着?”
问完顺着走廊向书房走去, 廊下躲雨的几个侍女纷纷上前见礼。
管家和绿阁紧随在她身后, 将今日府上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第一件事便是今日朴夫人乘船而至的事。
“大嫂来了?何时到的, 怎么没人通知我。”姜静行惊讶道。
管家看着她笑而不语, 似是意有所指, 姜静行反应过来, 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中竹伞。
怪不得她总觉得忘了什么,原来是早上出门忘了交代一声去向,而小皇子是个大可爱, 今天把她迷得五迷三道的,她天黑才回家,那里还记得派人回来报个信。
不过和陆执徐的私情是说出口能把人吓死的隐秘,姜静行不愿费心编个借口,干脆避而不谈。
“时间不早了, 我就不过去了, 都是自家亲戚, 好生安置便好。”
老管家也不多问,面色如常道:“大人放心, 夫人已安置好。但有件事,属下不敢不报。”
“说。”
绿阁推开书房的门,侧身请二人进去,随后知情识趣地将门合上,独留她一人在门外候着。
没了外人,管家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恭敬递到姜静行手中。
姜静行接过展开,一目十行,还未看完便笑了。
当看到右下角署名时,又敛容冷笑道:“好一个仰慕已久,好一个荆州郡守,好一个康氏康白乾!”
想她白天才说起荆州官员和当地豪强世家联手贪污,晚上便收到了人家辗转送来的信,她和荆州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啊。
不过就事论事,能将这书信送到她面前,不管用了什么计策,送信之人都算好本事。
管家不意外她脸上的怒容,他将朴家入京路上发生的事详细说来,这是他拿到信后,赶紧催人去查的。
不管对内如何,对外而言,朴家是靖国公府的岳家,两家天然便是一家人。
朴家出了事,也会牵连到靖国公府。
朴夫人此次入京,打着朴月璇大祭的名号,实则是来看望一双儿女,而除此之外,顺道也做些生意,因此随行的还有不少药材皮草。
清河郡本属扬州,到京都需途径荆州,并州和徐州三州。
此次朴家人入京,除了最后徐州到京都是朴家的商船,前面的路程皆是官船护送。
但这并不是朴家人的本意,而是清河郡郡守主动相送,朴家推脱过,然而朴家的生意还需仰仗本地官吏通融,也不好和人划清界限,便只好坐上官船,想着过了扬州下船再说其他。
可到了荆州,朴家人是下了官船不假,却又被荆州官员威逼利诱地送上了新船,同时还在朴家的货物中夹带了不少东西。
如信上所言,专门孝敬她的。
朴家人一听与靖国公府有关,不敢替她拒了,就带着上京了。
“早就听闻这三大世家以康家为首,没想到这康家手够长的,连本公的主意都敢打了。”
姜静行挑开灯罩,将信放在火烛上,等烧的差不多了,又扔到脚下,徒留一堆灰烬。
“我这位大嫂怎么说的,她可知道这封信吗?”
管家摇头,解释道:“朴夫人今日在院中一直未出,是朴家一位管事找上了我。管事给了两份礼单,一份是朴老爷备的礼,另一份则说是受大人的旧友所托。属下不放心,便看了看礼单。”
“这礼单上第一份礼是个枣木匣,枣木价贱,岂有拿这匣子送人的道理,属下心中忧虑,便命人打开,里面便是这封信。”
“够谨慎,也聪明。”姜静行评价了一句,心里却更厌了这康白乾几分。
她最讨厌的便是那些在她面前眩聪明的人。
若是真聪明也就罢了,偏偏做事蝇营狗苟,为的也是一己私利。
“大人,这送信之人有何目的?”管家问道。
“求份庇佑罢了。”
姜静行脸上喜怒不明,迈步坐到桌案后:“都送了些什么东西?”
管家脸色微妙一瞬,佝偻的脊背也挺起几分:“其他的倒是寻常,珍贵不假,也不过是些水乡特产,可......”
见管家吞吞吐吐,姜静行神色更淡,能让见多识广的管家感到为难,怕不是寻常俗物,想来颇为棘手。
“说吧,我倒要听听这康大人不辞辛劳,辗转万里,都给本公送了些什么。”
管家躬身,低目直言道:“却是出人意料,乃是一对能歌善舞的兄妹。”
姜静行诧异挑眉:“.......活人?”
管家点头,眼中是历经世事的淡定:“扬州瘦马艳名远播,属下看过,确实绝色,大人可要见一见。”
姜静行被这话问的心口一窒,无语问道:“我见他们做什么?”
谁知听到这话,老人家倏然收起严肃的神情,露出促狭的笑容,呵呵笑道:“荆州离京都可是相隔万里,这礼肯定是送不回去的,大人又不会将人杀了,与其养在府中吃闲饭,大人何不受用了。”
姜静行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要是让小心眼的小皇子知道她收了一对兄妹,怕不是要气死。
“您老可真是壮心不移......人在哪?”
被主家打趣一句,老管家笑的更和蔼:“搁外院养着呢,大人不喜歌舞,府上养的舞娘也不多,眼下正好,也省了买人的钱。”
这话说完,姜静行忍不住笑了,书房的气氛也轻快起来。
她抬手扶额,伸手点点为老不尊的老管家:“那就先养着吧。”
管家应好,说到底,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往大里说,是受贿,收了人家送的礼,往小里说,一位国公的亲眷途径一地,当地的官员给了孝敬,是人之常情,也是官场的潜规则。
是武德帝本人都不在意的事。
管家知道此事说完了,便说起另一桩事。
“大人,明日是您生辰,府上按您的吩咐备好了酒宴,您看看可要安排些歌舞杂技,也好热闹热闹。”
“你们看着来就好。”
管家点头:“属下告退,大人早些歇息。”
姜静行颔首,她并不在意明日的生辰,眼下最紧迫的还是荆州,这封信来的突然,她还要好好思索一番这背后的深意。
因为康白乾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一个人,那便是今科状元——康白礼。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养猫的新状元也是康家人。
想到这,姜静行啧了一声,她想到了姜绾,真是难为她闺女了。
她以前没在意过这个男配,那日见过一面后便被她抛之脑后了,如今看来,剧情里出现的人物,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翌日。
今日靖国公府的下人个个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无他,只因今晨一早,姜静行大手一挥,直接赏了全府上下三个月的月钱。
因着府主人的吩咐,靖国公府只在院子摆了小宴会,入宴之人,除了三个姓姜的,便只有朴家这门亲戚了。
姜璇一早便起身筹备晌午的宴会,席间的菜色酒水是前几日便备好了的,倒也不用费心,等她转过一圈,闲来无事,便遣人去叫姜绾过来。
她本意是叫姜绾一起去见见舅母,昨日没见到,今日去见一见,也不算失礼。
谁知丫鬟回来后,却说小姐早早出门了,再问人去哪里,却只得了个垂首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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