鲑鱼、鹿、山羊肉,搭配上一小碗番茄椰奶汤和一个甜点。每一碗的量都很小,正好够一个人品尝不同风味。
酒味从淡到浓,从甜到苦,不喜欢喝酒的梁宛像勾引他那天一样,喝了许多。
除此之外他们还吃了烤猪肋排,肉入口后,梁宛眼前一亮。
今晚第一次望向周沥的眼底。
周沥淡淡笑着看她,目光却锐利。
“你只喜欢吃这个对吗?”
梁宛在心里点头,表面上出于礼貌还是说:“都好吃,只是我个人吃不太习惯那些不常见的肉。”
也是实话。
她不是一个能快速接收新事物的人,因此没少被徐菲林和谢晚馨说老土。
她自己也没想到,最老土的那个人正在进行最离经叛道的事,在对眼前这个人撒弥天大谎。良心过意不去,只能逃避他的眼神。
梁宛依旧对今天的晚餐感到满意,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猪肋排。
要走出餐厅的时候,梁宛看见许多等候的人,其中也包括几个国人,听他们对话才知道这家餐厅需要预约,便不由在心里又感叹一次Lee的缜密。
天泛着深蓝色的色泽,像小时玩扎染时留在桌布上的那抹蓝。
又是深夜,梁宛又要考虑如何说服Lee和自己进行某项运动。
她偷偷瞥了一眼他。
不知道他今年几岁,身体能不能胜任,她需要给他放一天假吗?
“在想什么?”
Lee“阴险”地在此时向她抛出疑问,梁宛走着神无意识地说:“在想你今晚还能不能和我做……”
脚步一顿。
梁宛在心里尖叫起来,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不需要休息的话,可以。”
周沥双手插兜转过身,神色平静地回答,一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依旧在观察。
她什么招术都没用,他就同意了。
梁宛心情大好,口无遮拦起来。
她用磕巴的英语说:“你应该担心自己需不需要休息。”
周沥哑然失笑。
她是矛盾体,一面内敛,一面奔放。
酒精或许是开关,但不讨人厌。
民宿里有桑拿房,房主热烈推荐,但因为两人喝了酒,只能作罢。
梁宛依旧为床上用品套上一次性四件套,她不想给别人造成困扰,毕竟他们不只是睡觉。
周沥站在胡桃木书桌边,手撑着桌面,静静看她褪去厚重的灰色毛衣。里衣的颜色明亮许多,是介于湖蓝与天蓝之间的一种纯净。
他看着她把毛衣放到沙发上,视线短暂掠过他的方向,疾速转移。已经铺得平整的被褥,她又伸手去抚平。她在床沿坐了一会儿,坐立不安,不到半分钟又起身去倒水喝。水喝完,她双手撑在岛台上想下一步该做什么,周沥也好奇。半晌,见她拉开了冰箱的门,在几种水果里挑挑拣拣,什么也没拿,又关上。
梁宛咬着唇想,怎么办好呢?沉默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周沥不禁弯起唇角,依旧不语。
梁宛揉了揉头发,看一眼时钟,又回去铺床。
救命……Lee的眼神几乎能把她灼穿了。
她实在忍不住,张口说:“你要工作吗——”
周沥单手摘下眼镜,搁置在书桌上,慢条斯理松着自己的领口。
他缓缓靠近,梁宛斜坐在床上退无可退。
“开始吗?”
梁宛睁圆了眼睛,无意识中就仰起了头看他。
平平无奇的圆领里露出修长的脖颈,锁骨若隐若现着。
周沥垂下眼,克制自己眼底的流露,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拇指从她的脖颈滑至锁骨。
他不喜欢用语言表达所想,于是俯身亲吻住她微微张开的唇,从上唇到下唇。
周沥想,比起言语和行动,梁宛的心脏一直更诚实。她不会控制情绪,不会缓和心跳速率,于是那儿咚咚咚的跳动都从脖颈的脉搏传递给他。每一次跳动,仿佛都代替她说着什么。
白天刻意的远离和逃避,从亲吻那一刻起就不复存在。梁宛闭上眼睛,手也不安分地在Lee身上游移。
她喜欢靠直觉和本能活着,而现在就是在依着本能。
吻逐渐加深时,不和谐的铃声在房间响起。
像早晨的闹铃突然吵醒梁宛的白日梦,她颤了颤,猛然惊醒。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她四肢并用跳下床,背对周沥接起微信语音。
“宛姐,上次的企划书备份在哪个文件夹里?”电话是陈彦打来的。
“在Z开头那个文件夹里,菲林姐知道的。”
“我哪敢问她呀。”陈彦嘀嘀咕咕,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坐红眼航班来深圳出差,我到现在还没合眼呢。早上会议的资料还要打印带过去,宛姐你快回来吧,我快累死了。”
梁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国内已经是清晨。
“你快去躺一会儿吧,能睡一小时也好,会议的时候千万别打瞌睡。”
“我一边和你聊天一边改文件就清醒了。”
梁宛扶额,刚抬起头才发现面前有一面全身镜。镜子完完整整地照出整个房间,而Lee就坐在床沿,微微弓着背,注视着她。不算清晰的光线里,她看见他脖颈上自己留下的浅浅齿痕。
“咳咳。”
她被自己呛到了,连忙收回视线低语。
“陈彦,我这边现在是深夜,我准备要睡觉了,你要不出门找一家咖啡厅去?”
陈彦撒娇道:“还没开门啊。而且宛姐你平时不都很晚睡觉嘛,怎么去了挪威作息这么健康?”
“……”梁宛胡诌,“因为我今天走了很多路,又累又困。”
“好吧好吧,那我找一家早餐店去坐坐,请保佑我不会猝死。”
梁宛点头,“保佑你。会议结束就快回酒店补觉吧。”
结束通话,梁宛小步走回床边,不太确定地开口问他:“你……还有兴致吗?”
听说这种事被打断的话,许多人会失去兴致,甚至生气。
周沥抬眸,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到手腕上。下一秒他拉着她往下坠,落到床中央。
“你说呢?”
细密的吻,无处可逃的桎梏,和落在身上时又变得轻柔的接触。
他亦是矛盾体。
梁宛感知到他的强势与掌控,可又看见他的隐忍和克制。
不知怎地,梁宛想起今天那场雨。
也是这样忽然而至,汹涌地来,漫天云卷云舒遮了人的眼。
无论列车行驶得有多快,无论走到哪里去,都躲不开那场雨。
她远远观时,着迷欢喜,觉得雨水多些宁静。
可等她真切淋到那浸透她的雨时,她又害怕远处团团云层下未知的危险。
第07章 007
隔日,梁宛睁开眼,房间里只有她,Lee不知去向。
她并不担心他拍拍屁股走人,因为在为如何分别而头疼的人是她。若Lee真能就这样离开,她倒省去烦心和自责。
她有时候希望Lee和她一样是个谎话精。
谁也不欠谁。
洗漱换衣后,梁宛推开套房门,在别墅里寻了一圈,最后在公共区域客厅找到了Lee,他正和房东夫妇交谈。
这还是梁宛第一次见到房东先生,他看上去是亚欧混血,灰黑色的头发与眉毛既有岁月痕迹,也有血统的印迹。
“Mia,你总算醒了,为你准备的餐点快变凉了。”房东招呼道。
梁宛道谢后落座,加入他们用餐。
“要吃鹿肉吗?是我们这的特色。”房东自问自答,“不过我猜你不喜欢吃,你应该更爱吃猪肉和鸡蛋,对不对?”
梁宛眉眼弯弯,笑着说:“是的。”
房东瞧了眼周沥,笑而不语。
“Mia.”
周沥喊了两次,梁宛才有所反应。
“离开之前要不要去Brekkefossen瀑布?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小镇。”
梁宛正在喝牛奶,只能用上目线看他,点点头回应。
去瀑布的路程不远,脚下也都是好走的石阶,但梁宛和周沥走了很久。
梁宛是在出发以后才发觉自己的腿根和后腰有些发酸。想到前一日和周沥争谁需要“休息”,此刻她不愿示弱,于是一声不吭地走着,但步伐也放缓了许多。
周沥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总在不远的高处等她抵达。
途中梁宛看见许多当地人散养的羊,有些还没成年,它们不怕人,慢悠悠地在游客面前踱步。
此刻的天还未亮,光里泛着深沉的蓝调。几米远的地方,Lee站在凸起的岩石上,眺望着峡湾。梁宛顺着他的视线远远望去,在灰黑色山峰棱角之后,微弱的金光正在照亮白雪。
路途过半,梁宛已经可以俯瞰半个小镇。积雪被昨日的一场雨冲洗了许多,零星的几点白不规律地洒落在镇上。
无风无雨,水面平静倒映着房屋、枯树与群山。
周沥站在风景中,挺拔高挑的背影融在微光里。
梁宛喘着气,手比脑先动,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画面里,有清晰的山峦与金光,和Lee模糊的身影。
收起相机,继续前行。牛羊成群,游客零星。
梁宛欣喜竟然还能在这里看见高地牛。
两年前,梁宛去英国旅游时也见过,她格外喜欢这看起来有些许憨态的动物。那时她去英国的目的要单纯许多,旅游,顺便拜访彼时还在伦敦生活的谢晚馨。她那时的男朋友还是她们共同的高中同学,两人在一起很久,后来不知为何分开了,谢晚馨就此回国。
冬日的缘故,Brekkefossen瀑布水流不算大,但景观依然值得这趟徒步。
梁宛喜欢冬日风光的寂寥和宁静,撇下周沥独自来回踱步,拍了许多照片。
离开弗洛姆小镇,前往古德旺恩,轮渡经过峡湾,天从蓝调中复苏。船尾一面诺大的玻璃窗将景色分割成三幅画,白色浪花隐没在山脚下。
十一月底游客不多,清静。
从上了船开始,梁宛就不怎么说话,连照片都只拍了几张,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周沥浏览完邮件,抬起头看见天尽头的山峦之巅的团状云,酷似一座长在山头上的城堡。他想问梁宛要不要拍照,转头发现她用头抵着墙,眼睛半合着,嘴唇失去些微的血色。
他蹙起眉头,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身体不舒服?”
梁宛摇头又点头,“我可能有点晕船。”
“有带晕船药吗?”
“没有……”梁宛用力睁了睁眼,“程度不算重,没什么大碍。我小时候坐过几次船,都没什么事,我还以为我不晕船呢。”
她笑了笑,略显勉强。
她生活在内陆,即便是坐船也只有湖上的人力小舟,至多半小时,体会不到晕。
梁宛一坐上交通工具就爱睡觉,现下晕船了更想睡,摇摇晃晃中,她的意识断档了。等再醒来时,她靠在Lee的肩头,身上披着他的围巾。
灰色羊毛的触感绵软亲肤。
迷迷糊糊的梁宛本能用脸颊去蹭了蹭。还有清香,她把鼻子埋了进去,更满足地闭上眼。
三秒后,理智赶跑了瞌睡虫和本能,她猛然睁开眼,佯装成刚醒的模样,不慌不忙坐起身收拢他的围巾。
“我睡了很久?”
“不久。”
周沥动了动被她压了许久的肩膀,垂眼看她。
梁宛说:“谢谢你的围巾和肩膀。”
周沥笑而不语。
谢谢肩膀是一件很古怪的事。向人道谢却避开目光也一样古怪。
他不动声色重新系上围巾,问她:“还晕吗?”
“好一些了。”梁宛稍有点精神,拿出相机又拍了两张,“我们还有多久到古德旺恩?”
“马上,”周沥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地,她的相机和人都转向船头的方向,“那个码头,我们的目的地。”
他在指引她。
远远地,梁宛视野里出现了岸和码头。但她的心思不在那里。
Lee离得很近,指腹搭在梁宛的指骨上,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他的掌心特别热,不知什么缘故,灼着她。这未曾预料的触碰就像天空劈了道闪电下来,梁宛震颤。
她慌忙把手压了下去,悄然远离他。
“嗯,那就好。”
手心里空落落,周沥低眸,视线追随她蜷缩起的手指,半晌才弯了弯唇,什么也没说。
渡船靠岸,梁宛健步如飞登上岸,强忍着头晕目眩,一副积极查攻略的做派,将周沥抛在身后。一左一右两个行李箱,远远看去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全身羽毛都炸开了,气势非凡。
然而换乘巴士却实在简单,只需跟着人群在站头等巴士即可。不一会儿,周沥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接过她的28寸行李箱。
距离再度拉近。
去沃斯的路上梁宛也在睡觉,只不过这次是靠着车窗,中途停下欣赏山谷风景也是一个人冲在最前方。
她看上去精力无限,可就是远着周沥。
周沥并不急进,也不是会像无头苍蝇那般行事的人,他喜欢安静观察,慢慢琢磨透一个人。
在经历最后一程᭙ꪶ 的火车后,他们终于抵达卑尔根,不断换乘交通工具使梁宛有些疲乏。
天色早在不知不觉中变暗,一整天都在躲避Lee的梁宛终于在冷风中开始清醒思考。她知道她不该躲着他,像一个只想利用他身体却不付出一点情绪价值的渣女。但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与人相处的距离只有100或10,没有中间地带。
她尴尬、拧巴还作得要死,她相当乐意承认自己的缺点,甚至夸大缺点,只不过她改不了。
所以她在现实里谈不成恋爱,所以她才会远赴挪威做疯狂的事。
“Lee,我订了两晚这家酒店,你看看可以吗?”
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向他展示酒店信息,没有过多的言语。
周沥低头,手机最上方正巧跳出谢晚馨的微信消息。
「谢晚馨:陈知渊回国进大厂了,单身呢。要不要和他再续前缘?毕竟你们当初可……」
梁宛许久没等到他的回答,疑惑地抬起头,“Lee?你不满意这家酒店吗?”
她可是狠心下血本才订了这家卑尔根大教堂边的酒店。
Lee看向她,一双眼像刚切割好的宝石,锐利又吸引人,梁宛险些失神,快速收回视线和手机。
“这家很好,你破费了。”周沥淡淡道。
“没事,应该的。”
梁宛摸着良心,心想这是应该付出的代价。
到酒店办理完入住,梁宛精疲力尽,望着窗外寒风凛冽的街景,询问周沥愿不愿意就近在酒店吃晚餐。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想必不会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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