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褚浮筠被限制得言语不能,脖颈上青筋暴突也只是挣扎出来一个字眼而已。
陶燃漠然地看着他,缓缓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
红色的灵力凝聚于指尖,在褚浮筠哀求的目光下,毫不犹豫的割裂了左手的手腕。
刹那之间,鲜血涌动,甚至有着几滴溅到了褚浮筠的眼尾上,和着泪水一起落下之时,像极了求而不得的血泪。
“不要……求你……”褚浮筠弓着脊背,像是嚼碎了所有的尊严一样狼狈的祈求着。
他动弹不得,就连呼吸都是生不如死的痛。
陶燃看着他哀戚至极,却又诡异得平静至极。
手腕上的鲜血凭空在她背后成为了一个阵法。
褚浮筠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几乎于目眦欲裂,猛地又咳出一大口鲜血来。
后面的佛尊更是骇然的脸色剧变。
那是……祭祀法阵!!
以燃烧神魂的代价,以身祭祀褚浮筠的无情道法。
她在逼着他得道?!
“尊上,我们错得太多了。”陶燃泪流满面,看着血泊之中的白发仙人,眸中都是痛苦。
“从一开始你的心软就是错的。”她带着哭腔,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她后面巨大的阵法开始运转,陶燃的身影一点点的变淡。
褚浮筠几乎快疯了,他喉咙里面发出不知名的嘶吼,泪水就着血水一同流下。
他似乎拼了命的想要挣脱那柄剑的束缚,整个身体都在发着抖,看着陶燃的目光里面全都是哀哀的祈求。
不要离开!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褚浮筠绝望的悲鸣着,像是一个被丢弃的稚子一般,卑微到极致的祈求着。
众人沉默了,在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心脏似乎都被那份绝望给狠狠的揪着。
陶燃也不例外,她一步一步的朝着褚浮筠走去。
待来到他身边时,大半个身子都消逝成了红色的光尘。
“我知道。”陶燃伸手捧住了褚浮筠的脸颊,她温柔的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残忍至极:“钟情蛊的母蛊在你身上吧。”
这话出口的那一瞬间,褚浮筠死死地睁大了眼睛,又惊又惧的看着陶燃。
“不是的……我……”
他话都还没有说完,便被陶燃轻轻的制止了。
她吻在了他的唇角,带着哭腔笑道:“没关系的,一切都没关系的。”
“你只要我爱你,不是吗?”
――我的心甘情愿似乎不是那么重要。
“现在够了吗?我啊,爱你爱到愿意为了你去死呢。”
――只是代价是你的生不如死罢了。
陶燃微微闭眼盖住了眼中的漠然,捧着脸吻着他的鼻尖。
她叹息一声,低低言语:“再见了,我的……师尊。”
“不要……”褚浮筠眼睫颤得厉害,他竭尽全力冲破束缚,狼狈害怕的伸手想要抱住陶燃。
可最终,捞到手中的,也只是一片虚无罢了。
那人依旧在流泪,可眉眼之上却尽是解脱之意,临在消散之际,她趴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
“你还是没变啊。”路威希尔。
【宿主生命值消耗殆尽,正在跳转下一个世界,任务数值计算之中……】
在陶燃完全消散的那一瞬间,阵法大成,褚浮筠周遭都是一片银色的光芒。
转瞬之间,风云既褪,山海安泰。
血莲逐一消散,那些被吞噬掉的修士尽数浮现在地面之上。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正轨前行,可唯独处在光芒中间的褚浮筠。
他茫然的伸手去捞那些消散掉的光尘,忽然剧烈地喘息了一声,脊背抖得厉害,唇瓣张张合合却只有不知名的嘶哑之声。
他愣愣的流着泪,转瞬之间生机尽数湮灭殆尽。
耽误许久的小雨终于来了,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
一片雾气与生机之中,守护了这个世界三万五千年的神邸,终究一无所有,只剩肝肠寸断。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有资格说话。
过了许久,褚浮筠跪在血泊之中,抱着怀中染血的小宝剑,像是在拽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
“没事的……没事的……”他无神的呢喃着。
在他人惊骇的视线当中,踉跄着站起来,又哭又笑地呢喃道:“师尊来赎罪了,师尊马上就来赎罪了好不好。”
他走了两步,猛地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他着急忙慌的抚摸着怀里面的剑,惊惧道:“阿九不痛阿九不痛。”
眼里面明明没有了丝毫生机,可他面上的表情却还是柔情似水。
带着缱绻的爱意,褚浮筠小心翼翼的抱着剑从血水之中站了起来。
他低低呢喃着些什么,在一片沉闷的死寂之中,他朝着残阳而去,堕入永夜。
……
佛尊死死地扣住胸口,跪在地上狠狠地朝着褚浮筠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后面的人顿了一下,便有人跟着一起做。
第一个人跪下了,后面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一起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不知道究竟是在跪陶燃,还是在跪已经疯了的褚浮筠。
……
那天的事情被公之于众,禅夏的罪孽也被连带着披露出来。
当初那些所谓的灾难,其背后的阴谋也一同真相大白。
当众人找到那个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禅夏时,又惊又厌,立刻将之交由新成立的仙盟处理。
褚浮筠的道法大成,不周山彻底的稳固了下来。
但是不周山上面除了那个叫时酒的小萝卜精,其他所有的修士都死在了那一场“天灾”当中。
是以修仙界重新成立了一个新的执法联盟――仙盟。
而担任仙盟盟主的,是修仙界如今最声鸣鹤戾的欢喜宗六弟子――苏尚京。
老宗主也被从无涯海接了出来,只是一向顽劣好动的小老头,如今变得像是一个即将入土的老者一样,沧桑而疲惫。
他看着昔日老友跪在陶燃的灵牌之前,胸前被一柄长剑彻底的贯穿。
佛尊眼中含泪,哑着声音艰难地说道:“我罪孽深重,为害甚多,如今自愿卸去佛宗尊主一职,以死……赎罪。”
沧渊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挪开了眼神不忍再看。
佛尊最后还是死了,功过如何,修仙界众说纷纭。
有的人说,他鼠目寸光,杞人忧天,明明可以避免一切的悲剧,却硬生生把“那位”逼到疯魔。
也有人说,他不过爱苍生,忧天下罢了,“那位”所发生的一切,不能将全部过错都怪罪于他。
但若论起拯救修仙界的功过来,所有人都绕不过那个传说色彩极为浓重的少女。
人们为她铸起庙宇,歌颂美名。
抱着愧疚与着感激,永远地铭记着她。
……
许多年后,褚浮筠依旧是修仙界不敢提的禁忌。
他们说,他早就死了,死在了爱徒的墓碑面前。
他们又说,他其实没死,有人在极北之地,万骨深渊都曾见过他。
只是昔日的神邸,如今已是彻底的白发枯槁,了无生机。
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抱着那柄剑,像是在抱着唯一的信物满世界的找他的爱人。
……
长风微微,天光正好。
一个红衣少女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躺在地上,翘着脚一晃一晃的。
在她旁边,是一个脸色苍白,靠着大树昏睡的青年。
过了许久,青年的长睫微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便是一张过于姝丽好看的小脸。
少女表情古灵精怪,见他醒了,便欢快的问他:“哎,你怎么随便睡在大路边啊?”
青年看着她一脸茫然,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少女眉头一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啊?”
青年还是摇头。
“失忆啊。”她摸了摸下巴,看着青年俊秀出尘的面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我叫将离,是你的师尊,知道不。”
“师尊……那是什么?”
“……就是你要伺候孝顺的人。”
“可……”
“闭嘴!叫师尊!”
“……师尊。”
……
燕国新都。
这一久来的大新闻怕就是仇太傅老来得子了。
身为新皇最敬重的夫子,仇太傅可谓是德高望重,备受重用。
可就是这样一个朝廷命官,硬生生到了四十多都还没有一个孩子。
他与妻子恩爱异常,死活不愿纳妾。
成婚二十多年就要守着他的爱妻,说什么都不肯做出对不起妻子的事情。
如今喜得爱子,夫人还平安无事,高兴得宴请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在喜宴上,前前后后的围着妻子转,一直各种逗弄着刚刚满月的儿子。
有人问他儿子叫什么,他笑呵呵地回答:“子卿,叫子卿。”
谦谦君子,温润如风,盼他一世安康稳妥,无灾无难。
第82章 恶犬(1)
陶燃睁眼,入目的便是一片昏暗。
她正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耳边充斥着各种警笛声和尖叫声,在空荡荡的环境之中,像极了恐怖片的开头场景。
【叮!恭喜您……妈呀!鬼啊啊啊!!!】
系统播报到一半,忽然开始鬼叫起来。
陶燃扶额,她看着走廊尽头出现的那个扭曲着躯体的黑影,怪笑着朝着她冲来。
细细看去,他每跑一步,便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但陶燃极其确定,那不是水。
――那是血。
“咯咯咯咯,吃糖!吃糖!”那个黑影怪异的尖笑着,手中挥舞的东西在某一瞬间刺了一下陶燃的眼睛。
【WC,那刀沾血!!】系统被吓得直接飙脏话。
陶燃听得脸色一黑,“下次再从你嘴里面听到一个脏字,我会把你扯出来捶得主系统都不认识。”
系统:【我错了爸爸。】
陶燃:“……”
在教育着系统的时候,那个黑影已经快冲到她面前了。
陶燃面色一沉,正准备教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别致小东西规矩时,系统打住了她。
【人设人设,这不符合人设!】
系统缩在角落,怂兮兮地说道:【女主没有学习过格斗技巧。】
“啧。”陶燃不耐,躲开那黑影刺过来的刀,转身拔腿就跑。
“啊啊啊啊啊!糖果跑了糖果跑了!”那黑影似乎彻底崩溃了一样,大叫着又狂奔向陶燃。
刺鼻的血腥味和尖叫声扰得人心下烦躁不安,尤其是后面不断追杀她的疯子。
虽然看起来肢体不协调,但是移动的速度却怪异的快得不得了。
陶燃这具身体似乎体能不太好,没跑多远喉咙里面便是一片血腥味。
在眼前发黑的时候,前面忽然又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人影。
他站在黑暗之处,近乎一米九的身高瘦削而挺拔,周围环境晦暗到难以辨别容貌。
可即使这样,也依旧难掩其冷清优雅的气质。
像是深渊之下开的曼陀罗,糜魅而危险。
陶燃剧烈喘息着,耳边只剩下自己似乎破了风的喉咙喘息,就连后面那一直追着她的疯子什么时候停下来她都没有意识到。
该死,这具身体的体能怎么会差到这种地步。
陶燃咬牙,刚想转头从另一个方向逃命便脚下一软,跌入到一个散发着冷香气息的怀抱之中。
“哐当。”匕首掉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廊道上的灯光忽然全都亮了。
周围的声音逐渐清晰,混杂着各种混乱的脚步声,让陶燃总算是有了几分现实感。
“你没事吧。”清冽的声音听起来又乖又奶,一点都不像是这大高个该有的嗓音。
陶燃抬眸,第一眼扫视到的,便是男人喉结上的那颗小痣。
果然。
目光再往上移,这个朝着她笑的大男孩,眉眼如画,五官完美,温暖得如同小太阳一般。
可陶燃却不敢轻视,她余光瞥到了那个一直追着她的疯子。
那人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存在一样,抖着身子缩在角落,死死的捂住嘴,似乎害怕到连呜咽声都不敢发出来。
【哈哈,孙砸!你过来啊!你过来啊!!】见别人势弱,333那个怂货瞬间又行了。
陶燃:“……”
几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陶燃便立刻离开了那个大男孩的怀抱。
她喘息还在有些急,眸中泛着剧烈运动的红痕,水光潋滟,又清冷又魅惑。
闻澈看得双眼都亮晶晶的,像是见到了一个什么极其心爱的玩具一样。
“谢谢。”
陶燃礼貌的回了一句,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少说话避免人设的问题。
听到她的声音,对面的大男孩好像更兴奋了,正要张嘴说话的时候,走廊的另一头忽然呼啦啦的来了一大群人。
动作麻利的给缩在角落里面的那人注射镇定剂,然后抬走清理现场。
动作熟练到没有一丝犹豫。
陶燃眯了眯眼,这个医院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
思绪落到这里的时候,又有一批人往着他们这边来。
为首的是便服的保镖,后面的是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看那齐整的发际线,陶燃便能够猜出,这群人应该都不是简单的。
“三儿,女主的人设,简单点,快!”
【清冷,优雅,女王。】系统数据流得极快,又补充道:【是刚入职的心理医生。】
平板的机械声才刚刚落下,陶燃便被人猛地拉到了人群之后。
“岑医生,你没事吧。”说话的小护士似乎很是担心,上上下下的查看着陶燃。
得知人设重点之后的陶燃瞬间就开始装了,她微微垂眼,脸色虽然苍白,可语气却清冷至极。
“没事。”
话音才落,鼻尖便又萦绕上了一股冷香。
她抬眸,便见那个阳光大男孩站在她面前微微弯腰,笑得灿烂毫无阴霾。
在他后面,是一群战战兢兢的医生和保镖。
他们紧紧的盯着她,像是害怕她会有什么不轨之举一样。
“我叫闻澈,他们说我现在26岁。”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羞涩的问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在他后面,一个年纪较长的医生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似乎是不可置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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