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卓那边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了窗户边,脸色并不是很好。
“所以你听了以后就信了?”冯卓冷笑一声反问道。
郑明珠一怔,她没想到冯卓是这个反应,心里忽然有些慌乱,连忙上前,“我怎么可能他们说什么就信什么呢?不过……不过听完以后我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所以想来问问你,看你心里到底……”
“哦。”冯卓语气越发冷漠了,“那你不用问了,你既然说了你心里难受,就证明你已经信了他们的话怀疑我了,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更不需要问我,你相信自己的答案就行。”
说罢,冯卓看了眼门,“今天也不是你值班的日子,走吧。”
“……冯卓,你听我解释。”
郑明珠更加着急了,“我真的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如果我真的怀疑你,也不会再跑过来问你不是吗?”
“可你不怀疑我,就不会问我了。”
“不是的。”郑明珠急匆匆的继续道:“我来……其实我来是因为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我爸问我要不要回京市的事情,我想着不是、不是还有你吗,所以想着来问问你的想法,刚才那些话只是顺便问你的。”
京市?
冯卓眉头皱了起来,心里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他才刚梦到京市几天……难道这是另一个机会来了?
冯卓来林坝的目的是为了锻炼自己,看自己能不能不靠着家里单独生存下来,有没有能力靠着自己的努力站住脚步。
当时他见了于舒婉的那个男人沈占峰后,才发觉自己的力量是有多么的渺小,思想是多么的幼稚。
可他来了以后,每次任务几乎没有请假过,甚至还私底下结实了赵胜,挣了不少钱。
这些足以说明他是有能力的,甚至非常有能力,只有给他机会。
如今,他也算是锻炼成功了吧!
“你要回京市?”冯卓立刻转了头,刚才还平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丝慌乱。
郑明珠没有点头,而是犹豫道:“其实我来这里父母本来就是不支持的,而我来了以后才发现,这里跟我想的根本不一样,我一心想为国家做出贡献,可这里的环境根本就配不上我的知识,没有实验室林坝还这么艰苦,所以……所以我想着我的知识还是留着回京市继续为国家做贡献的好。”
冯卓伸手扶住窗,闻言后一副伤心的神色:“既然这样,那你更不用来找我了,明珠,能够在这里认识到你,我、我真的很荣幸也很高兴,祝你以后工作顺利,再见!”
“不是的!”
郑明珠皱着眉连忙继续道:“你忘了我刚才的话了吗?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冯卓不理解的看着她,“我的意思难道还能影响到你吗?你既然想要回去,还有机会回去,我说什么管用吗?”
“当然了!”
郑明珠迫不及待的话让冯卓一愣,随后,冯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明珠,你是不是……”
随后,冯卓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郑重的走到了郑明珠面前,压住了郑明珠的肩膀,“明珠,刚才你问我喝酒后说的话是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当时是在小孙他们几个逼迫下,不得已说了并不喜欢你这一句话,但是……”
一句但是,已经让郑明珠联想起了很多。
“原来是他们逼迫你的,冯卓,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说那些话的。”
“当然了。”冯卓认真道:“当时他们问我到底喜欢不喜欢你,其实……我想他们能问出这句话,其实平时已经能看出点什么了,过来问我,不过是想打趣我,而我当时虽然喝醉了,但还保留了一些意识在,你毕竟是个女同事,而咱们两个虽然关系好,但如果你并不喜欢我,我贸然说出什么话来,怕会影响到你的名声,所以这次撒了谎。”
“撒谎?也就是说……”郑明珠目光闪烁着。
“嗯。”冯卓郑重其事点头,握住了郑明珠的手,“没错,我是喜欢你,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眼睛,从火车上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注意到了你的眼睛。”
郑明珠感动的差点哭出来,可很快,有娇羞的扭过头,“那你怎么一直不开口呢?还让我跑过来问你你才说。”
“因为咱们两个之间悬殊太大了。”
冯卓叹了口气:“我是县城来的,而你是京市的,还是父母都是高知分子,我心里总觉得会不会配不上你。”
“怎么会呢?!”郑明珠立刻摇头,“冯卓你不要妄自菲薄,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好。”
冯卓更激动了,再次抓住了郑明珠的手:“你是说你对我也有好感?!”
“嗯。”郑明珠害羞的低下头,“当然了,不然我也不会总是给你带饭,别人可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太好了,明珠我……”冯卓话说到一半,忽然松开了手,低着头走到了一边,“算了,咱们这些话就当没说过吧,反正你也要回京市了,以后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郑明珠感受到手上的温暖消失,心里顿时失落下来,连忙问,“难道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我知道你也是来锻炼自己的,可我觉得来这里吃了半年苦已经足够了,你不走吗?”
“当然不会待一辈子,可我即便要离开,也是回县城去啊。”
郑明珠笑了,“这简单,我爸那边我可以让他帮忙的,他有门路,能通过三招把咱们一起招回去,不过……冯卓,虽然我家里不缺钱,但是毕竟那是我爸,你如果想要回京市,这方面的打点费能拿的出来吗?如果……要是实在拿不出来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
冯卓虽然一向并不缺钱,但是打点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郑明珠其实也拿不出来多少钱,到时候还是让郑教授去想办法,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从亲戚那儿借到钱,唉……
“真的吗?”冯卓已经惊喜的抬起头,“如果真能让我去京市陪着你,打点费我能拿得出来!”
他的那些交易从来没人知道,所以也就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小金库。
“那就行。”郑明珠暗暗松了口气,“能拿得出来就好办,我去找我爸说一声。”
“等等。”
冯卓喊住了她,再次上前站在她面前,认真的握住了她的手,“明珠,我想咱们两个的关系已经不必再说那么多了吧,你明白我的心意,我也明白你的心意,对不对。”
郑明珠脸上越发热,“嗯,对的。”
“那就好,你明白就足够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记得跟郑叔叔好好沟通,他不愿意的话,就算……”
“不会的!”郑明珠立刻果断的说:“我一定能让他同意,你放心吧。”
“好,我相信你。”
冯卓目送郑明珠离开后,表情这才冷淡下来。
要是能去京市闯荡一番,说不定能碰到更多机遇,他要把握住才行。
-
转眼到了六月中旬。
随着天气越发的热,于舒婉大笔一挥,把每天的工作时间调整成了上午十点上班,下午傍晚时天气凉快一些,腾出来半小时补偿上午的时间,这样缩短了将近一小时的工作时间,还能轻松很多,工作效率反而还提升了。
其他报社听说以后都羡慕的不得了,都纷纷找门路问《新希望》还缺不缺人。
《新希望》肯定是缺人的,但也要通过面试才行,可最近于舒婉可没什么心情搞面试内容,再加上天热倦怠,也就暂时拖着没有招人。
“今天伤口情况好点了吗?”
办公楼外,于舒婉站在通讯室里阴凉的角落,拿着话筒跟沈占峰通电话。
“刚去换过药,已经结痂了,出了有些痒以外已经彻底没事了。”
“嗯,那就好……”于舒婉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
正值中午,本来就热,她刚吃完饭懒洋洋的,这会儿已经整个人瘫在了座椅上,歪着身子半靠着胳膊跟沈占峰说话。
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懒倦的困意,沈占峰听了闷声笑出来,“吃过饭了吗?”
“嗯。”
“怎么不去睡午觉?”
于舒婉忍不住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是约好了这一段时间隔天打一次打电话吗,沈占峰,你忘了吗?”
沈占峰笑意更深。
前几天说过他受伤休养这段时间会闲一些后,于舒婉第二天就提出了隔天一次电话的要求。
沈占峰求之不得,答应以后,还觉得最好可以一天一次电话。
可于舒婉却觉得太频繁了反而影响沈占峰的休息跟训练,说不定还要被人说太想家,所以只能暂定为隔天一次。
等过了这段时间,到了七月份,确定沈占峰彻底度过了这个劫难以后,这个电话就可以停下来了。
“没有忘,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着。”沈占峰认真的回答道。
“哼,你要是记得,上一次也不会哄我来着。”
“上次是我不对。”
“好啦好啦,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于舒婉眨眨打哈欠打成眼泪的眼睛,轻声继续说:“其实我心里明白你是怕我担心嘛,对不对?”
“对。”
“所以这件事就算过去啦,这是最后一次提了,不过等你回来以后……”
“等我回去了,当着面任你怎么打骂,我都接受。”沈占峰连声保证。
“打骂?”于舒婉轻轻笑出声音,“不至于的沈占峰,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凶,我可不是喜欢动手的人好不好。”
“是我口误了。”沈占峰笑了,“我媳妇儿最温柔可爱了,肯定不会跟我动手,那我就任你提要求,不管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你本来就什么都答应我。”于舒婉下意识的接话,接完了,脸颊热了起来。
好像自从跟沈占峰认识,他便一直依着自己的意思。
比如睡前忽然要喝水,哪怕是冬天他已经脱了衣服,也会起身毫无怨言的去给自己倒水过来。
比如她讨厌睡高枕头,又觉得睡低枕头脖子疼,他没几天就能给自己找来一个粟壳子的枕头,还能完美贴合自己的颈椎。
再比如她坐在沙发上不喜欢穿袜子,他就会忽然走过来将自己的脚握住暖热。其实一开始自己还挺不好意思的,后来就开始主动喊这个人肉暖脚器过来帮忙……
哼,这么一想,自己替他操心好像也算报答他了。
于舒婉看了眼通讯室里间睡着的大爷,不好意思的压低了声音,“反正到时候我可能会提一个有难度的要求,你可得准备好,别到时候觉得困难就知难而退。”
“好,绝对不会。”
沈占峰像从前一样语气诚恳的答应着于舒婉的话,好像于舒婉的一句话,他都会特别认真的对待。
“我们改了下班时间,所以今天才中午突然给你打电话,有没有打扰到你睡午觉?”
沈占峰听着电话那边越发困倦的声音,沉声笑道:“没有打扰到我,但是好像打扰到了你的午觉。”
于舒婉:“……”
这倒是没错,她有睡午觉的习惯,平时中午在单位吃完饭后,都会休息室休息一会儿,现在有了主编办公室,她直接买了把躺椅放在里间,还在上面准备了凉席跟枕头呢,睡得可舒服了。
“我的躺椅是找了木匠定制了,很适合女同志的身高,凉席也是刚买的竹节凉席,舒服的不行,前一段刚换上的时候,又没有发刊的压力,我中午能睡够两个小时,为了不耽误上班时间,我只能让茹萍姐下午的时候过来喊我一声,但是睡了几天就养成习惯了,现在不用喊也能自己醒,哦对了,就是枕头没有你帮我找的那个舒服。”
于舒婉说着晃了晃有些僵硬的颈椎,“你帮我找的那个粟壳子枕头正好贴合了我的颈椎,而且高度也合适,睡得时候还不会塌陷,简直太适合我这种伏案工作的人了,就是我去供销社跟国贸都没有找到,你在哪儿买来的?”
沈占峰安静的听她跟自己说着那些日常琐碎的事情。
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也极少跟人聊天,从前更是厌恶打电话。
但是于舒婉说话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听不够,尤其是相隔着千山万水,听了她那些日常的事情,就好像在她身边陪着她经历了一样。
这种感觉让沈占峰觉得很舒服,也很温暖。
这次离开了这么久,有时候午夜梦回时,甚至动过念头,去连队里面借个录音机,将跟她打电话时,她的那些声音录下来……
不过一想到宿舍里还有别人,到时候听得人不只有自己,沈占峰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真是有些可惜。
要不然跟连队申请一下去住单人宿舍好了……
“就在供销社。”沈占峰回忆道:“那块蓝色的格子棉布用布票就能买来,不过这个颜色可能现在没有,你看有没有喜欢的其他颜色。”
“供销社?”于舒婉好奇道:“可是那天我去问了,他们说没有我要的那种粟壳子枕头呀。”
“对,只有布是供销社买的,粟壳子我是在军区里找粮食局的人要来的,其他地方的我不放心,那些是经过筛选处理的,我拿到军区又重新过了一遍筛,每一颗都很圆润,这样压下去也不会有太大的声音。”
“……原来你亲自去筛的粟壳子吗?”
“嗯,其实很多家里都会用这种粟壳子的枕头,乡下找找也能买到,但是每个人的睡眠习惯不一样,颈椎情况也不同,我是根据你的体型筛的量,这样可以让你睡得舒服一些。”
“那……那最后也是你用布缝起来的吗?”
“自然,我以前只缝过扣子,可能手艺不太好,其实……”沈占峰低声腼腆笑了笑,“担心缝的太糙了你不满意,我练了两遍才上手的,不过最后那一遍也不太完美,很多针脚都有些凌乱,可是看你那两天枕的实在不舒服,就没耽误时间拿给你了,对了舒婉,下面针脚部分没有开线吧?”
“……”
于舒婉一时间沉默了。
沈占峰每一句话都说的无比轻松简单,就好像他做的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她还记得自己收到这个枕头时,沈占峰也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自己问他是从哪儿买的,他就是说是外面。
现在仔细想来,也确实是外面买的,布是在供销社,粟壳子是在粮食局,但后续的工作和能专门去收集这些的时间跟精力,确实沈占峰自己悄悄去做的。
如果不是今天自己问起来,可能一辈子沈占峰都不会跟自己说出口吧。
而且。
她当时好像还低声说过一句针脚有些乱来着……
不过因为睡得确实太舒服了,她后来就一直在夸这个枕头。
“怎么了?”沈占峰见她没说话,问道。
“没事。”于舒婉回过神,连忙道:“没有开线,睡得依旧很舒服很舒服,我躺上去就不自觉的发困,而且颈椎也因为睡这个变得舒服多了,白天累得离开躺一躺就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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