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明也连连点头,“嫂子,你是不知道你还没来时,这小子把我气成什么样!有事儿了问话也不说,连个表情都不给我,咱爸打他手板,他就低着头硬扛着,真是把人气死了。”
于舒婉看看旁边不说的沈占峰,笑着开口:“其实他就是遇到事儿心里一时间出不来,我只不过稍微引导了一下,不算什么,不过我听沈占峰说,他小时候也是不爱说那么多。”
“那不一样。”沈文明深有感触,“大哥不说,那是性格就那样,打小就闷,程梓墨其实本性还是活泼的,只不过心里遇到事儿了。”
沈川沉吟片刻:“占峰小时候……其实也调皮。”
沈占峰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沈川不说话。
“调皮吗?”于舒婉来了兴趣,连忙问:“爸你说给我听听。”
沈文明也不大知道沈占峰以前的情况,跟着追着问。
“他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吧,跟圆圆差不多大,咱们家属院后面夏天多了个马蜂窝,沈占峰嫌那些马蜂闹人,拖着铁锹一把将马蜂窝给掀了,咬了他一身的疙瘩,送到医院的时候人都昏过去了,沈胜男以为他快死了,抱着哭了半天,还问他有什么遗言来着。”
“咳……”
沈占峰放下筷子,试图转移话题:“于舒婉,你赶紧吃饭,等会儿要上班了。”
于舒婉已经跟沈文明一起快笑岔气了。
“大哥,你这算是为民除害,哈哈哈哈哈……”
于舒婉笑了一会儿,捂着肚子连忙说:“对,由此可见你从小就乐于助人……”
沈占峰:“……”
这顿早饭吃的十分欢乐,于舒婉还问了沈占峰当时说的遗言是什么,可惜沈占峰怎么都不肯张口,于舒婉直到等着将来要是有机会了再去问沈胜男。
等到了出门时,于舒婉看着沈占峰淡淡的神色,这才忍住了打趣他的心。
随后,她就看到了后座上多了个棉花垫子。
“什么时候缝的?我怎么都没瞧见。”于舒婉诧异的问。
“昨晚上。”沈占峰说:“看你总是嫌后面膈,把家里以前用过的找了出来,我用两个叠在一起,比一个更软和,等会儿你试试。”
于舒婉不好意思的点头,“谢谢你啦,今天暂时就不笑你了,不过我是真的很好奇七岁的你会有什么‘遗言’……”
沈占峰:“……”
两个人出了门以后,走到半路,沈占峰忽然开口,“我当时说――记得帮我把马蜂窝包起来上交给组织。”
“……噗哈哈哈哈!!”
于舒婉坐在后座上笑了起来,好在搂着沈占峰的腰这才没有摔到下去,“你,你真是从小长到大的好苗子哈哈哈……”
看不到沈占峰的表情,于舒婉只听到他淡淡的解释起来,“小时候把那些哲人又吵闹个不停的马蜂当做敌人派来的武器,这才那么说。”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好笑了。
于舒婉笑了一路,就连进报社看到了马高财时,脸上的笑意还没减退,把马高财吓得三步并作两步跑走了。
-
眼瞧着快到重阳节了,最近报社里都在忙着为重阳节做提前的准备。
提前两天,要做好版面预热工作,提醒大家重阳节要来,重阳当天,要做好当天应景的内容,就连沈文明都更加忙碌起来了。
于舒婉拿着自己刚画出来的寓言故事去找汪主编审核时,就看见沈文明急匆匆的从走廊上经过,甚至没来及跟她打个招呼就被催促着出去了。
“这是去采访谁这么着急?”
孙栋梁:“昨天听人提了一嘴,说是要去好几个地方,有往年把重阳糕制成菊花样式的大姨,还有今年市政府办的敬老宴也需要提前做宣传采访,说是要跟庙会一起办。”
“重阳还有庙会?”于舒婉好奇问:“就在县城中心举办吗?我之前还没在县城过过重阳节。”
轮起来重阳庙会比不上春节庙会,再加上前几年生产大队管的严,这种庙会是不给放假的,所以于舒婉这样说也可以理解。
“往年都是在南岳庙,今年说是要放在城乡结合部那边的北岳庙举办,这样也方便县城周围的农村乡亲,到时候可热闹了,于同志到时候……到时候一定要跟您丈夫一起去看看,不过人特别多,得小心别被小偷钻了空子。”
孙栋梁本来还很高兴,说到后面略微失落起来,自打知道于舒婉有了对象,他时不时的情绪就会波动。
于舒婉毫不知情,笑着点头道谢。
两个人把各自的稿件交给汪主编后,汪主编指了指办公室坐着的一个中年女人。
汪主编:“这位是毛纺厂的邢主任,她手里有一份征工广告,电视台举办重阳节目,临时找毛纺厂赶一批针织上衣,还得是绣菊花的,说是下周前就得赶出来,他们厂里愁的头都大了,找咱们临时加一个版面征针织工人。”
于舒婉接过来,“需要我们来负责这个广告的排版?”
“嗯,另外你们回去研究研究,帮他们再画一个征工的小人最好看起来显眼一些,小孙就负责广告文案编撰。”
“好。”
于舒婉又问了对小人有什么要求,得知只要显眼以后,于舒婉干脆画了个火柴人但是头上裹了一圈菊花花环,看起来有趣还十分显眼。
火柴人好画,于舒婉随手便弄好了,随后看着广告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中午吃饭后,她就去了传达室。
于舒婉难得给家里打一次电话,张红霞听到点了名是找自己的,着急忙慌就跑到了大队。
“二嫂,咱村里生产队重阳节前给放假不?”
张红霞摇摇头,然后想起来这是电话,于舒婉那边看不到,又连忙说:“不放,哦不对,本来重阳节当天给放半天假的,但是这两天地头杂草长了不少,说是半天也不给放了。”
于舒婉想了想,“那你能请假吗?”
张红霞点头,“要是找大队长好好说说也能,舒婉你是有什么事儿吗,要是有急事我提前去找大队长说一声。”
“也不是急事,就是我看到一个毛纺厂的招工广告,他们招几个临时工过去赶制一批针织上衣,还要会织花纹的那种,要连着工作五天,我就想起来嫂子你的手艺来。”
要比起针织,张红霞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于果果的毛衣都是她织的,就连于舒婉都穿过她织的衣服。
张红霞听完抓了抓手指,有些紧张,“这……能要我吗?”
“咋不能,只要你去了以后给他们看看你的手艺,一准能要,而且他们招人招的很紧急,说不定不如你的都能进。”
张红霞有些心动,“那,那我每天来回县城乡下跑吗?”
“不用,说是每天在厂里包吃住,工资给开的是一天一块五毛钱。”
“这么高!”
“嗯,他们着急要人,而且也不是谁都能织出来的,二嫂,我觉得这个机会挺好的,说不定人家毛纺厂能看中你的技术就留下来当正式工人了,生产队那边要是不行,找人顶几天的工看成不成。”
张红霞狠狠心动了,“舒婉,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问问妈跟你二哥。”
“好。”
电话没有被挂断,也不知道张红霞到底跑的有多快,于舒婉这边刚跟通讯室的大姐聊了两句,那边就有了声音。
“喂!是舒婉吗?”
“是我。”
张红霞的声音里带着兴奋跟喜悦,“你二哥说他替我上工,妈也同意了,我什么时候厂里面试?”
“明天上午就行。”
说着于舒婉把地址给了出去,等挂断电话,正巧碰到了办完事出来的毛纺厂邢主任。
“小于同志!”邢主任看见门口传达室里的于舒婉,热情洋溢的走过来,“我刚看了你的设计,真是既简单又显眼,还符合我们的征工要求,真是太感谢你了。”
于舒婉是出于工作才画的,连忙谦虚:“应该做的应该做的,您别这么客气。”
“哟,这是来打电话?”邢主任连忙又说:“那我不打扰你了。”
“已经打完了,是给我一个嫂子打的,她是织毛线的好手,别说花样了,连复杂的动物都能织出来,我想着你们着急找人,就打电话跟她说了一声,让她明天去面试。”
“小于同志,你帮我们画广告,还帮着找人,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要是有其他熟练毛线针织的都可以叫去试试,不行了我们还能再训练训练。”
于舒婉连忙表示暂时没别的人了,邢主任这才离开。
等到了下午,于舒婉将重阳节过后要上的寓言故事画完,便开始全面准备重阳节的内容。
关于重阳节的习俗,于舒婉提前翻阅了不少的资料,除了赏菊花、登高、敬老、制作药酒以外,还把关于重阳节的诗词也用图画的形式画了个简单的草稿图。
因为都是简单的卡通画,也不需要上色,草稿图直接就交到了汪主编哪里审核,通过以后,定下了在后天发表出去。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这手是怎么长的。”庞茹萍盯着于舒婉的手指,“比人家的细比人家的长,还能信手就画出来这么稳的线条,小于,你不是什么文曲星下凡吧。”
这几天工作中,见识过于舒婉能力的孙栋梁也跟着点头,“是啊,还经常有比别人更好的创意,说实话,我这文字编撰的有时候都没你脑子转的快,都是根据你的画来写内容。”
于舒婉:“我提前做了功课而已,哪有那么厉害。”
“我也做了功课啊。”庞茹萍感慨万千,“我家那口子不争气,天天酗酒,家里事儿一点也不管,我还得操心两个孩子上学事儿,这些年工作都能多努力就多努力,根本不带休息的,我这么多年工作经验了,有时候听到看到你的创意,还是忍不住佩服你。”
庞茹萍说着又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天赋,我们学都学不来。”
于舒婉跟着谦虚了两句也就到了下班时间。
沈占峰一早来接于舒婉,今天工作结束的早,孙栋梁几乎是跟于舒婉前后脚出的单位大门。
“你好,孙同志。”沈占峰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孙栋梁颤颤巍巍的缩脖子,但很快冷静下来,礼貌又有些失落的打了招呼后,同于舒婉道了别。
于舒婉没瞧出来两人眼神对视时的变化,自顾自的又去给沈占峰做介绍,“刚才第一个出去那个女同志,是我们的组长庞茹萍,她工作年份挺长的,比我跟小孙都有经验。”
沈占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随后于舒婉说还要去查资料,沈占峰便骑着车带她先去了书店这才回的家。
-
转眼到了第二天。
毛纺厂的征工广告打了出去,由于时间情况紧迫,报社特意把右边的板块放大让给了毛纺厂。
于是今天的街口的报亭*窗口外面,大老远的就能看到报纸上那个带着菊花花圈的火柴小人。
小人头上的菊花花里胡哨很是显眼,同时脸上的表情虽然简单,但却格外的夸张,明明只有简单的几笔,但那下垂的眉毛跟小眼睛,看起来就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这么显眼的画,很多人都带着好奇上前打量,当发现仅仅只是一个招工广告后,不由得发出了惊叹。
“一个招工广告整的这么好,这报社人才不少啊。”
“你还别说,虽然这火柴小人看起来有些憨傻,但是还挺有意思的。”
“我也觉得有意思,而且这广告我一眼就记住了,啧,正好回家问问我家那两口子去不去。”
……
李铁蛋几个人从报亭不远处路过,看着人来人往的有些好奇也跟着凑了过去。
“你干啥去,咱不是说去找冯卓吗?”
李铁蛋指了指,“不是都凑到报亭看热闹吗,我去瞅一眼。”
“李铁蛋,你别把我笑死了,你认识几个字啊你还看报纸!”
李铁蛋被臊的觉着没意思,转头摸摸鼻子跟着兄弟几个进了钢铁厂家属院。
他们几个都是冯卓最好的哥们儿,可自从冯卓去相了亲,遭了那女的碰瓷以后,就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
“我之前在街边见过冯卓一次,郁郁寡欢的一点精神也没有,跟他说话也不搭理我,老李,你跟冯卓关系最好,今儿你去喊他试试看。”
李铁蛋:“一个女的瞧他没出息的,今儿咱们几个拖也要把人给拖出来,再这么闷在家里,早晚成傻子。”
说话间几个人走到了,这会儿是上午,家属院里基本都是工人,只剩下老人跟看孩子的家属在。
里面的人瞧见李铁蛋几个,都脸色不太好,带着孩子扭头回了家。
“诶,等会儿等会儿,冯家在左边还是右边来着?”
家属院的人随便指了指左边,躲避不及的就跑了。
找到了位置,李铁蛋开始敲门,先是喊名字,最后开始骂娘,骂了两句以后,里面的人终于是把门给打开了。
冯卓似乎许久没有洗过脸了,脸上全是开裂的干皮,眼圈乌青着,头发跟干草一样都长到眼睛下面去了,被他随意的撩到了旁边。
“干啥?”冯卓声音沙哑,像是刚刚起床。
“喊你出去啊,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李铁蛋说话间径直进了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你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我们笑话你最多也就笑话两句,你咋连我们都躲着。”
李铁蛋附和:“赶紧换个衣裳咱出去溜旱冰,我找到了个新地儿,哦对了,去之前你还得先去把你这头给剪了。”
“滚蛋,老子不出去。”冯卓瞪了一眼李铁蛋,扭头就要回屋。
但是李铁蛋这次下了心要拉他出门,一把走过来拦住冯卓,笑嘻嘻说:“你不出去,我们就不走了,大不了等你爹你妈回来赶我们走,反正明儿我们还来,你不开门我们就砸门砸窗户。”
“……你们有完没完,我真的不想出去,我现在心灰意冷,感觉这个世界都是灰暗的,出门除非让我死!”
李铁蛋皱起眉,“不就是为了个女人吗,难道说还有别的事儿?你给兄弟几个说说,指不定我们能给出点主意。”
冯卓叹了口气,想了想,慢慢的开了口。
冯卓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有原因的。
上次冯主任咒骂于舒婉,冯卓听到后发了一次疯,冯主任气的抽了冯卓一顿,试图将这个傻儿子给抽醒。
可惜的是,冯卓没有被抽醒,而是被抽发烧了。
从哪以后,于舒婉这个名字就是冯家的禁忌,谁也不能提,就连强势的宁美玲都只能在背地里暗自咒骂于舒婉是个害人的狐狸精。
不过家里没人提,不代表冯卓会忘记。
不仅没有忘记,他之前的做的那个梦连着出现了一星期。
梦里,他好像曾经就经历过一辈子似的,只是每每做梦梦到于舒婉暴死的场景,后面的内容就开始变得模糊,让他看不清楚后来的自己到底确切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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