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可是会长命百岁的命格,”
梵云谣摸拿出平板,点开一份文件递给老爷子,
“看看您有什么想吃,标注一下。”
“哦?”老爷子接过平板,浏览着上面一连串清淡养生的菜名。
从传统的家常菜系到宫廷膳食,笼统算下来有上百种品类。
这密密麻麻的一整页菜谱,显然是用了心的。
梵老爷子顿时泪眼婆娑,
“谣谣什么时候准备的?”
梵云谣扯了张卫生纸递过去:“也没花什么时间,毕竟我不爱操劳这点,您是知道的。”
老爷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偷笑。
乖孙女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性子,也可爱极了!
“您身体真的没问题吗?魏管家说您都起气得晕倒了。”
“没事儿,”老爷子摆摆手,“老魏那人就爱小题大做,我的身体如何,自己能不知道?”
老爷子手指在平板上点了几下,选好菜谱,
“就这几个吧。”
梵云谣给他倒了杯温水,
“总之,这段时间您就安心在医院养病。酒楼的事有我和金叔,一日三餐我会让魏爷爷给您送来的。”
说着,梵云谣话锋一转,
“再说了,就算酒楼倒了,咱们老梵家不是还有祖宗几代积攒的钱财吗?生活方面的问题,爷爷就别担心了。”
原本一脸欣慰的老爷子笑容一僵。
梵云谣直觉不对劲,惴惴不安地问:“爷爷,您没什么事瞒着我吧?”
老爷子心虚地移开眼。
“爷爷!”
“咳,谣谣,你冷静点听我说啊,”
老爷子放下平板,正色道,
“梵家多年攒下的钱,全都被我拿去维持酒楼经营了。如今的状况,你可能也从老魏那里听说了。”
“……”隐隐有种咸鱼般的退休生活无望的预感。
-
从医院出来,梵云谣仿佛被抽走三魂七魄,如行尸走肉般摇摇晃晃地坐进车里。
金穗见她这副天塌下来一般的表情,心里一紧。
魏管家不是说老爷没什么大碍吗?
“小姐,你没事吧?”
“唉,”
梵云谣长叹一声,瘫在后座,望着镶着宝石的车顶。
手指触及柔软的坐垫,又没忍住叹了口气。
“穗啊,我的好日子可能到头了。”
金穗:“啊?”
梵云谣摸摸她发根蓬松的脑袋:“金叔的手没事吧?”
“右手挨了几棍,医生说一个月内都不能提重物。”
下厨颠锅炒菜什么的,就更不必说了。
“那这段时间你回家去照顾金叔吧,不用跟着我了。”
金穗皱眉拒绝:“那怎么能行,我还要保护小姐呢!你难道忘了小时候的事了吗?”
梵云谣靠着车窗,忧郁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原本晴空万里,不知何时竟乌云密布。
黑压压的天空,仿佛随时都能决堤。
简直就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
“如今的我,除非是傻子,否则没人会想不开来绑架我。”
绑架她这样一个即将身无分文的咸鱼。
“再说了,”
梵云谣拳头一攥,露出嘴角的小尖牙,
“今非昔比,如果真被坏人给抓了,你觉得,我和对方,谁更危险?”
“……”
金穗被她这么一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条件反射地差点跳车逃离。
好像确实更应该担忧的是坏人的安危。
梵云谣捏了捏金穗肉嘟嘟的脸,手感一如既往地好,
“乖啊,就当是我给你放的假,”
金穗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这时,坐在副驾的魏管家,将一叠文件递给梵云谣。
“小小姐,这是老爷要我给你的资料。”
梵云谣接过资料,快速翻看着。
魏管家一脸沉重:“情况比想象的要糟,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
数日后,传承百年的御膳世家梵氏酒楼,因被同行挤兑,经营不善,濒临破产。
东麟市各地的分店,陆续关闭。
无数老食客摇头惋惜。
梵云谣呆呆地站在贴着封条的别墅前,神情呆滞。
她的皇家地毯,她的kingsize私人订制限量版大床,还有她的海景大别墅……
一切的一切,都在跟她挥手作别。
说好的锦衣玉食,咸鱼一生呢?!
怎么就要破产了?!
她抬头望天,无声质问——
帝君,这和说好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
身后,魏管家依旧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不急不缓地报告人着事调动和财产清算情况。
梵云谣抬手打断他:“魏管家,你就说如今还剩些什么吧。”
魏管家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一栋建筑说,
“所有的财产都用来抵债清偿了,如今仅剩这一家店铺。”
梵云谣看着照片上这栋一看就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的老楼,心里一阵拔凉拔凉的。
撒哟啦啦,我幸福的退休生活。
第004章
几百年前,梵家当家人从御膳房退休回家。
作为曾经的宫廷御厨,究其一生都在钻研美食的老祖,自然不甘心过养老生活。
于是,他在东边的一个繁华都城买了块地,将多年的俸禄尽数投入,修建了一家餐馆。
远在北方的皇帝,听闻此事,特意赐下亲手书写的牌匾,名曰——八珍阁。
曾经门庭若市的八珍阁,经过无尽岁月的洗礼,变成了如今这栋被荒废在街角的小破楼。
……
梵云谣站在破破烂烂的两层木质小楼前,指挥着工人把写着“八珍阁”三个字的牌匾挂到正门口。
这牌匾乃当年皇帝亲笔御赐,是货真价实的老古董了。
还是她刚从积满灰尘的杂物间翻出来的。
“所以,这么好的招牌,爷爷为什么不用,还遗弃在这里吃灰?”
魏管家端着盘刚洗好的水果站在一旁。
“梵家最初的定位是小而精,但在做大做强后,就渐渐偏离初衷了。”
梵云谣抓了颗小番茄扔进嘴里,抬头示意他继续说。
“如今的世道,且不说全国,就是咱们这个号称美食之都的禾省,叫得上名号的餐厅酒店就不在少数。老爷也不是没想过走回最初的模式,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梵云谣听着魏管家的科普,接连吃了五六个小番茄。
也是,要在豺狼遍布,生存环境如此艰辛的餐饮行业,背离大势,凭借小而精的经营模式开辟一方天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除了人脉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得有无可替代,让人念念不忘的菜品。
梵云谣擦了擦手,走进尘封已久的小楼。
刚好,作为前·灶神爷,她最不缺的就是这份厨艺。
-
弗莱餐厅,
二楼包间内,一群身着各色西装的男人们围坐在餐桌面。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还是钱兄技高一筹,从今以后,东麟市将再无梵家一席之地。”
“我早就看不惯梵德庸那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嘴脸了,这次他被亲弟子背叛,气得住院,可谓是大快人心!”
“是啊,听说梵家的那些厨子大多都转投弗莱餐厅了,这以后啊,还望钱兄多照顾照顾小弟。”
钱正宏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拇指上的玉扳指在灯光下,反射出白光。
“大家哪里的话,这次扳倒梵家一事,能如此顺利,诸位功不可没,”
钱正宏站起来,举杯道,
“来,我敬大家一杯。”
……
“庆功宴”结束后,被一连串彩虹屁吹得飘飘欲仙的钱正宏,心满意足地回到家里。
他扯松领带,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大灌一口,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客厅空无一人。
钱正宏揉着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合上眼小憩。
没一会儿,钱杰开门进来。
钱正宏听见动静,眼皮一掀,问:“去哪儿了?”
“爸,”没料到这个时间点,钱正宏还没睡,钱杰瞬间神情慌乱,“没,没去哪儿啊。”
钱正宏闻见从他身上传来的一股烟酒味儿,气得拿起桌上的杂志朝他扔过去,
“我都说多少遍了,酒吧那种地方少去,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钱杰下意识躲开:“爸,您消消气,今天是因为有个同学回国。”
见钱正宏还在气头上,钱杰眼珠子一转,转移话题:“对了,我听人说梵家那个深居简出的梵千金,这两天好像在准备开餐馆。”
“哼,小丫头一个,不成气候。”
“爸你不是常跟我说,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吗?梵云谣再怎么说,也是梵家人,决不能放过。”
钱正宏自然不会把据说整日贪图享乐,不务正业的梵云谣放在眼里。
但这样一个小角色,交给儿子练手,也是不错的。
“那就交给你去处理吧。”
“没问题,”
说着,钱杰凑过去,讨好地给钱正宏捶腿,
“只不过,为了能完美解决这件事,需要爸您给一些金钱上的支持。”
“拿去。”钱正宏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丢给他,“事情办妥了,这张卡就归你,否则,这一年都别想从我这儿要一分钱。”
钱杰摸着卡上的烫金字体,高兴得一连亲了好几口。
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吗?
他一定会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
第二天清晨,
“阿嚏——”
正在八珍阁后院喝茶的梵云谣,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坐在她对面的魏管家一脸担忧:“需要我叫宋医生吗?”
梵云谣摆摆手:“那家伙可是按时收费的,现在的我可供不起。”
作为宋嵘死忠粉的魏管家,忍不住为自己偶像说话,
“宋医生和梵家有着多年的交情,如今梵家落难,宋医生不会见死不救的。”
“……”喂喂,只是打个喷嚏而已,还没有到会死翘翘的地步好吗?
再说了,宋·周扒皮·嵘确实不会追债要钱,但那家伙会揪着她的小辫子可劲儿地薅好么!
经历过一次,她早就学乖啦~
“我最近天天遛狗举铁,身体倍儿棒,怎么会生病呢。”
梵云谣端起搪瓷杯,吹散表面的雾气,小嘬了一口,
“早餐我已经做好放在厨房,时间不早了,你趁热给爷爷拿去吧。”
“好,”
待魏管家离开,梵云谣揣着手慢悠悠地在院子里闲晃。
打理过后的院子有些空旷,除了一棵野蛮生长的巨大桂花树外,就只有墙边的一口大水缸。
水缸里养着两条她昨日从花鸟市场捡漏挑回来的小金鱼。
梵云谣停在水缸前,看着浮出水面冒泡的鱼儿出神。
说到老爷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他老人家食量渐涨。
原本一人份的食盒,硬是在他的要求下,换成了两人份大小。
而且顿顿吃了个精光。
不过,看爷爷胃口这么好,她也就放心了。
梵云谣又走到篱笆围起来的泥地边,拿着小铲子松了松土。
回头可以在这里种上些花花草草。
虽然她现在是落魄了,不过在一些生活细节上也不能亏待自己。
捯饬了片刻,梵云谣拍掉手上的泥土站起来,洗完手后来到前堂,拿着个小本子坐到翻新过的长桌边。
在新餐馆装修翻新的这些天,附近的地皮都被她踩了个遍。
新店铺地处城乡交汇处,平日里人流量不是很大,也因此,餐馆小吃店并不多。
附近倒是有个古镇景点,每逢节假日都会吸引一波外地游客。
此外,隔壁倒是有个林家村,但住着的都是些老人小孩儿,年轻人大多都外出打工去了。
这段时间恰逢暑假,客源她倒是不担心。
关键缺个打下手的人。
金穗要照顾她爸,魏爷爷要忙的事儿挺多的,抽不出时间。
装修完铺子后,她暂时是没什么闲钱雇人了。
“哎,”梵云谣双手撑着脸,长叹一声。
要是有个不要钱的苦力就好了。
“哔哔——”
一辆白色卡车,开进空旷的街道,停在门外。
司机开门下车,
“请问是八珍阁的梵老板吗?”
梵云谣放下笔,看着这张陌生的脸,点头应道,“我是,”
“你好,我是光通快递公司的,一位叫魏熙的客人让我们派送东西到这里,这是快递单。”
司机把一张单子递给她,
“如果确认无误,请在上面签字。”
魏管家?
梵云谣浏览着上面的内容,当看到“土豆:1000斤”字样时,嘴角一抽。
她不敢置信地说:“这一车都是土豆?”
虽然魏管家之前跟她提过,梵家那些酒楼被抵押出去后,还剩了些库存,但她没想到会有一整车土豆啊!
“是的,”司机打开车后的货箱门,露出摆放整整齐齐的土豆箱子,“梵老板,这些给你放哪儿呢?”
“行吧,”梵云谣指着侧门说,“从那里搬进去,堆在后面的仓库里就行了。”
趁着司机卸货的空隙,梵云谣走到一旁的花坛边,给魏管家打了个电话。
那头很快就接通。
“喂,小小姐,”
“爷爷今天身体怎么样?”
“老爷刚吃了饭,气色不错,”
电话的背景音里断断续续传来老爷子颇为愉悦的笑声,期间夹杂着陌生的男声,隐约间,她好像听到老爷子叫对方“小砚”。
梵云谣疑惑地问,“爷爷在跟谁说话呢?”
“是刚认识的一个小辈。”
“看来他老人家在医院住的很开心嘛,”梵云谣揪着花坛里冒出来的一截树枝把玩,“对了,刚刚快递公司的人来了。”
“我本来还说催一催的。”魏管家笑着说,“既然收到了,那小姐还满意吧?”
梵云谣看着忙碌的卸货工人:“一整车的土豆,你总是能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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