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惜了这么好的新闻素材,我手都痒了。”谢茉故作惋惜状。
顾青青内心有鬼,不敢再接这话茬,立马把话题转移到小妞妞身上:“红薯条好吃吗?小妞妞有没有跟谢阿姨说谢谢?”
小妞妞重重点头:“谢谢,谢阿姨。”
谢茉伸手轻轻揉了揉小妞妞后脑勺,笑眯眯回她:“不客气。”说着,端起自己的杯子啜了一口茶润嗓。
“噫?你这是喝的啥?不是糖水吗,咋还有叶子?”顾青青探头瞅了一眼谢茉杯子口,笑问。
谢茉:“是我在集市上跟老乡买的蒲公英茶,夏天喝着清热解毒,就是苦了点。”
谢茉指了指桌脚的陶罐“早上抓了一小撮放在陶罐里,用热水泡泡,晾凉了正好喝。”
顾青青一拍手,赞道:“那凉白开可不没滋没味儿,蒲公英可不是满地长,炒茶我寻思也不难,以前我们咋就没想到呢,还是你们城里人讲究,日子过得精细。”
这彩虹屁十分露骨了。
谢茉微笑。
蒲公英茶一毛钱一大把,非常便宜,喝着被人瞧见也没事,像顾青青说的那般,这是过日子精细,而并非小资奢靡。
顾青青觉得气氛和缓下来,她心态也调整过来了,笑着说:“我刚还以为是卫营长家里人从京城寄来的好茶叶呢。”
“京城呢……我也就跟来随军涨了点见识,真想去京城看看。茉茉,你去过京城吗?以前就算没去过,等回头卫营长一定也会请探亲假带你回家认认门吧?到时候,你可得给我讲讲啊。”
顾青青一脸期待地看着谢茉,顿了顿,她状若无心叹道:“京里有人就是好啊。”
谢茉唇角浅浅一勾,这么沉不住气,可不擎等着自己套她话。
第067章
顾青青饱含深意地看向谢茉, 眼睛迸着精光。
谢茉心底哂然,面上却装作没听辨出顾青青那句“京城有人”的言外之意,略遗憾地说:“京城我也没去过。”
眼眸垂了垂, 她又含混道:“至于以后去不去,什么时候去, 我不知道, 听我爱人安排吧。”
顾青青顿住。
娶了新媳妇总要带回去给家里人过过眼的, 怎么能不去?
不等她细想,谢茉把小妞妞圈在腿间端起茶杯喂了口水,仿佛刚记起似的,不甚在意说:“那包裹可不是家里人寄来的, 是我爱人托战友找来的学习资料,昨天就被我摆书架上了。”
说完,谢茉下巴朝书房点了点。
顾青青一愣, 探头向书房睃视, 书架正对门口, 她视力好, 书籍侧面的书目名称都瞧得清,视线仔细上下左右扫了一遍, 见都是军事理论、思想选集、图册等类书籍, 讪讪移回目光。
“我还当这包裹是卫营长家里人寻摸了些京里时兴的东西, 寄来贴补你们小两口呢。”她笑笑, 含混解释, “我们这些没去过京城的,也能跟着涨涨见识见识京里的东西。”
谢茉神情寡淡地提了提唇, 掩饰似的找补解释:“这里面的几本书市面上不流通,家里人哪里有门路去找齐, 只能托人了。”
她的神态和语气,很容易便令人上下联想出,卫明诚家庭普通,还跟家里人有龃龉,小两口不受待见。即便家里人有些能耐,也不会伸手拉拔卫明诚。
卫明诚曾提过,军区这边除了几位最高领导,再没人知道他爷爷是谁。他对外的家庭信息是母亲早亡,父亲令娶,更具体的职业、级别等都是模糊的。
谢茉故意这般说便是为了试探顾青青对卫明诚了解多少。
倘若顾青青了解卫明诚家世,反驳她,那么谢茉只要解释是为了低调便可。
假使顾青青不了解卫明诚家世,那么谢茉这般说便可误导顾青青,万一顾青青是因为道听途说了卫明诚家世贴上来的,那么此后必会困惑收敛。
顾青青眼中控制不住地浮现错愕。
几十年的生活阅历告诉顾青青,一个人任凭能力如何强悍,如果上头没人提拔,也做不成真正的大官。上辈子吴大军口中的那个贵人,她已确定是卫明诚,只不过先前她一直认为卫明诚之所以能做那么大的官,是因为本身家世显赫,毕竟,一辈子独身的他,可没岳家助他步步高升。
既然卫明诚家世普通,那么他能把官做进京里,做进央视新闻联播,一定是被赏识他的老领导推上去的,那也不对啊,哪家领导不去提拔自家后辈,反去拉拔一个外人,除非把他招为女婿,可卫明诚没结过婚……这到底为啥?顾青青脑子越来越混乱。
从一开始,她就摒弃了个人凭本领一步一步攀升至高位的可能。
顾青青的神情变幻,谢茉尽收眼底,看来顾青青对卫明诚的了解只浮于表面。
思绪混乱半晌,顾青青自我劝服,卫明诚的高升全都仰赖老领导。
这些天,她缠着吴解放问卫明诚的事,如今吴解放已经察觉出对卫明诚不同寻常的关注,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好在,她已经问出不少事,就比如卫明诚这回休假去靖市探望老领导。
谢茉和这老领导不会是亲戚吧?
顾青青心头渐渐明朗。
“听说,你跟卫营长的媒人是他老领导。”顾青青闲话家常似的问,“那你跟这老领导啥关系?”
谢茉给小妞妞擦擦嘴,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回答:“报社做过一期退伍老兵报道,我采访过他。”
“见一面就介绍对象?”顾青青不信。
谢茉耷下眼皮,轻描淡写道:“我妈和他儿媳妇认识。”
“说起来,我跟明诚的缘分也挺阴差阳错的。当时接明诚照片时我正在忙,随手就搁一边了,忙完再去找,怎么都找不到了,都要去信拒绝了,在路上刚巧碰见个帮老乡抬东西的军人,很受触动,就又改了主意同意去相亲。”谢茉就相亲半真半假说了些,也算给出她和卫明诚这辈子之所以能结婚的原因,阴差阳错,一个闪念。
要不是想在顾青青身上套话,谢茉不可能与她分说这些。
顾青青面色古怪一瞬,说:“啊,这还真巧,错半分你俩就错过了。”
如此,顾青青倒更倾向谢茉未重生了。
她心底也隐隐排斥谢茉重生这一可能,她更愿意相信“死而复生”上天给她的,独一无二的恩赐。
这也是她能俯视周围人,在他们身上获取优越感的重要原由。
谢茉笑眯眯喟叹:“谁说不是呢。”
顿了顿,她抿了抿唇,踟蹰问道:“青青,你来军区比我早,可听说过明诚跟军区文工团田同志的流言?”
“听过一些。”顾青青见谢茉霎时拧紧的眉,心头一畅,旋即又把添油加醋的心思压回去,谢茉若因她的挑拨和卫明诚争吵,卫明诚必会嫌恶她背后拱火,她是仰望卫明诚的,对卫明诚心存敬畏,这可是未来的大官,她的大富大贵还得拖赖人家,牵扯到卫明诚,她老老实实收起小伎俩。
瞅一眼谢茉,眼神格外复杂,酸气、艳羡、认命、讨好……
理智战胜感性,顾青青“嗐”了一声,说:“你别信,那田红梅我不清楚,卫营长绝不可能瞧上她。”
谢茉:“田同志很优秀。”
顾青青轻蔑一笑:“比她更优秀女同志,卫营长肯定没少见,可也没见他跟哪个结婚。”
怔了一瞬,她立马继续道:“可见还是你俩有缘分。”语气中流溢出微妙的意味……还有若有似无的酸气。
谢茉要是个虚荣心强的,这时候定被她这酸气熏得飘飘然。
可谢茉这一刻的心复杂得厉害。
卫明诚上辈子竟独身了一辈子。
整颗心仿佛浸泡在一团云雾中,朦胧缥缈仿若不真实,暄软中又染上水汽的咸涩。
谢茉端起茶缸,挡住面上变幻莫名的表情,灌了一大口微微苦涩的茶水后,飘荡的情绪开始下坠,慢条斯理又喝了两口后,移开茶杯,谢茉脸上已恢复波澜不惊的从容。
她嘴唇抿着,弧度却稍稍上弯。
在谢茉的引导下,俩人又聊了会儿军区以及镇子上的事,从顾青青的相关回答里,谢茉得出结论,顾青青上辈子并未来过军区,军区生活环境虽比不上市里便捷,但军人福利待遇优厚,绝对比乡下优渥,如果顾青青上一辈就嫁给了吴解放,不可能不跟来随军,所以只能是上一辈两人并未结婚。
事情真相是,顾青青重来一世,抓住机会嫁给未来前程远大的吴解放,又因上一世听过卫明诚声名,清楚他未来比吴解放位置更高,因而起了早早攀附的心思。可她一时半会儿放不下重生者的优越感,在巴结自己时,难**露出不平嫉妒,这也是为什么她言行偶尔拧巴的原因。
其实,谢茉推断顾青青上一世的生活环境和经济状况都不大好,聊天时也暴露出眼界短,见识浅,浮躁还爱自作聪明的缺点,都表明八九十年代国家腾飞的浪潮,顾青青没抓住机遇,提升自我,提升阶级……
由她在家务活和带孩子上的娴熟,可知她上一世在临去世前都没放下此类工作,顾青青极有可能是家庭主妇或从事此类工作的,例如保姆,现在不到一定级别不能用保姆,不然便是资本主义奢靡享乐,要被批判打倒,而后世则不同,只要有钱便能雇佣保姆。
可以说,顾青青怀揣捉谢茉把柄的心思而来,最后一无所获不说,还把自己的根底露了个彻底。
谢茉见再难从顾青青身上榨取出有用的信息,恰好锅里的肉也炖煮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说:“我厨房正炖着菜,这半天了,也该差不离了。”
顾青青立马跟着起身,看了一眼座钟,说:“哟,将十二点了,我也该回去做饭了。”
说着,弯身捞起小妞妞。
谢茉边朝厨房走,边客气留人:“我这就做好了,今儿中午就在这里对付一口吧。”
顾青青跨出堂屋,鼻子抽了抽,问:“炖了啥?真香。”
谢茉俯身看了一眼奄奄欲熄的灶火,又朝灶膛里塞了一根木柴,起身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油亮的五花肉正在灶火的烘烤下,懒洋洋往上颠,十分诱人可爱。
“唷,炖肉呢,怪不得这么香。”顾青青站在厨房门口,深长脖子往里一瞅,啧啧道,“你一个人在家还炖肉呢,怎么不等卫营长回来。”
谢茉微一挑眉,倒没立时反驳,而是有条不紊把配菜放进去,盖上锅盖。
再回身,看清顾青青脸上真实的困惑和不赞同,谢茉刹那间失去讲道理的兴味。
顾青青虽样貌身条年轻,可她思想其实和奶奶那一辈相近,奶奶的固执谢茉领略过,想来顾青青也差不多,甚至因重生的缘故,在优越感的加持下,她可能比奶奶更顽固,说不通的。
她和顾青青关系泛泛,没引导她的义务。再者,即便到了谢茉生活的后世,仍有人自裹小脚,对女权嗤之以鼻。
谢茉眨了眨眼,说:“他回来再炖呗,我吃个肉还得他作陪啊。”
顾青青哭笑不得说:“就你一个人,炖这么一大锅肉,不太浪……你不怕卫营长回来说你啊。”
谢茉笑道:“他走时把叮嘱我,让我千万别亏待自己,想吃啥就买,不要担心钱票。”
“再说,他赚钱回家不就是给我花的,都交给我了,我咋花随心呗。”
“你家难道不是这样?”
谢茉一脸疑惑看向顾青青。
顾青青扯出个假笑,底气不足道:“一样一样。”
说完,她向上颠了颠小妞妞,再不多说其他,狼狈地告辞离开了。
第068章
哪怕给眼巴巴瞅着铁锅流口水的小妞妞拣走好几块五花肉, 但剩下的肉和配菜也足装了一大盘。
谢茉吃个肚儿溜圆,打扫厨房收拾碗筷消消食,听着窗外涌动的蝉鸣美美睡了一觉。
下午便是安逸的读书读报的时间。
谢茉坐在书房书桌前, 先抽出一张纸将征文正文誊抄一遍,而后翻读报纸。报纸的第一版第二版汇总领导讲话的重要精神, 恰是谢茉要细度的内容。从另一个抽屉里找出一本空白的塑料皮笔记本, 谢茉一边读, 一边做读书笔记。
翻完报纸,谢茉从触手可及的书架上拿下来一本伟人思想选集,她从未系统的读过伟人思想著作,只零零星星从课本、书籍节选、网络节选上读过一些, 也看过旁人发布的相关解析视频,管中窥豹,已深深震撼于他的高瞻远瞩。
现在沉静心绪, 仔细研读, 越读越是敬仰。
他能一针见血地看透事物本质, 从矛盾源头出发, 认识矛盾、解析矛盾、解决矛盾。
谢茉沉浸其中,直到天光暝晦, 黑色方块在融汇模糊成片, 才骤然惊醒。
活动活动僵硬的脖颈, 肚子“咕噜噜”适时发出抗议声响, 谢茉木呆呆眨了眨眼, 起身喝茶准备晚饭。
将中午剩菜热了热,谢茉快速解决完晚饭, 又趴回书桌,将脑子中飞快闪现的思路、念头记录下来。并趁着劲头, 把征文草稿写了出来。
这时已到夜里十一点钟,停笔后,汹涌的困倦席卷谢茉。
硬撑着洗澡洗漱后,谢茉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觉睡到大天亮,璨然的光亮穿过窗棂,斜斜打在谢茉脸上,眯眼感受了一会儿阳光的轻抚,她不疾不徐起床,熬粥,吃早饭。
换好衣服,带上草帽,提着新军绿水壶感到农贸市场时,已不见几个人,谢茉去到肉摊前,售货员正歪斜在椅子上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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