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你也少吃点。”鹤鸢拿出口袋里不断震动的手机,用指纹解锁查看消息,用余光斜睨了一眼身侧不着调的人,揶揄,“要和他见面这么开心?”她说完便低下头查看手机信息,屏幕的光映衬着她的红唇更加鲜艳。
鹤鸢的嗓音带着独特的清冷感,如同她本身的高冷气质,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好相与的类型。
事实上,她们两个堂姐妹都不好惹。长相甜美的鹤翎学过武术和跆拳道,清冷的鹤鸢散打很厉害,就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鹤翎知道她有洁癖也不强求,三两下解决了手里的玉米串,愉悦道:“还挺开心的,毕竟人生中的第一次面基,希望不会翻车吧,而且我和他缘分不浅,上次和你看电影,才发现他和我能一场。”
鹤鸢回完信息,懒洋洋调侃她,“如果这次很满意,是准备奔着结婚去的吗?”
“我还早,等你和前夫哥复合了,我再考虑结婚。”鹤翎惊讶地问:“堂姐,你该不会想吃我的喜糖了吧。”
鹤鸢不置可否,转开话题,“我把你送到前面的姻缘树,约会好了再叫我。”
鹤翎拿了纸巾擦了嘴角又补了口红,忽然偏过头问:“啊?你不替我把关一下吗?”
鹤鸢,“按我的标准把关不合适,我更偏重于喜欢成熟稳重那一款,而你喜欢可爱阳光的类型,所以你自己考量。”
“诶,刚刚走过去的那个人好像前夫哥,不过……”鹤翎突然驻足,看着人群中走过的某个人,脑子卡壳了一下,不确定地喃喃,“身材又不太像… …”
鹤鸢听到某个称呼,随之止了步,万事不入眼,此刻也终于有了反应,几乎本能地回过头极目望去。
河岸的灯光下,鹤鸢那张英气十足的面容,五官线条更加深刻,女人无疑有着出色的容颜,惊鸿绝绝。
她定定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深邃不见底的眼底,涌现了一丝不寻常的情绪。
然而被谈及的男人已经擦肩而过,混迹拥挤的人潮里不见踪影了。
鹤翎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其实挺想问她对前姐夫是什么感情,到底爱不爱,如果爱的话为什么不挽留也不联系,如果不爱的话,为什么还带着那枚戒指,开了马甲小号追人。
鹤鸢不显山不露水,叫谁都看不懂她坚硬外壳的真实内里。
就像现在,她不动声色的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抽出一根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标准的夹烟手势,另一只手熟练地按下打火机开关,点燃之后开始吞云吐雾。
烟雾弥散开,她的神色越发疏离,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鹤翎知道她会抽烟,一般都是压力特别大或者心绪不宁的时候抽一支,前些年鲜少有机会能看到她抽烟,毕竟作为医生,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吸烟的危害。
鹤鸢好像是离婚之后,才频繁地抽起烟,因为鹤翎好几次去别墅暂住的时候,发现烟灰缸里有烟头,只不过不常在她面前抽而已。
任她这瞬间思绪千回百转,最终问出了不想干的问题,“如果复合后,你和姐夫会想要个孩子吗?”
“没有这个打算。”鹤鸢阖着眸,垂下的眼睫挡住纷扰的情绪,右手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 “我协议结婚是为了应付父母……倒是你早点定心成家也好。 ”
鹤翎回得很快,“走一步看一步,不缺钱没什么好烦恼的。”
鹤鸢忽然问:“我记得你以前喜欢那种肌肉糙汉款的,为什么现在突然喜欢可爱类型的男孩了?”
“肌肉男看多了有点腻了,现在喜欢细狗一点的。”鹤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但也别太细了,长得嫩一点就好,就看起来比较清纯可人……”
鹤鸢抬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利落地掐灭了烟,同时,无名指上套着的婚戒在昏沉的月光下,闪着不容忽视的亮光。
“到了,树下穿着灰色帽衫的男生,应该就是你那清纯可人的网恋对象吧。”鹤鸢轻声笑着,“你去吧。”
也是这时,河边烟花炸开,绚烂如同白昼。
鹤翎的视线落在前方拿着捧花的男人,忽然觉得很眼熟。
仔细一看,可不是那天被她们救了的男高中生……的表哥吗?当时她好像还给了对方名片。
之前鹤翎没仔细打量,只记得这人有点憨,现在见了面简单介绍时,才认真扫视了一遍。
余秋鸣的长相符合她的审美,也确实可爱清纯,就是有点傻。
鹤翎跟他熟了之后,对质问,“所以,那天你认出我了?”
余秋鸣红着脸,有些心虚道:“嗯,认出来了,但是你一直很抗拒面基,我怕你不喜欢,我就不敢说。”
“啾啾,你和我想的还是有点不一样。”
余秋鸣顿时紧张起来,两只手局促不安地扣在一起,讪讪一笑,“哪、哪点不一样……”
鹤翎凑近摘下男人的帽子,贴着对方红透的耳朵轻声说:“比我想象得还有可爱,别紧张我很中意你。”
余秋鸣感觉自己应该跟煮熟的虾一样了,甜蜜蜜地弯起眼睛,“我也是!”
*
时隔一年,隔着河岸,从上城区眺望下城区,竟然觉得恍若隔世。
鹿池站在渡尘河的桥上,一边注意人群,双手轻捂着隆起的腹部,缱绻的眸光却落在万顷琉璃的河面上,思绪随着闪烁的浪花飘得很远。
下城区原本也有他的归宿,鹿家的房子拿去抵债了,房子里的所有财产也被拿去变卖了,其实还剩着一套联排住宅,只是左右都是相看两厌的邻居,住着也被排挤扔东西,还不如在外面住。
可以说,他是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在上城区一年,他还了一半的债务,还剩下一半也在慢慢偿还,反正最走投无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就算下次回归下城区,也会越来越好的。
他总觉得自己还会回到下城区,因为上城区太像一场随时会醒来的梦,一个一戳就破的泡沫幻影。
充满烟火气的人间,能够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就完美了。
鹿池以男人的身躯怀了孕,此刻已经快九个月了,大着肚子走个路都有些困难。但是,现在过年了,他太想出来透透气,刚好今天余秋鸣要和网恋女友面基,于是他也跟着出来看看烟花夜景,倒也不是说他多喜欢凑热闹,只是连着几个月待在公寓里不出户,实在是太闷了。
鹿池的自身条件还不错,身形高挑,哪怕怀孕也只是胖了一圈,倒没有显得太过夸张
等到快要进入预产期,他就要办理住院手续。
男生子技术刚推行不久,鹿池作为初期批次的临床试验改造者,算是排异反应比较小、适应能力比较好的成功案例,但是生育过程还是有很大的风险,所以后期一定要去大医院办理住院手续。
没有人比他更期待和肚子里的新生命早点见面,况且崽崽的名字他都想好了……
鹿池拢了拢衣服,因为是深秋,风一吹过,冷意无孔不入地渗透肌肤,现在的体质也不允许他生病。可能怀孕的原因,他格外敏感畏冷,所以穿得也会比他人厚实许多。
就在他打算转身下桥回去时,夜空突然炸开灿烂的烟花。
鹿池几乎被迷了眼,看了很久才舍得打车回公寓。
滴滴司机是个中年阿姨,特别和蔼可亲。
鹿池上车就跟她说:“阿姨,我怀孕了,麻烦开车慢一点。”
“好的小伙子,记得把安全带系上。”司机平稳缓慢地开着车,和鹿池聊了好一会儿。
阿姨好奇地问:“男人生孩子容易吗?”
“不太好受,我孕期反应相比较轻了,不过偶尔也会情绪不好、反胃恶心、腹痛、嗜睡……也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这个过程有多不容易,女性比我们更不容易。”鹿池大大方方地陈述自己的感受,右手轻柔地覆盖在腹部,神色温和。
阿姨很赞同,还跟他分享了后续养孩子的种种经验。
因为怕太闷,中途鹿池把车窗摇下去了。
他抬起左手搭在车窗边缘上,无名指上套着的戒指,在昏暗的月光下熠熠生辉,让他情难自禁地想起前妻。
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太投入,隐约间他看到熟悉车牌号的红色劳斯莱斯从眼前行驶而过。
隔着同样没关闭的车窗,鹿池看到了驾驶位的人,惊鸿一瞥,满脑子都是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但是太快了。
鹿池久久不能回神,微张开的唇瓣像似要开口喊什么,最终还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他却产生了错觉,好像刚刚无意间的擦肩而过,鼻尖隐隐约约嗅到那股令他魂牵梦萦独属于前妻身上的香味。
他知道鹤鸢有洁癖,且每次从医院回来怕染上消毒水气味或者其他味道,非常注重个人清洁,洗完澡会喷上定制的香水,因此公寓里各处也总是染上淡淡的好闻香味。
鹿池很喜欢这种味道,所以那天离开的时候,会顺手带走了鹤鸢的一件白大褂,只是没想到味道会散得那么快,留不住一点气味。
第21章
预产期临近,鹿池考虑了很久,选择去上城区中医院的男产科病房。
鹿池刚办理好各项住院手续,被护士领到专属的单人病房, 等待初步的入院查体。
因为住院需要家属陪护或者护工照料,大部分来住院的产夫都会有配偶相陪,一开始鹿池想叫个护工,结果余秋鸣让比较清闲的妹妹余夏喧来陪。
原本余秋鸣是打算亲自过来照顾鹿池, 但是楼砚要去B省的盲人学校做义工, 需要他陪同, 这才把鹿池交托给妹妹, 公寓里的另外几人属于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还有一个每天在挑灯夜读备战高考的高中生, 任务就落到余夏喧身上。
余夏喧前几天刚从D省的漫展回城,一回来听说鹿大哥要生了,开开心心拿着一堆行李迫不及待跟着去住院陪护。
她看似不靠谱,实则很细心地准备了很多必需品, 还买了婴幼儿食品以及生活用具。
她提着大包小包行李,安静地跟在鹿池身后进入病房,一边整理东西放进床头柜里,一边竖着耳朵听护士和鹿池说话。
“鹿先生,还有些问题需要了解一次。”护士拿着记录本和笔,和蔼可亲地询问:“孩子另一半基因,是基因库随机配对的结果,还是特定基因选择,是否为异性婚恋…… ”
“是异性婚恋。”
医院会问这些问题属实正常, 鹿池作为最先批次的男性生育改造者,婚后合法拥有妻子的个人基因库使用权限, 现在不过是走个流程。
鹿池把证明资料从文件夹抽出来,递给护士,顿了顿补充,“虽然现在离婚了,但孩子确实是我离婚前怀上的,不存在骗婚违法行为。”
医生的问话和鹿池的解释,余夏喧还是明白的,如今男生子政策的流行,同性尤其男同钻空子违法行为不在少数,骗婚罪、同妻罪层出不齐,现在抓得严,医院需要问清楚也很正常。
国家开放卵子基因库,但是女性提供者的资料都是保密的,所以男性生育改造者,如果需要卵子库使用权限,除了基因库随机配对,还有就是和女性合法结婚,这样才能拥有妻子的基因库使用权限,俗称借种……另外找单身女性进行卵子私自买卖属于违法,不被允许的行为。
政策出来后,还是有不少诡计多端的男同为了优秀基因,把坏主意打在那些长相漂亮白净的女生身上进行骗婚,甚至严重的还犯了同妻罪行,被爆料出来引起众怒,所以国家对这一方面抓得很严格。
余夏喧对现实男同圈没有什么滤镜可言,总之性向可以自由,但不能乱。
这边护士把各项住院事宜交代清楚之后,便离开了,鹿池回过头看向在床头柜前面的余夏喧,正好后者也收拾好东西站在床边。
鹿池斟酌地开口:“小喧,辛苦你抽空来陪护了。”
余夏喧展颜一笑,“哪跟哪呢,鹿大哥对我哥有恩,而且小时候我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怎么说你也算我半个亲哥了,虽然后来很久没见过面了,现在你入住公寓就是一家人,这些小事可别见外,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鹿池行动缓慢地拿着病号服挪到卫生间换好后,出来坐在穿旁边,指着柜子上的水果和蛋糕,对余夏喧说:“随意吃点东西吧,你要是累的话就回去,实在不行我可以请护工,陪护应该挺无聊的,你一个小姑娘过来帮忙我挺不好意思的。”
“不会无聊,我带了小说漫画,要是你感兴趣我分你看。”余夏喧帮了张凳子,从包里掏出一本小说,对着鹿池鬼灵精怪地眨了眨眼, “不务正业的人就解闷的东西多,那句话叫啥,对,差生文具多。”
可能余夏喧太元气了,很容易带动欢快的气氛,鹿池本来还有点疲乏,被她的笑容感染到,跟着莞尔一笑。
余夏喧虽然大大咧咧的,心是真的很细,老早注意鹿池的状态不佳,劝说他躺下休息后,试探着聊天,“鹿大哥为什么不去人民医院,明明那里的条件更好一些。”
鹿池声音略显低闷地回应,“中心医院空闲一点,还有单独病房可以住……这边也挺好的。”
这是一部分理由,还有一个理由鹿池没有说也没打算说。因为前妻在人民医院工作,他本来就是瞒着人家生孩子,如果碰上还真解释不清楚。
其实,生育改造成功后,能怀上的几率不算大,即便鹿池在一年后才选择去配对基因,也没想过能一次就怀上,有许多人试了好多次才成功,而且卫生局统计这一年成功生子的男生育者不算多。
而他属于幸运的,能一次就成功。
鹿池在病床上浅浅睡了一会儿,听到余夏喧喊他,迷糊睁开眼睛。
“鹿大哥,护士来检查了。”
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车上放着仪器,余夏喧赶忙起身给人家腾地。
鹿池睁开眼刚准备撑着床铺坐起来,就被护士阻止了。
责任护士:“不用坐起来,等会听胎心率也要躺着做检查。”
鹿池又躺回去了,之前做过这些检查,较为熟悉并没有那么紧张。
余夏喧虽然很好奇,想看检查,但是可能涉及隐私部位,还是很自觉地帮忙拉上床帘,在外面等待。
护士做检查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道:“鹿先生,你刚才说自己离婚了吗?”
鹿池微微一愣,不知道护士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配合地回答:“是的。”
“可你的婚姻信息显示已婚,配偶姓鹤。”
鹿池彻底懵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像是想起什么才说:“我签的协议离婚书,但我们没有去离婚登记所。”
护士做完检查没再说话,因为这涉及了个人隐私。
其实医护人员无法查询住院病人的婚姻信息,只有产科可以,因为有很多骗婚、重婚的例子,所以医院要问清楚,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直接报警。
病房外的走廊上,偶尔能看到家属扶着产夫走动,余夏喧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们,暗自在心里感慨,果然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开始盛行男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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