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鸢温柔摸了摸鹿星河的头发,凝视鹿池的目光藏匿着难以言说的深情。
第67章
鹤家大宅,两鬓斑白的鹤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前面摆着一张围棋桌。
鹤鸢腰板挺直,手执白棋, 目光暗藏凌厉的肃杀感, 一步一子, 落子无悔, 堵住了老爷子黑子的所有退路。
鹤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棋放回棋盘,混浊的目光定定看着自己的长孙女, “小鸢,不退一步吗?”
“我退得够多步了。”
“你还是对你母亲的事情耿耿于怀, 鹤家确实亏欠你太多, 可也补偿……”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谈谈目前的事情,扯感情我听不进去。”鹤鸢皱了一下眉,打断他的话。
“一定要乔菀区的地皮吗?宁可用凤凰城区和轩云区的两块地皮换?”
“是,只要这个。”鹤鸢斩钉截铁地说完,顿了顿, “你也知道我已经做出退让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你弟先看中乔菀区的……”
“爷爷,是鹤鸾看中还是他妈看中?乔菀区附近有我母亲的产业,都是我交给人打理好,现在有发展趋势,就想坐享其成分一杯羹,凭什么?”鹤鸢咄咄逼人,然而目光却是沉静无波。
老爷子沉默了半晌,无奈地妥协, “可以把乔菀区给你,凤凰城区也能给鹤翎,至于轩云区就留给鹤鸾……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鹤翎抬起头看他。
“我想看一眼亲孙儿,鹤鸾生日你都带去了,怎么还瞒着我这老头子?”
鹤鸢缄默了一下,说:“看看可以。”别的涉及家族弯弯绕绕什么的,就不行了。
鹿星河有鹿池和她护着,一生衣食无忧,不必掺和鹤家的那些事。
她从鹤家大宅出来时,天边黄昏将近,夜幕也将落下。
鹤鸢坐上常开的红色劳斯莱斯,只是开了车窗通风,没有启动行驶。
路灯下,绿化带的树影被拉得很长,凉风一过,花草树木开始摇摆,树叶簌簌落下,那些张牙舞爪的影子,使这儿的氛围透着一点阴森恐怖感,可四周的建筑却又显得金碧辉煌,亮堂堂一片。
这是上城区的富人区,寸土寸金,每个地方都充斥着浮华的表象。
再过几分钟,绚烂的霓虹灯就会缠绕高楼,发着光的广告牌也会成为附近的风景,酒吧、 KV……所有能供人的消遣地方会变得喧嚣。
鹤鸢忽然生出一股冲动,直接开到下城区,去见鹿池,去宣泄心中那些无法消化的郁结和不快。
可是,不能啊!怎么能把负面情绪和坏心情带去给最爱的人……
天色彻底暗下去那一刻,霓虹灯闪烁,穿金戴银的夫妻说说笑笑地路过。
鹤鸢烦躁地伸出手翻找东西,最后在卡座上摸到了一盒女士香烟——茶花,刚好打火机也放在一起。
鹤鸢拿起来看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抽出一根,叼在唇边,手搭在窗边。
随着打火机咔嚓一声,幽蓝色的火苗在风中跳跃,最后席卷上烟头时,虚无缥缈的白烟升腾。
鹤鸢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碰烟酒了,但是此刻无法自控了。
吞云吐雾间,她的神情也随着烟火明明灭灭。
然而没抽两口,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鹤鸢瞥到亮起的屏幕,是她在想的那个名字,猛吸一口烟直接掐灭了。
她从车子里走下来,在电话铃声快要结束时,按下了接通键。
“妈妈!你吃饭了吗?”电话里传来鹿星河可爱的童音。
“吃过了,星河呢?”
刚好旁边有个垃圾桶,她把烟头扔进最中间的烟头收集桶里,返回到车边,漫不经心听着电话里絮絮叨叨的声音。
“吃过了!超好吃的。”
“哦?都吃了什么?”
鹿星河回忆着报菜名,特意强调还有一道香菇炒牛肉,看样子是非常喜欢了。
鹤鸢半靠在车旁,单手撩起被风吹散的碎发,温柔地问道:“那么爸爸现在在干什么?”
鹿星河欢快道:“在搭秋千,快弄好了,爸爸说下次你过来,就可以玩了。”
鹤鸢哑然失笑,感兴趣地问:“是什么样的秋千?”
“我、我去拍个照发给你,不过我拍照可能不太清楚。”
“我教你,拍的时候手指点一下屏幕然后立刻按拍照键就好了。”
“哦哦,我试试……”鹿星河立刻行动,须臾叫道:“哎呀!闪亮亮了一下,爸爸要过来了。”
鹤鸢没说话,猜测鹿星河想表达的意思大概是闪光灯开了,鹿池发现他在偷拍了,不由地觉得有点好笑。
下一刻,手机里传来鹿池清润好听的声音。
“阿鸢,下班回去吃过饭了吗?”
自前两天,鹿池开始亲昵叫她“阿鸢”,鹤鸢也很受用地接受这个称呼。
她斟酌地回答:“嗯,吃过了,怎么和星河都问一个问题呀……”
鹿池沉默了一瞬,低低地问:“你嗓音怎么哑了?”
鹤鸢抿住唇,心想可能刚刚抽了两口烟,不小心抽太猛了,嗓子给呛到了。
她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说:“有点口干。”
“你在外面还没回去?”
“嗯,去我爷爷那儿谈一些事情,还没回别墅。”
“是……是谈得不太愉快吗?”
鹤鸢怔愣了一下,不答反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你好像不太开心。”
鹤鸢心口霎那间微微悸动,被鹿池近乎敏锐的直觉弄得心乱如麻。
“早点回去休息吧,睡一觉心情会好很多。”鹿池不太会安慰人,有些笨拙地关心她。
“呵。”鹤鸢轻笑了一下,为难地说:“我想再吹一会儿风回去,你都知道我不开心,不愿意哄哄我吗?”
鹿池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她的话,或者在搜肠刮肚想哄人的话。
鹤鸢其实在接到鹿星河电话,已经没那么不开心了,此刻更是十足耐心地等待男人开口,想看看他会不会哄自己。
鹿池小心翼翼说:“我不知道这么说话,才能让你开心起来,不过我可以现在带着星河去找你,不知道你见到我们会不会开心一点。”
“笨蛋,大晚上的车又不好打,别瞎折腾了,你和星河在那边好好玩,我差不多后天就空了,去你那儿住两天。”
“嗯,到时候我给你荡秋千,还有去看萤火虫。”
“行啊,长这么大我还没看过现实的萤火虫。”
鹿池犹豫了一下说:“可能没有电视或者动画片那么唯美,不过要是萤火虫很多的话,还是很漂亮的。”
鹤鸢跟他东一句西一句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有点舍不得挂电话。
鹿池试探地问:“现在开心一些了吗?”
“嗯,心情好很多了,其实星河打电话过来后,和你们聊了,情绪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不要太累了,回去可以泡个脚在睡觉。”
“好,你也早点休息……我挂了。”鹤鸢其实还想再聊一会儿的,但是不经意瞥到车子后视镜有人影晃动,这才想快点结束话题。
她挂断电话后,依旧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视线却看着后视镜,研究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不远处,三个混混虎视眈眈盯着劳斯拉斯旁的女人,小声嘀咕着。
“怎么还在打电话,聊那么久?”
“估计在和哪个小情人调情,我听说这里的富婆一般都会包好几个小白脸。”
“这次总不能看走眼,这车可是劳斯莱斯,那女人应该也带着首饰,如果没有现金,弄点金银饰品也好,要怪就怪她大晚上在这么偏僻地方煲电话粥,这不是妥妥给人打劫的机会。”
“还别说看她背影,身材真好,长得应该很标致……”
“别惹麻烦,劫了财还不够你拿去消遣?”
“还要等下去吗?这边草丛蚊子见鬼得多,给老子叮了好几个包。”
“好像快打好电话了,她收起手机了,现在上吗?”
“上吧。”
他们甚至准备好毛巾打算先捂住目标的嘴,禁锢她的人生自由。
哪里想到女人先洞察到他们的行动,转过身悠闲地打量三个向自己逼近的人,唇边衔着莫名的笑意。
“哟……送上门的人形沙包,还是三个。”她恶劣地勾起唇,眼底却没有情绪。
三个劫匪还弄不清状况,只是被那个笑弄得心里发毛,但没多想上去准备制服她。
毕竟他们三个大男人还能搞不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三分钟之后,他们认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地俯视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三人。
鹤鸢冷淡地说:“你们很幸运,如果是三十分钟前我心情不太好那会儿,可不是不痛不痒挨几下,我现在心情挺好的,也不打算报警,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就行,赶紧滚吧。”
三个劫匪:“……”天杀的,他们想报警了,这叫不痛不痒挨几下,这都痛到眼泪都飙出来了。
鹤鸢可是个医生,打架什么的特别注意分寸,知道哪些部位最痛还不会出人命,这三人可能就没受过这种罪,想痛叫都不敢大声叫。
“怎么还不滚,还想和我比划一下。”
鹤鸢不笑的时候,神情显得不怒自威,就像此刻睥睨看着倒在地上哀嚎的三人,身上透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
三个人倒吸了一口气,连滚带爬地逃离这个地方,生怕这个战斗力恐怖如斯的女人再次把他们当沙包锤。
鹤鸢刚刚活动了一下筋骨,现在精神还有些亢奋,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坐上车扬长而去。
发泄也发泄了,鹤鸢现在算是一身轻松了。
何况乔菀区最终也归她了,又何必在意过程,只要结果是正确的,其他都不重要了。
第68章
秋天的午后傍晚, 黄昏下的万物都好像镀上了一层金,灿灿亮亮的。
鹤鸢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随风轻晃,裙摆也随之摇曳摆动。
鹤鸢没有化妆,穿着绒绒的针织开衫和一条素雅的长裙,万千长发被鲨鱼夹固定在后脑勺,清丽脱俗,笑起来时有种难窥见的温婉。
然而在鹿池的眼里,鹤鸢的长相是带着侵略性的,一举一动都透着锋芒毕露的气势,即便偶尔流露出纯良无害的一面,也自带疏离感。
鹤鸢似有所觉地偏过头,发现鹿池靠在门边在看自己,半眯着眼回视,“洗好碗了?”
鹿池把卷起的袖子放下,点头回答:“都好了, 等会天黑了,我带你去找萤火虫。”
鹤鸢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帮我推一下。”
鹿池自觉地走到她身后,给她推秋千。
然而, 当他的手落在鹤鸢的后背时, 却定在原地不再动作。
“怎么不推?”
鹤鸢微微转过头,奇怪地斜睨身后的男人。
下一刻, 鹤鸢感觉自己的侧颈被温热的指腹摩挲了一下, 麻麻痒痒的。
“这里淤青了,怎么伤到了?”
鹿池低沉磁性的嗓音落入耳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
白皙如雪的肌肤上那片淤青, 尤其显得刺目惊心。
鹤鸢有些愣神,后知后觉被按住的地方,泛起了细细密密的酸疼。
“可能没注意磕碰到……”
“阿鸢都不愿意和我说真话吗?”鹿池指腹从淤青上面挪开了,压低声音说:“这不可能是磕碰出来的,更像是被恰出来的……是不是医院又遇到……”
鹿池话没说完,眼里的担心却快要实质性地流露出来了。
之前鹤鸢就遇到医闹,帮护士挡了一刀伤在肩背,缝了针也留了疤,有这个前科之鉴,所以他很难不联想这方面,为她担心。
鹤鸢干脆后倾,靠在他的胸膛上,微微抬起下颌,仰视地看着他,嘴角扯起很浅的一个弧度,“没有,就昨晚遇到混混了,你知道我的身手总不会吃亏,给打跑了,后颈可能是我没注意被掐了一下,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几个混混?”鹿池太敏锐了,继续追问。
鹤鸢停顿了几秒,讪讪道:“三个,都是歪瓜裂枣,很好制服的。”
鹿池没问了,而是一言不发地抱住她的腰身,俯身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闭了一下眼睛。
“这是怎么了?我没吃亏还好好的。”
鹿池闻着她身上清雅的香味,一字一句道:“我在后怕,万一遇到的不是普通混混又该怎么办?阿鸢,我知道你身手好,但是遇到危险还是要先考虑自身的安全。”
如果那些人带了凶器或者遇到的是亡命之徒,鹤鸢身手再好有怎么能敌呢。
“是我没考虑好,当时也没想太多,下次不会了,凡事都以自身安全为前提,这样可以了吗?”
鹿池低低地“嗯”了一声,却还是拥抱着她舍不得放手。
鹤鸢也乐意他亲近,笑着揶揄,“鹿星河小粘人精,你呢?大粘人精。”
鹿池歪了歪头,鼻息蹭过她的耳垂,若有所思地回答:“我是,喜欢你,想要粘着你。”
鹤鸢缄默了,因为今晚的鹿池格外不一样,让她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要抱到什么时候……天黑了,还找不找萤火虫了?”
“可是星星还不亮。”
天将暗不暗,朦胧的星子已经有了模糊的轮廓。
晚风拂面,清凉惬意。
直到隔壁例行的争吵打破了宁静。
“肖媚芸,我告诉你,不要拿我的胡须刀刮毛!”
“用一下怎么了?狗叫什么?谁稀罕你的破东西。”
“很贵的,不稀罕不要乱碰!”
“听不见听不见,我迟早有天把你腿毛拔光。”
……
刚准备出院门的鹤鸢和鹿池堪堪停住脚步,驻足在门槛旁,面面相觑。
“咳咳,你这邻居……”鹤鸢一言难尽,想不到措辞。
鹿池有点习以为常,淡淡道:“他们每天这个点,都会吵一下,但是感情挺好的,嗯,真挺好的。”
鹤鸢狐疑地抬起头看向隔壁,只是视线被高墙阻隔住了。
她喃喃道:“这么觉得很耳熟,我上次留宿觉得很安静,好像都没碰到他们吵架。”
鹿池眼皮一跳,本能想起鹤鸢那天喝桃花酒后的样子。
他冷静地说:“哪几天晚上下雨,他们应该回屋里吵了,我们听不见正常。”
“不是,我真的觉得似曾相识……”鹤鸢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自己忘了一段记忆。
所以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听到隔壁的骂声,会有那么强烈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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