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却摸了个空。她心中一紧,忙不迭地在身上翻找。
沈煜给她的结扣呢?
不见了?
她快步走到榻前,急切地拉开被褥,又翻找垫子,丝毫未注意到身后来了一个人。
梁氏一踏入屋内,便瞧见姜宁晚正在四处翻找东西。
她身边的丫鬟刚想出声提醒,梁氏便抬手示意,丫鬟见状,赶紧闭了嘴。
梁氏悄然上前,静静地看着姜宁晚
待姜宁晚转身,梁氏方才开口:“采芙丫头。”
姜宁晚猛地抬头,见到梁氏,条件反射地想到了老太太,还有那个卑鄙小人,当下便向后退了几步:“二太太。”
梁氏见她这般疏离的反应,微挑了眉。
本来方才听闻她惹怒铎哥儿,心下尚存有几分不信,可如今乍见这丫头冷冰冰的模样,倒有几分信了。
梁氏心中百转千回,只是面上不显,缓声道:“采芙丫头,我听底下婆子言,你似是不愿在此处做丫鬟?”
姜宁晚历经昨夜那一遭后,本能地对此话心生警惕。她沉默半晌,方才道:“元淑小姐只是让我在此暂作落脚。”言下之意,便是她并非来此做丫鬟的。
梁氏意味深长地瞧着她,看来这丫头确实是对做丫鬟之事心存不满。倒也怪她与老太太未曾与这丫头挑明。
若是她乖巧懂事,日后自然不会只是丫鬟之身,高抬为妾也未尝不可。只是这话,暂且不宜提前言明。
梁氏正欲宽慰几句,恰在此时,旺顺在外高喊:“采芙姑娘,你可在?。”
姜宁晚闻得此声,脸色骤然大变。她此刻心乱如麻,浑然不知自己的面色有多慌张,而这一切皆尽落入梁氏眼中。
旺顺在外面久未听得回应,这采芙真病了?
他当然不信,十有八九是装病。
银珠眼皮直跳,径直上前:“采芙姑娘,老太太、二爷命你过去一趟。”
姜宁晚攥紧手心,随二人前往老太太处。
而梁氏却仍旧留在绣房内。恰在此时,张妈进来探望姜宁晚,欲顺便同她仔细说一说李书生的情况。
“张妈。”梁氏道。
张妈闻声,这才惊觉二太太竟立在屋内。她赶忙行礼问安。
梁氏慰问了张妈几句,张妈只腼腆地摇头,称此皆为自己该为主子所做的事。
梁氏笑着抿了一口茶水,而后不经意地开口道:“你身边经常带着的那个春喜丫头,年底可是要归家成亲了吧?”
张妈点头应是。梁氏笑道:“老太太仁慈,凡是哪个丫头有意愿归家成亲,老太太皆不阻拦,还厚加赏赐。”
“自是老太太仁慈,老奴等这些做奴才的,哪一个不感念主子的恩德。”张妈诚心诚意道。
梁氏放下茶盏,问道:“环云那丫头年岁也大了,似也有归家成亲的意愿。那个新来的采芙丫头呢?她可有相看人家?”
今日闻得主子这般关心她们下人们,张妈心里一阵激动,嘴上便松了几分口风:“不瞒二太太,近日确有几分相看的意愿。”
梁氏得了答案,心下了然。方才瞧那丫头听见旺顺来喊,面色大变,不似作伪,她便心中存疑,那丫头恐怕心里头藏了事。
如今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有了心上人,所以才那般模样。
梁氏摩挲着腕间佛珠,神色莫测。
第22章 挣扎
姜宁晚抱定孤注一掷的念头,来到福康堂。甫一入内,春喜惶惶然跪地,上首两位裴府主子,居高临下。
姜宁晚跪地道:“求老太太开恩,放我离去。”
老太太未曾料到她开口便是这般,不禁蹙起眉头。
银珠上前欲扶姜宁晚起身,她却执意跪地。
裴铎的视线数番逡巡于她冷若冰霜的面庞,扯了唇角,笑了,确实是个犟种,遂伸手狠摁隐隐作痛的额角。
姜宁晚全然不顾上方冷锐的视线。
恰在此时,二太太梁氏进了屋:“都跪在地上作甚?快些起身。”
梁氏噙着笑意走过来,她的视线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姜宁晚。
梁氏落坐于一侧的座位,又道:“快些起来吧。”
春喜犹豫片刻,起了身,而后伸手去扶姜宁晚。
梁氏满面含笑,招呼春喜上前。春喜迟疑着挪动脚步,轻声道:“二太太。”
梁氏拉过春喜的手,轻轻拍了拍,上下打量一番,赞道其长得清秀可人,且性子活泼,甚是讨人喜欢。
春喜得主子夸赞,心中惶恐,连连道谢。
梁氏笑着让人上前,欲送她一套头面。春喜顿时愣住,此等物件太过贵重,她一个丫鬟如何能接?下意识便要婉拒。
却见梁氏笑着看她,而后说出一句令她胆战心惊的话:“三爷屋里那个秋鹦手脚不干净,被我打发出去了。你这般活泼乖巧,三爷见了定然喜欢,你可有此意?”
春喜骇然跪地,连连推辞,她年底就要归家成亲,怎能如此?
姜宁晚立在一侧,双手攥得越发紧了。
“诶,我瞧着你甚好,你且仔细思量思量。”梁氏安抚春喜说道。
言罢,梁氏看向姜宁晚:“前几日,底下的人探得几分你兄长的行踪,你兄长似是往西北方向去了。那地方如今可不太平,混战不断,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有去无回的境地。”
“不过,你且放宽心,你既待在这国公府,那便是国公府的人,国公府自会尽力保全你兄长。”
梁氏说得意味深长。
姜宁晚扯了扯唇角,只觉干涩异常。
她复又跪地,道:“二太太,老太太仁慈,曾答应今年年底便放春喜归家成亲。”
梁氏抿了一口茶,一旁的老太太此时方才缓缓道:“似是有这么一回事。”
春喜连连磕头,道:“老太太,奴婢爹娘年前来与您求过的。”
老太太略作思忖,方才道:“是了,确有此事。”
“多谢老太太,多谢老太太。”春喜不住地感恩道谢。
待春喜磕完头,梁氏道:“采芙,过段时日你便准备准备,住进铎哥儿院子里吧。”
住?春喜疑惑地抬头,却见采芙深深地垂着头,看不清其面容神情。
下一瞬,她恍然大悟。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老是跪着,老身看着不舒坦。”老太太开口道。
事毕后,姜宁晚僵着脊背离开,身后那道视线如影随形。
晌午时分,睿渊堂。
裴铎手握一卷书,斜倚于榻上,只是他似是并不用心,一手不住敲击案几。
门外传来一声通传,裴铎方才掀起眼皮。
旺顺上前禀道:“二爷,采芙姑娘正与绣房众人用饭呢。”
言罢,他小心窥视主子的反应,却见他家二爷唇角扯出一抹笑,瞧着并非善相。
裴铎扔下书,起身。旺顺为主子轻拍衣摆,忽闻头顶上方传来主子问话:“不哭不闹?”
旺顺知晓他的意思,遂笑道:“二爷,瞧您说的,她要跟的可是您,这有甚可哭可闹的?”
旺顺暗自嘀咕:那采芙若是被指给三爷,她便知二爷究竟有多好了。
裴铎冷笑一声,她那晚的哭闹声可着实不小。
旺顺知自家爷所介怀的事,小声道:“二爷,那采芙姑娘年纪尚轻,又未见过什么大世面,乍一见您,难免为您的威势所慑,胆小了些,倒也情有可原。”
若不是那晚被她指着鼻子骂,裴铎便要信了旺顺这番说辞了。
她胆小?不,她胆子一点都不小,他瞧她桀骜难驯得很。
裴铎淡淡道:“威势?爷面容可怖?”
旺顺瞪大双眼,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赶忙道:“哪能啊,二爷……”
“行了,闭嘴。”
裴铎不耐地摆了摆手,不想听他的恭维言辞。
姜宁晚确实是安安静静地与众人一同用饭,她丝毫未留意绣房中众人看向她的神情。
她心中装着事,老太太为何突然相中了她?起初,老太太并无此等心思,裴府二爷亦从未对她有何留意关注。
姜宁晚绞尽脑汁,翻寻一切可能的缘由。容貌?不可能,似裴府这般钟鸣鼎食之家,若欲求容貌出众的女子,数不胜数。
那她还有何呢?有何可供他们惦念?
自回来后,春喜便一直望着姜宁晚。起初,她为采芙高兴,毕竟那可是二爷。然兴奋过后,便见采芙面色苍白,毫无喜色,她当即敛了笑意。
她见采芙吃得食不知味,凑上前担忧地问道:“采芙,可是身子不适?要不你先去歇息一下,我给你留些饭菜,待你醒来再吃。”
春喜甫一开口,姜宁晚惊了一下,随即转头,直直对上春喜担忧的面容。
电光火石间,她忆起春喜曾与她说过的话。
八字,是八字。
在她的身契落入裴府之前,老太太一直待她和善,二太太亦无恶意。
然而,她的身契到了裴府之后,却迟迟未交到她手上,那上面写着她的假八字。那个八字怕是出了问题。
姜宁晚想到问题的关键,猛地起身。
她要去言明,那个八字本就是她那对假父母胡乱编造,如今又成了坑害她的工具。
春喜被姜宁晚的起身吓了一跳,待她回过神来,已然不见人影。
姜宁晚直奔福康堂而去,旺顺站在檐下,远远地便瞧见了她的身影,当下眉心一跳,这可真是稀罕事了,这姑娘昨日对二爷避之不及,今儿二爷刚来老太太这儿用膳,她便赶过来了。
旺顺脸上带笑:“采芙姑娘。”
姜宁晚连眼角余光都未给他一个,径直站到了门跟前。
陈妈望见了她,心里一惊,并非她胆小,实在是这位采芙姑娘一看便是来者不善的模样,不知待会儿会闹出何事。
陈妈赔着笑:“采芙,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老太太跟二爷正在里头用膳呢,现在可不方便见你。”
姜宁晚果断道:“无事,我在此处等候。”
陈妈劝道:“采芙,这日头这般大,你在这儿站着,哪能舒服?先回去吧,等二爷他们用完膳,你再来也不迟。”
姜宁晚不为所动,陈妈心中直叹气,与她面对面站着,生怕她跑进去。
银珠正拎着食盒,准备进去,恰见陈妈在那儿垂头丧气,她对面站着采芙。
她脚步微顿,而后才掀起毡帘,走了进去。
老太太听闻外面有窸窣动静,抬头问道:“何人来了?”
银珠回禀道:“是采芙那丫头在外面。”
老太太摩挲着手中扳指,随即摆了摆手:“让她进来吧,莫要晒坏了。”
银珠出去唤姜宁晚进屋。
姜宁晚刚一入内,便感受到了令她反感的视线。她稍稍抬头,便能瞧见那个裴府二爷端坐在正前方。
老太太见她避开铎哥儿的视线,眉心微皱起,但仍缓声道:“采芙丫头,这个时辰过来,还没用饭吧,在这儿用一些?”
姜宁晚并非是来用饭的,她是来说清误会的。她有条不紊地将所谓八字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燥热。老太太一言不发,颇为沉默,未表明信与不信。
但老太太的反应让姜宁晚明白,果然是那八字有问题。
老太太沉默,倒是一旁的裴铎轻笑了一声,问道:“依你所言,你那八字是糊弄人的?”
姜宁晚虽不喜与他说话,但也点了点头。
她的躲避、不喜一一落在裴铎眼中。他冷冷逼视她,这就是旺顺口中的胆小。他真该让那瞎眼的奴才进来好生瞧瞧,为了躲他,这个混账东西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说。
裴铎还从未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糊弄过,他起了身。
他的身量很高,自然而然地会给人带来压迫感,姜宁晚抿唇。
裴铎走近她:“你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姜宁晚不信这个混蛋不懂。
裴铎还真不懂,他佯装不明白,对着裴老太太笑了笑:“祖母,这丫头着实得我心。至于她那八字合不合,于孙儿而言,实非紧要之事。多谢祖母为孙儿寻得这般合心意的丫头。”
裴铎虽是唇角含笑,但眉眼极冷。
这个王八蛋,混蛋,他分明是想堵死她的退路。
姜宁晚指节攥得发白,若视线能杀人,裴铎已经化作齑粉。
裴铎伸手理了理襟口,拱手道:“祖母,总兵府中尚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孙儿便不陪您用午膳了,晚间再来拜见祖母。”
老太太微微颌首,嘱咐几句。
裴铎迈着大步,气势凛然,径直从姜宁晚身侧路过。恰在他经过的瞬间,姜宁晚敏锐地听得一声冷笑。
“好好准备准备,进爷的屋。”
在即将踏出屋之际,裴铎侧头对她叮嘱一句。
姜宁晚冷冷地盯着他。
裴铎一甩衣袍,便大步流星地离去。
第23章 无耻小人
暮色四合,
梁氏将有关沈煜的线索送了过来,姜宁晚理应高兴才是,然而此刻这线索却成了束缚她的锁链。
姜宁晚闭眸,攥紧手心。
锦和堂内。
二太太梁氏轻抿一口茶,一旁的丫鬟问道:“二太太,打听清楚了,那丫头是要与绣房张妈村里隔壁的一位姓李的书生相看。”
梁氏微微颔首,说道:“派人去敲打敲打,莫要让他再动不该有的心思。”
丫鬟应下,随即又道:“二太太,您这般行事,那采芙恐怕会对您有所不满。”
梁氏不赞同地摇摇头:“有何不满?铎哥儿仪表堂堂,龙章凤姿,又是二品大员,贵不可言,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头的书生?若不是看在她曾帮过元淑的份上,凭她那般出身,怎可能进得了国公府,更遑论伴在铎哥儿身侧。”
丫鬟当即静默不语。二太太因着二老爷生前喜在外沾花惹草的缘故,一向厌恶那些生得出众、身姿窈窕,瞧起来文文弱弱的姑娘。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翌日,天光大亮,
姜宁晚昨夜翻箱倒柜,几乎将所有可寻之处皆细细搜遍,最终不得不确定她的结扣确实不见了。
姜氏静坐榻上,双眸低垂,心下不停回想,猜结扣究竟落在何处。
末了,思绪定格在裴铎的屋内。念及此,那些景象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时,他将她摔于榻上,紧接着又不由分说扯她衣裳。若结扣是那时落下,确有极大可能,且彼时她满心惊慌,根本顾不上注意结扣有无掉落。
姜宁晚微挺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波澜。
那个结扣是沈煜亲手编织送予她,于她而言,意义贵重。如今却落在那种人处,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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