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敏有心事, 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江聿过见状,不知怎的, 忽然想到了高三那年。
临近高考的那段时间,江聿过规划者着大学报哪里, 是北京还是上海, 同时又计划着毕业去哪玩, 是去大阪环球影城还是去奥兰多迪士尼乐园。
可祝敏却毫无预兆的同他提了分手。
江聿过心一沉,捏了捏眉心,暗想他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才会将高三那年和现在联系在一起。
现在他们俩的感情正浓,怎么可能重演当初的情况?
祝敏倏然起身,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眸微微泛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对江聿过说,“你不是问我最近怎么了吗?”
“我忽然发现,我还是更习惯一个人。”
“我们……”
“分手吧”这是三个字祝敏在喉咙中酝酿了很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什么意思?”
江聿过眉心微蹙,旋即自嘲的笑了笑,他笑自己的直觉怎么这么准确。
才想到高三那段日子,祝敏就像是拍戏NG般的又一次将当初重现。
祝敏眼眶泛红,嘴唇翕动,可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江聿过声音沙哑,“你不会又要说,你和我重新在一起就是你一时兴起吧?”
那一年祝敏提分开时说过,和他在一起本来就是她的一时兴起。
祝敏眼眶都红了,心痛的像被刀片慢吞吞的划过,一刀又一刀,渗出滴滴血滴。
江聿过怎么能这么说呢?
祝敏张着嘴,因为哭意让嗓子瞬间无比沙哑,她咽了下口水,艰难开口:“是我发现不够喜欢,你觉得这个理由够了吗?”
“不喜欢?”江聿过听到后眼眶也微微泛红,这三个字就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刃,狠狠的插在他最脆弱的心脏之上。
“对。”祝敏想要说的声音大一点,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些,然而开口时的声音颤抖的她自己都觉得明显无比,“就是不喜欢,你满意了吗?”
江聿过拽着祝敏,走到那扇她紧紧关闭的房间门口,“你说这话,真心吗?”
祝敏心脏一颤,可还是硬着头皮说,“当然。”
说完她立刻说,“你不能进这里……”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聿过攥着手腕,拉进了这间她时时紧闭的房间。
房间的装潢简单,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除了墙壁上有一张白布,不仔细看的话,这张白布和墙壁几近融为一体。
江聿过一把将这张白布扯下,白布之下、挂在墙壁上的是什么此时此刻,在他们两人面前,一览无余。
江聿过扣着祝敏的下巴,让她的视线只能落在这面墙上,“真的不喜欢吗?不喜欢还一直留着?”
祝敏咬着唇,看着墙壁上悬挂的那一排排颜色有序的彩色铅笔。
高中的时候祝敏喜欢通过画画来解压,她画细胞上瘾的那一阵,普通的铅笔和碳素笔画出来的效果一般,江聿过看到后,神神秘秘的告诉她,他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呢?
是一套芬理希梦??Felissimo的彩色铅笔,号称“世界上颜色最多的铅笔”,整整有五百种颜色。
那时候的祝敏并不知道彩色铅笔有这么多颜色,她第一个周在收快递的时候只收到了一盒,二十五支。
她去江聿过家里上自习的时候顺手将那一盒彩色铅笔给他看了,“怎么都是同一个色系?不过颜色还挺好看的。”
江聿过笑了笑,“还有惊喜。”
祝敏那时候不知道还有什么惊喜,难道还有其他的礼物?
直到第二个月,她又收到了一盒芬理希梦的铅笔,仍然是一盒二十五支。
祝敏没想到时隔一个月还会收到铅笔,她好奇的问江聿过:“你买了多少呀?怎么这个月还有?”
江聿过告诉她,这是一套,一共有五百支,下单时就是要买一套,不单卖,一个月由品牌方按时寄给她一盒,直到全部寄完。
“那岂不是要二十个月才能全部收到!”祝敏算了算日期,惊呼,“那时候都上大二了吧!感觉好遥远呀。”
二十个月的确遥远,遥远到祝敏没有收到几盒铅笔他们就各奔东西。
可是她仍然会按时收到那一套芬理希梦的彩色铅笔,大学后的每个月,她都会有一个固定的快递——
来自芬理希梦的彩色铅笔,不多不少,二十五支。
每收到一盒彩色铅笔她的心就会钝痛一次,仿佛那些尖锐的铅笔尖都刺向了她。
可是她仍然自虐式的按时签收每一次快递,直到二十个月结束。
五百支彩色铅笔放在一起看是很壮观的,所有的铅笔按照红橙黄绿青蓝紫棕灰的色系排列好,由浅及深。
大学的祝敏学业忙到很少有时间如此有闲情雅致的用这么多彩色铅笔作画,这些彩色铅笔她用到的次数极少,而且五百支,也不是每一支都用过。
她买来了很多亚克力装饰盒,把彩铅按照色系规律依次装好,色彩逐渐渐变,像一道道彩虹。
五百支彩铅一支支装好也是大工程,完成的那一刻,她不知为何,眼睛有些胀痛,她想,这也许是她和江聿过最后有关的东西。
这些彩色铅笔被祝敏保存的极好,回南天的天气潮湿多雨,稍有不慎就会发霉,可这些铅笔仍然色彩熠熠的挂在墙上。
祝敏租的房子搬过家,搬家时,这些彩色铅笔也没有受到磨损。
她挂在了这间几乎用不到的房间里,她整整齐齐、极为小心的将这些铅笔挂在墙上,然后她又自欺欺人的找来一块白布,将墙上的彩色铅笔遮了个严严实实,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并且她还把这扇门紧紧的关闭,似乎要将这间屋子墙壁上的那一排排彩色铅笔从她的脑海中剔除。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扔掉它们,一次也没有。
祝敏没想好该如何告诉江聿过,那些彩色铅笔的存在。
祝敏觉得江聿过应该早就忘记了他还送给过她这份礼物,毕竟每个月收到铅笔的人是祝敏,不是江聿过,而且是一次付清的,不是按月付款,祝敏认为他更不会记得。
只是没想到,他记得,并且记得清清楚楚。
祝敏被江聿过搂在胸前,下巴被他扣住,视线只能落在这一排排的彩色铅笔上。
他的声音沙哑冷峻——
“真的不喜欢吗?不喜欢还一直留着?”
大学时一次又一次收到铅笔快递时的酸涩此刻又以无数倍放大的感受向她汹涌袭来,在江聿过出差那段时间祝敏接到的那通电话给她带来的痛苦也向她席卷而来。
祝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开江聿过的桎梏,面对面的冲他大声道:“你都给我了我为什么不能留着?”
声音里的哭腔愈发明显,“你管我要不要留着,你管那么多,我要和你分!手!”
酝酿许久的“分手”两字,终于说出口。
这两个字就像导火索似的,江聿过眼眸深深,听到后瞬间把祝敏搂在怀里,用力的咬住她的唇。
一个不能称之为吻的吻落在她的唇畔。
江聿过极为用力,仿佛要把祝敏揉进骨子里。
祝敏不断的拍打着他的胸口,那纤细的两只手腕被江聿过一把反剪在她的腰后。
明明还在吵架的两个人现在亲密的快要融为一体。
祝敏被按倒在那张沙发上,沙发的背后就是挂满了彩色铅笔的白墙。
衣服凌乱,发丝遮挡住她的脸颊,眼睛里漾着泪珠,似落非落,江聿过伸出手将她的发丝勾在耳后,“还说分手吗?”
祝敏红着眼睛看他,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肯定的、脱口而出的告诉他。
祝敏在接到那通电话后得知,江聿过的公司状况近来很不好,遭遇了很严重的危机,而那人可以挽救,要求就是,她要离开。
可是她一想到这些,心脏就如同被凌迟般,一刀又一刀,她唇瓣微张,随后又咬了咬下唇。
她犹豫了。
“你犹豫了。”江聿过蛊惑似的语气落在她的耳畔。
江聿过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其实祝敏的爱并不多呢?
他记不清楚了。
祝敏的爱稀少而艰难,但是他不惧怕,他只要祝敏在他身边时,会有那一刹那的丝丝摇摆和犹豫。
就如同现在。
就如同此刻。
默契的不需要言语的确认,心中无数浓郁的情感在此刻化作一个又一个的吻。
江聿过的眼眸幽深,将祝敏腾空抱起,祝敏软绵绵的靠在他的身上。
走到祝敏熟悉的卧室,江聿过忽然在她耳边戏谑道:“没换位置吧?”
祝敏红着脸,看着江聿过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他说的是什么没换位置,自然不言而喻。
祝敏恍惚间想到了大学的某个暑假,她突发奇想的为了锻炼身体要去登山徒步,刺眼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没多久就泛起汗珠,她记得山崖与山崖之间的路特别的窄小,她花费了很久的力气才通过大山裂缝。
恍惚间想到了她乘船出海游,平静无澜的海面忽然掀起惊风巨浪,海浪起起伏伏,她站在船上,摇摇晃晃。
江聿过的指腹微微摩挲着祝敏的下颌。
他们已经相识多年,可是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如同此时此刻亲密无间。
汗水打湿了额角的发丝,紧紧的贴在额头,湿热的呼吸落在彼此周身,他的手臂愈发用力,仿佛只要一松手,祝敏就会从他身边消失。
灵魂在燃烧着,所有的一切都被抛之脑后。
毫无秩序的、凌乱的、不甘示弱的。
他们彼此相拥,两人不甘示弱,互相和对方用自己方式较着劲,谁也不肯先说认输。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盒里的,套,用了一个又一个,祝敏被江聿过揽在怀中,江聿过的下巴抵着祝敏的头顶,他的声音仿佛差点失去什么,又拥有了什么,喑哑坚定却又充满颗粒感的嗓音落在祝敏耳畔,“宝贝儿,我爱你。”
不是兜兜转转我还爱你,而是从始至终,我只有你,我只爱你。
不论昨天如何,明天如何,不论过去如何,未来如何;
至少他们此刻,亲密缠绕,紧紧相拥。
荒芜宇宙,浩渺星阙,没有谁比他们更加亲密。
祝敏眼里的泪水忍不住落下,湿漉漉的泪水落在江聿过的胸口,她埋在他的肩窝,小声的啜泣。
曾经的自己、曾经的选择无法被推翻,只会构建重生,破碎后挣扎着长出新的血肉,祝敏一次又一次的审视自己,或许过去的她不够勇敢,但此刻的她是勇敢的。
爱是一条曲折蜿蜒但是终点只有你的路。
她勇敢的走向他。
是江聿过构筑了崭新的她。
她构筑了崭新的江聿过。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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