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么多年，皇帝熟悉这位大祭司的行事风格，不再闲扯，忙问道，“朕要一统天下，你可能帮朕？”
“不能。”
两个字就是司遥的答案。
“为何？”
“大椋有钱吗？陛下手下有猛将吗？莫不是要让那些炼丹师上战场拿丹药噎死敌人？”
司遥说话向来只管自己舒坦，尤其是和这种没有自知之明还愚蠢的人讲话，委婉一些他们是听不懂的。
皇帝被说的哽住，愣是半天都没能吐出一个字，脸色有白转红，又从红变黑，最终青紫一片。
当朝皇帝耽于享乐，各大世家追行奢靡，大椋也不过是个空壳子。
“可是，大椋还有大祭司啊！”
皇帝仍是不甘心，开口说出自己召司遥来的目的，‘大祭司’这三个字在皇帝的想象和着色中已经被神化，他认为大祭司凭一己之力可以得到所有想要的。
司遥眼中的不耐烦已经显露，她也不想再压，“要我上战场做什么，给那些人骂死？还是在战场对敌军进行诅咒？”
“大祭司能掐会算，自然也能知道敌军的布防图，有了这个，我大椋怎会败！”
说着，皇帝眼中逐渐放光，好像已经看到自己大一统的场景了，越说越激动，大手一拍桌子，“可行啊！”
司遥站起身，眼中都是嫌弃，似真似假开口，“那大椋还不如换一个人来做皇帝。”
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殿内，可最后一句话却一直都回荡在皇帝的脑海中。
如果说皇帝是天授，不如说是被大祭司选的，王朝中皇帝可以立太子，但皇位最后落到谁的手中，还是由大祭司认定，不然就算是太子，没有大祭司的手谕，登基后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
当朝皇帝陆笉就是大祭司挑的。
有了司遥这句话，皇帝再也不敢提一统天下这件事，只老老实实的吃丹药谋长生，好把皇帝这个位置坐烂。
“陛下放心，七公主还被大祭司养着呢，说明大祭司还是向着陛下您的。”
大太监尖着嗓子在旁边安抚皇帝不安的心，经他提醒，皇帝这才想起来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儿还在大祭司那里。
心下稍安，扬声对着大太监道：“朕想念小七，想召她回来看看。”
有了这句话，大太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次日一早就带着宫人到达大祭司府门前，说得那是一个声泪俱下，将一个父亲思念女儿描述在众人面前。
阿紫问过司遥，得到首肯，这才将小七带出来，身边只跟着一个丫头，很快就随太监一起朝宫中走。
小七没有要见到父皇的欣喜和不知所措，平平淡淡，甚至有一种已经看破一切的样子。
规规矩矩问安，却被皇帝叫到跟前，一脸慈爱，“小七受苦了，在大祭司那里住得可习惯？”
“习惯。”
“会不会怪父皇没能早把你从冷宫接出来？”
“不会。”
“小七和大祭司的关系怎么样？”
“不好。”
这种样子，竟然让皇帝觉得有些几分像司遥，只是和司遥不同的是，她会直接开口怼得她哑口无言，而小七还在收敛，只是声音不咸不淡。
皇帝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原本想要演上一出父女情深的戏码，现在竟然有些演不下去了。
“小七要和大祭司亲近一些，如果能住在同一屋檐下最好，想必大祭司的吃食和常人不同，小七也可仔细观察一下。”
“如果说了什么不懂的话，可以记下来，下次见面再同父皇讲。”
话说的好听，实则是想靠这个女儿监视大祭司，以防她有什么动作，再看看大祭司那里是不是还有长生药。
他算盘打得很好，却不知道司遥根本没拿他当一回事，一个依靠别人的人，又怎么能越过那个人。
小七走出大殿，就连刚刚皇帝赏他那些东西时，他都没有太过欣喜的表情，这些东西和祭司府的相比，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呦，不高兴？”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手中不知何时拿了托盘上赏赐的小物件，正把玩着。
第170章 先养着吧，又没死
司遥身为大祭司，一向很少在人前走动，一是她不喜欢热闹，二是太多人想和她攀关系，她疲于应付，说几句不好听的，那些人便会在朝堂上参她，她还得再骂几句。
口业不好！
所以她就减少外出，当然这个是世人对大祭司的概括，他们只知道大祭司神秘，深居简出，却不知道以司遥的能力，就算她在皇宫里晃悠，都不会有人发现她。
就像现在，她手拿着御膳房的吃食，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是大祭司来了，他们只知道御膳房的吃食总是会莫名其妙少几份，尤其是荤食。
小七转头看她，眼中都是惊讶，视线在她手上扫过，很快去看她的眼睛，眼中带笑，是真的开心，和刚刚宫殿中皇帝的样子完全不同，一个虚伪令人恶心，一个……笑得奇怪。
“没有不开心。”
她低头，老老实实回答。
“既然那老头送了你东西，那本座也送你一个吧。”声音未落，小七就察觉到手中多了一只烧鹅，刚刚还站在面前的人早已经消失不见。
烧鹅被油纸包裹，还未打开就香气四溢，他神使鬼差地伸手很想看看这东西，什么样的东西还要大祭司来皇宫吃。
油纸被打开，香气更加浓郁，可她的眼睛却落在这只烧鹅的腿上，两脚空空，两只鹅腿早就消失不见。
她将烧鹅重新包好，这才转身离开。
世人皆知，大祭司名在皇帝之下，实则在皇权之上，这个道理众皇子也知晓，自小他们便知大祭司对日后皇储的重要性。
有权势的皇妃早在怀子时便会让母家和大祭司打好关系，只是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从来都见不到司遥这个人。
甚至在得知大祭司想要养个小孩儿的时候，各个皇妃都在私下动作，不曾想最后竟然只养了一个身在冷宫的公主。
小七看着面前站着的几个人，他们身量都比她要高一些，眼中满是轻蔑，世家大族尚且将血脉分成三六九等，皇家更是。
诸位皇子自小耳濡目染，自认为高人一等，血脉高一等，母族身份也高一等，男人更是比女人高一等。
他们眼中的情绪不加掩饰，但偏偏还要挂上虚伪的笑容，假意亲近，“七妹妹，二哥还未见过你，二哥送你回去吧，正好咱们聊聊天。”
其他人跟着附和，“是啊，七皇妹，咱们一起，你在路上也不孤单。”
司马昭之心，他们不掩饰自己想要进大祭司府的想法，也不认为没有什么人教的七妹能看破他们的意图。
小七后退一步，态度温和，一板一眼向他们行礼问安，也像是真的没有听懂他们话中的意思，只道：“车中有书卷，不会无趣。”
“那小七也不想和皇兄们说说话吗？”
“不想。”
没见过，自然不会有什么亲近之意，他们于自己而言，就是陌生人。
三言两语，回答得又真心，众皇子一噎，被这个冷宫出来的小七下了面子，心中自是不痛快，但也不想就这样撕破脸，很快离去。
但被大祭司养着，小七就算什么都不做，或者就算是帮了哪一个皇子，最后的结果依旧一样，还是那些人的眼中钉。
更有甚者，直接认为是她占了这个位置，只要她没有，那么大祭司再选人，他们的儿子就有机会。
全然忘了当初阿紫所说的，只要女孩儿。
阿紫找到小七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地沉在御花园的池塘中，浑身是水，忙带着回去。
“大祭司，小七出事了。”
她扛着人进来，直接将人放在殿中地上，以前的话，她是不会管的，但现在……她觉得大祭司应该不想重新再换一个养。
不得不说，她跟着司遥几年，完全猜对了她的想法，重新养一个东西很麻烦，虽然不能完全算是她养的。
终于结束出来，司遥站在殿外，眼神扫过阿紫，其中带着冷意，阿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向来比较懂大祭司的行为，她在生气和不满。
忙跪下，“大祭司……”
她话还没说完，司遥便开口，“不是说要养女孩儿，怎么找了个男孩儿过来？”
“是属下办事……什么？”
阿紫说着，突然抬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冷宫中没有人管的公主，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怎么会变成皇子？
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那就是她办事不力，疏忽所致，往大了说，那就是有人故意算计，而她又没有察觉，中了别人的套。
这可就不只是失职可以说过去的。
只是这个小七，母妃不过一届宫女，在冷宫不得势，也没有母族庇护，领他回来的时候年纪也不大……
阿紫心中思绪万千，很快低头请罪，“是属下能力欠缺，属下再去查一遍所有和小七有关的人。”
司遥抬手，“起来吧。”
“那小七……该怎么处置？”
阿紫对那个小孩儿算不上有感情，平日里也没有相处过，只是知道这件事如果别爆出来，那影响到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大祭司，只怕又要有无数苍蝇过来惹人烦了。
“先养着吧，又没死。”
反倒是司遥不甚在意，抬脚离开这里，走时还叹了口气，命定之事罢了。
可阿紫真真的把这件事当作了一件事，小七的身份背景简单，不过半日，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人全部以书面的形式呈给司遥。
一扫而过，司遥很快将那寥寥数语的纸卷起来扔至一旁，“你查查是谁下的黑手。”
这么大的小孩儿，不会站不稳掉到池中。
阿紫身为司遥的得力助手，这件事自是也一并办了，又一张纸呈上，只是这次司遥却没看，挥手，“送给受害者，给本座做什么？”
阿紫：“……”
她竟然还以为大祭司要为小七报仇出气，原来是她想多了。
看着手中拿着纸张的少年，阿紫出门前留下一句话，“你欺瞒大祭司的事还是要主动去说清楚。”
第171章 弱柳扶风
大祭司在外人眼中神秘又高高在上，但其实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能够进殿伺候的，皆是清白之人。
少年坐着不动，纯色苍白，双眸微垂，心中已然明了，自己的秘密就这样被人发现了。
他的院子距离司遥的很远，且司遥的院子在楼阁之上，他拖着孱弱的身子走到门前时，人已经只能无力扶着门框，但偏要逞强，端着那副正经的样子。
抬手叩响殿门，只是里面并没有声音传来，鸦雀无声。
他再抬手，周而复始，重复数十次依旧如常，面上竟然连不耐都没有，那表情看上去像是往日里看书一样。
司遥坐在树上，不发一言看着他，眼中染了些趣味，这种性子还真适合出家，在这种无人的地方都没有什么情绪流露，要么是装的，演戏已经根入骨髓，要么就是他的确是这样的人。
“你怎的这般死板，只敲门不说事，敲门没人应答也不知道走，是不是给你找的夫子太老了。”
突然树上传来声音，还要继续敲门的少年手顿住，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望去，平静的脸上终于带了情绪，“和夫子无关。”
司遥确认了，阿紫当真是给她找了个小老孩儿。
“什么事找我？”
少年这才开口讲自己身份有所隐瞒的事。
“母妃不愿我参与皇室斗争，但身为皇子无法避免，她这才对外欺瞒……”
皇权争斗死伤惨烈，他又没有母家庇护，只会被那些人当作杂草一般尽早清除，母妃虽然宫女，但却知道皇宫中的冷酷无情，临死前对他说，“小七，你一直就在冷宫中没什么不好。”
他也记着这句话，如果不是被人带来这里，想必他现在还在冷宫中。
听完他的话，司遥反应平平，“哦，我知道了。”
反倒是看着他已经摇摇晃晃的身体，突然笑出声，“十几岁正是拼搏的年纪，你怎的这般虚弱。”
少年不语，但依旧在努力站着。
幼年便食不果腹，衣衫只能蔽体，温饱尚是问题，又怎么会有一个强健的体魄？
司遥自然也想到这一层，“你以后跟着阿紫练练吧。”
弱鸡一般，在这种世道下，实力就是话语的通行证，弱者只能被人欺负，往日也就罢了，现在这小孩儿顶着大祭司府的头衔，再被欺负就丢人了。
“谢大祭司。”
少年立于门前，朝树上人拱手，不过是弯腰抬起间，他已然站立不住，整个人向前跌去。
“小孩儿，你这叫弱柳扶风吗？”
声音响起的同时，少年只觉得自己快要勒死，身后人揪着他的衣领，并没有收力。
很快一张惨白的脸上变得通红，司遥这才想起里，松手，扑通一声，斜站着的少年地面亲密接触。
“我不是小孩儿。”
到底是少年人，双手撑着起身的时候这句话脱口而出，十二岁的少年人，终究还是带着孩子气。
被面前这个看上去只比他年长几岁的人叫做小孩儿，当真是没忍住开口。
司遥倒是没想到他会争辩这件事，一时也来了兴致，“在本座面前你们都是小孩儿。”
大祭司的年龄是个迷，耄耋老人在年轻时见过她，啼哭婴儿也见过她，但她一直都是这个样貌，从来没有改变。
所以民间才对她更加推崇，不会死的大祭司，那不就是神仙，因此私下里都叫她神仙。
甚至因为大祭司的原因，民间兴起修道，寻找本心，最重要的便是成仙，只是数十年来，都没有什么动静。
这种行为司遥早就习惯了，与她而言，每一个朝代都一样，她只觉得无聊。
众多皇子在宫内围住七公主的去路，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皇帝的耳中，皇帝大怒，“这些人是想越过朕这个老子不成！”
帝王多疑心，尤其是这个为了皇权耗费精力寻找长生药的帝王，他只想将皇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旁人不得肖想，包括他的亲生儿子。
本因为大祭司那句‘换一个皇帝’的话儿乱了心神，接着那些儿子就上前要与大祭司交好，无异于是在说，我们想当下一任皇帝。
在皇帝心中便是起了反心。
不日就有多名皇子因病故去，亦或者是意外受伤，很快皇宫中就变的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开始传言这是上天的惩罚。
朝臣再次奏请大祭司，希望她能查明真相，阻止这一切发生。
司遥再次登朝，坐于皇帝下方，听着下面人说话，她不动如山，朝臣中最为激愤的便是那些皇子母族的人，见司遥不说话，便有人大着胆子，“大祭司，敢问这件事可是天降惩罚？”
74/75 首页 上一页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