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把透明伞,循着他发来的地址打车找了过去。
人是在一处破旧的公交站找到的。
潘喜荷浑身湿透,抱着肩膀失神地靠在几十厘米宽的站亭里避雨。
活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
出租车溅起雨水停在公交站前,唐晴放下车窗,招手道:“上车。”
潘喜荷听言恍惚地抬起头。
这一对视,空洞的眸子顿时落下两条泪。
与脸上未干的雨水混在了一起。
有一句话从他心里泛出来。
她真的来了……
唐晴没有把潘喜荷带回家。担心柯父丧女发疯报仇,伤害到盼盼。
想来想去,就在附近的宾馆给他开了间房。
“你先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过几天,等你公公状态好些,再回家奔丧吧。”
唐晴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却被人拉住了衣角。
顺着手指胳膊向上一看,潘喜荷垂着眸子,弱声道:“谢谢。”
唐晴对于他妻主的去世也深表同情。
没有立即抚开,而是轻轻回握,将他的手抱在手中,叹道:“节哀。”
说完才开门离开。
而被留下的潘喜荷,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才歪着头,留下两行泪。
然后竟像是胸口的大石被搬走了一样,重重地呼了口气。
“也好。这样,也好。”
唐晴再收到潘喜荷的消息是在三天后。
听说柯父把眼睛哭瞎了。
没法给女儿处理丧事,就联系了潘喜荷,让他回来操办。
柯父突然像是换了个人,虽然对潘喜荷依旧没有好脸色,总算不再骂他了。
就是神神叨叨的,嘴里念着什么,我可怜的女啊,我短命的妻啊……
又嘟囔着,都怪爹。
像是想明白,他成了压死孩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又许是在怪自己当年给女儿寻个这门亲事,找了个丧门星。
丧事是在h市附近的乡下老家办的。
唐晴也去了。
她就是要让别人知道他们清清白白。可不是她害死了一条人命。
灵堂前跪着柯父。
几天不见,瘦了不少。
棺木最前方立着一个年轻女人的黑白遗像。
相片里的女人头发乌黑浓密,笑得灿烂。
眼镜炯炯有神。
与唐晴那日见到的形容枯槁的女人完全不似一人。
周围的乡亲遗憾说:“唉,可惜了。这柯旺年轻时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姑娘。脾气好热心肠,爽朗大方。多得是小伙子要嫁给她。唉,都是命啊。”
原来那个像干尸一样的女人也曾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怪不得那个柯父这么恨潘喜荷。
肯定是觉得潘喜荷晦气,害得女儿瘫痪在床。
唐晴眼睛一酸,内心五味杂陈。
柯旺,那样一个女人,也会受不了这无尽的磋磨,选择用那种决绝的方式结束生命。
猛地,她头皮一麻。
如果她将来遇到了什么不测,会有人像潘喜荷这样伺候她嘛?
即便是有,她的结局会不会也像柯旺这样……
甚至比柯旺更惨。
她的心这么野,要是一辈子躺在床上不能动。该怎么活下去?
这么想想,柯旺也挺勇敢,挺坚强的。
站了一会儿,唐晴塞给村里处理丧事的婆子一千块钱。
回了市区。
这晚她失眠许久。
跟往日那种无聊地睡不着还不同。
她总觉得自己心里有事,又说不上具体是什么事。
只觉得脑子乱糟糟。
凌晨的天光照进她的娱乐房,唐晴伸出手遮住眼睛。
突然想通了。
她这一生绝不能像柯旺这样失败。
她得把一切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因为母亲去世而一蹶不振的这许多年,也该醒醒了。
她开门回了卧室。听见开门声醒来,刘意睡眼惺忪地说:“晴晴,要回来睡吗?”
唐晴没有说话,上床将他抱住。
她知道刘意爱她,可她不信会有谁永远爱一个人。
一旦她老了,瘫了,没有能力了,这些人迟早会像她爹一样,离开她,一去不回。
她只信自己。
唐晴搂着刘意做了一次。
一句脏话也没说,就是把头埋在他颈间。弄到自己流汗。
然后洗了个澡睡去。
刘意还以为她被柯旺的去世惊着了,什么也没问。
还甜蜜地回抱着唐晴陪她补觉。
他喜欢她这样依赖他。
再来几次这样的事也不错。
-(二)-
第二天,唐晴打算最后放纵一晚,便同意了任琦的邀约。
去了任琦朋友开的一家酒吧。
去之后发现这家酒吧更像是会所。
进到包厢后,窸窸窣窣进来三十几个年轻漂亮的男人。
这些男人大多是整容脸,有的精致不输明星,有的整得还比较粗糙,需要再改进。
唐晴并不想破了坚守这么多年的守则。
但拗不过任琦一直磨她,而且她还有笔生意要找任琦谈,不想此时生了嫌隙,就勉强应下,随手指了个样貌清纯的男人。
这男人看着像是在校大学生,瞧着干净些。
至少坐在身边一晚也不嫌恶心。
指完后,剩下的男人们安静地退了出去。但还能听到几个人小声说:“小凌今天运气真好,能陪这么好看的客人!”
男生坐到她身边,没有发骚动手动脚,只是规矩地给她倒酒。
唐晴突然想到了郑果。
他那一年变化那么大,是不是也去酒吧会所干过这个?
他说酒店那晚是他第一次出来,真的假的?
不过是真是假也与她无关。
唐晴拿起装着冰块的威士忌杯子浅喝了一口。
任琦似乎遇上了什么好事,满面红光。非要再和她干一杯。
唐晴只好把剩下的半杯喝光。
这任琦今天格外亢奋,唐晴也不能扫了好友的兴致。
能陪便陪吧。
连喝两杯,任琦还不停,唐晴才开口问:“怎么了小混蛋,到底遇上什么好事了?说来听听?”
任琦左手搂着一个穿着暴露的性感男人,另一只手搂着个腿长、胸脯肌肉练得饱满的男人。
一口一杯喝下他二人手里的酒,才眼神迷离地开口道:“好姐姐,我告诉你,你,你别告诉别人。”
然后将头凑近唐晴耳旁,用身边几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我姐,你知道吧,她和我姐夫不是就俩儿子嘛!我姐说,一毛钱,都不分想给带把儿的和外姓人。”
她打了个酒嗝,噘嘴说:“但是当年她开公司的启动资金是我姐夫他家拿的,所以公司股份都一半都在我姐夫名下。”
任琦咽了咽口水,比了个大拇指说:“但是啊,我姐有能耐!是这个”“她啊,在外面养了几个男人,有个肚子还算争气,前些天生了女儿。”
“我姐为了离婚,冷落了我姐夫好几个月,然后找人勾引我姐夫,给他灌醉搞了。后来那两人又约出去弄了几次,被她当场抓住!离婚官司打赢了,我姐夫,哈哈,除了刚结婚时他夫家给的两套房和手头的几十万现金,什么都没得到。”
“公司,彻底是我们任家说了算了。”
最后晃着脑袋,得意道:“这回你妹妹我,是名副其实的富小姐了!”
“以后要钱再也不用看那个公老虎的眼色,他爹的!爽!来!喝!”
说完,搂着身边的男人又亲又摸,连喝好几杯。
唐晴浅笑着和她碰了一杯。
怪不得有时候任琦出来玩,卡里的钱时有时无。
原来是看姐夫脸色过活的啊。
找人勾引丈夫出轨,再捉奸在床,之后打官司争财产。
挺没良心,也挺妙。
而且谈不上触犯h市的法律。
事后男人回过味来想重打官司都不行。
任琦她姐只要一口咬定那人不是她找来的,谁能耐她何?
唐晴若有所思,跟着任琦又喝了几杯。
晾她这两年酒量见长,也经不起这么喝。
没多久,脑袋就开始发晕。
“女士,您还好吗?要不要喝点冰水缓缓?”
身边穿着t恤牛仔裤的清纯男生见她状态不佳,拉着她的胳膊出言关心。
而且他的确和别人不一样,那些男人都亲昵地叫着女人们:‘姐姐,领导,老婆大人或是妻主’,只有他老老实实叫着女士。
唐晴摆摆手,推开了他的手。
摇头道:“没事。”
回头一看,任琦更是差劲,已经醉成一滩烂泥。
唉,就知道单独和她出来不靠谱。
身边没有清醒的人,唐晴泛起一股不舒服的失控感。
还是先回家吧。
免得喝醉了又把盼盼闹醒。
他正是大脑发育的时候,别给孩子留下阴影。
站起身,脑袋一黑,直接跌回沙发上。
唐晴‘嘶’了一声,单手捏着太阳穴强行让自己冷静。
她一米八出头的个子,今年一直在健身,背部挺直有型,双腿修长,顶出裤角,露出精健的脚踝。
又因为做不露脸的网红,学会了穿搭。
不说话都十分令人心动。
唐晴晃了晃脑袋,可头皮里像是装了一层气球,随时都要爆炸。
无奈,她抓住了身边男生的胳膊,低声说:“给我打个车。”
男生愣了愣,点头应:“哦好。女士稍等。”
他拿出手机操作一番,随后起身费力地扶起女人。
唐晴迷迷糊糊间感到有人将她搀起,就顺力搭着他的肩膀和他走了出去。
等再醒来睁眼见到的却是陌生屋顶。
头疼欲裂,她揪着眉毛揉了揉脑袋,看见身上的纯白被子,又转头看了看房间布局,才发现自己在酒店里。
“爹的,这任琦,以后可不单独和她出来了。”
左手下意识伸向身旁摸手机,却摸到了具温热的身体。
啥?
唐晴猛地向左看,身侧睡着的人不是昨天那个男生又是谁!
男生被触碰,悠悠醒来,睁眼见到女人后,羞赧地把脸埋进被子里。
闷声说:“女士,你,你醒了……”
唐晴赶紧掀开被子一看,果然没有衣服。
立马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要么是她拉着男生出来开房。她一个大女人,力气大,他又是干这个行业的,肯定也就半推半就没有拒绝。
要么,就是昨天男生故意灌醉她,给她设套,到酒店和她开了房。以后把她缠上当冤大头,或是让她食髓知味再来找他订台赚业绩。
见男生这般扭捏,也猜不到哪种。
唐晴叹了口气,利落地起身穿好衣服,又从床头的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扔到床上,说:“不能让你白白吃亏。这些钱只多不少,算补偿你的。咱们就当什么都发生过,再见。”
这话一出,男人脸色顿时煞白,眼神里满是委屈与失落。
“可,女士……我,”
唐晴皱着眉挥挥手,“别说什么喜欢我。你干这个的,说这话就太虚伪了。我也不和你打太极。我结婚了,而且也没什么钱,白丁一个。也没有出轨包小三的意愿。不管昨天发生了什么,都到此为止吧。”
转头要走,又回头嘱咐:“对了,别忘了吃药。”
说完便开门离开。
不给男孩继续解释的机会。
男孩拉着被角,魂不守舍,怅然若失。
良久,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看相册。
里面赫然是男孩赤着上身躺在女人怀里的照片。
他登录微信,把照片发给另一个人。
-
唐晴离开后没有先回家,而是买束花去了母亲的墓园。
她觉得有点愧疚。
觉得在母亲面前发的誓言都成了放屁。
当年母亲让还是富家公子的刘意发了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抛弃唐晴,离她而去。
刘意应下,唐晴也按照刘意的要求发誓,一辈子一心一意,不会有别人,只爱他一个。
说了几句对不起母亲,又对着母亲墓碑说了半小时话才起身离开。
回去路上她一直在想。
这事最好就埋在土里,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好在那家酒吧她没去过,也没留下过身份信息。
那个男孩应该找不到她。
否则闹到家里,就坏了刘意的底线。
到时候自己不站理,不仅孩子抚养权拿不到。
孩子名下那套价值上千万的市中心大平层也没了。
又没法和母亲交代。
怎么想怎么亏。
所以得瞒住了。
回到家,刘意在睡午觉。
唐晴一如往常洗手去婴儿房看盼盼。
逗了孩子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
唐晴揉着肚子想,昨天肯定累了一晚,否则也不能这么饿!
出门朝佣人房轻声喊:“潘哥,我饿了。做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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