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额头相抵,裴玉清眼里的神色变化一丝一毫都逃不过贺问寻的双眼。
裴玉清只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很快,快得他有些呼吸不畅。他羽睫颤动,竭力抑制喉咙里的颤抖。
这一刻,羞赧占据了上风,他第一次撇开贺问寻的眼神,轻声道:“哪有你这般行事的?原来你方才说的补给我,是指再成婚一次吗?哪有……人娶两次的?”
贺问寻眨眨眼:“唔……这般行事?今天这样算吗?也不知道昨晚是谁用腿缠着我,一遍又一遍……唔。”
粉红色攀爬着裴玉清的脖颈处。他用手捂着贺问寻的嘴,嗔了她一眼,道:“婚书呢?给我看看。”
贺问寻将怀中收好的婚约文书展开给裴玉清,只见上面写着——
天悦之,地悦之,人亦悦之,悦汝逢吾,吾遇汝。彼时汝心有吾,吾心有汝,自此而后,朝朝暮暮相厮守。贺问寻冀与裴玉清永结秦晋之缘,同心同德。互助诚笃,共盟鸳鸯之约。此证。
裴玉清将这婚书看了又看,话语全都堵在嗓子眼里,眼前的字蓦地变得模糊起来,一滴两滴的泪落在婚书上。他的一整颗心已经完完全全地被她牢牢掌握住。
贺问寻无奈地将婚书拿走,从裴玉清的袖子里抽出一块巾帕,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泪,道:“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开心得跳起来吗?我家裴郎怎么这么与众不同呀,倒是哭起来了。”
裴玉清环着她的腰,轻啄她的唇一下,道:“不论说我是妒夫也好,还是指责我不守男德也罢,我明说了,你这辈子只许娶我一个人,不许有其他人。你若是……心里有了他人……那我就……”
他搜肠刮肚好久,什么狠话也说不出口。他踌躇之下,也只是咬了她的下唇一口用作惩罚,软声道:“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一点也不想与别人分享她的爱意。
“再也不理我…真的是好严苛的惩罚,我家裴郎的心未免也太狠了。”贺问寻用指腹轻轻划过他的眼睫,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的心很小,大概、也许也就只能装得下裴郎一个人了。”
情意浓厚,两唇相接,裴玉清的手灵巧地解开贺问寻的腰扣。两人跌跌撞撞往榻上滚去。
帷幔内燕好之声渐微,贺问寻发丝散乱,伏在裴玉清的胸膛上,眼中余韵还在。
她的手肆无忌惮地游走在裴郎的窄腰上。他的腰好像就好像春日新抽的嫩竹,坚韧而不失柔韧,是真的很好摸,她爱不释手。
听得一句“妻主”,她抬起头望向他。
“你还没有说什么时候办婚事?”
“十日后便是个嫁娶吉日,我们就定在那日。”
翌日上午。
当听闻十日后贺问寻就要成亲这件事,江凤缨一个没拿稳,飞镖直接从手中滑落,“咣当”一声。
贺问寻将飞镖捡起,学着江凤缨的动作,一扔,飞镖就直接切入树干中,转头道:“飞镖是这么玩的吗?好像还挺简单。”
“飞镖这事放一放,你不要岔开话题。你们两进展好快呀,怎么一下子就蹦到成亲了,我不会明年就能看到你孩子落地了吧?”
“孩子的事还早。”贺问寻利索一扔,飞镖又是一击,接着道:“成婚那日记得帮我挡一下酒,我可不想醉着度过那晚。”
下午,贺问寻便带着裴玉清去了城里的成衣店。
两人手牵手,十指交扣步入店内。店内的衣裳花纹精美,每一件都是由当地的绣郎制成。
准备婚宴的时间太短,已经来不及找人特地制作一身婚服给裴玉清,贺问寻便带着他来成衣店挑选。
正在店内打算盘的老板一见两人,观其容颜、气度绝非常人,一看就是出手阔绰的主。再看两人举止亲昵,老板开口问:“两位是看婚服吗?我们店里的婚服样式很多,若挑中了,还能叫绣郎帮着改。”
贺问寻点点头,拉着裴玉清一件件看过去。
裴玉清身量颀长,又因练武而身姿挺拔,每一件婚服仅稍作比试,都很衬他。
贺问寻看了又看,挑了又挑,从中拣出一件绣着并蒂莲纹的婚服,问道:“你觉得这件如何?”她复又将这件婚服放回原处,道:“还是裴郎自己挑吧。自己挑的是最合自己心意的。”
裴玉清抿唇一笑,把她刚刚看中的并蒂莲纹婚服挑出来,道:“就这件吧,妻主选的正是我想要的。”
并蒂莲纹寓意妻夫同心、永结连理,这是一个很好的意头。
候着的绣郎立马走过来,为裴玉清丈量其身材,称会将婚服修改后准时送到她们家中。两人又一道置办了些成婚用的首饰之后,这才离去。
成婚当日,天气很好,时辰选在傍晚,院内挂着大红灯笼,廊下缠绕上红绸,门窗皆贴上了精美的双喜剪纸。
此次婚宴,除了顾玲珑等人,还邀请了附近的人来参与,四五个稚童凑在一起,将裴玉清从婚房内推了出来。
裴玉清手持却扇,半掩面容,在众人的言笑晏晏、敲锣打鼓声中缓缓向贺问寻走来。
他平素穿得最多的是浅色衣衫,其中以天青色、月牙色居多,她还是头一回见他身着如此浓艳的绛色,却也分外的衬他。
贺问寻站在原地,只觉世间一切的颜色皆在裴玉清面前黯然失色。乌发皆束在玉冠中,羽睫蹁跹,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流转间似有万千星辰闪烁,那颗泪痣也显得格外动人。
等他走过来,贺问寻执起他的手,一边走,一边道:“你今夜很好看。”
裴玉清轻轻一捏她的手,小声回道:“妻主喜欢就好。”
两人一同进入厅内,顾玲珑坐在最中间,江凤缨与谢离愁坐在一旁。
当喊道一拜天地时,贺问寻与裴玉清一同对着天而拜。
喊二拜高堂时,两位新人一同朝着顾玲珑而拜。
喊妻夫对拜之时,两人这才面对面,一同鞠躬。自此礼成,两人在众人的见证下成为了一对名副其实的妻夫。
“请二位新人派发喜糖。”
刚刚去婚房玩闹的几个小童立马围在裴玉清身旁,叽叽喳喳道:“祝漂亮哥哥和这位姐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裴玉清一手持着却扇,另一手将喜糖一一分发给她们。
随即,裴玉清又被围着,催促着回到婚房中。
贺问寻饮了几杯酒之后,挂念裴玉清,让江凤缨替她挡酒,便立马溜到房内。
婚房内的布置极为喜庆。一对红烛在桌上轻轻摇曳,烛光透过精美的灯罩。红色的帷幔从床顶垂落,上面绣着的鸳鸯戏水图案栩栩如生。床铺上,绣着并蒂莲花的锦被整齐叠放,枕头边摆放着象征早生贵女的红枣、花生和桂圆。
裴玉清端坐在床榻正中间,手持却扇,一双笑眼含情脉脉地望着贺问寻。
贺问寻将扇子拂开,认真地打量着裴玉清的容颜。今夜的他,还特地涂了口脂,唇红齿白,明艳动人。她俯下身,伸出食指抚摸他的唇,轻轻叹一口气:“裴郎,你怎么那么可爱,可爱到我想一口把你吃掉。”
裴玉清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两人的脉搏紧密相贴:“你不是早就把我吃了吗?”
贺问寻端起两杯酒,裴玉清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接过其中一只,指尖触碰到贺问寻的手背,仿佛有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二人各执一杯,手臂相互交错,彼此的目光交汇。
她微微仰头,先轻抿一口酒,裴玉清见状,也跟着将酒送至唇边,那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一丝温热和甘甜。
一如往常,裴玉清倾身过来伺候贺问寻脱衣。三尺宽腰封落下,裴玉清轻声道:“妻主,还请怜惜。”
“乖宝,我们今晚便不停烛了吧,我想看看你。”
相比于之前的青涩,裴玉清现如今已经知晓,行鱼水之欢时,他的手扶在她的腰上是最合适不过了。
红烛跳跃,人影绰绰,炽热如火。
晶莹的汗珠自裴玉清的鬓边额角簌簌滑落,脸色潮红,眼里闪着稀碎的星光。贺问寻俯下身,满含怜惜之意,一一吻过那些汗珠。
今夜这般好,欢。爱醉良宵。
第30章 喵喵
屋外的日光倾洒而入, 室内一片敞亮,贺问寻双眼朦胧,一脸昏昏欲睡地趴伏在竹榻上,一薄被仅盖在腰部, 露。出紧实的背部。
顾玲珑下针快、狠、准, 数十息间, 灵台、神道、身柱等穴位皆已精准落针。针入穴位,连接着经脉腑脏。
她再将一呈莲花状的小香炉放至竹榻边沿, 丝丝缕缕白烟尽数涌入贺问寻鼻息中。此香有醒脑开窍之效。
困倦意纷纷散去,贺问寻神识聚拢, 呢喃道:“我这是过了几天新婚日子就这么肾虚吗?”她摇摇头:“不应该啊,我身体那么好, 怎么会时不时想要睡过去呢?”
顾玲珑将贺问寻手腕一翻,三指聚拢于脉上, 道:“你这昏睡状和你的床笫生活无关。你的精气神很好,就算夜御十次郎, 你也可以的,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微脉极细极软, 按之欲绝,似有若无。再看脉搏上的紫线生长,较昨日又长了许多。
顾玲珑收回手, 俯下身, 在贺问寻耳边絮絮叨叨:“说起来,你娶的这位公子美貌异常,观其走姿, 吐纳气息方式就知武功不俗,又姓裴, 可是姑苏裴家人?”
“为什么你们成婚,也不往裴家发婚帖,裴盟主知晓这件事吗?再者,你的新夫郎好生黏着你,我只不过是给你行针,他都要守在那屏风处。”
贺问寻扭头,目光落在一素面屏风上的剪影处。那剪影正是裴玉清,他端端正正地跪坐于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地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
贺问寻道:“简单说来,裴郎已和裴家无任何瓜葛,我和他是自由恋爱,自由成婚。师姐放心,我和他并非私奔。倒是师姐,你快些和我说说,我这几日症状缘由是什么。”
顾玲珑将最后一枚银针捻转刺。入: “之前疯狂试毒致使你性命垂危,福祸相依,你体内原本的毒性极其霸道,竟将这新毒压制住了。”
“如此一来,也就解释了为何你不惧那新毒,不过也致使体内的毒愈发复杂。那位谢公子说你是百毒不侵体质,倒也不算说错。”
“但恐怕你上次突然昏晕以致掉落悬崖,还有这些时日的昏困,都与此毒有关。除了昏困,你还有其他异样的症状吗?”
贺问寻道:“我不时眼前会有黑影重叠。怎么说,这毒是进脑了吗?”
顾玲珑道:“进不进脑的不好说。像你这种状况,我还是头一回见,只能姑且认为是两种毒引发的副作用。目前暂且先用针灸为你压制,另外给你配了一副新药。你快跟我讲讲,这新毒究竟是遭人暗算了,还是又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此时,“吱呀——”一声,有人推开门走进来,脚踝上系着的铃铛清脆声响此起彼伏。
裴玉清抬眸看向来人。
背上扎着密密麻麻的针,贺问寻不敢乱动,只是侧目往罪魁祸首——谢离愁的方向看去。
贺问寻道:“这你得问问这位谢公子了,他养的小毒蛇咬了我一口。早知如此,当初怎么说我也得剥蛇皮、取蛇胆、拔毒牙,一套直接给这蛇给端了。”
贺问寻讲这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她的话从竹榻的这一端飘到屏风处的另一端。
闻此言,谢离愁脚步一顿,把要从他袖子里探出头来的蛇给按回去。他提声回道:“多谢贺娘子那日饶蛇不死之恩。我必定竭尽全力,助娘子解身上此毒。”
从竹榻处飘来一句回话:“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你。”
谢离愁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下,裴玉清倾身过去接取:“有劳谢公子送药过来。”
谢离愁颔首,衣袍撩起坐下。
顾玲珑将针一枚枚收起,道:“你还差几味药还没找到?你这身上的毒一日不解,我就得一日盯着你。可我怎么瞧不出你有半分着急的模样?”
贺问寻坐起身来:“我就算再急,能把药材急出来吗?我还差两味,白花蛇舌草和戚百草。”
听闻只差这两味,顾玲珑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她拍拍贺问寻的背:“只差这两味对吧?真是巧极了,我近日恰好也知晓这剩下两味药从何处获取,本想写信告知你,现在倒是可以当面说了。你可知道江湖天盛大会……”
谈话间,顾玲珑眼角瞥见屏风处的鞋履。她收住嘴,眼皮直抽搐,心中暗念:又来?
只见裴玉清迅速略过顾玲珑,只往衣桁处走去。他手指拈起衣桁上挂着的一件素白中衣,贴心地为贺问寻穿衣,系好其腰带,为其捋平锁骨处衣襟,处处贤惠至极。
连着三天行针,顾玲珑就一连看了三天贴心夫郎为妻主穿衣的秀恩爱场景。
……太腻歪了,太腻歪了,实在是太腻歪了!
顾玲珑咳嗽两声:“你两快些,我在外面等你们,还有事没说完。”
裴玉清将贺问寻的长发从衣衫里捋出来,为其重新束发。
贺问寻凑过去亲了亲裴玉清的嘴角,道:“这便是成婚有夫郎的好处吗?穿衣束发皆替我打理妥当,我这可真算是捡到宝了。”
裴玉清瞥一眼屏风,知晓这屏风能映出两人刚刚的剪影动作。热意灼烧着他的耳尖,嗔道:“贫嘴。快些出去吧,药都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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