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浓度的诱导试剂足够让他陷入情欲之中,也足够毁掉他整个腺体,郁瑟和腺体研究打了好几年的交道,她比三年前更加清楚后果。
“或者,把事情都告诉我。”
很直白的选择,郁瑟明了——
要么杀了我,要么我们相爱。
第148章
郁瑟握紧注射器, 迟迟没有动手。
如果换成三年前,郁瑟的确能不假思索的动手,当时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家,无论做什么事,郁瑟只当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为了任务即使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也没有关系。
可是时过境迁,郁瑟先出国, 再为了种种原因回国, 和池欲的纠缠不仅没有减清,反而越发割舍不开。
时间像是一团粘稠的泥土一点一点把郁瑟往回拉,她沿着原主的道路走上了研制诱导试剂的道路,参与到了这个世界的运行之中,其实有时候郁瑟也会想,她还能被称为外来者吗?
事情到了这一步,想说的有很多,可是能说的却很少。郁瑟摊开手掌,盯着池欲看了很久, 嘴唇微张,欲语泪先流。
池欲在郁瑟的脸颊上落下温涩的吻,鼻尖相触,问:“怎么哭了,舍不得是吗。”
疑问句,但语气笃定。
郁瑟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她说:“伤害你对我没好处, 即使你放过我池阿姨他们也不会饶过我。”
“真聪明,”池欲轻轻摩挲着郁瑟的后背,他嘴边挑起一抹微笑,很淡,说:“我没有订婚,和宋清是合作关系,我需要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堵住董事会的议论,没发生过什么。这三年我总是做梦,总觉得梦里有些事是真的,你和我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见过面,我们之前有过一段非常规感情。
“刚才我问宋清,他说这些确有发生……郁瑟,是吗?”
池欲始终注视着她,眼睛总能暴露出很多东西,比如脆弱,比如隐瞒,比如欲说还休。
池欲是喜欢对视的,上位者最大的特点就是审视他人,就像猛兽会利用目光震慑猎物,等待着对方心虚地回避视线或者露出弱点,池欲深谙此道。他喜欢看郁瑟的眼睛,也总会从她的眼睛里读出她的心口不一。
可是这次没有,这不是一个上对下,需要狩猎的时刻。他的眼睛也红润着,睫毛湿润,渐宽的眼皮拉出一道微红的线,掌心贴着郁瑟的后背,望着她的时候仿佛要一览无余地在郁瑟面前剖白自己。
那是一种近似祷告般袒露的目光。
读得懂我吗?
你总说我很难懂。
那么现在,我邀请你来懂我。
在情绪勾勾绕绕的曲折中,郁瑟动物般灵敏的直觉再一次在池欲身上发挥作用,她越过重重雾障,终于在此刻领会抓住了一个实质。
可能是爱,郁瑟想。
可是并没有觉得高兴,爱在他们之间是个有些无关紧要的因素,但凭爱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就算爱了又能怎么样呢,迟早有一天他们还是要分开。
无数个现实的因素注定了他们无法在一起,其一是池欲的病情需要宋清,而郁瑟身为beta无法为他提供任何帮助,他们在一起说的好听点是两情相悦,说得难听点是两个脑子糊涂的人在自寻死路。
其二是家庭社会因素,郁林风和池雅是政敌,十几年的政治斗争,在最后阶段郁林风因自杀去世,他的去世并不由谁直接导致,也许谁也不怪,可是作为孙女的郁瑟却不能对此弃之不顾,更何况爷爷对池欲本就亏欠,她无法忽视这些。
如果池欲因为爱而选择忽视这些,那他之前经受过的那些算什么呢,这算不算是一种不公平?
还有池雅的反对,她和郁明的婚事,以及背后的恩怨牵扯,其实她和池欲之间天然对立,就像孤舟两叶,对立而行,溪水激荡,越走离得越远,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他们之间恨要比爱更合理,就算真的相爱也没办法的。
更何况,这份爱里,池欲爱的究竟是原主还是她这个外来者呢?
谁也说不好对吗?
是危楼百尺她纵身一跃,风在耳边呼啸,本以为是粉身碎骨,却没成想早就有人在下面铺了软垫接住她。
好的是有软垫虚惊一场,可这并不是为她准备的,因此郁瑟做贼心虚,她害怕会影响到别人,也害怕自己会被牵扯在其中,有人要找她麻烦,因此最好的选择就赶紧起身躲到一边让路。
其中的难堪痛苦,以至于委屈都不必多说。
她在此刻读懂池欲,明白原来他也希望得到回应,那么他和原主之间也是这样的吗?
其实有一刻池欲也渴望得到原主的回应,只要他们相互明说,只需要一个契机,当时他们就能在一起。
是吗,是这样吗?
郁瑟的眼睛形状偏圆润,鼻尖眼尾,绯色交错,她说道:“是不是真的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池欲,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三年前我们就分手了。你说要报复我,可是只是把我困在你身边,什么也不做。至于是真的还是假的,都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池欲伸手握着她的手把注射器抵到自己腺体处,针头悬在离腺体仅几毫米的位置:“你别听懂了还要故意气我,你往下扎,只要你今天办得到,我就承认这事和我没关系,成吗?”
池欲手上用力,似乎真要不管不顾地扎进腺体中,郁瑟猛然一惊,手上不自觉地使劲,悬住注射器。
池欲盯着她看,追问一个答案:“和我有关系吗?”
他这招逼得郁瑟压根没办法,池欲的性格郁瑟又知道,他说到做到,郁瑟垂眼,一只手抓着池欲的衣角,仰起脸,话里带上了些许哭腔:“我不知道,你也要逼我吗池欲?”
她用了一个“也”字。
猛不丁的,池欲心里好像被无数细针密密麻麻地刺了一下,酸楚伴随着疼痛上前,池欲追问:“谁在逼你郁瑟,你别把我也归到'其他人'的行列好吗,我自始至终本意都不是要逼吗什么郁瑟。”
池欲的梦零零碎碎,他抽丝剥茧能拼凑出事情的经过缘由,可细节还不甚明确。
他低头揽郁瑟入怀,轻轻嗅闻着她的脖颈处,栀子花味短暂地安抚着腺体,池欲说:“三年前你就要走,我那时候多想你来找我,告诉我真相,你为什么去拿诱导试剂,又是为什么要来接近我。郁瑟,我没法再说更多了。”
他所有的让步,所有的相信都一次次被证实是无用功,郁瑟至始至终都在隐瞒着一个秘密。
池欲说:“在我的记忆里你很好郁瑟,心软,会撒娇,你面对我时的愧疚,爱意都做不了假,我回过神总是想你绝不会无缘无故去拿诱导试剂。当时你我还素不相识,算陌生人,至于这么恨我吗?
“我调查了宋清,联系了苏云菲还有王梁,发现这件事实在太蹊跷了,我只好等,等一个时机,让我知道全部事实的时机……”
池欲说了很多话,可这些话完全不足以概括他把这些年坎坷的心路历程。
无数次的夜半惊醒,三年里的日日夜夜把往事揉碎咀嚼,找出细节强迫自己相信,给自己找个理由接着爱下去。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说自己是坏人,我想这背后应该还有一个我不知道的原因,一个能解决所有疑点的原因,你知道,宋清知道,独独我不知道,我今天为此而来。
“郁瑟,既然有人在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切都还有我在。我想知道真相,不光是为了你,为了我们,也是为了我自己,郁瑟,你要我稀里糊涂的接受腺体受损,只能依靠别人生活的事实吗?”
他晃了下郁瑟的手,示意她回答。
室外风雨满窗,室内却灯光明亮。
池欲的目光宛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锢着郁瑟的心脏,鼻尖发酸。
郁瑟终于微微垂睫,涩意滞留在血管里,堵得手掌发麻,她紧攥着手里的注射器,轻轻摇头,问:“你知道真相之后打算怎么做呢池欲,我总不能向你完全袒露。”
她说到这,喉咙发紧,几乎要说不出话来,郁瑟停了两秒,努力保持着寻常的语调说下去:“是,这些事情和你有关,但其实和我没关系池欲。你受伤与否,包括你和宋清订不订婚和我没有关系的,池欲。你最好恨我,我们之间从头至尾只有虚假,欺骗和隐瞒。
“即使你的梦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呢,那些不是和我,你分得清吗池欲,我只是一个假的替代品,迟早有一天是要走的。”
池欲贴在她后背的手蓦然收紧,郁瑟手背到身后拉他的手,她看得见池欲眼底的迷惑和委屈。
他眼眶有点点莹润,这是郁瑟第一次看到他要哭。
郁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心一软,本来消散的酸意如潮水般蔓上来,眼泪瞬间落下来,眼前一片水雾:“池欲,如果世界是一本书,它将按着既定的规则和轨道行驶,你是主角,那我是误入其中的配角。错误的书页会被勘误修正,分开是我们最好的结果。我希望你过得好,当然,我也希望我能达成我的目的。”
她在此刻说出了像之前一样的话:“池欲,这是为了我们。”
为了你,为了我。
他们之间是没有以后的,现在分开对彼此都是一种及时止损的仁慈。
室内良久无人说话,池欲点了根烟抽。
是完全超出想象的秘密,听起来荒谬,可恰恰是这个理由才能解释所有的疑点,郁瑟的神情太认真了,只需要一秒池欲就能判断她有没有在说谎,这件事是真的。
要池欲相信这件事容易,可是要他接受这个事实却很难。
如若这世界只是一本书,那么他和郁瑟之间就是有天堑之别,继分化成为omega之后命运再一次捉弄了他。
在此之前,池欲的猜测无非局限在郁瑟受人指使,或者图他什么东西,池欲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甚至早想到了解决办法。最糟糕的预设也不过是这样,可是现实却比这还要糟糕一万倍。
池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胸膛闷着一团火,越烧越烈,好像要把全身的血液都烧干了才好。
久违的暴虐感重回大脑,池欲手肘撑在膝上,夹烟的手抵在嘴边,弯着腰,身体宛如一张过分紧绷的弓,蓄势待发又似乎马上就要崩断。
无力感混合着不甘慢慢升腾。
这感觉池欲再熟悉不过了,当年被迫分化成为OMEGA的时候他就体会过。
这段记忆并不美妙,昏暗的室内只有各种仪器发出幽暗的绿光,里面的温度很低,细长的针孔刺入腺体,第一感觉是冷远大于疼,冷意从四面八方环绕住池欲,唯一的热源是即将分化的腺体。
冷热交碰,冰火两重天,混和着无力感成就了他永不能忘的记忆。
池欲手在痉挛,事实上他整个人都有点发颤,低头烟吸入肺里,冷意萦绕,可火却附着在骨头上烧个不停。
郁瑟今天这番话无疑是等于宣告他们之间没有可能,是要让她留下来吗,舍得吗池欲?
她做了这么事情,违心的,不乐意的,每一件都是为了回家做准备,郁瑟的纠结犹豫池欲都看得一清二楚。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难以忍受。郁瑟早就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也就是说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池欲在一起。
现在也是,她的选择显而易见。对于郁瑟来说,他恐怕就是一个虚假的符号,甚至算不上真人。
没比这更可气的事了。
红光摁灭在透明烟灰缸里,池欲伸手想揽过她,还没来得及碰到郁瑟,郁瑟就抢先一步躲开。
落空的手兀自停了几秒,池欲冷不丁地笑了一声:“这么快就要和我撇清关系了?”
郁瑟湿润的睫毛纤长,池欲握着她的手掌贴近自己的脸颊:“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我的爱人就在这里,是不是真的假的我分得清。郁瑟,你说希望我过得好的时候都要哭了。”
他握紧郁瑟的手,摩挲着,带着她的手掌往上偏移,直到触摸到自己的眼睛,温湿细腻,池欲望着她,说:“我也要哭了。”
郁瑟心脏骤然一抽。
池欲说:“这样吧郁瑟,你只需要陪我几年,在这段时间里和我好好在一起就行。别的我都不在乎,当然,你不要担心这会很久。”
他引导着她把手落在自己的腺体上,滚烫坚硬,和正常柔软的腺体有着天壤之别,这是腺体钙化的特征,证明这块地方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
池欲云淡风轻,声音有些喑哑:“我留也留不了你几年,所以郁瑟,陪陪我行吗?”
第149章
郁瑟没法给出回答,她不相信池欲的病情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明明系统和她说过的,池欲在这个世界是主角,是最能,也是最应该得到幸福的那个人。
明明在原主的中记忆里池欲的病情并没有这么严重,他一直表现得很健康,和常人没区别,除了偶尔的发情期,其余时候郁瑟能感知到他腺体有恙都是通过其他的叙述。池雅或者是池欲的外祖母之类的人,大多数时候给人一种“哦,真的假的”的不真实感。
一直以来池欲都表现得太平淡了,郁瑟到现在仍旧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怎么会只有几年呢,就算没有接受过信息素的治疗也总不该这么恶化。
直到病历摆在郁瑟的面前, 红色的印章, 加盖的是最权威的腺体检测中心的报告, 另附了三张x光和穿刺报告。
这些资料是郁瑟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一年半的实验室生涯里郁瑟翻阅过资料室内的所有腺体病例报告,穿刺报告上的每一项数值郁瑟都可以报出它们的标准数值区间。池欲的穿刺报告上每一项都不符合这个区间。
郁瑟要了自己的手机给认识的实验室师长打电话,询问他们这个结果的含义,其实还能有什么别的含义。
池欲没拦着她,点了根烟坐在落地窗前抽烟,窗户外是大片绿油油的森林,他忽然想如果在这里和郁瑟□□挺不错的。
郁瑟皮肤白,绿色估计会衬得她更白皙。
池欲正想着,郁瑟已经挂掉了电话叫他的名字:“池欲。”
池欲回头,修长的手指里夹着烟。
郁瑟指了指他手中的烟,说:“你别抽了。”
池欲就笑,一边附身把烟熄灭在烟灰缸里一边问:“怎么,你答应了?”
郁瑟没搭话,池欲耍无赖般地说:“得,不同意你管我干嘛,不是我女朋友管我我不爱听。”
和从前相差无几的语调,现在说起来竟然没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一切原本,就该这样。
郁瑟的心脏跳得很快,她偏头问:“如果我不答应会怎么样?”
“那你够狠心的,”池欲掀眼说:“还能怎么样,咱们就这样耗着,你离不开,我不放手,耗到我死。”
他语气中还带着微弱的笑意,可是说出来却没给人他在开玩笑的感觉,反而斩钉截铁,大有“下一步就这么办”的意思。
郁瑟走过去,有点示软地坦白:“我顾虑很多。”
“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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