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欲掀眼望她,轻笑:“我受什么苦?一没缺钱二没挨饿,拉个椅子就叫受苦了?你们当我是什么人了,非要把我供起来才不叫苦?”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就跟不必说了,”池欲重新垂眼说道:“都过去了,我没觉得自己苦。”
池雅便不再讲了正巧这个时候服务员来上菜,这家店是苏帮菜的馆子,上了几道时令菜。
服务员戴了手套要帮着处理螃蟹,服务员好像是认识池欲,看到池欲在一旁不由得迟疑一下,随即询问道:“先生,您还需要处理道菜吗?”
这家饭店池欲之前带着郁瑟来吃过几次,池欲长相出众,见过他一次便不太容易能忘得了,服务员记得他也无可厚非。
之间池欲和郁瑟来吃的时候螃蟹一般都是池欲自己处理的,这些蟹处理起来繁琐,他不想和郁瑟吃饭的时候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池雅听到服务员的这句询问更加觉得惊奇,她曲指指着池欲问服务员:“他之前在你们这吃过饭?”
服务员回答:“这位先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经常和一个女孩过来吃饭,还......”
没等服务员说完,池欲便开口说道:“吃过几次,放着吧,我来就行。”后半句是对着服务员说的。
等服务员出去,池雅略带惊讶地问道:“你现在都学会做这些了,池刮目相看啊池大少爷,从前你在家里这些都是你外公剥好喂到你嘴里的。和你那个女朋友一起来的?”
池欲嗯了一声,但语气中还是透着一股漫不经心:“没点浪漫的手段怎么能哄得她和我在一起,对症下药,她那样的人吃这一套。”
第98章
这话说出来好像池欲是为了哄骗郁瑟和他在一起才不得已学了这些手段的渣男, 他用这样轻佻的语气说话简直易如反掌,教人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池雅的目光锁在池欲的脸上,说实话, 几年没见了就算是情感上没有距离感,但对一个人的行事作风总归还是有些陌生感。
池欲这样一番话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说他不在意吧,又是记住人家学校的分数又是剥蟹的, 说他在意吧可他的语气又是如此的轻慢。
池欲戴上手套去处理螃蟹, 他神色如常地剪开蟹腿,把剥好一盘蟹肉推给池雅:“加点蟹醋去腥。”
细白的蟹肉摆放在盘中,池雅接了,她赞许地看着池欲慢条斯理地处理着那一盘熟蟹,欣慰道:“看起来你在苏城还学到了不少东西,不错,什么时候把你这个轻浮地个性改改就更好了。”
池欲的嘴角挑出一个弧度, 他说道:“得,谢谢你夸我了。”
池雅也没有紧抓着这个话题不放,又和他讲了一些别的事情,比如池欲原先那一批在京城的朋友都去哪发展了。
去上学的上学, 去工作的工作, 比池欲大了四五岁的那几个人现在毕业了都在家族的扶持下进入政坛了,政绩平稳,也算稳步上升中。
池欲对此兴趣乏乏,随意应付了几句便停声了。
池雅聊了一会忽然又聊起了宋时安:“我说的姓宋的指的就是宋时安, 上次他回苏城订婚你见到没有?”
“没去, 没见到。”
订婚宴上池欲只认识一个郁瑟,他去哪干嘛?
“你应该去看看的, ”池雅讲道:“他们的订婚从京城来了许多人,陈家那边也派人来了。宋时安最近这几年升迁得很快,上次那个药品走私案也是就给他去调查的,这案子一结束宋时安还能再往上升一级......他还有一个弟弟,叫宋清,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
“没见过。”
“没见过?”池雅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你应该没有见过。他比你大了五岁,你在京城的时候他都在学校里上学,平时也没参加过政务,没见过也正常。”
池欲剥好蟹,他脱下手套用纸巾擦着手,问道:“怎么忽然聊起他们了?宋家如何现在能影响政坛了吗?”
“还不至于,”池雅讲道:“但这个宋清,对你的帮助不小?”
“对我?”池欲擦好手,他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用勺子喝着:“你说。”
“前几个月我和你说姓宋的到苏城来查药物走私案的事情,查到夜色找到了几份私人监控,我问他们要,姓宋的顺便就给了我一份,后来你的案子起诉的时候这份监控还充当证据了,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
池雅讲道:“后来我才知道这份监控不是宋时安给的,是他们家那个弟弟宋清给的。宋清这几年一直在帮着他大哥做事,虽然在京城官职小,但名气却很大,宋时安这几年升迁这么快,多半是有他这个弟弟在背后帮忙。这件事要是没有宋清的暗中帮忙,真要问宋时安要他多半看在陈骏其父亲的面子上也不会轻易给我。”
池雅和陈少将一个是政府系统的领头羊,一个是军中少将,两人虽然不至于针锋相对,但在一些重大问题上持有相反的意见,更何况这份监控涉及到的人不少,宋时安在没有完全掌握住证据之前也不敢轻易把这份关键的监控送出去。
蔬菜汤味淡,池欲喝了几口便没有胃口,问道:“他为什么暗中给我们这份监控,不怕宋时安知道?”
池雅给他夹菜:“你多吃一点,没有胃口?腺体上的病又犯了?我听常瑞说你腺体犯病的时候总是胃口不好。”
“没,”池欲没拒绝池雅夹过来的菜,他拿起筷子说道:“这菜不符合我的胃口。”
“刚才服务员说这是新鲜的时令蔬菜,营养好,合不合胃口好歹吃一点,”池雅接着说道:“宋清这个人我看着不错,懂事,人长得也不错,他会做事,也知道分寸,给我们这份监控也是他自己思虑过的,觉得能信得过我。”
池欲嗤笑了一声:“你信了?”
池雅久在官场,宋清这句似是而非的理由显然不能说服池雅,但池雅说道:“他做的事情让我相信了,信不信这是其一,做的事能不能让我相信这也是其一。宋清这个人是一把好用的刀,他的雄心不止于当他哥哥的背后助手,假以时日,我看他在政坛上也要大展手脚。”
池欲懒散地抬眼:“他的雄心不止于此,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池女士别聊这些了,听不了。”
“池女士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成,和我还需要绕圈子吗?”
他问的话刚好是池雅想让他问的,便顺着他话说下去:“宋时安办完订婚宴之后就回京城了,不过他这个弟弟现在还留在苏城,我也想和他互助互利,将来也好办事。我过几天请他吃顿发,就当是感谢他这些天的帮助了,你也过来陪着。”
“不去,”池欲干脆地拒绝:“没必要找我,这人我不熟。”
“聊聊就熟了,宋清也帮了我许多,是该好好谢谢他。”
池欲把筷子一撂,似笑非笑地说道:“池女士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帮这些了,我没时间去,你找别人。”
池雅不怂他这一套,打趣道:“你忙着找对象吗你没空?过来陪着妈妈。”
池欲倒也不是非不去,他主要是想试探试探池雅的态度,池雅既然都这样说了池欲也便不再拒绝了,他应了一声好。
池欲意味不明地说道:“你鲜少亲自感谢什么人,宋清面子挺大的。”
池雅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每年投其所好阿谀奉承的人多入过江之鲫,帮池雅做事以求在池雅这边换取政务方便或者是职位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这本来就是一种交换关系,没见到池雅因此对谁表示过感谢。
池雅笑笑:“再大的面子能大得过你?”
“我比不了,”池欲说道:“倒是你的面子在我这很有用,”池欲给她细数:“文件,送礼,前几天去见陈骏其,过几天又要去见宋清,你在我这的刷脸次数不少。”
池欲提起陈骏其池雅才顺嘴提起陈骏其:“这几年他在家里过得不好。他在他们家虽然是老大,但下面的几个弟弟妹妹都是alpha,再加上能力也不差,从政的从政,从商的从商,一个个脑子都很活络,在各个领域混的的也很出色,反而是陈骏其虽然老早就做官了,但这几年政绩平平,想升他都找不到理由,几年下来还是那个位置,在他们家算是最没本事的一个了。最近我听说他和宋时安搭上线了,估摸这是想取得姓宋的支持,不然他这个大哥的地位迟早不保。”
池欲对陈骏其也不感兴趣,他就接了一句话:“前几天他过来找我也说了这件事。”
“他自己能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还不算糊涂,他脑筋不活络,当初从政的时候陈少将就没看好他,不然也不会直接安排他进规划局了,这个位置难做。他除了说起这件事还讲了什么?
“他找了我还几次说想要见你,这次姓宋的结婚他代表着陈少将过来,总算让他找到机会了来找你了。”
池欲回答道:“没说什么,来回就那几句话。讲完就让他走了。”
池雅也没有多问这个话题,说道:“聊完让他走也好,这小孩从小就爱跟着你,长大了也需要改改了,他自己最近焦头烂额别到时候来找你帮忙了。”
池欲点点头。
几年没见了池雅就算是天天给他打电话,到真见面的时候有许多话要讲。
两人一顿饭从下去六点多吃到晚上九点,期间又重新点了几道菜,池欲吃几口就没胃口了,就端着一碗没有味道的汤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池雅问起常瑞最近的情况,池欲就笑,说道:“你是想问他还是想问我腺体的事情?”
池雅不客气地讲:“先问他再问你。”
常瑞最近没什么事,池欲这几天一天到晚和郁瑟待在一起,就算是腺体真发病了也会自己忍着就过去了。
常瑞反正日常的工作就主要是照顾池欲的腺体疾病,池欲不过来找他他就很闲,新谈了一个omega正在热恋中,次次给池欲打电话次次都要给池欲秀几句,偶尔也接诊几个前来仁心就医的病人,开着跑车在医院和家之间来往。
池雅听罢说道:“他闲一点也不错,毕竟当初也是跟着你才到苏城发展的,给他的工资再高一点也可以,对待身边的人要舍得。”
池欲点了一下头。
池雅便问道:“你的腺体最近怎么样了,你不让常瑞向我报告你的情况,那你就自己说。”
池欲可不信她这一句,说道:“我不让他说他就能管得住自己的嘴?”
常瑞这人当着池欲的面保证得很好,但转头就能把他的情况讲给池雅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屡教屡不该,池雅现在说她不知道池欲腺体的情况纯粹是在帮着常瑞圆谎。
池雅见池欲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就没有再多帮着常瑞,讲道:“他说了一部分,具体的情况我还知道,他还是听你的只肯告诉我大概。”
池欲云淡风轻地说道:“就是那大概的情况,用药能稳定下来,熬几天也能过得去。”
“熬几天是怎么个熬法?”
“别人怎么熬的我就怎么熬过来的,”池欲说道:“反正就几天。”
池欲总把这些事情说得很轻松,他既不喜欢诉苦也不喜欢想向别人透露自己的遭遇。
池雅了解他但并不相信他,池雅自己也是omega,池欲的病情她最清楚不过了,是一张又一张,几乎能铺满医院病房的病例,是她约见了许多了顶尖的专家团队都找不出根治办法的叹息,是到最后无药可用的缓慢绝症。
池雅还记得池欲第一次的发病的时候,他窝在床上痛苦的蜷缩着身体,强行分化带来的痛苦会蔓延进四肢百骸,伴随着是强烈的渴望以及燥热。
那时池欲到底还小,还不如现在这样会忍,咬紧牙关疼痛也会从唇齿的缝隙里冒出来,发病的时候他神志不清,池雅有一次陪着他,半夜惊醒听到他在喃喃自语,池雅以为他渴了,想喝水,但凑近一听才听出池欲是在说好疼。
可疼也没有办法,止疼针打了一针又一针,到最后医生说不能再注射了,在注射下去恐怕要出问题,那就只好忍着。
医学书上形容腺体的极致疼痛犹如生剥皮,痛感如同一根根被冰冻过的钢针生生摁进骨头里,池欲从小就是集百家宠爱为一身长大的,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痛苦,池雅让他疼就叫出来,但池欲却从没有主动叫过一声。
若是只有痛感也就算了,池欲发病时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对快感的渴望,这是omega的本性,到了池欲这种地步,说只剩下原始的本能了也不为过。
池欲的祖母见不得他如此痛苦,说不就是找个alpha ,这样的人我们还找不到吗?要什么样的都有,我看谁敢多嘴一句。
池欲的祖母虽然没有入过政坛,但早年和池欲的祖父一起经商,大风大浪都见过,京城天通区光属于他们家的就占了一半,这样的泼天富贵找个alpha还不容易?
可找过来的人池欲不要,他站在楼梯上对着下面站着的人摇头,声音清晰:“带回去吧,我不用。”
凭心而论,池雅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池欲后来发病的时候就关上门,任谁敲门都不开。
再到后来易感期似乎对池欲无关紧要了,他从未向谁说起过易感期的痛苦,只有病历单打印了一张又一张,彰显着池欲的病情日益严重。
池雅明白他不愿意说,就讲道:“我到时候会让常瑞把病历单拿给我看,你别拦着他给我,这样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不是你说不行就可以不做的事情,池欲,我很少逼你什么,但你也知道我的底线。我要一个健康的儿子,你至少要给我活下来,其他的随便你。”
池欲这病他自己感觉还没到谈生死的地步,顶多是疼了一点,但池雅和常瑞的意思就是他只要不治疗这个病,就离死不远了。
怎么想的?
够会夸大其词的。
在腺体疾病这件事上池欲和池雅总是谈不妥,因此干脆就不谈了,池欲喝了一口汤,讲道:“这话你说过好几遍了,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一部分。”
池欲笃定地讲:“一大部分?随你,别搞到我这就行了。”
池雅就讲道:“你倒是会给我出难题。”
两人都了解彼此,池雅不会因为池欲的不赞同不配合就让步,池欲也不会因为她的努力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于是两人都默契地翻过这一篇。
这一顿饭吃到尾声,池欲问池雅住哪:“你订酒店了吗?”
池雅戴上墨镜,言笑晏晏:“我儿子不是在这有房吗,还让我住酒店。”
池欲抽出一根烟示意池雅:“不介意我抽一根吧?”
池雅说了很少管他当真也少管,格外明白地讲道:“都抽这么多了不差我面前的这一根,你少抽一点,年级轻轻,烟不离手。”
池欲把烟掉在嘴里,伸手去摸打火机,但一连摸了几个口袋都落了空,他恍惚间想起来今天郁瑟过来找他的时候手伸进他衣服口袋里摸了一会,估计是摸到了打火机,顺手放在了家里的桌上。
池欲没摸着打火机,又把烟取下来。
池雅坐在对面把他这一连串地动作都看在眼里,戏谑地讲:“没打火机,被谁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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