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碧棠气喘吁吁地站在顾望西面前,她是百米飞奔的速度,从电梯口跑进房间里的。
“顾先生?”
贝碧棠眼神灼热地盯着顾望西看,想看看试卷藏在他身上的那个地方?
顾望西无奈地指着小书房方向,说道:“你要的卷子我放在里面的书桌上了。”
话音刚落地,贝碧棠从他身前风卷般,跑进了书房,她笑容大大的,捧起了书桌上的试卷。
顾望西抱着手,挑眉问道:“开心了吧?”
贝碧棠有些脸红地将卷子放下来,让自己不要那么激动,丢人显眼。
她转眼还看到宽大的书桌上,还放着一高一矮、一圆一扁,两个铁罐子。
上面都是英文,不过一个印着牛奶,另一个印着饼干的图案,即使看不懂英文的人,也不难猜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顾望西注意到贝碧棠的视线落在奶粉罐子和曲奇饼干上,随口说道:“你要是肚子饿了,可以用这两样来充饥。”
贝碧棠无以言谢,唯有……
顾望西扶着自己的额头,眉头紧皱,贝碧棠上一秒还在床上跟他热情缠绵,下一秒就跳下床来,跑进书房,像个清教徒一般,苦读。
顾望西咬牙捶了一下床,下床,披上睡衣,走进小书房去寻贝碧棠。
贝碧棠正在奋笔疾书,抄写顾望西带给她的卷子,她抄写一份,然后将卷子留给冯光美写。
贝碧棠和冯光美两人之间在学习上,都不藏私,一向互通有无。
顾望西看了一会儿,出声说道:“贝小姐,贝同志,你有问题可以问我,也许我知识还没忘光,可以教你。”
贝碧棠头也不抬,随口答应:“嗯。”
自己好心好意为贝碧棠找来了好的辅导卷子,好像贝碧棠眼里更没有他了,一心一意扑在卷子上。
上海中学哪里来的多余的试卷?即使顾向南在上海中学就读,试卷每个学生一份,还是考试才发的。
顾望西亲自去了上海中学一趟,依靠姆妈、妹妹都是上海中学校友的交情,进了学校印刷室,蹲在废弃堆里,找了好几个小时的卷子。
将贝碧棠要的卷子找到后,顾望西还去了校长室一趟,轻车熟路地提出给学校捐赠二十台显微镜,用于生物教学。
反正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校长接受了赠与,痛痛快快地答应,以后学校出了什么高考资料,都给顾望西留一份,让他尽管来拿。
贝碧棠油盐不进,顾望西抿着嘴,郁闷地翻动睡衣领子。
贝碧棠笔尖一顿,顾望西的妹妹在上海中学就读,他妹妹这么优秀,那顾望西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也许自己还真能多个老师。
贝碧棠抬头,目光盈盈地看着顾望西,目标十足地问道:“顾先生,你在哪里念的书?”
对于顾望西,她了解的不多,只知道顾望西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却很有钱。是香港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和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对了,顾望西主动透露说,有一个高三的妹妹。
顾望西假装不在意说道:“哈佛大学,SAT考试数学满分。”
哪知道贝碧棠听了,两眼茫然地说道:“哈佛大学?不认识。SAT又是什么?”
顾望西头疼,他不能跟贝碧棠解释说,哈佛大学是多么有名的大学,几乎每个学生都以学校为荣,那样贝碧棠会不会以为他是在炫耀?
顾望西刚想觉得挫败,就听到贝碧棠含着清清浅浅的笑意说道:“但数学满分一定很厉害!顾先生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顾望西第一次理解了霍世勋,为什么会在那么多的女孩子面前,卖弄学识和见识。
被自己有好感的女孩子,用赞叹的眼光看着,感觉真不错。
顾望西佯装淡定地点了点头。
贝碧棠得寸进尺,又说着顾望西的好话,“顾先生在香港开公司,英文一定说得很流利吧?英文也能不能教教我?”
就这样,贝碧棠稍微嘴甜蜜语一点,就收获了顾望西这位老师,教她数学和英语。
有了两位名师辅导,贝碧棠在学业上的进步神速。
贝碧棠来和平饭店719房间,来得越来越频繁。
贝碧棠几乎很少回家,即使为了避免人说闲话,偶然回家一趟,也完全不跟苗秀秀她们说话,除非她们喊她。
贝碧棠像个居无定所的人,冬日里穿着灰扑扑的棉衣,背着沉重的书包,辗转在周洁雯家里、冯光美房间、自己家中和顾望西这里。
但这样的日子,贝碧棠觉得很满足,自由自在,只管闷头读书。
第74章
贝碧棠没和顾望西共进晚餐,只吃了一盅炖煮燕窝,便拿起餐桌上的餐巾,抹了抹嘴角。
烛光下,顾望西见贝碧棠脸色有些发白,面露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贝碧棠轻轻地摇了摇头,放下餐巾,说道:“大概是用脑过度,我先去洗个澡,再睡一觉。”
贝碧棠眉头紧锁,在睡梦中呜咽几声后,大叫一声,被噩梦惊醒。
灯光一亮,贝碧棠下意识地闭眼,下一秒又睁开眼睛。
顾望西转过身来,正对着贝碧棠,将手轻轻地搭在贝碧棠肩膀,柔声问道:“做恶梦了?”
贝碧棠低头不语,微微避开顾望西的黑眸。
顾望西低下头,从下往上看着贝碧棠的脸,发现贝碧棠默默地流着眼泪,好看的唇都被咬出了印子,头发披肩,灯光倩影,好不柔弱,让人怜惜、呵护。
顾望西长臂一揽,想将贝碧棠抱在怀里,安慰。
贝碧棠抗拒地微微张开双臂,顾望西只好作罢。
他转而伸手递给贝碧棠一张手帕,贝碧棠一下子接过来,快速擦去眼睛里、脸颊上的湿意。
贝碧棠将手帕放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吵醒你了,顾先生?抱歉,我去沙发上睡吧。”
说着,不等顾望西反应,就要掀被下床穿鞋,要去睡沙发。
腿一伸,腰疼得更厉害,贝碧棠忍不住捂着腰,嘶一声。
顾望西连忙伸手去扶她,又见贝碧棠头上冒着细汗,脸色苍白,晶莹的眼睛像是在诉说着某种痛苦。
顾望西心里一疼,说道:“我送你去医院!”
贝碧棠连忙拉住他,哀求说道:“顾先生,我就是腰疼,没什么大问题,老毛病了。”
见顾望西还想要披衣服下床,连夜开车送她去就医。
贝碧棠转移话题,说道:“顾先生,我想喝口热水,麻烦你倒一杯给我好吗?”
顾望西垫高两个枕头,让贝碧棠倚靠在床头,又给她拉上被子,忧心忡忡说道:“你等等。”
片刻后,顾望西大步流星地端着一杯热水回到卧室。
贝碧棠端着依譁水杯,慢慢地啜饮着,嘴唇一点点地恢复了血色。
顾望西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她。
贝碧棠将喝光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笑了笑,乐观地说道:“我去西北当过几年的知青,干活的时候,头晕眼花看不到木桩子,一不小心撞上去,撞在了腰上。当时同伴就送我到医院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两三年才会疼上一回,连药膏都不用贴。”
贝碧棠说得轻松,事情却没那么简单。她们这一批知青,不仅要在田间地头劳作,还要修路搭桥,有的时候还要深入到无人区去,修筑一些路标、界碑。
有一年要搭木桥,为了方便民众的出入,贝碧棠所在的兵团接受了这个任务,从东北运了一大批木头过来。
男的去打桥基,女的搬运木头。刚开春,下着绵绵细雨,贝碧棠前面的一个女知青,脚一滑,身上两个人都抱不过来的木头,眼看着就要砸到女知青头上。
女知青呆愣着不知如何反应,她死到临头,被吓懵了。
贝碧棠身子往前一扑,将女知青扑倒在地上,滑落下来的木头最后死死压在贝碧棠腰上。
几个同伴哭得稀里哗啦的,跑去叫人的叫人,求救的求救,还有的人一边哭,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移开贝碧棠身上的木头。
被救的那个女知青一边使劲搬木头,一边哭喊着,“碧棠,你不要死啊!”
差点升天的贝碧棠觉得好疼、好笑又感动。
最后贝碧棠被送往当地驻军医院,养了一个半月,医生才放话让她回兵团。
贝碧棠转头看向窗外,轻声说道:“顾先生,冬天最寒冷的日子即将来临了。”
贝碧棠一脸无所谓,不将自己身上的伤病当作一回事,顾望西有些生气说道:“贝小姐,贝同志,除了学习,你还会将其人和事放在心上吗?”
贝碧棠转过头来,掩盖住心底的苦涩,笑了笑,故作姿态地说道:“这不是很好吗?心无旁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考上大学的几率才会大。”
她倒是想在乎别人,将别人放在心里,那别人将她放在心上吗?贝碧棠有些偏激想道。
顾望西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贝碧棠眼睛刚捕捉到,转眼间就不见了。
顾望西说道:“你不想去医院,我不管你,但你晚餐没吃,总得吃点东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顾望西哪里是不想管,他是管不住,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贝碧棠一个病人,他还能跟一个病人计较?
贝碧棠拒绝说道:“我吃不下。”
顾望西一扬下巴,冷着眉眼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瘦子和一个胖子患了绝症,瘦子一定是先死的那一个。”
贝碧棠嘀咕说道:“你也是瘦子。”
顾望西冷哼一声,直接穿上外衣,出了房间,找到值班的人,告诉自己的需求。
饭店夜间值班的人,为难地看着顾望西,厨房的师傅都下班回家。这个点了,要热水、热牛奶、咖啡、汽水、水果都没问题,要适合病人吃的病号饭,他上哪去找个厨子去?
这也不是饭店的错,顾望西一回国就长住在和平饭店,对这里的服务还是很满意的。
他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你带我去厨房看看,我会点厨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食材,我可以自己做。”
顾望西是大客人,经理特意吩咐过,要为他提供最好的服务。
顾望西这么好说话,值班的人哪能不答应,再说饭店的大厨房里面,又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顾望西被带进了厨房,值夜班的人从放置食材的木架子,拿起一瓶肉松,询问道:“顾先生,肉松泡饭?这个适合生病的人吃。”
顾望西接过肉松罐子,道谢,又觉得光是肉松泡饭不够有营养,那点肉量不够。
顾望西看了看木架子,看到鸡蛋、番茄和放在玻璃罐子里烤制好的黄油面包。
他开口说道:“我再动用两个鸡蛋、一个番茄和一个黄油面包,做道汤。”
值夜班的人连忙摆手说道:“顾先生,你随便用,我给您开火。”
夜深人静,顾望西挽起衣袖,将冲过水的番茄放在案板上,切成小丁状,放进热油锅中,炒出汁水来,再放入滚水,打了两个鸡蛋放下去。
等汤烧起来期间,顾望西拿起一个圆底汤碗,往里放撕开的黄油面包碎。
肉松泡饭是饭店的人帮忙烧的。
顾望西端着木质餐托上楼来,托盘里面放着冒着热气和香气的肉松泡饭和不中不西的鸡蛋番茄汤泡面包,任贝碧棠选择。
贝碧棠看着被送到面前的食物,要是不吃,那真是不知好歹了。
她端起番茄鸡蛋汤,用调羹舀着吃。
越吃,贝碧棠的胃口越开,她不仅将顾望西做的混搭汤吃了个一干二净,连肉松泡饭也给吃完了。
看贝碧棠将做的东西吃完,顾望西问道:“还要不要吃?我再去拿的。”
贝碧棠舒服地叹了口气,好像腰间的疼痛也减轻了一些,她摇了摇头说道:“再吃,我就睡不着了。”
顾望西拿起电话,叫人来收拾餐盘。
刚放下电话,抬头一看,就看到贝碧棠撑着腰,要下床。
顾望西急忙喊道:“你要干什么?躺着不要动。”
贝碧棠脸色讪讪地解释说道:“我想要去刷牙。”
顾望西将贝碧棠扶回床上去,坐好,没好气说道:“你想干什么可以跟我说。刷牙是吧?我去给你端水,拿水杯、牙膏、牙刷出来,你坐在床上刷。”
贝碧棠诚惶诚恐、坐立不安、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顾望西也是有脾气的,贝碧棠不敢说话反对。
在顾望西的伺候下,清洁好牙齿,又乖乖地被顾望西塞进被子里。
照顾好贝碧棠后,顾望西才有空收拾自己,身上一股油烟味,他进了浴室又洗了一次澡。
熄灯后,黑暗中,贝碧棠忽然开口说道:“顾先生,其实西北是个好地方,大草原、雪上多让人向往啊。我可是说是半个西北通,要是明年我考不上大学,我就当导游,带人进西北旅游。反正饿不死我。”
顾望西想说,你是不是忘了,我可以养你。
想了想,这句话顾望西没说出口,他说道:“那你跟我说说西北吧,我没去过西北。”
顾望西没出国之前,在北京长大,只去过上海、杭州、苏州、南京这几个地方,西北他还真没有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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