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台面不算高,两个灶上都开着火,顾望西弯腰用筷子一个个地翻动平底锅里的鹌鹑蛋,旁边的灶上放着一个双耳白色砂锅,熬着猪骨黄豆花生汤。
贝碧棠将下巴抵在顾望西的后背上,微微偏头看锅里金黄的鹌鹑蛋,轻声说道:“别煎太久,安娜爱吃虎皮鹌鹑蛋,小孩子吃多了热气。”
顾望西大声一笑,卖弄粤语,逗弄贝碧棠说道:“热气?我识,明日我煲凉茶。”
贝碧棠轻轻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顾望西说道:“这里油烟大,你出去陪女儿吧。”
贝碧棠摇头说道:“安娜在书房写作业,不用我陪,我在这里监督你,不要做一些小孩子不适合吃的东西。”
顾望西的心顿时软成一滩水,他指着锅里的鹌鹑蛋,说道:“那红烧肉要不要吃?”
贝碧棠提高音量,清脆地说道:“要!”
顾望西含笑说道:“还要放百结、笋,我知道你喜欢。”
贝碧棠轻哼一声,反驳说道:“胡说八道,你和安娜都喜欢吃红烧肉里面的笋,我只爱吃百结。”
砂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鹌鹑蛋圆鼓鼓、胖乎乎,在锅里溜来溜去。厨房的窗户开着,各家各户的香味传进来。自家的香味不是最刺激的,但在贝碧棠心里是最浓郁、最悠长、最香的。
贝碧棠搂着顾望西的腰,看着他做菜,她想要放开,顾望西还不让。
菜做好了一道,顾望西就用筷子往后一伸,夹给贝碧棠先尝尝味道,等六菜一汤做全乎了,贝碧棠的肚子已然半饱了。
吃过午饭,胡芬儿带着安娜去睡觉,顾望西在厨房里洗碗。
贝碧棠单手撑着脑袋斜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顾望西擦着手出来,看她这样,不由地邀请说道:“跟我一起午睡呗。”
贝碧棠摇头拒绝,她傍晚时分要出差,去沈阳参观工厂,在飞机上有的是大把时间补眠。
经过昨晚,她对顾望西的体力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她短时间内恐惧跟他躺在一张床上。
顾望西失望地说道:“那好吧,我去给你收拾出差的行李。”
一副十足的家庭主夫模样,贝碧棠抿嘴一笑,朝顾望西勾勾手指头,轻声说道:“不急,你过来,我给你看看安娜小时候的照片。”
她只给顾望西看过女儿寥寥无几的几张照片,实际上她有女儿大大厚厚的四本相册。
贝碧棠进了书房,拉开抽屉,捧着四本相册出来,按时间顺序,先从第一本开始翻个顾望西看,有的照片上用黑色油依譁墨笔写着时间、地点、事件。
但是大多数的没有,因为贝碧棠将女儿的事情都放在心里了,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于是她讲给顾望西听。
这个是什么时候,这里是哪里,安娜正在干什么被拍下来的。
照片大多是安娜的单人照、母女的双人照,还有一些朋友合照。
安娜从襁褓之中的婴儿,慢慢地会翻身、坐起来、走路、说话、上学……顾望西神情专注一张张看过去。
和母女两个合照的一般有男有女,但顾望西往后一翻,手指突然一顿。
二十六岁的贝碧棠站在科隆大教堂前,身旁还站着一个气质儒雅的三十出头的外国男人,他抱着安娜朝着镜头笑。要不是认真看安娜的眼睛和发色,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眼一定认为照片上的是一家三口。
贝碧棠看到这张照片,瞄了一眼顾望西有些难看的脸色,不急不缓地说道:“这是安娜很亲近的一位叔叔。”
要是当年她跟约翰成了,还真就没顾望西什么事了。
她和约翰各方面契合,他在银行业工作,在两人要说个明白,正式交往的时候,约翰突然要去预约工作,她和约翰都不想异国恋,于是交往的事再也没有提起来过。
顾望西长长地“哦”了一声,忍不住小气地问道:“他是谁?”
贝碧棠从从容容地说道:“没谁,说了你也不认识,以后有机会见面,再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还见面?顾望西暗暗磨了磨牙齿,动作有点大地翻到下一页。
贝碧棠好笑说道:“我都不跟你计较,你倒跟我计较起来了。可是有人告诉你在北京跟一位年轻姑娘拉拉扯扯的,一副很亲密的样子。”
顾望西瞪大眼睛,一副被冤枉的表情,急忙解释道:“我哪有?我守身如玉,清清白白的!”
贝碧棠可不会不相信她的朋友的话,要不是亲眼看到,她的朋友可不会趟浑水,跑来提醒她。
贝碧棠眼睛含笑看着顾望西,说道:“你认真想想。”
顾望西沉吟不语了一会儿,然后一拍脑袋,懊悔地说道:“还真有,但那是霍世勋的亲妹妹,我将她归为我妹妹那一类的,她当时心情不好,大白天的喝了很多酒,我总不能不管她。”
贝碧棠知道顾望西说了一半实话,她笑了笑,耸肩说道:“我了解,所以一直没有问你。听说她要订婚了,你肯定要去参加她的订婚典礼是不是,带上我呗,我也去看个热闹。”
顾望西挑眉一笑,得意忘形地说道:“你吃醋了?”
贝碧棠也不反驳,笑着说道:“你开心就好,随你怎么认为。”
她忘不了那位浓墨重彩宛如西洋画一般的女子,是想要去交朋友的。
顾望西一拍大腿,笃定地说道:“你一定是吃醋了!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贝碧棠敷衍地点了一下头,随口说道:“嗯,嗯,我吃醋了。”
看完照片后,顾望西给贝碧棠收拾出差行李,安娜正好午睡醒,贝碧棠去了琴房,看女儿练琴。两人共处一室,但又各自忙碌。
晚饭也是顾望西做的,贝碧棠和安娜虽然没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但母女两个比平时还大一点的饭量,就知道顾望西做菜手艺不错。
胡芬儿还开玩笑说道,自己要失业了。
吃过晚饭,贝碧棠准备去机场,她站在玄关里,弯腰摸着女儿的脸蛋,温柔地说道:“宝贝,妈妈三天后就回来了。叔叔送我去坐飞机,然后他就回家陪你。”
幼儿园最近有不少小朋友患上了流感,贝碧棠给女儿请了几天的假,等这波流感过去,再让她去上学。
本来贝碧棠想让魏碧莉时不时过来看一下女儿,现在有顾望西在,贝碧棠就放心将女儿交给他,没给魏碧莉打电话。
安娜善解人意地挥手说道:“妈妈,拜拜,记得要给安娜打电话哦,叔叔,开车也要慢点,注意安全。”
贝碧棠都舍不得离开女儿了,她硬下心肠,抿嘴说道:
“好。”
顾望西站在一旁提着行李箱,缓和气氛说道:“安娜想不想吃糖炒栗子,等会叔叔回来顺便给你买一袋甜甜的糖炒栗子,好吗?”
一个小时后,顾望西带着糖炒栗子回来,给自己消毒了一遍,才走进儿童房,对着坐在书桌前的安娜,温柔地说道:“安娜,你看,叔叔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安娜转过头来,沉静地看着他,目光审视意味十足。
顾望西讪讪地说道:“安娜这是生气,叔叔回来晚了吗?”
安娜伸出一只巴掌,一根一根掰着自己的小手指,清脆地说道:“一次,两次,三次……加上这次总共六次了,妈妈从来不会让任何一个叔叔照顾我的,哪怕有请的阿姨在一起。顾叔叔你是我爸爸,对吧?”
说完,安娜用那双看透一切的清澈眼睛注视着顾望西,而顾望西呆若木鸡。
第103章
贝碧棠出差回来,发现天塌了,顾望西不仅和安娜父女相认,顾望西还将一纸结扎手术单子给她看,让她只能认栽。
顾望西直接登堂入室,提着行李箱入住了贝碧棠家,俨然成了家庭的一份子。
他每天早上起来哄女儿起床上学,送女儿去幼儿园、贝碧棠上班,回家买菜,去公司,然后接女儿放学,做晚饭,再去接贝碧棠下班。
洗洗涮涮,这样的日子顾望西乐在其中。过了一阵子的家庭生活,见贝碧棠在他面前越来越放得开,完全将他当成一生的伴侣来看待。
顾望西的脑筋渐渐歪了一下,想带安娜和贝碧棠回家一趟。
贝碧棠看顾望西事事顺着她,她也想顺顾望西一次,没有纠结几天,她就向前迈出了一步,打算带着安娜见顾望西的家里人。
顾望西说服她的理由也很有诱惑力,让安娜多几个疼爱她的亲人。
顾望西回到家,顾清华和张妈正在看中央台的《红楼梦》,正放到林宝玉和众姐妹搬入大观园那一集,两人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
茶几上放着两盒龙华寺的素面,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焚香味。
见顾望西回来,顾清华头都没抬,指着打包的斋面,说道:“午饭你自己解决,我和张妈就吃这个,没你的份。”
顾望西笑笑,没应声,直接坐在顾清华旁边。
顾清华不禁地从电视机上移开视线,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事?”
顾望西笑得神神秘秘,春心荡漾的,说道:“姆妈,猜一猜。”
顾清华摇头说道:“我不猜,你不说,就安静陪我和张妈看电视,哄得我们心情好,分几根面条吃吃。”
姜还是老的辣,一听这话,顾望西坐不住了,他立马直截了当地说道:“姆妈,我要带你的孙女来见你了。”
顾清华错愕万分,惊呆了。
她一副云里雾里地听着顾望西讲,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顾清华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狠狠地打一下顾望西的手背,生气地说道:“你真是闯出这么大的祸来!有个女儿都不知道!要不是贝小姐回国,我岂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我孙女了!”
顾望西双手合十,诚恳地说道:“姆妈,我知道错了,这不我将碧棠和安娜带回来了。”
顾清华猛地站起来,说道:“我得去翻翻黄历,看看哪个日子好,上贝小姐家赔礼告罪,顺便提亲去!”
顾望西连忙拉急吼吼的顾清华,说道:“姆妈,我们不打算结婚。”
顾清华气愤说道:“怎么,孩子都有了,你还不想担责任?!”
顾清华险些要被顾望西这个孽子气死了。
顾望西叹气说道:“是碧棠不想结婚。”
闻言,顾清华一屁股坐下来,称赞说道:“贝小姐很有想法,结婚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结婚到时候更能利落地走人。儿子,你也要催着人家去结婚,结婚这事不急,慢慢来。”
话语最后,顾清华很不走心地安慰了顾望西一下。
顾望西搓搓脸,点头称是。
顾清华忽然想起她那位糟心的前夫来了,她有些担忧地说道:“你生父知道消息,会不会来找茬?”
顾望西神色一冷,语气很不好地说道:“姆妈,你发现,有我在,他接近不了安娜和碧棠的。”
顾清华点头,气恼地说道:“当初我给你和向南改姓,他放言不再认你们。哼,见身边的小女儿学习成绩那么差,向南反而考上了重点大学,又灰溜溜地想跟你们恢复关系了,他想得美!”
顾清华当初回国,丈夫不仅老婆小女儿都有了,她的女儿被放任自流成那样,对丈夫多年的思念和爱意瞬间蒸发了。
那个不要脸的,居然想跟现在的妻子离婚,和顾清华重归就好。
顾清华被恶心到了,当然不肯,她强硬地要求去扯了离婚证,带走女儿,还给两个孩子改了姓。
愚笨的女儿前夫不稀罕,甚至嫌给他丢脸,她带顾向南走轻而易举,前夫像扔个包袱一样将女儿给她了,但是听说她给孩子改姓后,暴怒要跟孩子们断绝关系。
当时,前夫在意的只有顾望西这一个能给她长面子的孩子,但顾望西见母亲被伤透了心,妹妹被养得窝窝囊囊的,恨他还来不及,哪里在意他这个父亲。
前夫没辙,眼见地顾向南被一点点地掰回来,第二任妻子生的女儿,成绩倒数,他又舔着脸来见顾望西和顾向南了。
顾望西完全不搭理他,顾向南只要他的钱,当面给他个笑脸,钱一到手,这笑脸就没了。
顾清华恨恨地说道:“光播种,不浇水、除草,还想着收获一地好庄稼。我等着看他的下场,那一位对他可是没半点感情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点不找我麻烦,她一心只想过好日子,借你生父的资源培养女儿,你生父在他眼里就是个工具。”
顾清华越说脸色越平和,“那个孩子跟你和向南一样,对他这个父亲也没有什么感情,说不定怨恨着呢。也是,照顾她的都是母亲,父亲一点也亲近她,天天劈头盖脸地骂她蠢,骂她母亲,做女儿的能受得了?”
顾清华一点也不恨前夫的第二任妻子,反而很客观地认为对方是个聪明人。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知道要过好日子,往上走,拖着不肯嫁给同村的后生。
前夫一下乡劳动,她立马就决定嫁给当时落魄得连乞丐都不如的前夫,事实证明她押对宝了。
自己女儿变成那个样子,不关她的事,毕竟给女儿吃穿的都是她这个后妈,要不是没有她,向南说不定早就出意外死了。
给吃给喝,都能有心理问题,别说一个乡下的妇人,那些高级知识分子也大把不关注孩子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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