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便收回手自己吃着,一幅茶馆喝茶聊天的大爷模样。
“主上告知我说你要离府?离府的规矩你且是知道的。”
女子左手手肘垂靠在榻边的木方,轻佻风流,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嘴里的话却让秦卿吃东西的手微顿。
秦卿放下手中果子,淡然一笑,“有劳师父提醒了。”
女子看着她,良久未言,倏而笑道,“希望你莫要同为师当年一般落得狼狈不堪的下场,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秦卿看着她,眼底惊愕,这么多年她从未听说过老妖婆的陈年旧事。
“罢了,为师走了,对了,主上近日多有烦忧,你若真要走,便等些时日吧。”
女子看一眼秦卿,似乎还有一丝师徒恩情,这才多提了一句。
“徒儿恭送师父。”
秦卿下榻,第一次这般恭敬的朝着眼前女人福身行礼,待她抬头,眼前女子早已不见。
…………
翌日天明,徐胜带着人一早便来了鸢楼,出了鸢妈妈这挡子事儿,楼子便封了。
秦卿也起得比平日早些,将将小芩打了热水来让她漱了口净了面,小安便来了,说是徐大人要花娘们去问话。
“花娘们问话?”
秦卿看着小安问道,小安点了点头,“徐大人是这么说的。”
秦卿不疑有他,让小芩下去知会一声众人仍然去后院聚集等候问话。
小芩领了命下去了,秦卿这才跟着小安去找徐胜。
来到楼下大堂,徐胜与他手底下的一干衙役正等着,见秦卿下楼了,徐胜立马站起来,“怜娘子。”
“徐大人早,徐大人来的这般早可是案子有了新进展了?”
秦卿对着徐胜一行人颔首问好,“小安,怎么也不给各位大人们上茶,不懂事,快去将我那上好的湖井拿来给大人们品鉴一番。”
徐胜抬手制止了小安,“怜娘子,茶可以等这案子破了后再喝,今儿个这么早便来此叨扰实则是想证实一件事儿。”
秦卿闻言,正色道:“徐大人但说无妨,小女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胜点头,一旁的衙役递给他一条丝帕,徐胜拿着丝帕递给秦卿看,“昨夜在临安街的破庙里又死了一名女子,死法与鸢妈妈相同,皆是脖子与胸口的致命伤,仵作验尸鸢妈妈和该女子一同皆死于脖颈砍伤,这手帕乃是女子身旁的,怀疑是凶手遗落的。”
“砍伤?那与我鸢楼有何关系?”
秦卿疑惑的看向徐胜,徐胜点头,接着道:“仵作说两人脖子上的伤口是不规整的且叠加的,脖颈的颈骨上有多个砍痕。应当是斧子一类利器所致,而之所以与鸢楼有关,是因着这名女子是枯草园的,有百姓交代昨日晌午时她与你家楼子里的某个娘子在街上发生了口角,所以我便来问问具体情况。”
秦卿了然的点了点头,“成,徐大人随小女来,已让她们在后院等着了。”
徐胜点头,招呼身后两名衙役跟上,一行人穿过廊桥和花园来了后院,一众花娘东倒西歪的各自坐着。
阳光明媚,后院的洛菊次第开着,莺莺燕燕好生热闹。
见到秦卿与徐胜来了,众人都稍微的收敛自己一些,纷纷朝着徐胜与秦卿问好。
秦卿颔首,转身问小芩,“人都到齐了吗?”
小芩摇头,“楚娘子心口痛,请了大夫看诊呢,这会子喝了药睡下了。”
秦卿点头,看了一眼众人,继续问道:“其余人呢?”
“花娘们都在这里了。”小芩回答道。
“下人与厨娘厨工呢?”徐胜接着问道。
小芩摇头,“我立马去通知。”
秦卿点头,小芩快速跑出去了。
“徐大人,请吧。”秦卿对着徐胜伸手示意邀请他可以开始审问了,而她也跟着去了那一众花娘处挨着汐娘子站着。
“各位娘子好,昨夜可有人出去过?”
徐胜往众花娘前一站,扫视一眼,官威自显,一边问道一边查看众花娘表情,他生就一双浓眉大眼,宽正国脸,又加之长年累月风吹日晒肌肤偏黝黑,在阳光下更显得尤为油光水亮。
若是寻常人怕是会被他这一脸严肃模样吓得恍然无措了,可是鸢楼的姑娘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平时也多的是达官贵人来鸢楼,徐胜的这点儿小官威还吓不到她们。
“没有啊,昨天我们几个在屋子里摸小马吊,怜娘子吩咐了不能乱跑,我们怎么敢啊?”
说话的女子身着紫色斜襟飘纹裙,白花大腿隐隐约约的随着风晃动着,时不时的挑看一眼秦卿。
“就是啊,我们五个人打了一晚的马吊,鸡叫三更才回屋子呢!”
有花娘附和着,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吵嚷着,徐胜不停的点头,干脆让她们从左到右一个个的挨着说。
秦卿也不理会那女子的话,倒是多看了一眼她一旁的鹅黄裙衫的花娘。
方才众人都在说笑时,只她一人微抿着唇,眼角下垂,手指在手帕上不自觉的搅动着,紧张的表现。
待一圈儿问下来,昨夜没有一个花娘出去过,且每人都有各自的说法,也无漏洞。
“徐大人,都问完了吗?问完了,我可要回了。”
闵月涂着自己的指甲,满脸的不耐烦,她如今有了庆王的场面撑着,自是不将徐胜放于眼里。
徐胜点头,“各位娘子可以回去了,只是案子未破之前,为各位娘子安全着想,今日还是少外出走动。”
闵月扭着腰站起身来,她那一坨儿的几个也跟着站起来。
闵月笑看一眼徐胜,转身往回走,腰肢恨不得扭断一般,嘴里还与一旁的女子说着话:“装什么啊?这鸢妈妈死在了楼子里,要我说呀,这楼子才是最不安全的呢!”
她的话不轻不重,恰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的人听清。
众人神色各异,场面有些沉寂,秦卿开口打破了尴尬,对徐胜道:“徐大人,那花娘们没问题,去楼子里下人们那儿去看看吧?”
徐胜忙点头,跟着秦卿前往下人们的院儿里去。
鸢楼占地广,是早些年鸢妈妈经营起来的,楼子由三院组成,最中间的是舞台大堂和花娘们接客的屋子,左边的是花娘们的各自处房,右边的便是厨院与下人们的住处。
有些时候,花娘们也可带恩客们去自己房间,不过一般都在接客院,里面都有花娘们各自的屋子。
“徐大人,方才闵月的话您莫要生气放在心上,她说话就那样。”
秦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给徐胜指路。
徐胜摆摆手,“怜娘子不必担忧,且不会记你们鸢楼错处的,我徐胜不是公报私仇的人。”
秦卿笑道:“徐大人言重了,小女子岂敢是这般意思,只是替闵月赔个不是。”
徐胜点头,“那我便收了怜娘子这番赔礼,娘子知礼懂意,徐胜便给娘子提个醒儿,如今鸢妈妈没了,这楼子多半得落入那些个专权不务实的大臣亲王手中,娘子还是早些为自己做打算。”
他与秦卿接触不过几次,但也能看出秦卿并非那类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人,反而心有沟壑,多半来鸢楼也是情不得已。
秦卿看着徐胜,点点头,“多谢徐大人提醒,只是我走便走了,这一众姐妹们该当如何呢?她们大多孤苦无依,都是自小便被父母亲人发卖至此的,又无生技傍身。”
她话还未说完,这些楼里姑娘们大多都已习惯了这种不费重力换银钱的活计,不一定就愿意改变。
不过,她看了看徐胜,将话压在了心底,无所谓,这些都不重要,她心里已有了想法。
徐胜闻言,也叹口气,说句世道难啊,秦卿点头赞同。
二人到了下人院中,小芩已将人都喊到了院子里。
“娘子,你们来了?”
小芩迎了上去,说道。?
第36章 和我家娘子睡
◎“你们可都决定好了?”
月如硕大的银盘悬挂在漆黑◎
“你们可都决定好了?”
月如硕大的银盘悬挂在漆黑天幕上,莹白的霜叶在风声的吹拂下发出沙丁沙丁的响声。
空慎看着面前蹲坐的一龟一狼,认真问道。
那银龟与赤狼互相对视一眼,又各自扭头,忙不迭的点头,一幅谄媚模样哪里能让人想到这可是法力高深的上古妖神。
“既已如此,下了山门便要安分守己,如若不然……”
空慎话还未说完,那银色蛇龟与那赤狼皆是两股战战的恐惧模样,赤狼头都快点断了,蛇龟也翘着尾巴,头点地。
空慎满意的点头,手掌轻抚向一龟一狼,一阵金光闪现,那银色蛇龟与赤狼消失不见,徒留地上的抓印。
“阿弥陀佛~”
空慎低喃一声,放下素色僧袍衣袖,转身踏步离开。
依旧是熟悉的长梯,只是这次站在山门口的人多了不少。
“师叔!”
空慎站定,没开口,倒是几个小辈齐刷刷的喊着他。
空慎点头,看着眼前的着紫色僧袍的老僧,毕恭毕敬的行礼,“师兄。”
老僧慈祥的合十行摩羯礼,“此行下山,万事多加小心,若是有了难处尽管上山门来,师门永远是你的家。”
空慎点头,不再多言,那灰色僧袍的小僧上前递给空慎一个灰色包袱,“师叔,这是我与众位师兄弟的一番心意,您收下吧。”
空慎本要拒绝,紫袍老僧拦住空慎要拒绝的话头,他也只好收下。
众人退开露出一条路来,他一手持串,一手背着包袱一步一步的离开。
“师父,你说师叔他还会回来吗?”
灰色小僧看着空慎逐渐消失在云雾中的身影,询问着一旁的老僧。
“阿弥陀佛,缘聚缘散皆是缘分!”
老僧说完,转身回去,众人看着也皆低喃着。
…………
“采荷?确定是她吗?”
徐胜询问着那厨娘,再次确定着名字。
“对,是她,我确定。她呀是咱们院子里的帮厨,挺秀气的小姑娘家家的,就是不爱说话的,昨个儿太阳要落山时候,她说厨房里的葱苗没了,便要去买,结果从今天开始我就没看到她人了呀。”
厨娘约摸是不惑年纪了,说话嗓音大且尖,徐胜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嗯,那你知道平日喜欢去什么地儿或者是否有什么亲戚朋友之类的吗?”
厨娘摆手,“亲朋好友啊,那倒是不知道,听说她是个孤女来着的呢,被人骗进来的。不过她好像有个小相好儿的好像是个秀才还是什么?不清楚的,只知道在临安街那边的茶馆里弹琴来着?”
厨娘花白的发丝有些沾粘在颊面,身上带着常年在厨房钻来钻去的油腻子味儿,徐胜不着痕迹的退开半分。
“嗯嗯,还有吗?”
徐胜点头,继续问道。
那厨娘摇着头,“其他呀,就不知道了。”
直到酉时,秦卿才将徐胜一行人送走,回到房间,小芩刚要如往常一般去倒茶煨热饭菜时,秦卿突然摆手,“小芩,你先下去吧,不用管我。”
小芩疑惑,刚要准备说什么,被秦卿一瞪,这才收了嘴,安静的退出房门去。
秦卿啧一声,已然有些不耐烦了,将脚下的绣鞋轻松脱掉,说道:“我说你们真就无可干了?这么闲呢?”
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留情的将那鞋扔向那扇窗户之后,毫无意外没有窗户琉璃破碎的声音。
秦卿抬眸,那只精致的珠面绣鞋被一只修长苍劲且骨节分明的手紧握住,而那手上熟悉的五彩绳格外显眼。
“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卿愕然的看着眼前的空慎,她本以为是绞乌亦或者是她那老不死的师父,没曾想过会是他。
“我与你说过今日回的。”
明明是平淡无奇的话语,可秦卿却从他这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委屈意味来。
她忙在心里摇了摇头,否定自己这荒唐的想法,任何人都会委屈,唯独这个情绪放在空慎身上,总觉有些格格不入的诡异。
“嗯,你找我有事?”
秦卿话一出口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瞧瞧这嘴真是不会说话。
“嗯,你今日似乎有些忙?”
空慎点头,随即问道。
秦卿嗯一声,她想起什么来顿觉也有一些尴尬,毕竟这算的上是两日自那事发生后的第一次见面。
“那个……你喝茶吗?我让小芩去泡点儿热茶来啊。”
秦卿说着,便要转身走,却被空慎眼疾手快的拉住,“不必麻烦了。”
秦卿看着那只拉住自己手腕的修长手掌,脑海中忍不住想起那晚禁锢她纤细腰肢的双手温热且强有力如铁掌。
“阿弥陀佛~失礼了。”
空慎也发觉自己举动不合礼数,忙收了手,垂头双手合十又念一句佛语。
“这对我而言算不得失礼,更何况,更失礼的是你不也做了么?”
秦卿闻言,勾唇一笑,故意朝着空慎那方贴了贴,她也不知道为何突然火气上涌,或许被这一句失礼勾起的。
空慎被这话实实在在的噎了一顿,脑海中自动浮现了那日之事,解了那麝精的谷欠毒后,他仍是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在她一声又一声的求饶之中再犯了好几次错误。
“是贫僧之错。”
空慎点头,平静的抬眸看向秦卿,一幅任君处理的模样,似乎当真是要为他的错误讨罚。
而这一番行为落入秦卿眼中便是空慎也觉那日舍身救她是错误,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错误,心中顿觉酸涩无力。
而空慎心中想的确实那日他解毒后本可以立刻停下却没有反而变本加厉的索取的行为却为不该,特别是在秦卿没有清醒自主意识的情况下。
“不必了,毕竟其实真要算起来,主要的原因还是我自己没用罢了。”
秦卿冷言冷语的说着,也不去看空慎,而是背过身来,莹光泪珠在眼眶中流动,闪烁着烛光摇曳的碎片,美如璀璨星河。
“阿弥陀佛~”
空慎低喃,只是这语气中较之以往少了一分严肃多了一分无奈与纵容,可秦卿这时尚且在小性子里自我猜测与怀疑便未能注意到。
空慎走上前,看着眼前倔强的背影,恍然如回到了当初见她之时,明明还没得沙漠中的沙棘高,一双眸子里满是执着与倔强,像极了一株新生的仙人掌,利刺遍体,逆境成长,在恶劣的境地却内心柔软清甜能孕育出甘甜无比的果实来。
“乖,莫要生气了。”
倏然一只手伸在她头顶上传来一阵温热,不待秦卿出言,那手还笨拙的拍了拍,顿时二人都有些僵硬。
秦卿率先反应过来,将身子侧过来,抬眸看向空慎,“用了晚饭吗?”
空慎也有些许不自在,遂摇了摇头,秦卿点头,“那我叫小芩做点儿吃的,除了荤膳。你可还有忌口?”
23/63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