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张星序,你实话告诉我,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张星序在看她。
两人靠在门边,她的手还握着门把手,指关节用力泛白,仰脸和他对视。
黑框眼镜下端遮住了脸上褐痣,齐肩短发扫着肩膀,她今天穿了一条棉麻白裙,看着像一朵盛开在夏夜的栀子花。
难得见她问得这么认真,张星序说:“本来只买了向日葵,但是花店老板把所有花语都介绍了一遍,我就都买了。”
“没有要做什么,是都想送给你。”
“你不在家,我没进你房间,所以放到了卧室。”
“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买了。”
他一句一句说得很慢,却又异常坚定。
闻冬的心塌陷一角。
为这些花,也为张星序。
只因为听了花语,所以每种花都买了。
笨不笨啊?
亏他还是学植保的。
闻冬移开视线,小声嘟囔:“我哪收得下这么多。”
又怕他听见当真,旋即抬手指着芭蕾风的粉荔枝玫瑰,“我喜欢那个。”
张星序上前拿起花束给她。
粉色蝴蝶结丝带在空中划出弧度。
刚回身,闻冬径直迎着花束抱住他,笑颜如花:“谢谢你张星序!”
“我其实超级超级喜欢花的!还有你冰箱里的那些,我都很喜欢!!”
盛夏,鲜花,张星序。
她全都喜欢!
张星序脊背微僵,怔在原地。
半晌,他找回自己声音,“喜欢就好。”
第39章 不只是花,还是她。
周六半天, 闻冬坐在客厅地上跟张星序一起包花,综艺都追完了三期,玫瑰才消灭了一半。
闻冬打了个哈欠, 眼角溢出泪花, 手还在熟练地包装。
“话说咱们待会儿吃什么?”
她抽出丝带打结, 双指交错缠在一起,系了个漂亮的粉色蝴蝶结。
“你想吃什么?”张星序反问。
闻冬嘿嘿一笑,“吃火锅吧?”
张星序说好。
一聊到吃的,闻冬瞌睡消散, 开始琢磨要点什么菜。
她掐着时间带张星序出门, 下了公交穿街走巷, 走到一处居民楼里的巷子火锅。
店里人爆满, 他们在外面等了几分钟。
空调外机轰隆作响,闻冬撩开帘子走进店里,跟前台的收银员阿姨熟稔打招呼聊天。
一顿火锅吃得满头大汗,热气空调都降不下来。
红油沸腾,锅里咕噜冒泡,闻冬看着张星序面前的清汤, 鼻尖冒汗问:“你那边有味吗?”
张星序说:“有。你要尝尝吗?”
闻冬说不用, 又说:“我还没在这家店吃过鸳鸯,你是第一个让我破例的。”
张星序烫了一片黄瓜,夹起时软塌塌地垂着。
他说:“下次吃红汤。”
“你?”闻冬笑他,“算了吧。”
张星序很少脸红, 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烟被呛的, 眼眸湿润, 眼尾微微染红,看得闻冬给他端了碗酒酿小汤圆。
谁知他一吃就停不下来, 连着吃了两碗,外加一碗刨冰。
闻冬都呆了,“你来这儿是吃甜品的吗?”
张星序点头,“还可以,你要来一份吗?”
闻冬拒绝:“不要。”
吃完回去,又开始重复上午的步骤继续包花。
闻冬望着半屋子的玫瑰花,仰天长啸,认命往后腰塞了个软垫,埋头干活。
“程景呢?这么好的日子他去哪了?”
张星序说:“他找女朋友去了。”
“异地吗?”
“好像是。”
于是晚上的‘玫瑰花行动’只有他们两人。
因为花太多,张星序还租了辆粉色小三轮拉花,从夜市到芙蓉街,闻冬脸上挂笑热情洋溢,捧着一束花积极上前,甜言蜜语听得人心花怒放。
乐城的夏日白昼长,晚上八点天色才渐渐暗下。
暑气从大地蒸腾而上,闻冬身前挂着的小风扇没电了,放到一边没管,张星序看到扫了个充电宝给她充电。
晚间的热意不比正午灼热的阳光照在头顶来得猛烈,它悄无声息却又不让人好过,从空气中密密麻麻挤压着毛孔,汗意沁出贴着背,一片黏腻。
卖了三个小时,车里还剩一些还没来得及包装的玫瑰,张星序在并不明亮的街灯下一束束细心裹着。
“剩下的不包了吧?”闻冬摸了摸玫瑰花,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大缺水,花瓣顺着她的手就掉了下来,红艳艳的像一颗心,“这几支好像有点蔫了。”
张星序看了眼,注意到她鼻尖上的汗珠,把小风扇给她。
闻冬热得不可思议,见张星序跟没事人一样,不禁疑惑:“你怎么不热?”
扇叶旋转带来一股细微的风,混着花香,让她对这个芬芳馥郁的夜晚多了几分耐心。
张星序说不怕热,又拧开瓶盖递了瓶冰水给她,“要回家吗?”
闻冬嘿嘿一笑,“先去买点炸串。”
三轮车并不大,这会儿卖空了花,闻冬坐在后面猫着腰,提醒张星序:“你待会儿过路口的时候看着点啊,别被抓住了。”
结果一语成谶。
十五分钟后闻冬低着头手指攥紧,咬着下唇听交警教育,频频点头。
张星序站在旁边垂眸看她。她今天穿了一身牛仔背带裙,半扎丸子绑在头顶,配的樱桃发夹,耳夹也是小巧精致的红色樱桃,很夏天。
交警说完,让闻冬拿出手机发条朋友圈当场集赞,主动承认三轮车载人错误,又交了两百块的罚金。
闻冬都要哭了,点开朋友圈人家全在秀恩爱,就她在反思,大家刷到还在评论笑她,只有那么几个给她点了赞,其中就有张星序。
回去闻冬走路,张星序放慢速度等她。
走了没五分钟,她去路边扫了辆单车开始踩。
追上张星序她说:“我刚才想了想,还好你这车没给你扣下,不然咱们今晚才真是得不偿失。”
她自我调节好,偏头冲着他皱了皱鼻子:“等会儿回去我要大吃特吃!”
张星序收回目光,嘴角微弯,答应她说好。
“张星序!”闻冬双脚奋力踩着自行车,“你快看后面,玫瑰花飞了!”
刚才闻冬碰过的玫瑰花在颠簸中七零八散,花瓣被风一吹全部飘向身后公路,她回了好几次头,“你不停下吗?”
张星序说:“不停。”
停下没用,不要因为凋零的花而耽误前进的脚步。
他问她:“你不是想吃炸串吗?我们快点过去。”
闻冬一笑,没忍住再次回头。
视野中花瓣随风飘散,像传递给远方的讯息。
等炸串的时候,张星序把准备好的礼物拿给了闻冬。
他本来一直想在什么时候送她,好像怎么都不够正式,反倒闻冬随口一问:“你买礼物了吗?”
她刚想说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张星序下一秒就摸了个盒子出来,吓得闻冬手里的茄子都差点掉了。
张星序打开盒子给她,“礼物。”
闻冬眨眨眼,“你还真准备了?”
黑色丝绒盒子里是一条雏菊小花手串。
花朵由珠串穿成,小而精巧。
之前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教程,她学了半个小时把自己学生气了,当即决定这玩意儿再好看也不碰。
闻冬凑近打量,抬眼看他:“你自己串的?”
张星序点头,很在意:“你不喜欢吗?”
“没,我超级佩服。”闻冬直起身,朝他伸手,弯唇灿笑,“麻烦你帮我戴上吧。”
手串环着她的手腕,尺寸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闻冬心里乐开了花,美滋滋打量了一番,让张星序给她拍照。
“完蛋,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闻冬猛一拍脑袋,问张星序:“你有什么想要的没?”
她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脑子里一瞬间过了十几种礼物,想着给他补上,哪想他说:“你那个挂件,我想要。”
闻冬:“哪个挂件?”
张星序:“你之前挂包上那个向日葵。”
闻冬想了下,眉毛一歪,“你确定?”
那是她随手用棉线勾的残次品,花瓣一片大一片小,而且被她洗过好几次,只能面前看出一个黄色圆盘轮廓。
她对手工制品向来是三分钟热度,这个向日葵算是她完成度较高的一个作品。
张星序坚持:“确定。”
闻冬反倒不太好意思,许诺:“这样吧,我重新给你勾一个,星星怎么样?你喜欢吗?”
张星序想了想,说:“喜欢。”
闻冬当晚回去就下单了材料包,连卖花的钱都没空跟张星序分,窝到房间翻出之前的棉线开始上手练习,勾得梦里全是博主的教程。
等她顶着黑眼圈把像模像样的星星挂件拿给张星序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月。
总共两颗,一颗大一颗小。小的那颗五角圆润饱满,下面挂了一轮淡蓝色的月亮。大的那颗五个角加了红蓝小球点缀,正中间还有个红鼻头,尾部做成了流苏,可爱得不行。
张星序收了就没换下来过,挂在他的背包上,连同之前送的‘好柿花生’一起,每天出门都带在身上。
临近九月,程景快开学了。
他处理完最后的货就收了摊,帮张星序去桥头抬价。
而张星序再次改行,不摆摊了,开始在天桥贴膜。
上次卖完花回来他想了几天,到底觉得自己不适合做要沟通的生意。
贴膜好啊,贴膜又不用说话,牌子往那一挂,有人来就贴,没人来就坐那串珠串。
一开始生意不好他甚至学会了编织挂件,织了两天,给闻冬勾了一串草莓。
程景一看他这不行,于是依葫芦画瓢仿了个相同贴膜广告牌摆他对面,价格往上翻了三倍。
对比之下,张星序【10-68元】的贴膜套餐顿时划算,出摊一段时间,生意渐好。
程景每次去挂着牌子往那一坐,什么也不干,就乐呵呵地看直播跟女朋友聊天,偶尔往群里实时播报张星序的业绩情况。
程景一走,闻冬就顶上了他的位置,坐对面画画。
她画美食教程画腻了,开始学□□人。
张星序贴膜的时候极为认真,低着头一动不动,简直就是现成的模特。
那天突然来了个人要贴膜,闻冬正在给头发上色,喊了几声都没听见,还是张星序提醒,闻冬才抬头,对上一双厚底镜片后的眼睛,问她曲面屏贴不贴。
闻冬愣了一秒,指了指牌子上的【168元】提醒:“我这边贵,你确定要贴?”
那人直接坐下,递出手机,不带一点犹豫:“贴。”
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像业界精英。
闻冬又问了一遍:“是168一张,一张手机膜。”
那人说:“我知道。”
闻冬手感正好,只想快点上色,况且她又不会贴膜,每次在网上买钢化膜都要两张起步,贴完要么没对齐,要么到处都是气泡。
她歪头去看张星序,诚心建议:“你要不去那边吧?他是专业的,我就一个帮忙看摊的。”
精英不为所动,“我观察你好几天了,每天往这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就算没有生意你也很坚持,这个钱该你赚。”
他说完径直扫了挂出来的二维码付款。
闻冬:?
精英付完递出手机,说了自己手机型号,闻冬装样子在脚边张星序的备货箱里翻了翻,还真给她找到了他那款型号,还是傻瓜式无尘仓款的。
闻冬咽下口水,小心翼翼把平板收到一边,“这是你要贴的啊,我可是提醒过你了。”
精英无比肯定:“是。”
闻冬打开使用说明看了眼,摆正他的手机,撕下原先的手机膜,连屏幕都没擦一下,直接拆开无尘仓扣上,一按一拉,挤压排出边缘气泡。闻冬拿起还给他,“好了。”
精英似乎也没想到这么快,眨了眨眼,“这就好了?”
闻冬挪过一盏灯照到屏幕上,“你看看,连个指纹都没有,够高清吧?”
精英摁亮屏幕左右划动,又看向她使用的无尘仓,问:“你这哪进的货?”
闻冬也不知道,“深圳华强北?”又怕他回去气不过第二天来掀她的摊,试探性问:“你想退钱?”
精英微怔,“哦,不是,就问问,不退钱。”
然后就走了。
三分钟不到莫名其妙赚了168,闻冬自己都挺纳闷。
张星序还在给上一个客户贴膜,客户是个女生。这段时间来贴膜的人不少,有些爱聊天的会聊上好大一阵。张星序很少说话,时不时嗯上一声,跟个树洞一样,就连边上卖柿子的阿姨有时都忍不住跟张星序聊两句。
有次闻冬去晚了,正好听到阿姨在问要不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张星序双眼一抬,盯着她说:“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给闻冬耳朵红了一晚上。
两人收摊一般是闻冬先走,张星序再走,约好一起在地铁站碰头。
这晚赚了168的闻冬临时起意去买棉花糖,张星序站在地铁口等她。
刚见到他,闻冬递过蓬松绵软的粉色棉花糖,“草莓味的,快尝尝。”
手腕一凉,润感贴住皮肤,雪纱丝带穿梭在腕侧留下几分痒意。
一阵清香飘来,盖过棉花糖的香甜。
是串茉莉花。
浅绿色丝带缠在白色花骨朵中,两两一对,衔接处用珍珠点缀,漂亮得不像话。
“你买的?”她惊喜,“好好看!”
张星序轻嗯,绕过她的手腕系上蝴蝶结,“刚才有人在这里卖,就买了。”
手一抬,闻冬发现他手上也有一串,但没她这串花哨,沉香的珠串掩在茉莉花下,素雅沉静。
他说:“这是我最喜欢的花。”
闻冬抿了一口棉花糖,糖在嘴里化开,甜得她眯眼,“看出来啦,你每天照料家里那盆茉莉花很用心。”
张星序想说其实不只是花。
但闻冬没给他这个机会,径直把棉花糖碰到他的唇,“快吃呀,待会儿该化了。”
张星序的记性不算好,他有个巴掌大的笔记本,每天写着要不断提醒自己的事。
要到好久之后,闻冬偶然翻到他这天的笔记,上面只有一条:
“棉花糖很甜。”
第40章 他想和她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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