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星序猜不出来。闻冬说:“她说孩子得留在观花这边她来养。”
“不行。”张星序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闻冬蓦地笑出声,“你怎么和我一样,我也说不行。”
“但我拒绝的是第二条,我没答应她要孩子。”闻冬说,“所以就不考虑孩子由谁来养的问题了。”
“在这件事上她还多说了两句,说我既然嫁进了张家就应该担起儿媳该有的责任。”闻冬脸上表情如常,牵着张星序十指相扣,“我说跟我领证结婚的是你这个人,不是身份,而且他们也没打算把你当做继承人,我就更没什么负担了。”
“还想道德绑架我。”闻冬轻哼,“就算我真的有责任,这份责任也该是保持一颗热忱爱你的心,才不是生孩子这种事。”
她话锋一转,“当然了,我没敢当着她的面这么说,我怕她端起咖啡泼我。”
张星序疑惑皱眉,闻冬解释:“早年台湾偶像剧不都这么演吗?对那些不愿意离开自己儿子的女人从来都是面前有什么泼什么。”
张星序哑然失笑,“她看重身份,不会当众和人撕破脸。”
“我也发现了。”闻冬说,“而且怎么说呢,咱妈也算个讲道理的人,知道说不动我也没继续,不过她好像也没放弃,说备孕的话要提前告诉她一声。”
张星序:“……你答应了?”
闻冬点头:“答应了啊,这不能答应吗?总不能老拒绝人家吧?打个巴掌还要给个枣呢。”
“画个饼先吊着,反正这种事咱俩说了算。”闻冬拉着他往前,重新踏进阳光。
张星序欲言又止,闻冬侧眸看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和你一样。”
未来生活里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偏偏她和张星序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并不能保证他们的孩子就一定能在健康的家庭关系中长大。
如果连这点做不到,那不如不生。
至于把孩子交给付岚雪带,闻冬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场谈话到最后,气氛难免有点僵。
本可以就那么结束的,但闻冬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你们要是真的在乎张星序,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遇到我。付阿姨,你开的条件是个已经存在了很久的事实,就算我不答应你什么,这个事实也会一直存在下去,今天是我单方面让步,并不是和你交换了什么。”
“我的家庭你们应该提前了解过,但我并不觉得我配不上张星序。”她看着她说,“爱情是双向选择的结果,他觉得我值得,这就够了。”
没一会儿张星序就来了。
眼中担心难藏,手上还拎着给她买的花糕。
闻冬思绪回笼,笑笑:“一辈子那么长,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她没有斩钉截铁地说不要孩子,但也没有答应付岚雪,就像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也不会为任何言语怀疑、改变自己。
爱从来不会阻挡她去往更好的地方。
爱是她绚烂人生锦缎上的簇簇鲜花。
而张星序,这个对她怀揣着满腔爱意的人。
她想和他走到更远。
“谢谢你,冬宝。”张星序喉间发紧,话音艰涩。
闻冬踮起脚轻抚他的眉毛,“这有什么好谢的,生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街边唱片店有歌声传来,旋律耳熟。
闻冬很少听粤语歌,想了好半天都没想起来在哪听过,挽着张星序走过店门,歌词却无比清晰飘入耳中。
天佑我的爱人
给她永远笑声并常对她偏爱
有她不再觉得生命无奈敢爱
……
很奇怪。
在没看到歌词的情况下她居然听懂了。
就好像烙印在记忆里,重复过一遍又一遍。
闻冬驻足在唱片店门外。
张星序偏头,“怎么了?”
闻冬站着没动。
终于在听到‘没仰天观星,看星宿日记’时,有关那个暴风雨夜里的记忆全部复苏。
张星序带着她开车从莲山回乐城时,车里单曲循环的就是这首歌。
当时她还说自己不是双鱼座,不然唱的就是他们了。
闻冬二话没说拉着张星序走进了店里买了《天佑爱人》那张专辑。
封面是Eason侧身站在蓝天海滩下,仰头看天的鱼眼镜头。
闻冬一一扫过墙上摆列的众多香港金曲,扭头问张星序:“1874那首歌在哪张专辑里来着?”
张星序看了她好一会儿。
时间再次被扯成细线,随着音乐缓缓流淌。唱片店内装潢复古,宛若置身上世纪末香港的破旧大厦。
暖光在她脸上一片柔和,睫毛投下阴影。
她怎么什么知道?
张星序说:“不用找了。”
闻冬:?
“家里有。”他说,“我们回家。”
第72章 春光作序,万物和鸣。
回张家大院的车上, 张星序问闻冬紧不紧张。
闻冬收回视线看他,不答反问:“那你第一次见我爸妈的时候紧张吗?”
张星序轻笑,“有点。”
当时在高铁站外, 他还没想到会发生后来那些事。
闻冬跟着笑, 偏头靠在他肩上, 压低声音耳语:“你爸是不是很凶啊?”
张星序牵住她的手,“他对别人家的孩子一直很宽容。”
闻冬眨眨眼,“可我们现在是夫妻了,算自己人吧?”
“他不会为难你。”张星序轻轻转动她手上的银戒, “就吃个饭, 你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随时告诉我。”
闻冬抬起头看他, 想到什么,猜测:“你昨晚不会一整宿都在劝他吧?”
张星序沉吟几秒,“不全是。”
大部分时间在找户口本。
折腾得整座大院灯火通明,他打开了所有保险柜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才在张易源的卧房找到。
到张家大院一路顺畅,车停在门口, 保镖打开车门颔首, 喊了声少夫人。
闻冬鸡皮疙瘩一激,后颈发毛,靠近张星序,“小说照进现实了, 这称呼听起来好羞耻。”
没等张星序开口, 她对刚才喊自己的那个保镖说:“我有名字, 叫我闻冬就行。”
保镖把头低下去,也不知答没答应。
张星序说:“他们都这样。”
他一直讨厌少爷这个称呼, 却还是被喊了二十多年。
张星序带着她往院子里走。
前院很大,青石板铺地,松竹交错,长廊屋檐古韵十足,脚下是连水成片的锦鲤。整座院子宁静清逸、草木生辉,将中式园林风发挥到了极致。
穿过院子抵达前厅,有佣人站立等候。
闻冬的第一反应是人好多。
其次是好麻烦。
进门光是洗手换鞋都用了十分钟,脱大衣四个人站在她身后等。
闻冬向来有话直说,问出疑惑:“等会儿不会还要安检吧?”
张星序没忍住笑,为她披上柔软亲肤的羊绒披肩,牵手扣住,“安检就不用了,没那个设备。”
闻冬冲他皱皱鼻子,“你以前每天放学回来都要这么过一遍?”
张星序轻嗯,“所以大多数时间我都走后门。”
闻冬:“那你不带我走后门?”
张星序看她:“你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为什么要走后门?”
闻冬一时语塞,找不到话反驳他。
好吧,他说得确实没错。
他俩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
这顿饭比闻冬想象中要轻松。
她本来都做好了来赴鸿门宴的准备,刚踏进入屋,付岚雪就一脸不耐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袖口挽起,露出一截戴着玉镯的手腕,手上还沾着水,看到张星序,皱眉催促:“怎么才来?快进去。”
这边相比前厅清冷太多,没有保镖和佣人,偌大的客厅稍显冷清。
张星序往厨房走,看到张易源在里面,“他在做什么?”
“糖醋鱼。”付岚雪沾了满手鱼腥,神色厌烦,“鱼没死,从锅里跳出来了。”
“周师傅人呢?”
张星序不解,家里放着私厨不用,这是做什么?
“问你爸。”付岚雪头也没回去了后院的洗手池。
闻冬朝厨房方向瞧了眼,“他们在干嘛?做饭吗?”
张星序也疑惑。
他从小到大见父母进厨房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除了闻冬,他想不到其它理由。
最后换了条鱼端上餐桌,也不是什么糖醋鱼,而是一道清蒸黄花鱼。
闻冬逮着机会悄悄问张星序:“这是你做的?”
张星序摘下围裙,挑眉,“不然呢?”
餐桌不大不小,四个人刚好。
不知道是早上聊得不愉快还是刚才沾到一手腥,付岚雪脸色不太好,一直没怎么说话。
张易源反倒是那个脸上挂笑的人,但这笑是不是真心的闻冬就分不出来了。他道行太高,她压根看不透。不过假也假不到哪去,毕竟是官场生意人,背地就算再不喜欢面上也要过得去。
相比之下她倒觉得付岚雪这样直接摆脸色还挺好的?
起码不用猜。
在闻冬端着碗接过张易源第二次夹菜之后,她就放弃了揣摩他心思的想法,在桌下抬腿踢了踢张星序,暗暗使了个眼色。
张星序说:“爸你别夹了,她不爱吃熟黄瓜。”
闻冬:“……”
说好的心有灵犀呢?
张易源将公筷伸向宫保鸡丁。
张星序:“她花生过敏。”
张易源:“……”
付岚雪抬眼,视线扫过两人,落到丈夫身上,扯出抹笑,“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大概是没外人在场,张易源也没计较什么,让闻冬自己夹菜吃。
闻冬点头说好。
先前的些许紧张被这一茬儿冲淡不少。
闻冬没来过观花,并不了解这边的饮食习惯,吃到一半跟张星序说:“这跟咱们在家里吃饭一样。”
她随手点过几道菜,“你没觉得这几道菜感觉跟我画的教程一模一样。”
张星序一看还真是,于是转脸看向张易源。
张易源看付岚雪,付岚雪视线平移,掠过张星序落到闻冬身上,不动声色移开话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乍一听像在赶人。
闻冬盛汤动作一顿,“尽早吧?我还要回去上班。”
这次轮到夫妻二人双双沉默。
闻冬纳闷:“你们不用上班吗?”
开公司不比她一个打工的忙?
张易源问:“你做什么工作?”
闻冬头冒问号:“你们没调查过我吗?”
付岚雪看她,“你好像很喜欢反问。”
闻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你们连我菜谱都找到了,还能不清楚这些?”
依旧是个反问。
并且在气势上丝毫未落下风。
“他们的意思是问你之后的职业打算。”张星序解释。
闻冬反应过来,“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辞职是吧?”
她看向他们,“不急,拿到年终奖再说。”
辛辛苦苦工作一年突然辞职,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她才不肯。
张易源不理解她的脑回路,只好问张星序:“你钱花哪去了?”
张星序坦诚:“买房。”
张易源:“房呢?”
张星序:“还在修。”
“几栋楼?”
“一百四十平。”
张易源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
张星序放下筷子,“三室两厅,一百四十平,乐城月湖湾。”
张易源看付岚雪:“你冻他卡了?”
付岚雪淡淡瞥来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被影响了,跟着反问:“我很闲吗?”
张易源似乎没想到他会买这么小的房子,像在确定什么,“一百四十平,还没院子的池塘大?”
张星序说:“我们住够了。”
张易源静默几秒,“你待会儿来我书房。”
饭后张星序跟张易源进了书房,付岚雪要出门,闻冬百无聊赖地在后院消食喂锦鲤。
这顿饭吃得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就像游离在中间不上不下,怪得很。
后院花圃种满了茉莉花,修剪得规矩整齐。
这个季节的茉莉绿叶掉光,更别说花了,只剩发白的干枝。
闻冬喂完鱼拿出手机看时间,对面跑来一道人影,是张越铭。
远远看见她在这边,张越铭喊了声弟妹,“喂鱼呢?”
闻冬朝屋里走去,“你怎么来了?”
张越铭说:“来给你老公划账。”
闻冬:“……?”
张越铭:“怕他哪天饿死街头出去打工。”
闻冬感觉有被内涵到。
张越铭三两步跨上二楼。
没一会儿张星序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专辑,包含《1874》那张。
他放到闻冬手里,“本来还想带你看看我房间。刚才进去发现东西都被搬空了,专辑还是在杂物间里找到的。”
闻冬微愣,抬眼看他。
张星序挡住她的眼睛,“别这么看我。”
闻冬拉下他的手,“也好,反正你又不住这儿了。”
她旋即狡黠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好奇道:“你那家财万贯的爹给你划了多少?”
“嗯……”张星序拖长尾音,揽过她往前厅走,“大概跟你想要的那个价值差不多?”
闻冬疑惑嗯声:“什么价值?”
张星序笑而不语,屈指轻弹她额头,“没什么,想不起来算了。”
两人当晚乘坐深夜航班回到乐城。
抵达时大雪弥漫,寒风凛冽肆虐。
路面积雪结冰,回程路上张星序开得很慢。
闻冬在飞机上休息了三个钟头,这会儿正编辑消息一个个发送。
屏幕光映在眼底,漾开笑意。
她没发朋友圈,只告诉了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自己领证了。
明天正好是周末,她索性拉了个群,问大家有没有空,她想和张星序一起请大家吃个饭。
这群人对好朋友领证了这种事就没有不积极的——
田澄甚至让老赵提前请了年假赶过来。
李曼悦喜笑颜开,头一次见到张星序给了好脸色,说祝他俩百年好合,但还是惦记着半年后婚礼的主位。
余悠也来了。她说:“要不是我搬出去得及时,你俩还不知道在哪打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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