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气氛轻松得有些不寻常,她趴在陈琎背上,闻着熟悉的香水味,竟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件事。
他们在一起的那个暑假,她买了两张票,让陈琎陪她去看音乐节。
可那天她出门太磨蹭,导致他们来晚了,只能站在最外围的位置。
她踮起脚,仍是只能看到乌泱泱的人群。
失去最佳观赏位,她不由叹气,四处张望,看有没有什么弥补的方法。
然后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的一对情侣,女生坐在男生肩膀处,举着手机录视频。
一转身,发现不少人都这么干。
她当下心里有了想法。
快步走到陈琎旁边,她仰头撒娇喊他的名字,声音甜甜腻腻的:“陈琎陈琎。”
他太了解她,一听就知道没好事,没好气地弯了弯嘴角。
“又怎么了?”
语气无奈中带着宠溺。
她看了一眼站在他们前面的情侣,右手食指戳了下他的肩膀。
“我也要爬到你头上去。”
“不要。”
陈琎扫了一眼,当下立刻拒绝,眉头皱得很深。
从他的表情来看,像是什么很羞耻的事情。
姜筠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没戏,撇了撇嘴:“哦。”
她专心看表演,没和他说话,不过他大概以为她生气了,因为没一会,陈琎忽然在她前面蹲了下来。
“上来吧。”
是有些不情愿的语气。
不过姜筠才不管他愿不愿意,只要目的达到就行,反正强扭的瓜也甜。
她回头看了下,确认后面没有人,然后咧开嘴笑,跨坐在陈琎的肩膀上。
“看到了吗?”他问。
“看到了!特别清楚!”
他本就长得高,这下视野更加清晰,一点遮挡都没有。
“爱你,”她一边拿出手机拍视频,开心地说了句,“我的男朋友果然是全世界最帅最好的男朋友。”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似乎轻笑了声。
那天,她就这么坐在陈琎的肩膀上看完了那个乐队的表演。
虽然这人娇生惯养,性格差劲,但好像很多事,只要她要求他都会答应。
她又想起了那天俞诗荞对她说的:“而且,那个把他甩了的还是他初恋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他没再谈过恋爱了。”
姜筠心里一惊:“他、他没再谈过恋爱了?”
“是啊,”俞诗荞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你说他是不是被那个女孩伤得太深了?”
以他的家世样貌,甚至不需要他主动就能轻易吸引到优秀的异性。
那时候还在学校,就有不少女生向他示好。
可他却没再谈过恋爱了。
想到这,姜筠渐渐松开了勾住陈琎脖子的手。
也许是因为想到了以前的事,她心乱了,没法再像刚才那么心无旁骛。
就在十分钟前,她还能把他定性成一位路过的平时爱做点好事的热心人,可现在,她清楚地感知到他的身份是前男友。
“你还是放我下来吧。”她闷声说,语气很坚决。
陈琎停下脚步,皱眉:“又怎么了?”
“没什么,你放我下来就是了。”
她又强调了一次。
直到看到不远处有一家药店,陈琎当下了然。
以为她是要让他去买药,他弯腰,把她放了下来。
“那你在这等我——”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姜筠就朝在马路对面阁楼上的阿黄使劲地招手。
“阿黄!阿黄!”
她大声喊着,那急迫的样子就跟遇到了救星似的。
陈琎的脸色立刻变了,声音一窒。
“你喊他干嘛?”
姜筠说:“我让他背我过去。”
“你疯了?”陈琎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你让一个陌生的男人背你?”
姜筠沉默了。
她在心里吐槽,
比起他,你才是那个陌生的男的。
但话当然不能这么说,不然接下来那十几天的行程她就完了,指不定他会怎么折腾她。
“刚才太麻烦你了,而且你不是还要继续比赛吗,我不想耽误你太多时间,我让阿黄扶我过去南门就行,刚才特别谢谢你。”
她的语气客套中带着些许真诚,她眨巴着眼睛看向陈琎,与此同时,阿黄也已经从阁楼下来,往这边走。
陈琎没说话,那张完美得挑不出瑕疵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里发毛。
陈琎转身离开时,正好阿黄迎面走来,两人擦肩而过。
刚在姜筠面前站定,阿黄就打了个寒颤。
阿黄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陈琎的背影:“我怎么觉得陈先生刚才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
说是“不对劲”还是有点轻了,那眼神冷得简直像块冰。
“没有,你看错了。”姜筠赶紧糊弄过去,“他不一直都是这种表情吗?”
“……也是。”
走近,阿黄这才看到她半撑在旁边的栏杆,右脚没沾地。
“你的脚,怎么了?”他问。
姜筠看向他手里的地图:“你集了多少个章了?”
阿黄:“七个。”
姜筠眼睛转了转,她没记错的话,陈琎刚才也是集了七个章。
为了不耽误他的进度,姜筠连忙催促。
“你先背我到南门,其他的待会再跟你说。”
“行。”
阿黄立刻蹲了下去。
姜筠和阿黄搭档过很久一段时间,之前在宿北大瀑布,路段险峻,也是阿黄背着她走过去的。
大概是因为阿黄在她心里是没有性别的,所以她不觉得这样的肢体接触有任何问题。
去南门的路上,姜筠随便编了个理由,解释为什么陈琎刚才会出现在这。
阿黄感慨:“那陈先生人还怪好的,平时看着冷冷的,原来这么热心。”
“……”
姜筠额头冒汗,不敢接话。
南门附近有个凉亭,后面是一个人工湖,不少人都在那乘凉,姜筠也在那坐下,旁边有叔叔阿姨在打麻将,热闹得紧。
姜筠好奇,凑过去看了两眼,阿黄看她这兴致盎然的样子,应该也没什么事。
“那我走了?待会来接你。”他说。
“行,快去吧。”
阿黄走了,姜筠看了一会打麻将,又玩了一会手机,右腿脚踝还在隐隐作痛,姜筠揉了两下,貌似更痛了。
她这下不敢乱动了,乖乖在原地等阿黄集完章开车过来找她。
中途,实在无聊,她给邹淑玢打了个电话。
人就是这样,一生病就很想家。
摄像头刚打开,她就看到邹淑玢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背景里还能听见新闻播报的声音。
邹淑玢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这会怎么有空给家里打电话?”
“客人去景点里面玩了,我在外面等他们。”
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她没有说自己脚崴了的事,东拉西扯聊着家常。
“那阿黄呢?他没和你呆在一块?”
“他、他去买水了,一会就回来,”姜筠卡壳了一秒,怕她再问下去要露馅,连忙转移话题,“你没有看到我昨天发的朋友圈么?怎么都不给我点赞?”
邹淑玢没好气地笑:“又发什么了?还跟小孩似的,天天要我点赞,不是在群里发一遍了么?”
“在群里发了你也要给我点赞,”姜筠和邹淑玢撒起娇,把摄像头翻转,给她看远处的雪山,“这边风景可好看了,而且物价也不高,等你和爸爸有时间,我们也来这里旅游,好不好?”
“再说吧,你爸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休假,你哥最近也忙得不行,昨天在书房忙到凌晨一点多才休息,”邹淑玢似乎不太感兴趣,抬头又看了眼时间,“哎呀,都快五点了,不和你说了,我得去做饭了。”
姜筠正想挂掉,但镜头晃了几下,她看到天花板的吊灯在旋转,紧接着下一秒温礼昂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异常清晰。
姜筠几乎屏住了呼吸。
紧张得像是他站在她面前。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邹淑玢的声音。
“阿礼,你和妹妹聊两句,我先去做饭。”
狭长的眼睛含笑,眉目深邃,屏幕里的温礼昂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在休息?”
他声音很轻,可她竟觉得他声音里有明显的笑意。
“嗯。”
“工作累不累?”
“还好,”她开起了玩笑,“为了赚钱,还能忍。”
原以为温礼昂会笑,但他听见后神色似乎变得凝重,沉默了一会。
姜筠以为他无话可说,但她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把电话挂了。
她把摄像头翻转回来,她喜欢看到她和他的脸出现在同一个屏幕上。
温礼昂看到她的那一刻,眼底翻涌着情绪,似是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他只是问她:“那里天气怎么样?”
明明他每天都关心着这里的天气,可仍然抛出了这样的问题。
姜筠想起那天阿黄说的话,她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温礼昂了。
她忍不住反问:“你不知道吗?”
温礼昂愣了愣。
“前两天,你不是还提醒阿黄了么?”她不想再猜来猜去,她向来不擅长猜测。
屏幕那头的温礼昂克制着情绪,喉结动了动:“那天只是新闻刚好看到。”
“仅是这样?”她再次确认。
“嗯。”
姜筠自嘲地笑了笑:“哦,我还以为你在关心我,所以每天都关注这里的天气呢,幸好我问了一下,不然我又自作多情了。”
温礼昂眼睑半垂,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又是一阵沉默。
让人煎熬的沉默。
姜筠觉得无趣,正要把电话挂了,突然旁边的位置有人坐下——
姜筠看到来人,眼睛瞪得浑圆。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陈琎闯入镜头,和她紧紧挨着。
“哥,好久不见。”陈琎热情地和他打起了招呼,甚至还挑了挑眉。
屏幕对面的温礼昂显然也愣住了,刚才还温文尔雅的人抿紧了唇线,狭长的双眼冷得没有任何温度,屏幕外的左手攥握成拳。
片刻后,他听见陈琎对姜筠说:“和我出来旅游能不能专心点,别总打电话。”
第21章 晋江正版首发
电话就在这一刻被挂断。
没有一秒的犹豫, 温礼昂立刻把电话重新打了过去。
大脑混沌如同摄入酒精过多的酗酒者,昏昏沉沉,他无法再进行复杂的思考, 他只是不知疲倦地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
铃声也跟着响了一遍又一遍, 可电话那头仍是无人接听。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屏幕变暗, 他看到了屏幕中他的倒影——迷茫、无助、麻木, 像一具被抽空的躯壳,失去了灵魂。
头痛欲裂, 大脑有如利刃穿过, 他无法再维持平时那副谦和有礼的面具。
陈琎。
仅是想到这个名字, 身体都有发冷的迹象,以及恐慌。
那样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 好像有什么在轰然倒塌,顷刻间他好像失去了所有,心脏像被裹在保鲜膜里,封了一层又一层,从鲜活到压抑, 再到无法跳动。
手心渗出了汗,变得黏腻, 想到刚才那通电话里陈琎说的最后一句话,温礼昂手上青筋凸现,茶几上放着车钥匙,他起身抄起钥匙快步走了出门。
熟练地拨通助理的电话, 让他订下最近一班去瑶甘的飞机。
说话时, 温礼昂才发现他连声音都在发抖。
那样的恐惧,就像几年前的那个下雨天。
记忆死灰复燃, 闷得他喘不过气,进了电梯,他仰头望着楼层快速跳动的数字,眼睛渐渐失去焦距。
陈琎。
温礼昂想起了那个遥远又潮湿的下午,那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从姜筠舍友口中。
那一年,姜筠读大二,他读大三。
他出国参加完比赛回来的那个周末,他没有直接坐飞机回学校,而是选择了沪市作为终点。
登机的前一天,他在酒店收拾行李,朋友就调侃他:“阿礼,又去沪市找你妹妹?”
想到姜筠的脸,他嘴角不自觉弯了弯,笑着点头。
“嗯。”
朋友得意:“你看,我还真是一猜就中。”
同寝的另一位室友说:“这还用猜,阿礼就是妥妥的‘妹控’,你没看到吗,他这次的奖学金全拿来给她妹妹买礼物了,昨天在Oxford Street逛了一整天,今天一看,果然行李箱里装的都是给妹妹的手信,曜子让他帮忙带的东西都装不下了,全塞我行李箱了。”
“啧啧,以后她妹妹男朋友就遭殃了,起码要先过了阿礼这关才行。”
听到这,温礼昂敛住了笑容,手上动作顿了顿。
回国那天,沪市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从车窗往外看,沿街都是五颜六色的雨伞。
从机场离开,他打车到了姜筠学校附近。
从伦敦到沪市,直飞需要11个小时10分钟,他坐的是经济舱,仅是半程肌肉就变得酸痛难忍,但他想着省下来的钱可以给姜筠当生活费。
许是因为想到了见到她的场景,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他竟毫无睡意。
说起来,他也有一个月没见姜筠了。
前段时间忙着准备比赛,周末抽不出时间,又在国外呆了快半个月。
不过奇怪的是,往常他出国,姜筠几乎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有时一天好几个,可这一个月以来,她一共只给他打了两个电话,而他给她打过去,她也是聊了一会,很快就挂了。
他想,大概是临近期末,她忙着复习没有时间。
虽是这么想,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于是比约定好的时间提前了一周来学校找她。
他担心的是她生病了,不想让他担心,所以瞒着自己,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况,去年有段时间,他坐了两个小时的高铁来到她学校,但她不愿意见他。
后来才知道她是皮肤过敏了。
她在电话里委屈得快哭了,声音有明显的鼻音:“温礼昂,你干嘛未经我同意就来找我,我现在好丑,满脸都是疹子,连胳膊都是,你快回去,我不想见你。”
想起以前的事,温礼昂眼神变得柔和。
可爱。
他常常会觉得她是可爱的,哪怕有时任性、娇气,可那任性是可爱的,娇气也是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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