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筠不愿意让别人等她, 匆匆忙忙换了身衣服, 出门前又照了下镜子。
站在镜子前的她眉头微皱,刚化好的妆现在怎么看都不顺眼。
是不是太刻意了?
眼影好像太重了, 口红颜色是不是太深了, 眼尾点的这颗痣是不是太突兀了?
这样一想, 她又用纸巾把口红抿掉了。
纸巾擦了两遍,终于口红颜色淡了些, 姜筠又重新站在镜子前,目光聚焦在她的嘴唇,擦掉口红后妆容自然了许多,可是又显得没有血色。
怎样都不满意。
姜筠有些抓狂。
下楼的时候,她在今天的待办事项里增加了一项:必须买一根裸色的口红。
刚上车, 陈琎就盯着她看,狭长上挑的桃花眼里尽是笑意。
他这是在……笑话她?
姜筠表情变得不自然。
她承认, 除了刚认识陈琎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没怎么化过妆,在一起后也只是陪他见朋友才会化全妆。
陈琎还在看着她,姜筠明知故问:“看什么?”
本以为他会回复“看你”或夸她几句诸如此类的老套的话, 但没想到他很平静地说了句:“没什么。”
随后收回了视线。
他没夸她好看。
姜筠不开心了。
又等了十分钟, 陈琎仍是没有任何表示。
轿车行驶在马路上,姜筠望向窗外, 暗自发誓,下次见他她要是再化妆,她就是狗。
心情有点郁闷,她开始没话找话:“下次不准来这么早,打乱我计划。”
“什么计划?”陈琎转头看她。
顶着他的目光,姜筠卡壳了。
比如,她刚才想把妆卸掉,重新化成伪素颜妆。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真实原因,随口胡诌了个理由:“今天阳光那么好,我本来打算把被子拿出来晒一晒的,谁知道你来那么早,我都没时间晒被子了。”
想到这,她又此地无银地说了句:“对了,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见你才化的妆。我早上出门见了个朋友,你又来得那么早,我都没来得及卸掉,卸妆很麻烦的,你知道吧。”
“哦——”陈琎若有所思,拉长了尾音。
他本来还不确定。
现在倒是确定了,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不开心了。
他的反应太过平淡,姜筠瞪圆了眼:“你不信?”
陈琎笑:“我信。”
姜筠松了一口气:“那就行。”
这个话题就此为止,她打开微博,翻看今天的热门话题,过了好一会,旁边的陈琎冷不丁地说了句:“很漂亮。”
有点突然,以至于姜筠愣了愣。
“啊?”
这会恰巧是红绿灯,十字路口,车停在斑马线前,陈琎扭头朝她看了过来,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你今天很漂亮。”
从小到大不少人夸她长得漂亮,温礼昂也夸过她,可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却是不一样的。
像冰块扔进了夏日的可乐,某种隐秘的欣喜在心底不断翻滚冒泡,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她的世界转瞬间变得明媚,像猫一样的眼睛霎时有了光彩。
她得意地说:“那是,我今天可是化了一个多小时呢。”
转过身,陈琎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也感染到了她的这份快乐。
到了电影院,姜筠想吃爆米花,让陈琎去排队。
今天是周末,队伍很长,姜筠坐在沙发玩了一会游戏,抬头一看,在陈琎前面还有一半的人。
他频频看向腕间的手表,虽然从她的角度,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猜想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应该是不耐烦的,眉头应该是皱的,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没有情绪,看上去很生人勿近。
陈琎厌烦一切无意义的付出,从以前就是这样。
比如排队几个小时只为吃某家网红餐厅,在他看来这种行为就是在浪费时间。
以前两人就这件事闹过矛盾,刚在一起的时候,朋友曾经推荐她去吃某家网红餐厅,她满怀期待地带他过来尝尝。
结果仅仅排了半个小时的队,陈琎就不耐烦了,提出要换一家。
虽然觉得扫兴,但姜筠没什么意见。
“行,那你去吧,我在这等。”
“姜筠。”他冷冷地喊她名字。
“怎么了?你去吃你喜欢的,我留在这吃我想吃的,有什么问题?”
她不是在闹脾气,而是认真地提出解决方案。
谈恋爱,也不意味着事事就要绑定在一起,你可以有你的选择,同样的,她也可以坚定自己的选择。
“姜筠,你懂什么叫沟通吗?”
那时候的姜筠确实愣了愣。
她的确不懂什么叫沟通。
因为温礼昂事事都让着她,迁就她,曾经她一度以为温礼昂是没有兴趣、没有爱好的,因为他事事都以她为先,她想做什么他都会陪着她,直到她去到他的大学,从他朋友口中,她了解到了另一个温礼昂。
除了那一堆的奖状和奖杯,他还是围棋社的社长,空闲的时候会去流浪动物救援中心当志愿者,对咖啡很有见解,书架上有很多关于咖啡的书籍。
姜筠还在走神,突然发现正在排队的陈琎不知怎么回过头看她,她有点心虚,眼神闪躲。
十分钟后,陈琎抱着一大桶爆米花走了过来。
姜筠刚从沙发上起身,就听到陈琎阴冷的声音。
“不准想他。”
姜筠心里一个咯噔。
他是会读心术吗?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还没想好理由怎么狡辩,走去情侣影厅的路上姜筠开始头脑风暴,在大脑里搜索合适的借口。
两人在第八排中间的沙发坐下,陈琎右手支在太阳穴处,扭头看她:“还没想到借口?”
他真的是会读心术吧。
太可怕了。
姜筠后背冒冷汗,都不敢和他对视了。
陈琎又开了口:“我吃醋了。”
“哦。”
“怎么补偿我?”
姜筠懵了:“这还要补偿?”
“嗯。”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一片漆黑,影院里的灯关了,而陈琎就在这个时候牵起了她的手。
“嗯,就这样补偿。”
十指紧扣,指节缠绕,他尾指戴着的戒指刮着它的指侧,异常暧昧。
心跳扑通扑通地响,极其剧烈。
连手心也一片濡湿,姜筠分不清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她太过紧张,瞧见某人脸上戏谑的表情,她暗骂自己不争气。
待会某个嘴毒的人又得笑话她了。
但这次她猜错了,电影开始,陈琎再也没说一句话,两人牵着的手也没再分开过。
电影已经不是重点,整整两个小时,两人都没把电影看进去。
电影刚结束,陈琎就凑近问她:“下周日有时间吗?”
“怎么了?”
“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陈琎沉默了一会,说:“先不告诉你。”
这么神秘。
“应该有空吧。”
国庆结束后是旅游淡季,她基本不用出外景。
只是刚走出电影院,姜筠就收到了邹淑芬发过来的消息。
【小筠,阿礼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他好像情绪不太好,你最近有没有和你哥聊过?】
姜筠眼神暗了暗,回道:【没有。】
【那你有空找他聊聊,看他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对了,下周六就是你哥生日了,我和你爸没办法过来,你给你哥准备了什么礼物?】
姜筠怔愣了片刻,她什么都还没准备,也不知道该送点什么。
她心里有事没看路,只跟着陈琎在商场里闲逛,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某个珠宝店的展柜前了。
抬眼一看,那展柜里摆放的全都是戒指,价值不菲。
怎么回事。
她紧张了一秒。
但转念一想,这也不一定就是买给她的,她还是不要太应激了,免得待会闹了笑话。
毕竟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顶多也就是还在暧昧期的关系,以陈琎的性格,不会在这么不恰当的时间做这种事。
他说不定是要买礼物给长辈,让她过来帮忙看看。
可事实证明,她看错他了。
柜台上放了三款戒指,陈琎执起她的右手,把那款双行带钻的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
姜筠的表情可以用惊恐来形容,立刻就要把它摘下来。
陈琎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下一秒按住了她的手,眼底含笑说:“给你的保证。”
姜筠抬头:“什么保证?”
陈琎一字一顿地说:“保证,永远都不喜欢别人。”
她快要溺亡在他深情的眼神里,但仅有的理智还是把她拉扯了回来。
“我不要。”她立刻摘了下来扔到他手里。
瞥见他眼底的失望,她纠结了好一阵,才指向那款素戒。
“非要买的话,那就这个。”
她不敢承受他太多的好意,她担心自己以后还不起。
“好。”
黯淡的光又重新在陈琎眼中点燃,他再一次牵起她的右手,为她戴上戒指。
郑重得仿佛戴上的是求婚戒指。
温礼昂站在门口,久久没有移开视线,白衬衫下手臂的肌肉紧绷,青筋虬露,胸腔上下起伏。
同行的人见他目光深沉,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只见是一对情侣在店内买戒指。
他讨好地说了句:“多美好啊,一看就是刚求婚成功,真是羡慕。”
他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留意到旁边的温礼昂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第59章 晋江正版首发
温礼昂又开始看那部黑白默片。
客厅里没有开灯, 只有电视屏幕微弱的光,窗帘隔绝了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室内很安静, 安静得让人感到不适。
温礼昂坐在沙发, 光线在他脸上分割出明暗, 深棕色的眼睛盛满了忧郁。
每次心神不宁, 他总会打开这部电影, 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冗长、无聊、枯燥、乏味,姜筠曾这样评价它。
不怪姜筠每次都没看完, 这是一部没有剧情的电影, 甚至也不像是一部电影, 只有两个穿着奇特的人在沙漠上行走,没有台词, 没有背景音乐,平实得像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可穿着却又是夸张的。
“温礼昂,我怀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把它完整看完。影评还说什么寻找人生的意义, 这根本就是过度解读。”每次姜筠总会这么说。
他一般都不会分心,可这一次,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想起那个画面——
珠宝店里,陈琎低头为她戴上戒指,姜筠脸上笑盈盈的,离得那么远, 他都能感受到她眼底的幸福。
她答应了陈琎的求婚。
所以, 他们要结婚了吗?
想到这,心脏像被凿穿了洞, 不再是一眨眼或一瞬间就能缓解的钝痛,而是每时每刻连呼吸都变得疼痛难忍。
姜筠不爱他了。
她不要他了。
比起这两者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她要和别人结婚了。
她曾经和他提过的那些关于婚姻的憧憬,她要和另一个人实现。
“温礼昂,如果以后我们结了婚,婚礼一定要在海边举办,不用请太多人,简单一点就好,伴娘我已经有人选了,你应该猜到了吧,就是陶影,伴郎就选陶影喜欢的那个大冰山怎么样,不过和他不熟,他不一定答应就是了,你能不能和他做好朋友,让他到时候不好意思拒绝。
还有,婚纱我要选那种鱼尾的款式,最好是一字肩的,因为我锁骨比较好看……我还没看你的西装,但你穿什么都好看,不要紧。不过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你先答应做我男朋友。”
这段话他几乎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可她呢,她还会记得她说过的话吗?
影片将近尾声,那两个赤脚行走的人最终还是没有走出这片沙漠,温礼昂把电视关了,室内唯一的光源消失,他彻底陷入这片黑暗。
他曾经以为和姜筠在一起,他的人生会开始偏航,可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如果没有姜筠,他根本不会选择出发。
周二晚上,姜筠和同事在地铁分别,戴着耳机一路哼歌回家。
经过小区门口,她进去打包了一份鲜虾云吞,今天没什么胃口,她懒得买菜做饭,决定随便对付几口。
十月的下旬,秋天的风已经有了寒意,她裹紧了大衣,快步走进楼下的铁门。
哐当一声,门关紧,终于暖和了些。
这时候住在五楼反倒有了好处,爬这么高的楼梯,很快身体就热了起来,走到拐角处,她已经气喘吁吁,刚要把颈间的围巾解开,忽然抬眼,动作一顿。
她看到了温礼昂。
和上次见面仅隔了不到十天,可他仿佛大病了一场,整个人清瘦了许多,下颌处的线条更为清晰,本就偏白的皮肤现在呈现出某种病态,白得透明。
难怪邹淑玢会察觉出不对。
他长得高,门口她挂的捕梦网长长的流苏垂落在他肩膀处,莫名多了某种脆弱的美感。
“今天加班了?”他语气倒是稀松平常。
“嗯,加了一会。”
姜筠走过来,拿钥匙开门。
陈旧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姜筠走了进去,回头发现温礼昂还站在门口,似乎是想要得到她的允许。
她闷声说:“先进来吧。”
虽然不知道他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们之间彼此都清楚,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注定不会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温礼昂走了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日历。在周末这两天,她都画上了红圈。
她还记得他的生日。
温礼昂眼底染上暖意,只是短暂的喜悦过后,他的目光又聚焦在另一个日期。
姜筠把买来的云吞放在茶几上,又去给温礼昂倒了杯水。
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她如今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
“找我有事?”
在姜筠开口前,温礼昂先问她:“那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顺着温礼昂的视线,姜筠看到了放在墙角的礼物盒,她在心里懊恼,刚才进门怎么就忘记把它收好了。
她立刻走过去挡住,不让他看。
“怎么,还怕被我看到?”温礼昂心情好了些,嘴角有了笑意,“是什么,这么神秘?”
姜筠变得尴尬,她支吾了一阵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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