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
仿佛无声的默认。
楚弥自嘲地勾起嘴角。
*
等待救援的时间比想象中漫长,从白天到晚上,环境干燥,他们只有一瓶水,四个人轮流喝,很快就见了底。
又渴又饿,最有精神的黑马甲都有气无力了。
黑暗笼罩洞底,宋淮序虽然闭着眼,但意识一直很清醒,听到黑马甲反复抱怨好渴,眼镜妹没怎么说话,但开口嗓子一定是哑的。
有这么渴么,宋淮序没太大感觉,因为少说话?
还有楚弥,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一句话都没说过,不像她的作风。
宋淮序微微皱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现来了一点信号,他立刻把定位发到宿舍群里。
消息框在转,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发出去。
宋淮序给每个室友都发了一遍,借着屏幕的光望向旁边。
楚弥侧身靠在旁边,脑袋枕在胳膊上,纤细的身子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面朝着他,黑长发丝滑落,挡住了半边苍白的脸。
地上脏,宋淮序伸手拢起楚弥挨到地的头发。
楚弥无知无觉,像睡着了,又像昏过去了。
宋淮序眉皱更深,这里氧气稀薄,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意识。
“楚弥。”
宋淮序叫了几声,楚弥眼皮才动了下。
“渴了?”她揉了揉眼,嗓音干哑,手在身后摸索一阵,扔给他百岁山的瓶子,“最后一点了。”
宋淮序看着最多只能喝两口的水,顿了顿。
楚弥今天出来的时候带了一瓶百岁山,她很早就喝完了,因为没找到垃圾桶,空瓶子装在包里没扔。
宋淮序抬眼问:“里面的水哪来的?”
楚弥没理他,眼睛一闭又睡下去。
宋淮序看着她干燥的嘴唇,很快意识到,她至今可能滴水未沾,全都省下来给他喝了。
难怪他没那么渴,宋淮序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几秒,手抚上她的头顶,再次开口:“起来,把水喝了。”
楚弥这次没回应他。
宋淮序仔细观察发现她有缺氧的征兆,马上扶起她的头,喂她喝水。
楚弥意识不清,水从瓶口漏了出来。
宋淮序没有犹豫,喝了一口含着,朝她低下头。
空气稀薄,很闷,楚弥口渴又呼吸不畅,非常难受,躺下没多久意识就离她远去,昏昏沉沉时,嘴里传来清凉柔软的触感。
楚弥醒了,眼底的茫然在看到宋淮序亲她后,转变成震惊。
“你,怎么……”
她一说话,就有水流出嘴角。
宋淮序泰然自若,微微偏头,舌尖勾去那点水,渡进她嘴里。
“好点了么。”宋淮序拉开一点距离,从容问。
“嗯。”楚弥移开眼,对他来说,应该和人工呼吸没区别。
“几点了?”
“九点四十。”
“哦。”
宋淮序看着手机,发现之前的微信有一条刚刚发出去了。
是给钱航的那条。
像是在想着什么,宋淮慢慢拧紧瓶盖,过了好一会儿,忽然问:“你现在还喜欢我么。”
楚弥反应了几秒,“问我?”
宋淮序:“不然?”
“关你屁事。”楚弥说。
“我没想拿你寻开心。”
宋淮序看她恼羞成怒,无奈笑了笑,轻轻道:“我是想说,如果还喜欢,我们出去后,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你认真的?”楚弥一下呆了。
宋淮序嗯了声。
“你喜欢上我了?”
静了几秒,宋淮序又嗯了声,“应该”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楚弥已经开心地抱住他。
“刚刚的问题你再问一遍。”
宋淮序想了一下,“你现在还喜欢我么,这句?”
“喜欢。”楚弥仰起脸,眉眼弯弯。
如同戒备的刺猬终于露出软软的肚皮,她也终于对他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那出去后,你就是我男朋友啦。”
宋淮序看着她真心的笑容,一时有点晃神,不等他回应,钱航洪亮的嗓门如惊雷般砸下。
“楚弥,老宋,你们在里面吗?”
*
四人最后获救。
除了宋淮序,其他人没受什么伤,以防万一,都去岛上的医院做检查。
黑马甲和眼镜妹检查完就回民宿睡觉了,楚弥在温漓的陪同下,去找宋淮序。
晚上的医院寂静冷清,走廊白光暗淡,显阴森。
“要不要再喝点水?”
温漓担心道,忘不了楚弥刚被救出来时直接干了一瓶水的样子。
楚弥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不要,已经喝吐了。”
“那么大的洞都能掉进去,”温漓道,“你们也太不小心了。”
“上面铺了树叶,看不出来,而且要怪得怪那男的。”楚弥四处望,找到宋淮序的就诊室,勾唇小声道:“算了,就当因祸得福了。”
温漓没听清,迟疑了一下,道:“幸好钱航找到了你,他发现你不见了,急得快疯了,找了你们好久,嗓子都喊哑了,你真的该当面谢谢他。”
温漓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钱航对楚弥的感情,忍不住替他说了几句话。
“嗯嗯,回头给他买双阿迪达斯。”楚弥敷衍,推开了诊室门,“比起这个,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宋淮序正在接受治疗,听到动静看过来,朝她微微一笑,“身体没事吧?”
“没事。”楚弥说。
她的声音忽而轻柔,温漓莫名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宋淮序,感觉他们之前气氛好像变了,“你要告诉我什么?”
“介绍一下,”楚弥走到宋淮序后边,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笑吟吟道:“他……”
五分钟前,医院检查室门口,钱航提着两大袋东西,紧紧看着陈清轨。
“怎么样,温漓回了吗,知道楚弥在哪儿不,她已经离开医院了?”
“没。”陈清轨看了眼消息,言简意赅道:“她们去宋淮序那儿了。”
钱航沉默了会儿,挤出一抹笑,“老宋伤得重,她们去看看也正常,我们也去吧。”
陈清轨回复完信息,抬起头。
钱航抿着嘴,头发乱,脸也脏,混着血痕和泥土印,是找楚弥他们时被树枝刮的。
从找人到救完人,附近店都关门了,他马不停蹄骑共享单车去五公里开外的24小时便利店买吃的喝的,都没时间打理自己。
好不容易回到医院,结果楚弥已经不在检查室了。
陈清轨难得没打击他,看着占满他两只手的东西。
足足两大袋,水果零食饮料,都是楚弥爱吃的,看着就沉。
“你买太多了。”
陈清轨转身走了,找温漓他们,“楚弥吃不完。”
钱航跟上去,“慢慢吃,不急,她受到这么大的惊吓,就要好好补补。”
陈清轨没说话,扔给他一包纸巾。
钱航会意,抽了两张抹脸,看到纸变脏了,自嘲道:“啧,我英勇起来自己都害怕,你说楚弥会不会爱上我?”
“你问她。”陈清轨眼尾耷拉着,语气懒淡,不大有精神,显得格外冷淡。
钱航知道他是找了楚弥大半天,累得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听说你和温漓公开了。”钱航道,“你终于憋不住了。”
陈清轨下楼,淡淡说没。
钱航:“少来,群里都聊爆了,我辈楷模。”
快到了,前面不远,陈清轨看到温漓就站在诊室门口,脚步微顿。
她没注意到他,面朝室内。
陈清轨安静看着她,缓慢道:“没公开,她还没接受我。”
“还有你拿不下的人?”
钱航想起了秦晓,唏嘘之余又觉得正常。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温漓身后,正好看到楚弥搂着宋淮序,开心地对温漓道:
“介绍一下,他是我刚交的男朋友。”
“???”
钱航僵在原地,手上两大袋东西落地。
温漓被响动吓到,往后退了一步,身子碰到了一个人,清冷的雪松气息落下,混着令人心安的皂角清香。
温漓一怔,背还贴着他的胸膛,往后仰着脑袋看他,“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她的样子实在可爱,稍长的刘海下,黑白分明的眼眸干净澄澈,闪着惊讶。
光看着,陈清轨心就塌了一块,软得不可思议,他伸手指将她散在脸庞的发丝勾到耳后。
“楚弥做介绍的时候。”
那不都听到了,温漓看到钱航呆呆站在一旁,从陈清轨身上离开,“他没事吧?”
“死不了。”
陈清轨目光略过钱航,望向楚弥,眉头微拧,“你们认真的?”
“嗯。”宋淮序比楚弥先出声,骨折的脚打上了石膏,他杵着拐杖站起来,对陈清轨笑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成为亲戚。”
“开什么玩笑!”钱航脸沉得能拧出水,眼底冒火,“你明明就有其他喜欢的人。”
“楚弥,你真的相信他是认真的?”
楚弥看了宋淮序一眼,“不信。”
宋淮序挑了一下眉。
钱航一噎,“那你还……”
“凡事总要试试。”楚弥看着宋淮序长在她性癖上的脸,道:“说不定我会比他先腻,先出轨呢。”
她道:“你们谁都别说了。”
*
宋淮序的伤需静养,大家决定提前回学校。
温漓没和他们一起。
温母打电话来,说姨妈请客,让她回家露两天脸,辅导一下读高三的表弟。
温漓应了。
离岛的轮船,自从陈清轨告白,没男的敢往温漓身边凑。
温漓看着窗外,茫茫无际的大海中,陈清轨半透明的影子映在玻璃上。
他们坐一起。
男人安静地看着书,手肘撑在座位扶手,掌心托着下巴,侧脸线条削瘦流畅,垂眸时眼尾显得长,弧度都那么好看。
他看的是医学专业书,温漓强行冷静下来,在想要不要也刷会儿题,不然总想看他。
刚拿出手机,船上一伙外国游客走过来,为首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人,身材姣好很性感,用英语向陈清轨搭讪。
温漓一顿。
上船后,有很多女生往这边偷看陈清轨,没想到他还能把外国人勾过来。
陈清轨一开始没理,女人同伴叽里呱啦说他听不懂,陈清轨这才淡淡吐出一句流畅标准的英文。
温漓脸发烫,他说的是:我喜欢的人,就坐在我旁边。
外国女人闻言,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温漓,走了。
温漓没看陈清轨,小声道:“你怎么跟谁都这么说。”
“那怎么说,说你是我女朋友?”陈清轨侧头看她。
“不是。”
他的书在腿上摊开,温漓发现,这么久了,他没翻过一页。
“你不和岳悦回去,没关系吗?”
岳家兄妹乘私人游艇,和他们不是一条道。
“我又不是她监护人。”陈清轨忽然靠近了些,手伸向她的脸,“别动。”
温漓心用力一跳,真的没动,看到陈清轨手指穿过她发间,捻起一片小树叶。
“……”
温漓的心落回肚子里,低头看手机掩饰尴尬。
陈清轨把叶子扔出窗外,看了她一阵,“阿漓。”
“嗯?”
“你脸好红。”
温漓下意识摸了摸脸,看到他在笑,意识到被耍,“你才脸红了。”
位置狭小,他们靠得近,随便一动就能挨到,有时候是胳膊,有时候是腿。
“嗯,我脸红。”陈清轨揉了揉耳,又开了一点窗,道:“你回芜江要坐火车,下船后我送你去火车站。”
“你会赶不赢大巴。”
“没事,车次多。”
提到这个,温漓想起他也在芜江待过,“你家在京市,高三为什么来芜江读书?”
陈清轨止住笑,“真要说的话,我是芜江人,我在芜江长大。”
温漓讶然道:“过年没见你回去过。”
手机振了振,陈清轨点开看了眼,“我爸妈离婚了,在那没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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