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袋一片空白。
“妈……妈?”
*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温漓起早去医院。
伍玲已经醒了,在床上玩游戏。
“阿漓,昨天学校附近出了车祸,你走路当心点啊。”
“好。”
温漓心头浮现一丝异样感,本想问问具体情况,可时间来不及,她背上包走了。
医院,秦晓看到温漓来了,由衷露出笑,“吃了早饭吗?”
“还早,晚点吃。”温漓仔细看他,“身体没问题吧?”
秦晓感受了下,不确定道:“应该。”
他好像很紧张,离手术还有两个小时,温漓陪他去病房外透气。
隔壁楼是急救科,一大早就有人进进出出。
温漓和秦晓没进去,在下面空地逛了逛。
温漓问:“紧张吗?”
秦晓摇头又点头,“本来有点,看到你好多了。”
他沉默了一下说:“如果手术成功了,我们……”
温漓忽然不动了,直直望着前面。
秦晓看过去。
陈清轨在草坪边抽烟,穿得单薄,脊椎骨瘦得突出,衣摆风吹起,空荡荡的,似乎注意到他们视线,陈清轨侧了下头,眼神黑漆漆,阴郁而压抑,绷紧的下颚线凌厉尖锐。
温漓从没见过他这么可怕的表情,心重重跳了下,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秦晓显然也被震慑到了,皱眉挡在温漓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陈清轨看都没看他,目光落在温漓身上,极其冷淡的一眼,让温漓浑身发凉。
她张了张口:“陈……”
“哥!”楚弥从急救大楼跑下来,大叫:“情况不妙,外公让我喊你回去!”
她看到温漓,动作一顿。
陈清轨脸微变,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步子又急又大。
“他们到底来做什么?”秦晓看着兄妹俩的身影消失在楼口,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温漓有种不详的预感,又说不出所以然,秦母这时打电话过来叫他们回去,她只好按捺下来。
*
陈清轨回去后没多久,陈美枝的生命体征就消失了,抢救了一晚上,她眼睛都没睁开过。
陈进伏悲痛欲绝,扇了陈清轨一巴掌,“都是你,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搭上你妈一条命!”
陈清轨一点反应都没有,人很静默,不动也不说话,低头看着母亲的脸,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所有人都在哭,只有他一滴眼泪未掉,像尊沉默的雕像。
“哥。”楚弥红着眼拉他的手,宁愿他哭出来,“你说句话啊,别吓我。”
陈清轨依旧没反应,手指上的黑金戒指被她碰掉了。
楚弥捡起来还他。
“扔了。”陈清轨终于开口。
楚弥愣了愣,“可这戒指是……”
“扔了。”陈清轨哑着嗓重复。
*
秦晓手术后处在昏睡状态,秦母在他旁边守着,病房太闷,温漓坐到外面走廊等。
“秦晓的手术怎么样?”
温漓刚拿出手机,抬头看到楚弥走过来。
“很成功。”温漓顿了顿,“你知道他今天……”
“嗯。”楚弥坐到她身边,“伍玲告诉我的。”
温漓哦了声,她们已经太久没说话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楚弥看到她手机里是陈清轨的聊天界面,输入框已经有文字,就是还没发出去。
楚弥:“分手了还发信息?”
“我昨天和陈阿姨聊了聊。”温漓声音轻,却坚定,“秦晓的手术也成功了,我想和他解释,道歉,然后……”
“和好?”楚弥淡嗤,“放弃吧,不可能了,他妈死了,刚断气。”
温漓脑袋嗡了下,“你说什么?”
楚弥淡淡道:“昨天下午的车祸,离学校不远,肇事人酒驾,连死刑都判不了。”
温漓完全懵了,全身血液好像倒流,冷得要命,她瞬间明白了陈清轨为什么会在这儿,也想起了伍玲早上提起的车祸。
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什么时候……”她艰难地问,手机掉在地上都没发现,“车祸什么时候发生的。”
“下午六点四十。”
是在她们分开后不久,温漓呼吸急促起来,无数次回想当时的情景,一遍遍想她为什么没有坚持送她回去。
“别想太多。”楚弥看她脸色苍白,拍了下她肩,“我过来是给你这个。”
楚弥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这你的吧?”
温漓脑中绷紧的神经在看到黑金戒指的那一刻,忽而断了,呆呆愣愣的。
“他要我扔了,但还挺贵的,我想了想还是还你……”
楚弥看着她,声音一停,说不下去了。
不可否认,她心里也有点怪温漓,想过要不是她,陈美枝就不会死了,可当看到她掉眼泪,楚弥就没这个想法了。
大学三年半,楚弥没见过温漓哭,秦晓假死的时候也没有,至少在她们面前没有。
温漓哭的时候很安静,不哽咽不抽噎,一点声音都没有,就是眼睛很红很红,一眨不眨看着戒指,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楚弥不确定她在哭什么,自责,愧疚,后悔,可能都有。
也有可能,是因为很清楚,她和陈清轨再也不可能了。
第50章 再相见
晚上七八点, 沪市这个时候是新一轮下班高峰期,街道人来人往,树叶轻晃, 路灯零碎洒在地面。
长椅旁,陈清轨单膝撑地,给温漓的脚踝贴创可贴。
外人看来暧昧十足,只有温漓知道, 他们这块空气安静得像上坟。
温漓低头看着陈清轨,看着他英俊冷漠的眉眼, 像是做梦一样,一阵恍惚。
五年前在医院,陈美枝去世那天,楚弥对她说念在陈清轨以前对她还行的份上,再也不要找他,她的存在只会伤害他。
温漓也是这么想的, 当着她的面, 删了陈清轨所有联系方式。
那之后没过多久, 专业老师介绍了份实习, 是香港的一个会计事务所,全国四大行之一。
温漓谁都没告诉就去了,在那做了一年半,毕业后都没离开,考上了CPA, 又待了近四年, 除了过年, 基本没回来过。
事务所非常忙,加班到晚上九十点是常态, 一天到晚没停,温漓刚去那会儿,足足有半年不知道白天的出租屋是什么样,同期去的实习生只剩她一个。
有人问她怎么坚持下来的,温漓说是薪酬高,其实不全然,她觉得忙点好,睁眼工作闭眼睡觉,什么都不用想,不出意外,她能待一辈子。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回来的时候温漓有意避开老家和京市,在发达城市中选择了比较远的沪市,算是掐断了和陈清轨碰面的所有可能性。
可温漓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就在沪市。
物是人非,温漓清楚地知道他现在对她不可能再有任何想法,甚至讨厌她也很正常,帮助她可能只是当医生时留下的习惯。
气氛不尴不尬地沉默着。
陈清轨蹲着,脸在阴影中,温漓早就感觉不到痛了,脚上伤口都是麻的。
创可贴贴好后,温漓轻声道谢,弯腰穿鞋袜,余光里陈清轨起身接电话。
那边传来颜月的名字,温漓听他说就来,可直到挂了电话,陈清轨脚步都没动一下,依旧站在她跟前。
温漓拿捏不住他想法,抬头好脾气道:“你有事快过去吧,不用管我的。”
陈清轨双手揣进兜,轻描淡写,“能走么。”
“能的。”温漓假装没看到他冷淡的脸色,礼貌回答。
又静了一会儿。
温漓看他还没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该不会是等她一起吧?
“我就不去了。”温漓不想去扫他的兴,“我等下打车回家,陈律师赶紧过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脸色更冷了。
“温漓。”陈清轨垂眸淡淡看她,语速缓慢,“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什么意思?温漓无言半晌,眼角好像有点酸,低声道:“你倒变了很多,越来越好了,恭喜你。”
“阿漓!”
张宜的喊声打破僵局,她急匆匆跑过来,“我找你老半天。”
温漓转头看她的功夫,陈清轨已经转身走了。
“陈律师怎么也在?”
张宜和他擦肩而过,莫名打了一个哆嗦。
男人明明没什么表情,她还是感觉到一阵寒意。
温漓拿着包站起来,走了两步,“便利店没有创可贴,他给了我一个。”
“他那么高冷的人,竟然还会随身带这个。”张宜觉得稀奇,“你脚好一点了吗?”
“嗯,不痛了。”
“那就好。”张宜看了看时间,拉起她就跑,“我们快点,他们都在订包厢了!”
温漓:“等等,我想回家……”
“说什么呢,那么多帅哥,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你想回老家相亲一群歪瓜裂枣吗?”
“……”
*
海底蟹宴,沪市特色餐厅之一,虾蟹鲜美闻名全国。
张宜报出名字,身着旗袍的服务生领着她们过去。
所有人都落座了,男女数量正好各一半,稀稀拉拉聊着天,她们的出现让空气短暂静了几秒,随后更闹腾,好几个男律师起哄喊欢迎美女。
只有陈清轨情绪淡,靠在椅子上无动于衷,他穿着正装,干净的白衬衣露在领子外面,斯文禁欲,袖子卷了一道,冷白的手指漫不经心捏起高脚杯细柱,喝了口红酒。
温漓看着包厢里的人,才看到一半视线就触碰到陈清轨,她直接收回来。
“坐这儿。”许淑给她们占了位置,招招手。
张宜不愧是干销售的,性子豪爽,几杯酒下肚,很快和周围打成一片,温漓要安静得多,目光低着没怎么抬过头。
“你的脚还痛吗?”
右手边的男人忽然开口。
直到他叫了她的名字,温漓才意识到人家是在和自己说话,她转头看到一张帅气的脸。
张宜说得没错,虹峰律师颜值都不错。
温漓记得他叫陆闻河,“不痛了。”
陆闻河不太信,“那家便利店没创可贴卖,我本来想和你说,可你跑得太快了,我这儿有几片创可贴,你要吗?”
温漓说不用,“我贴过了。”
陆闻河以为她不好意思,“店里没得卖,你哪来的贴?”
温漓噎了下。
左手边的张宜听到了,顺口道:“陈律师给的啊。”
大家目光偏过去,陈清轨神色自若把玩着酒杯,语气没起伏,“举手之劳而已。”
“难得见你发善心。”
陈清轨旁边的刘质强也是虹峰合伙人,所有人中资历最深,私下里没个正形,他调侃道:“不会因为对方是个美女吧。”
颜月收紧手指。
许淑恍然看着陈清轨,“难怪陈律师没创可贴给颜律师了,原来都给温小姐了。”
陈清轨懒淡嗯了一声。
温漓听了忍不住抬眸,目光恰好和他撞上,她睫毛颤了下,自然看向在说话的张宜。
张宜:“随身携带创可贴难道是你们律所不成文的规定?”
好多人都笑了。
许淑笑完道:“哪能啊,就陈律师长期带,老陆还是找他要的。”
陆闻河点点头,“之前我不小心割伤了手指。”
“原来是这样。”张宜好奇陈清轨这么做的原因,又不好乱问,“颜律师手指怎么了?”
“拔了下倒刺,血止不住了。”颜月一笔带过,“不说我了,阿漓,毕业后我们就没见过了,你和秦晓还好吗?”
温漓顿了顿,“挺好的。”
“秦晓是?”陆闻河问。
颜月笑,“阿漓男朋友,大学可恩爱了,就是不知道结婚了没有。”
张宜很赞同,“可不是,高中也很恩爱,大学还差点生离死别呢。”
一片哗然,没想到温漓已经有对象了,陆闻河一脸失落。
张宜和颜月在这件事上像是产生了共鸣,竟还聊上了,温漓想解释但又觉得对着一群萍水相逢的人没必要,而且当初和陈清轨分手秦晓也是原因之一,要是没在一起好像很奇怪,思来想去还是保持沉默。
“是不是该上菜了?”陈清轨从烟盒里敲出根烟,神色薄淡如冰。
“对哦,都半个小时了,我们的蟹怎么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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