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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我九重天——丹青手【完结】

时间:2024-11-28 14:47:21  作者:丹青手【完结】
  夭枝闻言竟有些不敢看他。
  心中微沉,宋衷君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闲谈之间便离间了她和宋听檐。
  难怪宋听檐会那样说,想来这样的事应当不少,他抢了他多少交好之人,才会让他这般清楚?
  这太子之位果然不是等闲之人能做的,太子又怎是痴傻之人,又怎会如面上所说,愿意自己的先生和别的皇子交好?
  夭枝只觉愧疚不已,走近他,“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她说不出口,想来也骗不了他。
  她看向他,“是我之过,你我相交已久,你如何我应该最是了解,往后自不会再如此,你放心,我答应你的,绝不会让你一个人。”
  宋听檐垂着眼,闻言慢慢开眼看来,似有所动,“当真?”
  “自然是真。”夭枝眼神坚定,伸出手掌,“我可以发誓,我的规矩,非死不可发誓,今日我可以破了这规矩。”
  宋听檐却伸手将她的手拉下,他的手微凉,显然在外面受了风,话间却是温和,“不必如此,我自然信你。”
  夭枝心中一松,看向他神情,话间轻快,“殿下现下可没有不欢喜了罢?”
  宋听檐闻言笑了起来,微微颔首。
  夭枝想着便将玉佩拿出来,“今日有掌柜来送此物,听说是护身玉佩?”
  宋听檐见这玉佩拿出来,自然也认出来了,他伸手将这玉佩上的绳子系好,往她身上挂,“是,京都家中皆有此礼,会在孩童时期做一枚护身玉佩,挂于身前,祈求安康,若玉佩碎了,便是挡灾,免了冲撞,我见你时常佩戴玉佩,应当也喜欢,便想着替你做一块也好护身。”
  夭枝看着他俯身替她挂玉佩,长睫微垂,面若冠玉。
  她这半大不小的神仙啊,在他面前都是祖宗的祖宗了,竟还让比她小了百余倍的凡人当成个孩子,做了个护身玉佩挂着?
  夭枝站着,颇有些老脸发烫。
  待他挂好了玉佩,她轻咳几声,伸手抚摸玉佩,“殿下这礼物,我甚是喜欢,你好好休息罢,我明日再来看你。”
  宋听檐闻言起身看来,见她确实喜欢,才笑起,“往日唤我簿辞便好,无需再称殿下。”
  夭枝闻言连连点头,唤什么都可以,祖宗也行。
  她低头看着挂在腰间的玉佩,一看就价值连城,竟真是她的了?
  倒是不枉费她替宋听檐诸多奔波,虽说是为了办差,但这出手着实阔绰,这条大腿若是能让她在仙界也抱上一抱,她何需再想着当摆设?
  唉,只可惜他是凡人,倘若是个仙,她必然是要拜在他门下摆烂。
第43章 你常常与我在一起,不怕旁人说什么吗?
  日子转瞬即逝,再次叶落后便至冬日,一年匆匆而过。
  夭枝也算是深刻体会到帝王的变态,比她还变态。
  整日疑心这个,疑心那个;烦心这个,烦心那个;且心思变幻极快,叫人不好捉摸。
  尤其对于宋听檐,即便他幽禁于府中。
  夭枝颇为吃力,皇帝虽答应明面上放过宋听檐,但不代表他不会不让宋听檐犯错,便是一直幽禁在王府,他也能找着事寻出错处来,没有出事已然是宋听檐的本事。
  夭枝时常会去看他,给他整些解闷的小玩意儿,盆栽摆件也弄了不少,免得他闷出病来。
  盆栽是她存了私心弄得华丽些,毕竟有时候来回匆忙,她就住在盆栽里面凑合凑合。
  是以她对盆栽里的土壤极为讲究,每日都要松松土、浇浇水,有时过于忙碌便只能让宋听檐松土。
  这厮娇生惯养金贵得很,也不知能不能弄得服帖些。
  夭枝心中记挂着松土的事,站在御书房里便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站在前面的老臣们和太子转头看来,她才恍若初醒,原是叫到她。
  皇帝连日来为此事已然烦心许久,开口问她,“关于山中匪兵伤民一事,夭先生有何见解?”
  这山中匪兵不知是从何处而来,训练有素,且数量巨大,盘踞几个山头,又因为那处山势易守难攻,已然花费无数,僵持许久,再这样下去,立山为王是迟早的事。
  夭枝当即上前伸手作揖,开口恳切道,“臣确实有一计,此计虽然劳民伤财,但消灭匪兵必然不费吹灰之力。”
  几个老臣听她这般说,眉心皆是一跳,似乎听到这处就已经觉得损阴德了。
  皇帝开口打断她,提醒道,“朕希望他们活着归顺。”
  夭枝停了下来,微微抬头,遗憾道,“陛下,臣只通灭户之计。”
  言下之意,她什么都能办到,除了让人活着。
  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安静了许久,大臣们一脸我就知道此人毫无道德感可言。
  可当真已然没有别的办法,与这山中匪兵交战数次,皆是败了,前头将军是头一回遇到这般行阵狡猾的匪兵,那山野之中的军师显然不是简单人物,颇为棘手,朝廷这样败下去,且有伤国库和兵力,着实是有失颜面。
  否则皇帝也不可能问夭枝,毕竟此人基本上不在作为人的标准上献计。
  其毫无道德的程度,连多听几句都觉得损阴德。
  殿中默然很久,皇帝才开口,“何计,说来朕听听?”
  夭枝当即开口,“那处草木茂盛,山川连绵,可找几个火点,顺着风引火烧山,待大火不灭,整整烧上三个月,他们便是想逃也逃不到哪里。”
  前头一个老臣闻言惊怒,“你把这些山烧了,那处可就成了一片荒地,你让那些靠山吃喝的百姓如何办,这样烧了,你要如何养回这满山翠绿!”
  夭枝坦然自若,熟视无睹,“不是有现成的肥料吗?焦尸无数,来年春日会比大人您头上的头发长得还要茂盛。”
  殿中一片死寂。
  用尸体做肥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还说得这般言辞凿凿,丝毫没有亏心之派,简直是非人哉。
  “丧尽天良哉!”
  “若用此计,陛下名声那还能听吗,史书这笔笔记下都要遗臭万年!”
  老臣们连连摇头,窃窃私语,满面震惊。
  老丞相闻言看向她,显然早已料到必然是歹毒之策,反而很是平静。
  一旁御史花白了胡子,就是因为怕夭枝乱来,他连夜赶来,如今已是连着磋磨了几宿,很是疲惫,骤然听到夭枝此言,瞬间惊起。
  老头虽说不通兵法,但他通道德,“你此言究竟是何居心!”他说着扭头跪下,胡子微颤,“陛下,此毒计万万不可啊!这山中不只有兵匪,还有百姓俘虏,倘若一朝烧山,此后必然是要遭天下诟病!”
  夭枝旁边一个臣子“扑通”一声跪下,急得唾沫横飞,“陛下,渚御史所言甚是,夭大人屡屡出此等绝户之计,其用心何其歹毒阴狠,此人怎能教导太子殿下!”
  夭枝转头不解开口,根本不怕树敌,“大人老糊涂了吗,此计如何歹毒?这烧了山又有肥料,来年军队的草粮便也有了,一举三得啊。”
  “你你你!”一个老臣连连往后退,伸手指着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陛下,微臣实在无脸与这样歹毒之人同朝为官,臣要辞官!”
  “臣要参夭大人,臣现下就写折子!”
  “夭大人所言所行罄竹难书,我朝礼仪之邦岂能有此毒士,臣亦要参之!”
  一时间御书房便闹将起来,题都偏了十万八千里,几个大臣又是害怕夭枝的狠毒,又是害怕皇帝真的用这些毒计。
  皇帝被吵得不可开交,头疼至极,当即摆手先让她退下,“夭爱卿你也累了,先退罢。”
  夭枝前脚出了门,后脚就有大臣又参了她一折,“陛下,这夭大人每每都出这样的毒计,着实是用心极狠,不堪为人啊!”
  说她不堪为人其实都轻巧了,今日把人当成肥料,种山养田之言,比之以往已算良善。
  昔日军中缺粮少衣,她竟献计要将狱中死囚集合在一起,以人皮为衣,将肉晒成肉干,既方便储存,又可以犒劳三军。
  还美其名为震慑犯人,又免了死囚斩首之刑的痛苦,饭菜开销,一举三得。
  这不是托生的活阎王是什么?
  此计一出,年近半百的老臣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好在陛下圣明,没用这损阴德的招。
  “陛下,这屡屡只施毒计,证明此人不堪用之啊!”
  一直沉默的宋衷君忽然开口,“可先生确实料事如神。”
  大臣们闻言瞬间安静下来。
  确实,除了一到关键时刻,便献些不堪采用的毒计,很多事情她都料事如神,就是时不时会毫无道德地给他们重重一击,时常就是出些阴毒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计策,让朝臣们夸她也不是,骂她也不敢。
  皇帝自也知道,但还是惜才的,毕竟这样的若是真到了个不是人的手里,献计的和用计的一拍即合,那皇帝的头会比现在痛上十倍。
  夭枝乐得轻松,本这事也轮不到她操心。
  她出了宫披上斗篷,在街上一路逛去采买,准备去王府看看宋听檐,顺便换换盆栽里的土。
  已然入冬,天上飘着雪花,街上人也不多,青石板上都积着一层薄薄的雪,寒风拂雪,隐有几分初春的味道。
  夭枝闲逛着买了不少东西让店家派伙计送去,才撑着伞慢悠悠去王府。
  到了王府门口,便见宋听檐披着靛青流云银丝镶边斗篷,手里抱着暖炉,站在府门屋檐下看着街上落雪。
  不过区区一载光阴,他仿佛眨眼间有了不同,沉稳间越显眉目殊色。
  皇帝才解了他的禁足,撤走了人,却意味着后头更危险,因为整整一年,皇帝都没有找到宝藏,意味着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只不知皇帝又会设哪一处陷阱?
  夭枝以为他在看雪,可等到走近才发现他只是看着远处挑着馄饨摊子的祖孙三人,幼童跟在其后玩雪,祖孙三代,爷爷慈爱,父亲疼爱,那幼儿不过几岁光景,正是一派天真浪漫。
  在这雪地里,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竟也不觉得寒冷。
  夭枝走近,宋听檐看见她,才步下台阶往她这边走来,“冷吗?”
  “我不怕冷,只是你,这般冷怎么出来了?”夭枝抬手将伞递到他头上,他比她高出许多,只能伸着手。
  他递来暖炉,显然是特意出来等她,“你买的东西已经送到了。”
  夭枝抱过暖炉,暖意透过暖炉传来,手指慢慢有了知觉。
  夭枝在雪地里走了这般久,确实有些僵硬,这个暖炉来得很及时。
  宋听檐拿过手中的油纸伞,往一旁收伞,油纸伞上的薄雪垂落而下。
  日子长久,连她都不自觉地习以为常宋听檐替她做这些,仿佛在这凡间活了许久,做神仙倒像是上辈子的事,“我们进去罢。”
  宋听檐进门前还看了眼外头那祖孙三人,吩咐了门口侍卫,“拿些银子给他们。”
  侍卫自然不敢不从,连忙拿了袋银子送去。
  天寒地冻,他们祖孙三人只穿着斗笠,斗笠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看着便冷,那孙儿穿得虽厚实,只是也不过粗布麻衣,厚得连手肘都打不了弯,瞧着是缺银钱。
  却不想侍卫去了那处,不过和那祖孙三人说了几句话,便又提着钱袋回转过来,“殿下,他们说衣食住行堪够用,这钱是万万不能拿的,多谢殿下好意,望殿下过个好年,年年平安顺遂。”门卫说着,那扎着两个发髻的小童往他们这处跑来。
  他怯生生跑近,雪地上一连串的小脚印,显然是长辈让他来的,他到了面前,还转头看了眼身后。
  那老人冲小童点头,他才抬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宋听檐,伸出小手,冻得发青的手里攥着油包纸,里头是有些碎的糖酥,“哥哥姐姐,你们……吃。”
  这东西宋听檐应当是不会吃的,他在吃食上极为挑剔,先前禁足的那头几日,他便是不吃不喝,才病得那般重,颇为难养。
  小童脸颊冻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却是极为可爱。
  宋听檐俯身看向他,竟伸手拿了油包纸里头的糖酥,放进嘴里,“很甜。”
  他笑着开口,摘下随身带着的玉佩,在小童面前蹲下,“这是哥哥给你的回礼,若是你们有什么难处,拿着玉佩来这里寻哥哥。”
  小童自然不知晓这玉佩的贵重,乖乖看着他将玉佩塞进自己的衣裳里,奶声奶气回道,“谢谢哥哥。”
  小童又看向她,她便也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确实甜,想来是孩童最珍爱的,她慢悠悠逗趣道,“小玩意儿倒是乖。”如同逗猫儿一般。
  宋听檐看了她一眼。
  小童有些害羞,又捏着手里的糖酥跑回去。
  父亲上前迎过孩子,和老人一同冲着他们这处作揖才挑起馄饨担子慢慢离开,许是乡间人,这礼的姿势不太规正,但面上都是和善的笑,也不减清廉做派。
  宋听檐看了许久才开口,“进去罢。”
  夭枝见他这般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她好似从头到尾都忽略了一件事。
  虽说凡间皆按命簿走,与她来说只是差事,可宋听檐是真真实实从皇宫里出生,吃尽了百般苦。
  他为祖母硬闯皇宫,落的幽禁罪名,祖母却没有替他说一次话;他为父皇思索良多,却不想他这亲生父亲只是利用,或许还会要他的性命。
  他若对所有皇子皆是如此,便也没这般难受,可偏偏皇帝颇为看重太子,总归是伤人。
  宋听檐没有母族,也没有能替他考虑周全的长辈,茕茕孑立小半生也不过一个苦字。
  他是不是也会羡慕旁人有那般可靠慈爱的长辈。
  夭枝莫名有些沉重,她与宋听檐一道进府,他的心声却一直平静,这一年多的幽禁,她已经越来越少听见他心绪变化,或许是已经没有太多感受。
  进了中庭,雪飘飘扬扬而下,越发大起来。
  宋听檐步出廊下,在她面前步下台阶撑开油纸伞,转身替她撑伞遮雪。
  夭枝心中想着方才,心思便没放在台阶上的薄薄积雪,脚落上去的下一刻便失去重心,猛地一滑,整个人往前摔去。
  “小心。”宋听檐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没叫她摔着,而是直接跪在了他腿边,头撞上了他的腿,脑门生疼,这腿真硬。
  她不由抬头看去,他当真是高,长身玉立,确如玉树临风前,如今居高临下看来,颇有风流之姿。
  宋听檐见她这般蹲下身来,长袍垂落在地,“可还好?”
  夭枝见他忽然靠近,忽而感觉到了炫目,他容色太盛,如今长开越发惑人,即便言行温润如玉,也掩盖不了惊艳之感,“没事。”
  夭枝下意识别开视线,下一刻额间感觉到一点温润触感,她抬眼便见他抬手轻轻抹去她额间一片雪花。
  薄雪触碰指尖的温度,轻易化去,那温润的触感便越发明显。
  指尖一触即离,夭枝却下意识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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