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仗的缘故,李晟轩最近也变得无比繁忙。
这两日天天下朝后似乎都要去孙大人府中讨论要事,此外还听他说好像最近要举办一个什么盛大的宫宴。
彼时皇室姊妹都得去。
这件事跟竹意没太大关系,她并不是很在意。
李晟轩在忙着,李颢懿又去边防了,她这几日便正好趁此机会查一查苏太傅的案子。
只是还没等她查出个名堂,今日儒王府中竟然来了两位贵客。
“两位公主今日怎么亲自到儒王府中来了?”
竹意听下人来报说昌平和盛安突然来的时候,她才刚好起床梳洗了,根本没悉心打扮,本来打算就着个玄裙出门办事的。
听闻这二人来了,她着急忙慌地换下玄裙,随便接过来知念找的白色衣裳,简单描了下妆容便出来迎接了。
动作慌乱中还带着一丝好笑。
“叨扰王妃姐姐。”
她还未走拢,昌平便带着刚下轿子的盛安在儒王府大门口同竹意行礼。
昌平公主今日上着绀宇深蓝满印梅花短襦,下着月白抹胸刺绣长裙。
外袍是碧落浅蓝绒毛领,月白色披帛。
配群青蓝宝石朱钗,三帘对称垂耳步摇。
华贵又神秘。
竹意见了颇觉心情愉悦,果然美女让人看着就是舒服。
“叨扰王妃姐姐~”
见姐姐行礼,盛安也乖巧地小声跟着复读一遍。
她今日穿了姜黄上襦和半见淡黄下裙,外披一件浅棕夹棉斗篷。
头上佩戴了些珍珠配饰,系着松花黄的窄样丝带。
娇俏惹人爱。
“哪里哪里,不叨扰,巴不得你们过来玩呢。外边冷,赶快随我进屋来说话!”
虽不知她们二人为何事而来,但竹意还是第一时间拿出了主人姐姐的样子,招呼两位公主妹妹进府。
竹意心中猜测的是可能是她们俩太闲了,遂又来她这找乐子吃瓜的。
只是她其实还是小瞧了两位公主作为公主的觉悟。
她们二人身后各跟了两名婢女,不仅如此,昌平身后还格外跟着一身玄衣铁面的景言。
其余的侍卫的宫女有的在门口守着轿子等候,有的被知念招呼入府歇息。
景言好久没见着师父了,在得知今日要随公主去儒王府找儒王妃时,他早就自己暗暗兴奋多时。
虽然交谈期间,竹意只跟他交换过一个不要紧的眼神,但景言感觉自己今日心情能好一整日。
儒王府大堂。
招呼两位公主坐下后,府中的下人连忙上了花茶和点心。
二月底了,还未升温明显,但下人仍是在大堂后墙燃起了暖烘烘的炉子。
“就数三哥最有心了,他每次备的点心就是好吃。”
昌平落座后,见下人拿出瓜果点心招待,便自然地捻起一块,浅咬一小口,在嘴中慢慢抿化。
盛安看了看糕点盘中的各样糕点,悄悄咽了口水,却还是有些不太敢主动拿。
因为平日里她母妃老说她没规矩。
见状,昌平又拿起一块交于她手中,她才敢小心翼翼地品尝起来。
“哈哈,公主爱吃,下回也送些去宫中。”
“王妃姐姐太客气了,日后我们唤你嫂嫂,三嫂唤我纯熙便好,今纾妹妹也不介意的,是罢?”
她看向盛安。
吃糕点的盛安连忙点点头。
竹意面上笑着答应,心中却觉有不对劲。
怎么忽然开始跟她套近乎了?
这种情况多半是――有事相求。
她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思忖了下,道:
“今日天气寒冷,二位特地出宫来儒王府,是有何要事吗?若是找晟轩的话恐怕还得等上好一会,他最近有些繁忙,回府回得晚。”
昌平搁下手中糕点,跟盛安对视了一眼,再重新将目光转移回竹意这边,道:
“不瞒嫂嫂说,我们确有要事。”她神色严肃,“只不过并非是找三哥来的,而是找三嫂你。”
看昌平的神色,竹意也皱起眉头,心想不会是什么棘手的事罢?
只见昌平公主端正了下仪态,叹口气缓缓道:
“父皇说在三月初九要设宴邀请殷国的皇子和使臣,还特地嘱咐此次歌舞要我和今纾来表演,我俩寻常私下里玩耍作乐的都是些小曲目,上不得这种严肃重要的台面。”
闻言,竹意心中“咯噔”一下,她对“表演”这个词比较敏感。
她下意识的想法是:不会是要让她上场给殷国的皇子和使臣表演罢?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疑惑开口继续问道。
昌平见竹意的神色有些抗拒和防备,她连忙解释道:
“嫂嫂不要误会,此次是父皇点名定要我们姐妹俩去表演的,嫂嫂先前在长安城的盛名又无人不知晓,我们姐妹俩商量后决定来找你,是希望你能教我们。”
竹意浅浅舒口气,不是叫她去弹去跳就成。
因为这种事情怎么说,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看纯熙和今纾,此表演非彼表演。
既然指定要她们两人,那这其中就掺杂有政治色彩了。
想了最近苍州边防又在打仗的事,很难不猜出这场宴会的目的。
“这好说,你们想学什么曲子?”
“嫂嫂,教其他而言,我最擅长古琴,今纾擅长舞蹈。我们俩想学京城中名气最大,最惊艳最难的那支曲子。”
“啊?”竹意嘴抿成一条线,算算日子现下已经二月底,三月初的宴会……
“就剩十来天的时间了,你们确定吗?”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你们二人猜没猜到此次宴会的主要目的。
“嫂嫂,我们可以的。”昌平沉声道,惆怅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盛安,“就算不可以,我们也得学会。”
竹意似乎从昌平看盛安的眼神中懂了点什么了。
她看着细嚼慢咽,却一直不停歇吃糕点的盛安公主,道:
“小今纾好像很爱吃这个重门巷的糕点。”
盛安以为是自己吃的太多了,不好意思,连忙停手不拿了。
“哈,是啊。”昌平微扬下巴笑了笑,“说来奇怪呢,大哥三哥小妹都爱吃甜食,只有我跟二哥口味与他们不同点。”
竹意弯弯眼睛,招来身旁的知念:
“王府的糕点多,我还做了一些买不到的有趣糕点,但放在冰窖中保存着,若是想及时尝到美味,得即拿即食,今纾若是喜欢,不若跟着知念去我们冰窖中挑几样喜欢的?”
今纾心中想得不得了,但却不敢贸然答应。
她看了看姐姐。
纯熙自然是同意的。
她这才谢过竹意,跟着知念一同前往王府的小型冰窖。
这会将盛安支走了,她才好问昌平:
“此次宫宴,陛下是什么意思?”
昌平眼睑下垂,神色不明:“嫂嫂如此聪慧自是知晓了。”
“嗯?”
“父皇和母后的意思是想让妹妹去和亲,嫁给殷国此次过来的皇子。没想到今纾一辈子喜欢跳舞,总算能有正大理由表演时,竟然会是有这样的隐情。”
“啊?那他们与今纾商量了吗?”
“并未,今纾舞蹈功底扎实,而殷国那位将来的皇子又格外喜欢会跳舞的美人,此次安排,明眼人都知道。”
“可怜的小今纾,她知道此事吗?”
“虽然当下都没人将这件事的实际目的告诉她,但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猜出来。”
“你呢,你怎么想的?”竹意看她面上神色一直有些怪怪的。
好似在隐忍一种难过,刻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我作何感想,公主就是公主,寻常享受着荣华富贵,如今国家有难,自然是该站出来贡献一份力量。和亲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只是……只是我没想到,父皇的最终决断是让今纾去和亲而不是我,按理说我是姐姐,这件事应当由我这个姐姐来的。”
她说出此句话后,竹意和她身后的暗卫景言,都感到十分的意外和不可思议。
尤其是景言。
第95章 同路上学
◎景言:哼,虚伪怪◎
面具下的景言,神色怪异地瞥了昌平一眼。
心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李纯熙,竟会做这些表面功夫。
他知道的很。
呵,话说的比谁都好听,别人不知道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吗?
敢不敢教师父知道你寻常私底下是怎么个骄纵疯癫样?
真是看腻了你这幅虚伪面孔!
只是景言的小举动逃不过敏感的竹意,她蹙眉偷偷给景言使了个“警告”的眼神,他立马安分了。
又成了面无表情“忠心耿耿”的好暗卫。
竹意对昌平目前来说没有偏见,她每次见着她都还挺友好的。
遂她说什么,她都当是她自己的真实想法,也并未过多揣测其他。
“既然陛下做了这样的决定,应是有他的考虑。”竹意想找点话来安慰一下她,“没关系,说不定那位殷国皇子是位俊朗温柔的好郎君。”
可昌平一听这话,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怎么?”竹意问道。
“嫂嫂不知,这殷国此次前来的皇子是皇室老幺,因曾经遭过一场大火,相貌奇丑无比,身材佝偻,性子乖戾阴晴不定。”
竹意:“……”
这下她没话说了。
此时,端着冰饮甜点刚走到门口的盛安脚步顿住。
竹意其实听到她已经靠近的脚步声,她瞥到门口一抹淡黄衣角,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盛安只顿了一下,但并未过多犹豫,捧着甜点坐回昌平的身边。
她小声道:“丫鬟还拿了些来,冬天吃冰饮真刺激,姐姐也尝尝。”
声音虽小,但竹意和昌平都听清楚了。
昌平先谢过竹意的招待,方才从知念的托盘中端起一碗来品尝。
……
经过上回两位公主的拜访,三人商量后,敲定还是学最难最惊艳的那支曲子――《九鸳长鸣》。
这支舞全长安目前只有两个人会,一个是教竹意这支舞的人,一个是竹意。
教她的师父如今已经在醉香楼安享晚年了,依照她的年纪无法再登台表演这支舞,只能给下恒心学这支舞的年轻人一些点拨。
可惜多年里,也就学出来个竹意而已。
她寻思着,若是每日让两位公主大张旗鼓地坐着轿子来他们王府,总还是觉得有些太高调了。
遂她还是同她们俩商量,最终决定在皇宫内的纯熙公主阁。
每日李晟轩上朝的时候她就跟着他一道起,然后两人同路去皇宫中。
今日卯时,天未明。
“阿意,阿意。”
朦胧中,耳畔似乎有个温柔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
她皱了皱眉,心想,她最近不是没接任务在放假吗?
感觉还没休息一会怎么又要起了?
“宝贝,醒醒。”
李晟轩轻轻落了一枚吻在她紧皱的眉间,
“你昨夜不是说今日同我一道去宫中,让我叫你起床嘛?”
他讲话斯斯文文的,但模糊中,竹意还是醒了。
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愣神一会,然后……困到翻白眼……
“哈哈。”
他一笑,她倒是一下清醒了。
“你笑什么?”刚起床,她带着沙哑的晨腔问。
“我的阿意太可爱了。”
竹意瞥了他一眼,呆滞道:“昂。”
随后又瞥了他一眼。
……??
看着他穿戴周整,她惊讶地坐起来,头发乱成鸡窝:“你何时这么快又收拾好了?”
“不着急,阿意慢慢梳洗,我等你。”
嘶。
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她不禁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卯时了,宝贝。”
“还早啊。”
“去皇宫得有一段路。好了,穿衣罢,我来给你穿。”
“不要不要,你回避一下,帮我叫知念和锦茉进来。”
李晟轩复杂地看她一眼,然后带上门出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竹意才打扮周整了。
今日升温了些,她着了上次去参见二皇子婚宴时的那套。
鹅黄色上襦,杨妃粉长裙,配金色流苏朱钗。
只不过今日发间配的是红色腊梅玉制小花。
李晟轩已经王府门口的马车旁等她。
天空将亮未亮,是像海水一样深的蓝色。
空中挂有未歇班的弯月,以及隐约几点明星。
他立在马车边,暄风轻扬他的碎发和衣角,嘴边噙有一丝浅笑,俊朗儒雅。
他身后原本是一片凛冽深蓝的冬末,因为他的温柔,让这冬末都演化成初春和黎明。
在等她。
等他的宝贝阿意。
这个场景竹意一不小心,便记了好多好多年。
因为她觉得他们俩这样天不亮一同去皇宫,寒风凛冽中,有一种高三和同学一路去上早自习的感觉。
上了马车后,他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个暖呼呼冒烟儿的纸包。
因还近日未升温明显,马车正中――方形矮几下的铁盆里还燃着无烟碳。
三方座位处包着毛绒毯,靠背处有一些简易的方形靠枕。
这是竹意先前画的设计图纸,令府中的婢女们做出来的。
因为李晟轩的马车太朴素简易了,先前她坐着屁鼓疼,想着他每日都坐这样硬邦邦的马车,摇晃几个时辰东奔西走,怪硌得慌。
遂她就勉强抽了那么点空闲时间体贴地给他装潢了下。
他将纸包细心地打开来,顿时出现几块冒着热气的白花软甜糕。
“呼――”他吹了一下,拈起一块递到竹意嘴边,“尝尝看,重门巷的早糕,可香了。”
竹意不客气地“嗷呜”一大口,他手中瞬间只剩一圈手指捏住的小月牙儿状。
“嚯,嘶嘶。”热乎乎烫地她不停在口中翻滚。
“你看你,我又不跟你抢。”
“你啥时候去买的啊?重门巷那么远,买来还热乎着。”
她含糊不清地问道。
重门巷快出城了,坐马车得两个时辰左右,来去一趟早该凉了。
“嘻,你猜。”他神秘兮兮。
害呀,无趣。
竹意就知道他要卖关子不告诉她。
“我才不想知道呢。”她脑袋一扭,端起桌上的羹汤喝了两口,防止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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