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山极快地看了眼槐翎,她确实有能够让男人神魂颠倒的本事,但苍恃作为皇帝的爪牙,是绝对不能被这种事影响的,更何况现在的槐翎是皇帝的人了。
等到二人走过后,侍女们才继续往前行走,苍恃听着轮椅的声音,心不在焉地继续跟着杜山。
*
政-府想要压下殷肆这件事的行动起到了反效果。
越是删除,群众越想要传播,虽然已有数十万个账号被封禁,针对殷肆的讨论度却不降反增,他的粉丝甚至自发形成了为他辩护的组织,狂热得让人好奇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如此爱殷肆。
有些胆子大的还会在所在区内的政-府-部-门进行抗议,要求他们尽快释放殷肆,官员们生怕和这件事扯上什么关系,都纷纷转而在家办公,是连家门都不敢出了。
B区算是相对平和的区域,居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的生意和事业也离不开政-府的扶持,他们就算有再多不满也不会公开反对,不过□□的封禁手段的确影响到他们的公司集团,B区的部门也收到相关的抱怨。
苍恃这段时间也多了很多人来问他关于殷肆的事情,他全都没有理会,尤其是温蓓,甚至气得就要找他本人质问。
他也只好躲在办公室里,专心致志投入找内鬼这件事,不过杜山说过,这个任务是皇帝指派给他一个人的,苍恃最好不要插手。
被从办公室撵走的苍恃只好过上了休假的日子。
他在回家的路上想起来那空空如也的冰箱,于是改道往最近的商场开去,A区的商场几乎都是空的,因为不愿有别的区的人进入,更没有什么店员存在,全部都经由机器完成,要说想要看到点人的话还得去B区。
他快速地购置了些食品,在结账的时候遇到了同来购物的祝译。
她恢复了平日的模样,脸色苍白,整个人没什么精气神,不过在看到苍恃的时,她露出了笑容,自然地邀请苍恃一起喝下午茶。
苍恃记得A区的官员都是在加班工作的,怎么祝译还能这么悠闲出来购物。
祝译点了一杯咖啡,在加了大量的砂糖后她有规律地搅动咖啡,并未急着喝下去。
咖啡厅里也没什么人,苍恃只要了一杯水,许是他脸上的疑问过于明显,祝译苦笑着开始解释。
“我的职位加班也没什么用。”她说得够直接,于是苍恃马上就反应过来,祝译似乎是被边缘化了,对于祝译这样自尊心强的人来说,她应该很痛苦。
“我都工作三年了,还是这副样子。”祝译喝了一口咖啡,脸上的疲惫有所减轻,“不管我做了什么事情,上级就把我看成一个透明人,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那么无能。”
“不是的。”苍恃摇头,不过他没懂祝译那边是怎么个运作,只能说出干巴巴的话来安慰她来。
“不说我的事了,也没什么意思。”祝译放下杯子,她撑着脸饶有兴致地在苍恃脸上看来看去,“你和温蓓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他回答得过于干脆,祝译叹了口气,看样子也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了。
“现在这个局势动荡得很,皇帝虽重用你,但没有根的你在A区不能完全信任。”
苍恃沉默了,他当然知道祝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做不到辜负他人感情的事情。
“你也是上校了,以后要面对的挑战只会比这个更大。”祝译又劝道。
原本正在播放电视剧的电视突然发出了警告,插播了一条突发新闻,二人的注意力瞬间被电视夺去。
“此时,C区和D区正在暴动,大量民众包围了政-府大楼,他们高举释放殷肆的牌子,因为人数太多,通往大楼的主干道都被堵塞,预估这场暴动将会持续至夜晚,目前交警正在尽力疏散堵塞的车辆,确保交通顺畅。”
与此同时,苍恃的联络设备突然响了起来,这个提示音和平日的完全不一样,苍恃马上明白过来这是皇帝发来的直接联络。
祝译瞬间便意识到这个声音的特殊性,她在苍恃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抓住了苍恃的手腕,她力气很大,连指节都发白了。
她额间流下一滴冷汗,说出来的话似是从牙齿间挤出来的。
“所以,接下来你要一一去镇压他们,从E区开始,把战争与悲伤带到这个国家每一个角落吗?”
第49章
我不得不去。
苍恃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他抿紧嘴唇,用力掰开祝译的手,祝译愣在了原地,因为悲伤,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
“这场火迟早会烧到我们身上的。”她吼了出来,其他人都惊讶地看向她,但祝译置若罔闻,电视上的新闻还在播放C区和D区的实况,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快要占据整个画面。
苍恃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宫殿,槐迩已在大殿等待许久。
槐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好,在看到苍恃时,他缓缓从大殿的高处走下来,直到来到苍恃的跟前。
他虽身穿定制的长袍,看上去却像是被这身长袍所压着,整个人显得既疲惫又苍老。
苍恃很少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见到槐迩,他垂下眼眸未敢直视,等待槐迩发出指令。
“这个国家需要肃清。”槐迩说。
E区是不一样的,它不重要,是回收社会渣滓的垃圾桶,所以可以随意践踏,里面的人也不重要,反正他们的存在只会危害社会。
因为有了E区,大家都知道必须要努力工作生活,不然他们会掉到E区这个深渊,再也爬不出来。现在E区消失了,大家都在担心谁会成为下一个E区,自己也是不是会和E区一样被放弃?
但是别的区里面有着无数无辜的人,他们承担了社会运作的职能,一旦CD区停摆,这个国家将会停止发展的脚步。
只有B区和A区的社会一无是处,这是连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殷肆不只是一个歌手,他是不是真的为反抗军的一员并不重要,现在的他是一个导火索,让反抗军的存在被放在桌面上,他将利用他的影响力把这火焰烧到每一个角落。
“不可以。”苍恃摇头。
祝译说得对,这个国家不能承受再多的伤亡了。
槐迩瞬间变了脸色,他狠狠瞪着苍恃,眼里满是杀意。
“你的意思是要违抗我的命令?”
“陛下,就算镇压民众,也不会取得您想要的结果。”苍恃郑重地说道,他抬起头来,第一次直视了眼前的槐迩,原来高高在上的皇帝在这个时候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把鞭子拿来。”槐迩向旁边的侍女说道,侍女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应下,然后从王座的旁边拿出一根深棕色的鞭子。
她用双手把鞭子呈给槐迩,槐迩接过鞭子,鞭子有一米多长,尖端极细,锋利得像是刀刃。
“其他人都退下。”槐迩的话语就像是天神的愤怒,大殿里的卫兵和侍女都在下一刻全部离开,大殿的大门也被从外侧关上,所有人都清楚听见了上锁的声音。
“我是那么的信任你,把你留在身边,而你却是这样报答我的,苍恃啊苍恃,你以为你已经强大得可以违抗我了吗?”槐迩拿着鞭子绕到苍恃的身后,他解开袖口,露出精壮的手臂。
苍恃只站在原地,并未回话。
他这副模样却能极大地激怒槐迩,槐迩高高抬起鞭子,朝着苍恃的背后挥去,伴随鞭子击破空气的声音,就锋利的鞭子在落到背部的那一瞬间便破开了衣物和皮肤,在他的背后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苍恃一声不吭,双手握拳,但背后传来的痛楚让他有了一刹那间的恍惚。
“你以为你这样做,槐翎会对你改观吗?你看她的眼神从来都不清白,我看得比谁都要清楚,你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吗?那场宴会不仅是对她的羞辱,还是对你的羞辱,看啊,这就是你亲手犯下的罪行,把喜欢的女人送到我的身边,你甚至没有带她离开的勇气!”
第二鞭落下,比起伤口更疼的是槐迩的话语,他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正是因为都是正确的,才让苍恃感觉到痛彻心扉。
“但是她从未正视过你一眼,不然你怎么会被她放弃?你就像是一个被玩腻了的玩具,现在铆足了劲想要获得她的关注。你爱她,爱她的美丽,爱她的强大,爱她的出色,爱她的特立独行;又恨她,恨她的冷漠,恨她的无情,恨她的高贵,恨她的目中无人!苍恃啊,现在的你看上去实在太过可怜,连我这样的人都想为你流泪!”
等待他的是第三鞭,槐迩喘着粗气,每一鞭他都用尽了全力,苍恃脸色苍白,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溢出任何惨叫与求饶声。
“当初被家人推上开往E区的单向列车时,他们早就知道你的这份善意迟早会害死其他人,这是何等理智又正确的决策!你一无所有,你无依无靠,只有我知道你的价值,而善待你的我却得不到你的爱戴和一丝尊重,你难道还没有发现,你的手上都是为我而沾上的鲜血吗?无论是其他国家的血,还是这个国家的血,你都洗不掉了,你的身子早就埋在泥沼里面,任谁都没办法拯救你。”
槐迩疲惫地扔下沾满血迹的鞭子,他气得脸部通红,后退了几步靠着墙壁,趁着这个机会调整了自己的呼吸,才渐渐恢复平静。
苍恃咬紧牙关,痛楚使得他几乎要晕过去,但意志力使得他强行撑了下来,他半跪着,并未有半分屈服。
现在他的后背已是鲜血淋漓,血液流了下来落在地板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晕出了一片由血液制成的画。
“给我滚出去。”槐迩指向大门,他声音不大,却依旧有力。
苍恃重新站起来,他摇摇晃晃地往外面走去,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带着血的脚印,这段路走得煎熬又漫长,外面的阳光实在是过于刺眼,他只能低头行走,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失重让他连走直线都变得无比困难。
卫兵和侍女都看到了他这副模样,但没有人敢上前帮助他,皇帝是动怒了才会亲自实施鞭刑,而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勇气忤逆皇帝的意志。
他的每一步都足够艰难,汗水流到伤口,让他觉得疼痛又痒,只要稍稍牵扯到伤口又会疼得让他呼吸困难,苍恃就这么一直向那个目的地走去。
那个被茶树包围的,时常能闻到花草香味的庭院,在那里有他想见的人。
一串血色的脚印从大殿一直延伸到庭院,正午的阳光正猛烈,卫兵和侍女都避之不及,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苍恃要往庭院里去,在那里除了那个女人之外什么都没有。
原本还在欢笑的侍女们在看到鲜血淋漓的苍恃后纷纷怔住,她们不明所以地盯着苍恃,而他只是挥挥手让侍女们都离开。
“没有杜少将的命令,我们不能离开她的身边。”其中一个侍女毕恭毕敬地说道。
而苍恃只是不厌其烦地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要求,此刻的他眼里只有那个坐在庭院中心的身影,但这些烦人的侍女们依旧不愿走开,她们变得警戒,没有了刚才的欢声笑语。
“让他过去。”杜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另一面的庭院,他双手背在身后,侍女在看到他时纷纷解除了警戒,没过多久侍女们都退到了远处,庭院里只剩下三人。
“你应该接下任务的,是这个女人让你的判断失误了吗?”杜山来到苍恃的身边,他不是没看到苍恃背上的伤口,但杜山打从心底认为这次是苍恃的错,既然是他的错,这样的伤就应该受着。
苍恃没有回答,杜山叹了口气,看到他这副模样,任谁都不会觉得好受。
于是杜山从腰后拿了一把手枪出来,他把枪口对准槐翎,又极快地取下了保险,右手食指微微用力。
“只要把她杀了就能解决问题了。”杜山看向苍恃,只见原本还是虚弱的他瞬间暴起,他手里藏着一把匕首,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出骇人的冷光,苍恃目露凶光,眼里是从未展现过的杀意。
“你敢。”他龇牙咧嘴,双目猩红,就像是一只护主的野兽。
二人对峙了片刻,最先败下阵的是杜山,他轻笑一声,把武器收回。
“陛下也不让我这么做,但他从不来见这个女人,你们都挺奇怪的。”
尽管杜山率先收回武器,苍恃也并未收起自己的獠牙,他维持着进攻的姿势,把槐翎护在身后,生怕杜山反悔。
“半个小时,在那之后你必须离开。”杜山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虽然不知道苍恃到底想做什么,但既然苍恃拼了命也要来见,他也没有无情到非要阻碍苍恃的程度。
苍恃点头,算是同意了这场交易。
杜山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向那群在远方看热闹的侍女走去,侍女们只能看到个大概,听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看到杜山走过来后她们也就不再八卦了。
得到了珍贵的独处时间后,苍恃无力地坐了下来,手里的匕首也随之掉在草坪上,他失血太多,此时只能感觉到无尽的眩晕,身上的汗液无法停止分泌,直让他浑身发冷。
一旁坐着的槐翎还是安静地倚靠着椅背,她说不了话,也动不了,只有还在活动的眼球代表她还活着。
苍恃小心地来到她身边,谨慎地触碰她的肌肤,见槐翎没有反应,他才大着胆子让自己再靠近些。
而后,他把头靠在槐翎的腿上,又拿过槐翎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她的手是温暖的,能够感觉到体温,就像是过去她曾多次摸过自己的头。
他贪婪地汲取这片刻的平和,舒服地闭上了眼睛,耳边是夏虫的鸣叫,鸟儿扇动翅膀,还有槐翎的心跳声,强壮又有力,就像是永不会熄灭的太阳。
就算只有半个小时也足够了,他所乞求的也就这些。
放在苍恃头上的指尖微微颤动,虽然只有一点,但也心满意足。
第50章
槐翎感觉自己做了一场不会醒来的梦,她的身体是那么的温暖,像是在温水里浸泡着,这份久违的温暖让她流连忘返,不愿离开。
她耳边充斥着水流的声音,悦耳动听,时不时还能闻到清新的味道,她能认出来是青草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的大自然的味道。
这场梦过于美好,以至于让她忘记了自己为何会陷入梦境之中,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为何在此,也忘记了时间的流动。
“宝贝,过来帮妈妈搭把手。”妈妈如此说道。
她穿了便于行动的牛仔裤,脚边放着几棵茶树苗,手里还拿着一把铲子,旁边是一个刚刚挖开的洞。
槐翎走过去,在妈妈的指示下把茶树苗放进洞里,妈妈把泥土补回去,又浇上水,二人就这么合作把茶树都种了下去。
下午的太阳不算毒辣,微风吹来带走了发间的汗珠。
“你们都在这里啊。”爸爸带着爽朗的笑容走来,他出了一身汗,但还是大大咧咧地把槐翎高高举起,又把槐翎的头按在怀里,槐翎想要拒绝却挣脱不开这样热情的拥抱,她气得满脸通红,爸爸却乐此不疲。
“战争马上要结束了,以后我们在这里的营地就会改造成宫殿,这都是多亏你堂叔的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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