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叫能照顾自己?”许柏安折下腰,认真盯住她:“所以,真的不打算结婚?”
温杭不解,觉得他今天的问题格外多,眼瞳里探究的意味很浓,像台价值不菲的测谎仪,而她就是那个测试对象,当答案失真时,就会对她发出可怕电击。
她思绪拉直,敷衍说:“现在不打算,工作太忙了。”
他们之间像一团杂乱交缠的线,理清了一部分,却仍有一部分是乱的;温杭明显安于现状,不再拒绝他,但也不准备迈出下一步。
许柏安扯了下嘴角:“行。”
反应有点奇怪,温杭跟他对了下视线。
许柏安一本正经:“麻烦你打算结婚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干什么?”温杭眼尾微翘,故意逗他:“你要给我当鱼塘里的鱼吗?”
神情得意,许柏安伸手捏她脸颊,散漫道:“你鱼塘里最好是只有我这一条鱼。”
温杭拍开他的手,摇头嚣张说,一条不够宠,要给他多找两个弟弟。
吃完饭,她看了会资料,不到十一点电脑被合上,许柏安不给她工作,催促她去睡觉。
凌晨时分,温杭被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给吵醒,浓郁水汽灌入鼻腔,她睁开眼,想到她阳台的盆栽,着急要下床。
发现自己被紧拥着,温冽的气息萦绕鼻端,才反应过来许柏安也在她床上。
卧室没开灯,一片漆黑里,她困在许柏安两臂间,手脚在他怀里不安分的乱动,不小心碰到什么硬邦邦的位置,又吓得烫回了手。
听见他一声咽嗓,温杭手腕被精确捆住,他抬高,又压到她枕头上,大半个身体覆了过来,声线浑哑警告:“你乱动什么?不想睡了是不是?”
“没有乱动,”被压头发不适,她解释:“你挡着,还压着我头发,我没法下去。”
许柏安手没有松动的意思:“下去干嘛。”
温杭着急说:“外面下雨了,我的花还在外面,会淋到的!”
许柏安松开手,冷声:“平时自己都照顾不来,却记得照顾你的花?”
说完自己下床了,温杭开了床头灯,看见许柏安开了门直奔阳台,去救她风雨中飘摇的小花。
她唇角勾了勾,自己心安理得地翻回去睡觉。
-
许柏安在昆明待了四天,大多时间都窝在她家里忙工作,坐到他这个位置,很多事情都可以线上处理,白天和晚上他会去接送温杭上下班,明目张胆的,无所谓公司里其他同事的目光。
温杭下午开完会,架构方案已经整理出来,马上到下一个开发阶段,最近不容易,方案改了又改,于是请大家到晚上出去吃饭。
吃喝玩乐何思慧最在行,几个人聊晚上去哪吃好宰温杭一顿。
温杭本来还听着,中途接了个许柏安的电话走开。
对面照例问了句:“晚上要吃什么?”
过于生活化的问询,温杭到现在都不太习惯,解释说:“我晚上公司要聚餐,不回去吃了。”
“嗯,所以?” 许柏安明知故问。
温杭无情说:“你自己吃。”
许柏安:“不能带家属?”
温杭噎了下:“你算哪门子家属啊,你可是大老板。”
刚说完,何思慧喊她,声音不小,“吃完饭,要不要去足浴按摩放松一下,我听说这家店里的小哥哥特别帅,服务也好。”
她说得双眼放光,笑得色眯眯的。
徐恬恬在旁边也跟着笑:“你也不怕张浩生气。”
何思慧颔高下巴:“看个帅哥而已,就许他们男的去洗脚城看美女,不许我们去看帅哥,公平一点好不好。”
温杭笑了笑,回头跟她说:“行,去,你想点几个都行。”
何思慧看见不远处朝这里走来的张浩,眼睫扑了扑,煞有其事说:“那倒也不用,我们去哪里主要是去享受按摩的,跟男的没关系。”
变得有够快的,徐恬恬呸她:“虚伪。”
温杭跟她们说完,才想起来许柏安的电话还没挂断,连忙说:“我工作了,再见。”毫不留情的挂断。
晚上吃完饭,真的去了足疗按摩,房间里播着电影,何思慧给她们点了男技师,上来两个小哥哥穿西装打领带,服务到位。
温杭第一次接触这个,稍微有些不习惯,何思慧还要录vlog,看她拿起手机,小哥哥们唯恐风评被毁,更加专业认真的手法按摩。
快要结束时,许柏安发来微信。
「地址在哪,我去接你。」
温杭立刻心虚说不用,对面更绝。
「想我自己查你公司附近有哪几家足浴店?」
冷冰冰的文字,他果然听见了。
温杭跟何思慧说一声,时间差不多得走了。
何思慧不满且轻叹:“这才几点,许总要不要管那么宽啊,你们这还没结婚,结婚还不得把你锁家里。”
刚说完,她自己兜里的手机响了,是隔壁足疗室的张浩催她回家。
徐恬恬笑:“你不也一样,算了,早点走吧,我女儿晚上看不到我,要哭鼻子。”
一群人出了店,家里住得近的同事走得快,剩下喝了酒的在门口等车,温杭也混在其中。
看见许柏安的车过来,温杭跟她们招手,拉车门坐上去。
她伸手要拉安全带,许柏安却比她更快一步倾身靠了过来,把安全带拉过,摁进卡槽中问:“没喝酒?”
总被他逮到喝酒,温杭小声解释:“我又不是酒鬼,胃也不太行,没有动不动就要醉生梦死的。”
“是吗?”他发动车子,冷声:“你最好别被我抓到。”
“……”
回到家里,温杭一开门进去,看见客厅里许柏安收拾好的行李箱,想起来什么问他:“要回去了?”
许柏安:“嗯,不是跟你说了明天的飞机,又忘了?”
温杭是忘记了,想也没想:“那我明天送你去机场。”
许柏安看她,稀松平常的口吻:“明天周末,最早一班,你起得来吗?”
“当然。”她自制力又不差,早起痛苦,但两眼一睁,还是能起得来的。
只是第二天早上,她设的闹钟被许柏安关了,温杭迷迷糊糊中,听见窸窣响动,身侧的人有起身的动作。
半梦半醒之际,也要爬起来,却被一双大掌给摁回去,那温度还紧紧贴在她腰侧,“你睡你的,用不着你送。”
温杭微微睁眼,感觉浑身都酸疼,临行的最后一晚,许柏安总是跟嗑了药一样格外凶狠,感觉腰都被他掐紫了一块。
她含糊说了句:“你不能总是这样……”
不加节制还在喉咙里没说出来,许柏安先开口:“怎么不行?又没有天天跟你做。”
“……”温杭不想理他,睁开的微光缝隙里,许柏安在穿衣服。
昨晚事后很晚了他还记得开窗通风,外面晨光漏进来些许,能看见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温杭觉得奇怪,他这个身材摸过亲过,却还是看不倦,连那张冷冷的脸,也依旧喜欢。
但没坚持太久,困意席卷,眼皮沉得不行,她又闭上眼,准备睡回去,侧躺的姿势给了别人有机可乘。
倏忽脖子有一道微凉的触感,蔓延到颈后,她下意识用手攥紧,“给我戴的什么?”
“紧箍咒,”许柏安按住她的手不让动,把项链系好:“防止你在外面养鱼的。”
温杭笑醒了,“你当我没看过西游记?紧箍咒是戴头上的,不是脖子。”
温杭用手摩挲着,有些费劲地撑起眼皮,借着微弱的晨光看见银链里穿着个指环,泛白光有点闪。
——是上次那枚钻戒。
之前都没仔细看过,今天一抬起手,在迷蒙的日光下看见内侧刻着她的名字缩写,她一下无措,圆眸含着困顿的水汽,被撑得大大的。
“你干嘛。”她问。
看她一脸受惊,许柏安脸沉了下去,“我又没逼婚你怕什么?”
大约是习得性无助,温杭不喜欢他们之间有变化,害怕跟从前一样重蹈覆辙,但对上许柏安的眼,短暂失去表达能力。
清晨的空气是青草香,外面有鸟雀在低声浅鸣,许柏安的声音在周遭细微动静中敞亮冲出。
“我以前说过,感情只占百分四十,这是实话,人生有很多事物值得追求,我希望你也是,但——”
“如果只是感情,我可以肯定,感情这部分里百分百是你。”
她还懵着,白皙脸上木讷,浓睫覆盖下的眼很亮却失焦,看不出来思绪清明了多少。
许柏安伸手敲一下脑门:“听清楚了?”
温杭慢半拍,轻啄了下脑袋。
“行,”他低头吻了吻眉心,不急不缓,“我等你愿意戴的时候。”
第77章 孤勇
许柏安走后, 温杭多睡了会才慢悠悠爬起来,室内静谧,她脑袋沉沉, 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洗漱时, 站在镜子前, 人还没醒全, 刷着牙脑袋往前伸时,微敞领口往下坠, 有条细银链贴在皮肤上, 温度跟皮肤趋近, 几乎没有感觉。
指腹一勾,视线看清瞬间,大脑重播许柏安的话,她神色稍愣,慢动作地抓了一下头发,本就微翘的头发揉得更加乱遭。
原来不是梦。
他到底跟谁学的?
思绪混杂,在大脑里来回盘踞, 温杭没想太久, 被一声电话铃声给匆匆惊散。
是沈云萍打来的电话, 问她什么时候回广州,她继父的女儿下个月要结婚了, 邀请她去参加婚礼。
温杭斟酌着,想了个体面的理由:“我很忙就不回去了,份子钱我等下转给你,你帮我转发吧。”
“我是为了这点钱吗?”沈云萍又气又急:“我是希望你能跟这个家关系缓和, 这些多年了,都没有在一张桌上吃过饭, 过了那么久了,你有多大的怨都该消了。”
一大早的听她幽怨语气,温杭不明白她这种想修复的心理,手在水龙头下淋洗,嗓音比冷水还凉。
“妈妈,我想你需要搞清楚一件事,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阿杭,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执拗?”
比她小几岁的都结婚了,唯独她一直忙工作,沈云萍深受传统礼教束缚,哪怕时代变迁,也仍旧觉得她应该要结婚,对她未婚的年纪一再焦虑,忍不住锋利起来,“你都多大年纪了,也不肯结婚,跟这边关系又不好,以后你老了谁管你。”
听到这句,温杭缓了缓语调,“所以我会攒钱,也买房了,我可以把生活过好,所以您真的没必要那么担心。”
有了那套独属她一个人的房子,温杭有种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安定感,赚钱的动力也足,思想越成熟,婚姻对她来说,越是附加的多项选择。
易速宝进入开发阶段,两个月时间按计划追赶进度,效率比想象中要好。
八月份要回总部汇报,何思慧和张浩提前请了几天回去准备婚礼,温杭刚下飞机,回家洗了个澡,赶着要去吃席。
许柏安开门进来,她正在卧室里换衣服,拉链设计在身后,她对着穿衣镜双手环在背脊去够。
穿衣镜里闯入一个颀长身影,他走来,伸手捏住金属钩头,往上拉,钩头滑动将有序的链牙并合,白皙脊背瞬间被包藏起来。
温杭侧头看他:“你怎么回来了?”
许柏安:“今晚不是要去要吃婚宴?”
温杭点头:“我以为你不去。”
许柏安习惯性地用两指去捏她脸,道出的理由市侩:“给了份子钱的,我干嘛不去。”
温杭想呸他:“大老板也那么小气。”
时间就要来不及,她急忙忙的,坐回梳妆镜前,妆还没化完,温杭从台面翻个气垫,潦草地往自己脸上扑,手法独特,不知道从哪学的。
许柏安倚墙欣赏了会,见她手忙脚乱,抬起腕表一看:“还有时间,你慢点。”
温杭已经停止了动作,站起来去拿自己包的,许柏安往她脸上看一眼,脂粉不多,也就是象征性地化了一个妆。
到酒楼时天已经黑了,进去的时候温杭下意识跟许柏安隔开距离,脚步方向微偏要去找刘嘉。
他不让,拉住温杭的手:“去哪?”
百航同事预备了两桌,许柏安明显不跟她们一桌。
“找我的小姐妹们啊,”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你的在那桌。”
许柏安这会才认真打量温杭。
她身上是一条乳白艾绿的长裙子,细肩带撑起胸前弧圆的轮廓,暴露在空气中皮肤白皙透亮,探向他的眼瞳也清凉,在炎炎夏夜里有神奇的降温效果。
他轻声问:“不能跟我一桌?”
他那桌都是张浩相熟的,男人偏多,吹水喝酒的,温杭不想应酬,看一眼说:“不合适。”
说完手抽出来就跑了。
刘嘉今天带了她老公来,也挨到这桌,看她跟许柏安站在那里商量什么。
“这桌也可以带家属,怎么不把许总拉来,哪有一家分开两桌坐的。”
温杭摇头,更正她说法,“不算一家,我们给的是两份份子钱。”
刘嘉:“……还是你会算。”
酒席中间过道是舞台,响起了‘结婚省歌’,《我的宣言》。
温杭瞥见一旁的矿泉水上贴着新郎新娘的漫画照,这个婚礼何思慧准备了很久,现场所有布置都很用心,张浩人模人样,西服领带,眼眶湿雾雾的,伸手去揉。
那句‘娶到心爱的姑娘会哭’好像在此刻具象化。
何思慧穿着婚纱被何爸爸牵出来,手郑重地交到张浩手上,彼此交换戒指,宣誓致词。
温杭看得出神,刘嘉一语总结说:“人通常在这种环境下,就会产生想步入婚姻的期待。”
温杭点头,但是补充:“那也就几秒钟的事情。”她过分理智,恋爱和婚姻不同,婚后是否一地鸡毛,存在未知风险。
隔壁桌的小女孩喜欢她头上的发卡,她扯下来,低头戴在小女孩头上,捏了捏她小脸蛋,笑容温婉。
刘嘉调侃,“喜欢小孩啊,干脆自己生一个?”
温杭抬起眼,“我就是喜欢逗逗,生养成本多大,而且我应该很难当一个尽职的妈妈。”
她没有健全的家庭环境,拥有得不多,往外拿的时候最是困窘,深知生长路程的艰辛,所以不愿有个小孩跟她走一样的路。
“可以学啊,”刘嘉不赞同她观点,笑着说:“你学什么都很快,工作也很认真,哪里会不尽职?如果真的喜欢,要相信自己能做好。”
温杭听着,思绪在脑中打转,像包礼物的缎带被人为缠成死结,她在动用脑子费力解绑,用了很久都解不开。
想到一半,被小女孩打断,她拿自己折的千纸鹤来换温杭刚才送的那个发卡,软糯着声,很有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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