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辛愿捏着吸管,哭笑不得,“是Yulia告诉你的,还是人事系统?”
“我为自己挑选结婚对象,总要看简历的嘛。”宋知樾有点委屈地说,“你的学校很好看,粉墙黛瓦,是老建筑改的吗?”
辛愿说是,“其实小时候我很不喜欢那个老房子,阴森森的,洗手间接不了自来水,只能用旱厕,你大概是没见过,一定接受不了。”
宋知樾却摇头,指着前挡风玻璃下的一个小葫芦,“我用过旱厕,很多回,大学暑假去大凉山支教,条件只怕比你小时候差远了,喏,这就是当地学生送给我的临别礼物。”
辛愿睁大眼:“你去支教?老爷子能同意吗?”
宋知樾深深看他一眼,“当然不同意,不过我做事有先斩后奏的习惯,你应该很清楚。”
辛愿微微红了脸,吸了一大口浸泡在冰块里的咖啡液。
这会儿只剩他们两个人,这或许是个说清楚困惑的好机会。
她放下咖啡杯,看着男人浓黑的眉眼问:“你……认识叶愉心吗?”
宋知樾看她神色认真,也上心起来,微微蹙眉想了会才回答:“不认识。”
他态度严肃,没有半点敷衍模样,辛愿悬着的心立刻放下一大半,解释道:“她是文总的女友,年会那晚,你或许见过。”
宋知樾回想了一下,立刻说:“她姓叶吗?我昨晚和杨钧之在酒吧,遇上这位叶小姐独自喝酒。”
他平静简单地将昨晚经过说了一遍,甚至解释了杨钧之将孩子丢给老人和月嫂,所以他们喝了两杯,便早早分头回家了。
而那位叶小姐朝他们送了一回秋波,见无人搭理,只能讪讪离开。
辛愿知道他不会撒谎,难掩心头喜悦,又暗暗觉得羞愧。
在坦诚的宋知樾面前,无论如何都显得自己臆测太多,心眼太小,活该吃一整晚的飞醋,难以入眠。
她弯了弯眼,打起精神说:“叶小姐通过文总的关系进宝丽了。”
宋知樾“唔”了声,“子公司的事,只要合规,我不好多干涉,如果工作中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告诉我。”
辛愿摇摇头,“《明烛天南》这个项目叶小姐目前还插不进手。”
她心底蓦然冒出一件事,“年会上给我发消息的号码,你查了吗?”
宋知樾说查了,“只是号码用了国外加密技术,还需要找黑客破解。”
辛愿顿了下,“会是这位叶小姐吗?”
宋知樾默然片刻,“我倒想过可能是文叔……他被爷爷接纳的时候,我爸妈已经离世,我还在国外念书,他是很想接手华天的。但是爷爷不愿意将集团交给他,一直撑到我学成归来,才手把手交给我。”
辛愿眉心微蹙,她记得宋文去年进了董事会,难道是老爷子年纪大了,心软了吗?
宋知樾说:“之所以怀疑文叔,是因为以他的性格,必然希望宋樘未来夫人的娘家……可以帮衬,所以希望你们分手。”
辛愿咬了下唇,其实她和宋樘之间的鸿沟,从来都是天堑。
而她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被甩的结局。
宋知樾用很沉很静的目光看着她。
离开一个不相爱的人并不是件坏事,但倘若分手原因是家庭的不匹配,这样的真相必然很苦涩。
他想去握辛愿的手,给她一点安慰的力量。辛愿却抖着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他竟然嫌弃我爸妈离异?”她摇了摇头,笑出泪花,“我还嫌弃他工作能力不如我,嫌弃他除了有钱一无是处,嫌弃他爹一把年纪泡小姑娘呢!”
宋知樾没说话,他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张洗过的、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递到辛愿面前。
辛愿接过来,擦了擦眼角,向宋知樾郑重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其实我……本来也没多喜欢他,这个人在我心里,早就过去了。”
“我知道。”宋知樾一动不动看着她,心脏很清晰地跳着,“不必担心,只要有我在,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
辛愿相信,他说得出来,自然有办得到的能力,她很快调整情绪,将那方手帕叠好。
“我今天化了妆。”她解释,“手帕脏了,我带回去洗好再还给你,可以吗?”
宋知樾说好,安静的车厢里忽然传来一阵饥肠辘辘的鸣叫。
辛愿捂着自己的小腹,扑哧一笑。
“就知道你中午没吃好,爷爷家保姆是山东人,那些菜必定不合你口味。”宋知樾发动汽车,“晚上想吃什么?”
辛愿抿了抿唇,“我都行,粤菜?”
宋知樾瞧着她,“别选我爱吃的,既然中午你陪了我,晚上这顿就挑你喜欢的。”
“真的吗?”辛愿偏偏头,在导航上选了一个点,“那,火锅吧!”
“好。”宋知樾沉声应道,又随口提了一句,“吃完火锅,要到我家来坐坐吗?”
他转头,认真而坦荡地提出建议,“酒仙公寓11号楼302室,已经装修好了。”
第25章 25
火锅店在青年路边,恰逢饭点,又是周末,从大悦城出来食客早早等在外面排队。
宋知樾把车停在附近,趁着这个功夫,辛愿在app取了号,这样他们走到店里时,正好能被叫到。
宋知樾不喜欢浪费时间,对辛愿这种严丝合缝的安排感到舒适妥贴,即便坐在嘈杂混乱的大厅,身侧是端着堆满红油底料的锅底、大叫“让一让啊让一让”的大叔阿姨,他也舒适自在,仿佛来吃帝王宴。
这家是那种地道的重庆街头老火锅,不走奢华高档的京爷铜锅涮肉风格,装修很简约。
破旧的瓷砖店面,电线顺着墙脚游走,孤零零挂着几只烟熏火燎的灯泡,那灯本就是惨白的光调,被牛油经年累月地熏烤,更显黯淡。
造物主是偏心的,就这么一方廉价光影,宋知樾金尊玉贵的气质也没有半点打折。
他将大衣脱下来叠好,取出酒精湿巾擦过桌面,找服务员要了壶热茶,最后才拆了两套餐具,认真烫了一遍。
辛愿握着手机点单,偶一抬头,看见光瀑从他头顶照下来,被浓长和睫毛和犀利的鼻梁分割明暗。
她心口有些燥热,喝了口水,问:“鸳鸯锅好吗?”
没见过宋知樾吃重口味的食物,反正宋樘对红油火锅向来敬谢不敏,他担心红油溅到昂贵的衣服上,更不喜欢精心打理的发型沾染上挥之不去的气味。
哪知宋知樾却说:“我能吃辣,全红汤也行。”
辛愿说好,飞快选了几道她常点的菜,再把手机递向对面,“有没有要加的?”
宋知樾认真看她一眼,才接过手机研究,最后抬眼,一本正经地问她:“烤脑花好吃吗?”
他这样的人,肯定很少吃猎奇重口的地摊食物。辛愿给了个肯定的眼神,赞美他选菜的不俗品位,并建议道:“好吃是好吃,就是容易腥,最好选加麻加辣。”
宋知樾弯着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才双手递还给她。
他确实没骗人,大概是在大凉山支教时练出来了一副钢铁肠胃,很能吃辣,甚至比她这个自诩川渝是第二故乡的南方人还厉害些。
等到烤脑花上来时,辛愿已经觉得额头冒汗,胃里火烧火燎,面前两杯龙眼水喝得干干净净。
再看向对面,宋知樾还是清爽斯文的模样。
她将锡纸盒往宋知樾面前推了推,“我吃饱了。”
宋知樾说好,拿起勺子认真吃起来。
大概是今晚人多,厨师烤得着急,他只舀了一小块,整团裹在红油和香菜萝卜碎的脑花都被带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在他唇角留下一片深红色的作案痕迹。
宋知樾并没有察觉,在辛愿含着笑意的目光里将一整碗脑花吃得干干净净。
“好吃吗?”
辛愿看着对面,向来在公司里不苟言笑的宋总,此刻看起来像只偷吃火龙果的花脸小猫。
宋知樾好似回味了片刻,才郑重回答:“确实有点腥。”
憋了半天,辛愿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宋知樾放下勺子,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能让辛愿如此欢乐,但是能将心爱的女孩逗笑,在他看来也颇有成就感,不亚于谈成一笔大买卖。
辛愿从包里拿了湿巾,又担心他找不到具体位置,将作案痕迹越擦越大,干脆自己拿了一片握在手心,朝他脸颊方向伸了过来。
冰凉而轻柔的触感贴上唇边最柔嫩的肌肤,还来回轻蹭了几次,宋知樾背脊一震,感觉耳根立刻烫了起来。
他垂眼,看见她手上沾了红油的湿巾,才明白来龙去脉。
“谢谢。”摸着已经擦干净的唇角,他勾唇笑了一下。
吃了宋知樾那么多顿饭,辛愿总算买了次单,想到接下来要坐进他的豪车,说不定还会迈进他刚装修好的公寓,不由开始担心身上浓重的火锅味破坏气氛。
趁着宋知樾去取车,她拿起吧台上的除味喷雾,对着自己上上下下每个角度喷了好几遍,又抓了两块薄荷糖塞进嘴里。
坐在火锅店吧台后写作业的小男孩嘲笑她,“姐姐,你待会要去和人亲嘴吧?”
辛愿吓了一跳,还好宋知樾不在附近,她瞪了小男孩一眼,警告他:“你不要乱说!”
小男孩却毫不在意她的恐吓,好奇地问:“是和刚才那个好高好帅的哥哥吗?他走得时候拿了三块薄荷糖,我觉得他应该也很想和姐姐你亲嘴。”
深酒红色的大车在路边停下,辛愿对小男孩做了个鬼脸,头也不回跑出火锅店。
自从和宋知樾说清楚叶愉心的事之后,心头那块大石头掉落,她觉得格外轻松,连带着内心最深处那点被压抑了很多年的孩子气都跑出来了。
她蹦蹦跳跳上了副驾,宋知樾戏谑地扬了扬眉头,“今天心情这么好?”
辛愿重重点头,拉安全带的时候,看见挡风玻璃映出男人眉梢唇角微弯的弧度,那张帅脸因放松而愉悦的神情又生动几分。
大概是重辣火锅吃多了,她耳根子又是一热,脑海里蓦然回响起火锅店小男孩的声音——
“亲嘴亲嘴亲嘴……”
辛愿吓了一跳,晃了晃脑袋,后背笔直地贴着座椅靠背,一路大气都不敢出地回到酒仙公寓。
上了楼,宋知樾在302的密码锁上按了几下,门应声而开。
屋内已经请人做过开荒保洁,没有一点装修过的气味,玄关处摆了两双拖鞋,都是新的,一灰一粉情侣配色。
宋知樾面不改色穿了灰色那双,辛愿换了粉色拖鞋,小心翼翼踏上光洁地板。
说是参观,不好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更不好意思四处打量。一眼扫过,宋知樾在家具上的偏好和他在华天顶楼的办公室如出一辙,极简风格,几乎全是黑白两色,不像电视里的土豪那样品位浮夸。
他端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柠檬水递给她,简单说了说几个房间的用途和智能化设施,还拉开窗帘,给她介绍从这个角度看出去的街景。
他们并肩站在落地窗边,虽然楼层不高,但是周遭没什么高建筑物,视野开阔,绿茵一览无余。
连续几日都是晴天,大地被暖了身,连夜风都没那么冷,反而有点儿软软的,吹在脸上,带着北方冬季特有的松柏味道。
小区的led天气预报牌显示,明天又要下大雪了。
“其实我很喜欢雪。”辛愿淡淡地说,“徽市很少下雪,各项措施都不大完善,又是山区,一旦遇上雪天,我爸就不用去上班了,我妈也不用去看店了,他们会在家看着我写作业……有一回我妈心情好,还带我出去玩雪。”
宋知樾静静听着,声线温柔,“如果你喜欢,下一场雪,我们就去打雪仗。”
心头蝴蝶漫天飞舞,风把她的波浪长发吹起,辛愿撩了把发尾,笑着说:“好啊。”
她转头,看着月光下的宋知樾。
吃火锅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越昏暗的光线,他的轮廓就越显铿锵,微耸的眉骨,挺直的鼻梁,锋利的唇线,一切都显示出,这副轮廓的主人比他表现出来得攻击力更强。
火锅店小男孩“亲嘴亲嘴亲嘴”的魔咒又一次在耳畔回荡。
辛愿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许月怡会在那件事上如此乐此不疲,为什么她对宋樘的疏离源于“没开过荤”,“太挑剔,太拘谨,不够享受人生”。
因为此刻,她也忍不住邪念作祟,渴望知晓他在更昏暗的灯光和更私密的场景下,会是什么一副模样。
她看着身边高大的男人,双眼莹莹潋滟,而男人显然也嗅到了微妙的气氛。
他转过身,两双亮得惊人的眼对上,薄荷糖与柠檬水的气味在呼吸间流转,气氛旖旎地恰到好处,夜雾比月光更先抵达眼底。
“辛愿。”
他低下头,沉沉唤她,喑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飘出来的,几乎全是飘渺的气音。
两张脸庞越来越近,近到能看见彼此眼瞳深处的星辰,辛愿心脏狂跳,不知名的痒,她伸手撑住落地玻璃窗,想借力踮起脚,去承接她触手可及的渴望——
手机铃声,在此时突兀地响起。
辛愿猛然回过神来,胳膊一软,脚后跟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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